夜来到后山的时候, 黑云已经散去了。只留下满地的残肢断臂,还有尸鼠一堆。

  夜来黑下脸,手一抬, 地面就开始震动了起来。

  大量的土石卷着这一片腥臭狼藉向山脚涌去, 并将它们死死的掩埋在地下。

  “生气了?”黑雾从高空飘下, 一见夜来这满脸杀气的模样就直叹气。

  “哎, 这事儿是那女的有错, 但兄弟你先冷静一下啊。”

  上次见夜来这么黑着脸的时候还是在几千年前, 在那个大厦将倾的时代。

  一袭月白衣衫,明媚爽朗的笑容, 看似光鲜的身世背景。还有那眸中藏不住的灾厄。

  “就没人告诉过你,你的脾气真的不怎么好?”眼见着夜来有暴走的趋势,黑雾不由得劝导:“尤其是暴走的时候,敌我不分, 杀伤力有点儿太大。”

  这么说可不是为了他要保命, 他这可是为了芸芸众生!

  “你们家房顶被人祸祸成这狗德行,你能忍啊?”夜来都快气懵了。

  想拿那小炮仗炸他家也就算了, 现在居然还搁他家房顶乱丢垃圾?给她脸了是吧?

  “说过多少次了,你们怎么炸,怎么搞,这么报复我不管, 我也不参与。”夜来扶额, 他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类型。

  “但是!但是我说过一千八百遍了, 别来我家搞事儿!别在我媳妇儿身上搞事儿!”

  “说你呢。”夜来指着抱着鬼婴搁那偷听的女鬼皱眉:“这会儿想起来害怕委屈了?我们家房顶被搞成这模样我跟谁委屈去?”

  “我媳妇儿搁屋里睡着,这吸进去一大堆臭气他找谁说理去?不是, 大妹子你咋也得讲讲道理不是?”

  “又来了,又来了。”黑雾无语的摇头。

  夜来的毛病之一, 一到暴走之前就各种飚大土话啊,方言啊那是,真的拦都拦不住。

  “嘤嘤嘤——”女鬼耷拉下眉眼,委屈的不行。就连她怀里,正抱着男人的头啃的鬼婴,也吓得住嘴老实了起来。

  “闭嘴吧你可,你还嘤嘤嘤。我还嘤击长空呢我还。”夜来简直是脑壳痛。

  这事她办的太不地道了。

  这就好比有一个小偷来你家偷东西,然后之前被他偷过的一个人发现了他。于是那个人就在你家里和那个小偷打了起来,结果就是把你家弄得乱七八糟的。

  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之前还告诉过那个人说小偷来偷就偷吧,你一定要忍住,等他跑到他的团伙那里再动手。

  你要是不答应就算,即便这小偷要来偷东西的消息是我告诉你的。但是你分明答应我了,不能在我家动手的啊?

  而且夜来他反复强调过,不要在他家见血。冰河现在受不了这个味道。

  本来那黑猫就是一只死猫,冰河占据它的身体的时候,并没有赶走它的魂魄。

  如今这个女人居然还在他家房顶放老鼠?这是嫌弃他媳妇儿太老实,想给他搞出来吧?

  尸猫的身体承受不住冰河的魂魄,冰河才会回来修养,意图填补身体的裂缝。

  虽然这身体是猫的,但是毕竟是冰河向猫借来的。所以,那具身体上传来的几愈四分五裂的痛楚也全由冰河承受着。

  冰河现在还想用着这具身体,所以他才回到地下,寻求浸满了他的“气”的母河的帮助。

  重新恢复身体是很痛苦的,每一个被撑裂开的缝隙都要补上。当然,这时间如果乱动的话,那些被补上的地方就又会裂开。

  那种伤口被撕裂的痛楚,没人想让自己的媳妇儿去承受。

  再者说,尸猫好血腥味,再加上老鼠味,它得疯了。

  他媳妇儿全心修补中,难免不会遗忘掉一直没啥存在感,乖乖巧巧的尸猫魂魄。

  可惜那魂魄会给他带来多大的痛楚,还尚未可知。

  “我下去看看,你们在这守着。”忽然,夜来心中一动,解释也来不及的就跳下了突然裂开的地面裂缝中。

  “哎,我也去。”黑雾也飘飘的就进去了。

  而女鬼和鬼婴倒是老实的守着那里,她们本来也只是为了杀男人而来,却并不是夜来这边的人。所以,她还不想站队,把自己处在危险中。

  只可惜当地面慢慢合拢到几乎人要穿不过那条裂缝时,一只细白的手悄无声息的扼住女鬼青白的脖子。

  “咔嚓。”干脆利落的扭断女鬼的脖子,然后还没等鬼婴反应过来,一把火就点着了他们。

  那只细白的手掌心朝上,微握,半透明的液体就自下而上的逆流进他的掌心里。

  尸油,那东西可是很耐燃的,尤其是在没有空气的地方。青蓝色的火焰,半浮在手中,照亮了前方的一片漆黑儿。

  错综复杂的地下道路交错纠结,不知通向哪里,也不清楚该走哪条路。

  “带路。”站在众人中间,声音沙哑的面具男,瞥了一眼站在最前面的那个须发皆白的老人。

  老人身体硬朗,老当益壮,只是如今脸黑的不像话。

  想他韩家世代除妖大族,如今竟落到伏身于这妖魔鬼怪之下的地步。

  若是这些不要脸的倒霉玩意儿真的是好心的也就算了,可是他们就是些个狼心狗肺,连亲骨血都能坑害的玩意儿。

  老爷子心里这一阵翻江倒海,恨不得把面具男的祖宗八辈都给他问候一遍。

  什么大气,什么素质,他现在只想满嘴芬芳!

  “陆盼,把画姑放出来。”老爷子冷冷的瞪了一眼陆盼。

  臭小子,还想追人家画皮,还保不住人家。那要你何用呢?

  想到此,老爷子也不禁心中一阵郁闷。要说这事儿也怪他。

  当初这面具男是倒插门上来的女婿,谁成想他跟自己孙女大婚当天,暗中给当场的所有世家子弟都下了契咒。

  那咒无解,或是以他们世家人的能力无解。被下咒的人无法反抗施咒者的命令,呵,歪门邪道!

  而画皮也是当初他派去保护那个无辜孩子的,当然,在明面上她是去监管那个叫夜来的孩子的。

  只是,谁成想面具男竟然也暗中派人监视了夜来,并且还躲过了画皮和陆盼的盯防。

  而画皮为保夜来才分走的一半身体,也被面具男默认了,如今恰好用了上。

  画皮可以感应到另一半身体的位置,也就是夜来现在的位置。

  老爷子心中唯一的安慰便是这夜来不是普通人,他或许可以免于此难。

  毕竟这片土地下蕴含的“气数”已经不是他一个凡人能够置喙的了。

  陆盼闻言打开了随身带的一个小箱子,箱子里有一张萝莉画像。陆盼划破手指,将血滴在上面。

  一阵飒飒的响动过后,一个萌萌的小萝莉从画中走了出来。

  画皮出来一见到面具男,那一张圆圆的小脸儿顿时就狰狞了起来。想她活了这么久,还真是第一次被人算计成这样!

  方面是她傻才被负心汉搞成那副尸骨无存的惨样,明明吃一堑长一智了,怎么还能……

  “画姑。”见着画皮有种要扑上去咬那男人的样子,老爷子赶紧喝住她。

  别看那男人没什么本事,可人家的走狗们本事大着呢,画姑可打不过他们。

  老爷子冷哼,那才是出门在外,一张嘴走天下呢。

  画皮闻言只得愤愤的瞪了那男人两眼,完了又不解恨的狠狠跺了跺脚。

  见画皮老实带路了,面具男又向着身边一个孔武有力的黑衣男人悄声说了几句话后就走了。

  那黑衣男人便带着些许手下留在原地,待到过了一段时间,确定韩家人已经察觉不到他们的动作后,他才带人去了另一条路。

  他们从一开始的目标就不是夜来,而是另一个。只要抓住了另一个,那就像千年前一样,被人说成神仙的夜来也不过是任由他们摆布罢了。

  人不能有弱点,一旦有了,那就是最致命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