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都市异能>离离>第39章

  落酒卮意气风发,在驿站门口指挥小二忙前忙后,又把马车下了,为两匹马配上马鞍,轻装简行。

  他看着忙碌的小二,对身旁一言不发的贺若延英说:“大人,咱们不暴露身份,只说是游玩,从小路去桃花村如何?”

  贺若延英看着他,神色复杂,好似想在他脸上看出什么答案来。

  他没有说话,陷入自己的沉思,在他看来,反常的落酒卮的一举一动不是透着诡异,而是充满了逞强的哀伤。他好几次想强硬的让他不要再假装,可对上这张烂漫的笑颜,却说不出话来。

  落酒卮等不来贺若延英的回答,心道:连在人前沉默寡言都学的像模像样,我就不信扒不下你这伪装的臭皮囊!

  “但凡衙门有点行动,动辄就封路堵桥,若是有大人物来,更是对周边严防死守,对重点人物威逼利诱,生怕百姓们鸣不平!”

  落酒卮双臂抱在胸前,一面盯着小二的忙碌,一面偷瞄贺若延英的反应:“大人您位高权重,身份珍贵,若不是您千叮万嘱驿站,只怕是这会儿涔阳县早就已经吹锣打鼓十里红妆八抬大轿迎接您来了!”

  贺若延英皱起眉头,说:“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落酒卮明显是故意的,说的贺若延英像是新娘子一样。他却继续装模作样的打趣:“我看那小二提到桃花村便讳莫如深,似有难言之隐,想必那地方不一般。”

  “嗯。”贺若延英这才有了一点反应,他看着落酒卮的侧颜,想要提点什么,终究也偃旗息鼓,没有说话。

  落酒卮本身也没指望贺若延英能说点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来,甚至没指望他有点破绽反应。

  见马鞍已经安好,吩咐的东西也已经挂在马上,他率先走到马跟前,扭头笑道:“大人,出发?”

  贺若延英这会让已经换上了一副看好戏的模样,眼里似笑非笑的走过来,站在落酒卮身后,问:“上马!”

  落酒卮手里拿着缰绳,回过神来,原来贺若延英在这儿等着呢!

  他不会骑马……

  落酒卮有些尴尬,刚刚才那样豪迈的指挥这指挥那,这会儿安静如鸡,看着马儿一言不发。

  心道: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他覆在马儿耳朵,小声的乞求打着商量:“马儿啊,一会儿配合下,跑稳一点成不?给你上好的草料吃!”

  马儿好像是有灵性一般,仰着脖子嘶鸣一声,动了动蹄子。

  落酒卮拍拍马脖子,说:“马兄弟,咱们可说定了!”

  贺若延英好笑的纠正:“她是姑娘!雌雄不分!”

  落酒卮脸皮向来厚,立马改口,抚摸着马儿的脖子,夸赞:“好姑娘你蹲下,让我上马!”

  小二在旁边像看西洋镜一样的看着,心里都要笑死了,心道:她能听你的才有鬼!

  就在小二的目瞪口呆之下,马儿当真就四肢跪下,落酒卮志得意满的看了一眼贺若延英,炫耀一样的轻松上马,死死的牵着缰绳,腰背紧张的挺的特别直!

  却还佯装的自在轻松,声线都有些颤抖的威胁:“马儿你好好跑,不然把你炖了给我家娘子补身子!”

  贺若延英闻言,深邃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困惑,随即也翻身上马,潇洒不用多提。

  他驱策骏马靠近落酒卮,帮他拉了缰绳,教导他:“放松腰背肩膀,双腿夹紧马腹。”

  落酒卮领悟力很强,不如说马儿确实十分有灵性,跑的不慢却十分稳当,除了让落酒卮觉得摇晃的像在船上一样,用户体验比上次好了不止一点点!

  桃花村在涔水上游,离涔水驿站不算太远,不过为了照顾不会骑马还要逞能的落酒卮,一路上走的不快,硬是挨到傍晚的时候才勉强看到桃花村的牌坊。

  落酒卮拉了缰绳,坐在马背上命令:“停!”

  马儿应声停住脚步,就地稳稳的跪下,方便落酒卮下马,这一路上皆是如此。

  贺若延英在一旁干看着,哭笑不得。这一路上落酒卮不说,他也不主动去帮忙。

  “涔水沿岸过来,单单祭拜者不下数十拨,想来落水遇难者远不止小二说的十几人!”

  落酒卮牵着马,有些动容。

  他们顺着涔水岸边往上游走,一路上不乏披麻戴孝在水边祭拜的人。起初落酒卮并不在意,心想这也算是人之常情。可一路走过来,祭拜的人不绝如缕,让他对当地官府的作为十分不齿。

  贺若延英同样下马,牵着缰绳与落酒卮并排走在一起,说:“衙门行事,避重就轻,粉饰太平,藏污纳垢,一向如此!”

  落酒卮反驳:“我们东篱县就不这样!”

  贺若延英点头赞同:“一年清知府,十万白花银。你们东篱县确实是个特例!”

  落酒卮得意洋洋,东篱县能有口皆碑,百姓安居乐业夜不闭户路不拾遗,全仗方任二人治理有方。

  远处便是桃花村进村的大门。

  村子由石头掺着黄土堆砌成的低矮的土墩儿当篱笆,将整个村子围在里面,土墩儿上还插着两排细线,间隔着铃铛。

  大门口左右各站了两个捕快,手握利器,大门正中央设置了路障,由两个身披执锐的官兵挨个搜身检查方可进入。

  “这排场,不知道的还以为有什么大人物大驾光临了呢!”落酒卮轻蔑的笑了,回头又说,“神策将军贺若大人,可不是一顶一的大人物了!”

  贺若延英有些心不在焉,面对落酒卮难得的挑衅也一言不发。

  落酒卮觉得十分奇怪。

  按理说这人想方设法的拿着文书前来,还在模仿娘子这方面下了不少心思,意欲不纯。何以突然沉默寡言,与昨日之前那个情话连篇的痴情崽种反差甚大?

  落酒卮百思不得其解,又不能直接问询,只能一路上暗自观察。

  他拿腔作势的说:“看来想要进桃花村可不容易,大人,今晚怕是也要露宿山头了!”

  贺若延英反问:“你有何打算?”

  落酒卮抬头看天,说:“天朗气清,惠风和畅,仰观宇宙之大,夜探桃花之盛,如此而已!”

  贺若延英笑起来,看来是早就预判了落酒卮的计划。温柔的桃花眼中不露圭角,浩瀚无边的眼眸更像是要将落酒卮深深的吞噬进去。

  他看呆了。

  乱花渐欲迷人眼。

  落酒卮就像是一只在花丛中翩翩起舞的蝴蝶,在地上铺了一张干净的布,将早就准备好的吃食从马鞍上挂着的包袱中拿出来,一样一样的放在上面。

  看起来心情好极了,完全不似之前那副要多悲惨有多凄凉的弃妇模样。

  贺若延英也不动手,像个大爷一样坐在地上,问:“你腰不疼了?”

  “!”

  落酒卮顿时满脸通红,结巴不语,眼里不胜娇羞,心道:关你屁事!

  贺若延英扫了一眼他拿出来的吃的,心里便明了了:看来又是挂我的账!

  便怡然自得的继续坐着,也不打算帮手,持续舌灿莲花:“前几日一副丈夫琵琶别抱抛妻弃子的可怜兮兮模样,怎道才一晚,就春风满面风情无限了?”

  落酒卮站在马边一怔,心道:有没么明显?

  心中却不可抑制的想起早上温暖的怀抱来,扭捏羞怯的模样看的贺若延英打脑壳。

  他摇摇头,莞尔一笑:“怎么?昨夜难不成还有狐妖艳遇共赴巫山云雨不成?”

  落酒卮喜笑颜开的拿着最后一包东西坐在他面前,嫣然一笑:“你猜?”

  他放松慵懒,心中窃喜连连,看着凄风苦雨也是宛转悠扬的乐章,让他心驰神往。

  贺若延英目光不离落酒卮,吃的慢条斯理。他目光晦暗,心中感慨万千,难以言喻。

  情之所至,几家欢喜几家愁。

  入夜了,落酒卮心思盘算着这会让阅微到底藏在什么地方。心里美滋滋的,双手抱在脑袋靠在树干上,仰望星空,星光寥寥。

  ‘滴滴哒哒……’

  什么声音?

  落酒卮竖起耳朵,原来是丝弦弹奏的声音。这荒郊野外的,怎会有人弹奏?

  身旁的贺若延英也是同样的疑惑,二人四目相对,落酒卮颔首,用手指竖起在嘴唇边,示意噤声。

  二人缓慢的站起身来,陡然间,一阵微风吹过,声音更甚。

  顺着音源看过去,落酒卮笑了:“原来是铃铛!吓我一大跳!”

  贺若延英这才松了一口气,将手从腰间的峨眉刺上放开。

  落酒卮心道:看起来八面来风岿然不动的贺若大人竟然也有草木皆兵的时候?

  便更加觉得桃花村不俗!

  贺若延英必得是因为某些缘故才刻意跟过来,且目标很明确,就是要找到方任二人。作如此推断,想必这桃花村也必然是卧虎藏龙!不然以贺若延英在朝廷的威名,哪里需要跟着自己露宿山头,做个梁上君子?

  落酒卮笑问:“甚少见过用峨眉刺做武器的,大人,可否将它借区区观摩?”

  “不过是杀人的利器,有什么好赏玩的?”嘴上这么说,却很诚实的从腰间解下来,递给落酒卮,还不忘叮嘱,“刀刃锋利,小心伤到!”

  落酒卮嗫喏:“哪有这般柔肤弱体?”

  上次他拿着峨眉刺,还是为了威胁这人,现在将峨眉刺拿在手里,看的异常仔细。

  他念道:“含笑!”

  峨眉刺通体银光森森,泛着杀气,在夜色下就像是一只鬼火,牵动了看着的内心,逗引了无数心中惧怕之物出来。

  果然是肃杀之物!

  落酒卮双手将峨眉刺送还,问:“大人为何以峨眉刺做武器?想来战场杀敌,还是刀枪剑戟的多。”

  “贵气!”

  鹦鹉学舌!

  落酒卮在心里鄙视道,他还以为有什么让人痛哭流涕感人肺腑的故事。

  比如什么早逝父亲传下来的武器啦!

  比如是杀死父亲的凶器,小小的人儿手拿利器,发誓要振兴家族啊!

  比如是与心上人一见钟情的见证啦!

  比如正是用这把峨眉刺杀了心上人全家,从此与心上人相爱不得爱啦!

  …………

  没想到竟然是这样两个字。

  “阿落似乎对这个理由有些失望?”

  “倒也没有,只是想若是有什么让人百爪挠心的故事,必能成为日后的磕牙谈资!”

  “青梅竹马阔别多年后的再次相逢,还不够百爪挠心吗?”

  “…………。”

  “大人,您喜欢鹦鹉吗?”

  贺若延英不解。

  落酒卮露出一丝礼貌的微笑,说:“就是觉得您威武贵气,鹦鹉想来很衬您。”

  “是吗?”话里满是怀疑。

  落酒卮拍拍胸脯,诚恳的点点头,嘀咕道:“可不就是鹦鹉嘛!鹦鹉学舌亦步亦趋拾人牙慧,整天装模作样的学我家娘子!”

  声音不大,贺若延英却听得清清楚楚,铁面下的嘴角勾起阴恻恻的邪魅一笑,问:“阿落你说什么?”

  “夸您贵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