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都市异能>离离>第20章

  “从上个月起,首当其冲就是陆兄,他明明正常的作息,白日里还与我们吟诗作对,夜间回去也好好的。可是当晚就寝之后便一睡不起。急的陆老爷寻了多少名医,人参鹿茸按斤的灌下去,都不见有效”

  喻秀才坐在圆主位,示意落酒卮用茶,落酒卮端起茶小嘬。

  “此后我与张兄带着雅聚的几人前去探望,那陆兄躺在床上,气若游丝,心跳缓慢,人事不省,却就是吊着一口气上不来也下不去。他又是陆家独子,急的陆夫人双眼哭的红肿红肿的。”

  落酒卮蹙眉:“这可是怪病了。”

  “可不是!”王家公子也说,“那里想没过几日,张兄也一睡不醒了,症状与陆兄一模一样。”

  落酒卮歪着脑袋问:“可是疫病?”

  喻秀才否认:“不像,若是疫病,当日探望陆张的其余几人至今无恙。”

  王公子压低声线,诚惶诚恐的说:“我听坊间流传,说是皆因陆张二人才貌俱佳,都是一等一等的文采样貌,所以被狐仙嫉妒勾走了魂魄。你们看一睡不起的先是陆张二人,后来的孔薛刘文斐顾等人,可有那歪瓜裂枣的俗人?”

  “你的意思就是说我们都是歪瓜裂枣不堪入目的俗人了?”

  眼见气氛不对,喻秀才连忙打圆场,劝道:“老肖你真是,人王小公子年纪小,不会说话,你怎么还计较上了,坐下坐下!”

  老肖虽心里不痛快,也给喻秀才面子,别过脸生闷气去了。

  喻秀才说:“这东篱县好好的哪来的狐仙?子不语乱力乱神!”

  王家公子也不计较,继续说:“这可说不一定,你没瞅见大街上多了好多术士,我爹就好这口,我家也住了几位呢!整天嘴里含糊其辞,装神弄鬼的!”

  他左右前后看看,双手挥挥,示意大家靠拢:“沈宅灭门的案子你们还记得吧!县衙不是说是上古凶兽蛊雕行凶吗?错啦!那是县衙蒙骗我们呢!我听家里的术士说,其实是沈老太爷不知在哪里得了‘一捧雪’,让狐仙知道了。狐仙上门讨要,沈老太爷不给,这不!得罪了狐仙,沈宅就被狐仙灭门的,那蛊雕只是充当狐仙的打手罢了!”

  落酒卮扶额道:“兄弟们,你们可还记得我还是县衙的人呢,给个面子,好歹忌讳点。”

  喻秀才被挤到一边,更没人理会毫无存在感的落酒卮,在座的都是年纪偏小的公子哥,都被这怪力乱神的稀奇事吸引了注意力。

  其中一人凑上前问:“‘一捧雪’是什么?”

  落酒卮佯装无奈,却聚精会神的竖起耳朵听。

  王公子耸肩:“我也不知道,只听那术士说了一嘴,听了一耳朵来。”

  “料想必定是上古神器!”另一人说,“我听说家里的老人说啊,咱们东篱县位于洞庭水系,是天下最具有天地灵气的地方。曾经但凡出生在这儿的,不论花草树木,皆有灵性,生来便能人语!”

  “照你这么一说,出生的人岂非能落地成仙?不通,不通!”

  ………………

  吵吵嚷嚷的乱作一团,落酒卮起身拍拍身上的衣衫,理了理袖口,悄然离开了。

  从画舫出来已经是傍晚时分了,本着不回家哪里都好的原则,他坐在水边,嘴里叼着一根草,鬼使神差的掐了一朵白底灰蓝的蝴蝶兰簪在鬓角。

  东篱县所在的江南一代自来有男子簪花的习俗。

  每年的花朝节,单身女子会在自己培育的花房里挑选最好看的一支花簪,在花朝的夜市上,手执花簪,向心上人表白。

  送花簪寓意表白,一旦接受,表示愿意与对方共白首之约。

  本来单身男子是不簪花的,大抵是花簪老板的噱头,逐渐形成了日常男子簪花为美的习惯。只有到三月花朝节那天夜里,单身男子才会按照习俗,取下花簪,素发出门。

  落酒卮弓着背坐在阶梯上,单手托腮望着远处的水岸出神。

  脑子里乱成一团,一会儿是鸟儿在歌唱,一会儿是猫儿在打架,真可谓是乱七八糟!

  “姐妹们哪儿来呀?”

  “才刚想去文道花开坐坐,哪里知道被人包场了,这不,打算去画舫吹吹风!”

  “画舫上听一堆臭男人吵吵嚷嚷个没完,有什么意思?”

  “听说福生斋进了一批新货,胭脂的成色比咱们之前用的都好,要不一起去看看?”

  几个女孩子娉娉婷婷,袅娜的从落酒卮身后走去。

  落酒卮坐直身子,看着水浪一层一层的拍打岸边的礁石,将礁石上的青苔洗涮的干干净净。

  清爽的青绿色恰像是娘子喜欢的颜色!

  落酒卮这么想着,又惊觉不妥。

  他吐掉嘴里的草,站起身来,心道:正好饿了,去文道花开蹭个晚饭去!正好查查这个所谓的崔大人是谁!作为东篱县捕头,必须对外来不明人士查验清楚,确保东篱百姓安危!

  落酒卮若是想做一件事,能从天外到地心,找出无数个理所当然顺理成章无可辩驳的理由来。

  可是心里还是忍不住想知道:崔大人是不是找到他了?

  文道花开是一家开在杏花巷尽头的高级私房菜馆,老板是一个不过四十的寡妇,她人性情温和,极重感情,左右逢源,与大家相处甚是和睦。夫家姓江,大家尊称她为江夫人。只因丈夫早逝,又无儿无女,在家无所事事,思念丈夫时终日以泪洗面,索性开了一家私房菜馆,打发时间。

  江夫人出身商贾大家,江家又是富绅,几代积累的财富与见识,让这位江夫人颇具风雅情调。

  她买下水边的杏花巷,将其余房屋推倒,只留下杏花巷尽头的房子,培修后起名文道花开。

  走进杏花巷,却不见一朵杏花。巷子两边种满了山毛榉和栎书,树冠一簇接着一,托起一个绿色的隧道来。

  落酒卮踩在山毛榉的落叶上,‘嚓嚓’作响。

  杏花巷的尽头,一块不规则的香樟碳木用小篆写着‘文道花开’四个字,竖起挂在门边。

  落酒卮走过打开的门,走过屏风,走过杜若蘅芜,沿着花径,走过含蕊的合欢,古色古香的三层楼宇引入眼帘。

  落酒卮不由自主的被身处的环境吸引,他整理了衣着,上前叩门。

  开门的是一个约么花信的姑娘。

  落酒卮退后半步,说:“姑娘见礼!在下约了人。”

  “可是崔大人?”

  “对对对,就是崔大人。”

  “楼上如梦令,客官请!”姑娘打开门,指了指后间的楼梯,示意落酒卮自行上去。

  落酒卮从未到过这样高雅的地方,有点拘束,他局促的走到后间,踏上阶梯。

  离开了姑娘的视线,这才稍作轻松了来。

  心道:我到这里来作何?

  随后又摇摇头:自然是为了东篱百姓!

  想着想着,就已经走到了如梦令的门口。

  文道花开虽然有三层,却只有一二楼统共的三个包房,每个包房都有自己的名字,所以还算好找。

  落酒卮叩门,却无人应答,径自推开门,却见一位公子哥坐在那里。

  好特别的熏香!

  落酒卮在心里嘀咕。

  那公子穿着官服带着黑纱官帽,挺直了腰板端坐在次坐,广额丰颐、目光炯炯,轮廓感十足,与生俱来的肃穆让落酒卮有点却步。

  桌面十分干净,只有一个茶盘,茶盘里一壶茶,几个倒放的茶杯。他的手边放了一本书,和半杯茶,他听着开门声,顺着动静转过头来看着落酒卮。

  尽管来人并不是他要等的人,可他却毫无波澜,抬起右手示意落酒卮进来。

  落酒卮笑着点点头,坐在那人对面,热络的给自己倒了杯茶,又给对方添上:“还没来?”

  “没。”

  “想必是路上耽搁了。”

  “大抵是忘了。”

  “啊?”

  又说:“怎会?”

  对方不语。

  落酒卮被熏香熏的有些迟钝,说:“这熏香好别致。”

  那人垂下眼眸。

  落酒卮将衣领扯的开些,露出半个白皙胸膛和锁骨来,他看看四周关的密不透风的窗,说:“觉不觉得这熏香有点太过浓郁?开窗透透吧?”

  那人依然不语,坐在原处,任凭落酒卮起身开窗。

  风带走了房间里闷到发狂的香气,落酒卮这才感觉自己终于能喘过气来了,他嘟囔道:“落爷一辈子名声,差点被熏香给香过去!传出去还真是个笑话!”

  那人端坐一旁,毫不动摇,正经的令人发指,他问:“公子来此所为何?”

  落酒卮回到座位,心道,眼前这人真是惜字如金!

  “约了崔大人!”

  那人慢悠悠的眨了眼:“我就是崔大人。”

  社死现场,换个人能用脚趾头就地口出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再把尴尬的自己埋进去!

  可落酒卮不管,笑道:“原来您就是崔大人啊!久仰久仰!”

  他连连抱拳,笑的如花似玉:“经常听阅微提到您,说您丰神俊逸,才华横溢,做事一丝不苟、秉公执法!是我等公职人员的榜样!”

  “哦?”

  崔子钰面无表情,指尖划过面前的铁皮书。

  “您还别不信,前些日子我出公差,路上的花费拿回县衙报销,还被阅微狠狠的批评了!说我这样简直是有辱斯文,是给您这样的公职人员丢人!”

  “呵!”

  “花蝴蝶,收起你的翅膀,叼着你屁股后面姘头送的汗巾赶紧滚!”

  熟悉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落酒卮一愣。

  明明才不到一日未见,再次听到阅微的声音,落酒卮竟然激动的有些热泪盈眶,他好想一个头槌扎在阅微怀里,撞的他心口疼!

  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落酒卮坐在原处,低头看着手里握着的透明茶杯,咬咬牙,挂上了标准的笑靥如花,放下茶杯,站起身来,笑着责怪道:“阅微,你怎么才来?崔大人等你好一会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