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一连串不带重复的四字词语，黎刃眨了眨眼，回神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侧过头，啄了啄祁烬‘免费送上门’的脸颊。
“抱歉，我听不太懂。”他装傻充愣道。
“行啊，有天赋，演的还挺像那么回事。”祁烬打趣道，“以后跟我学演戏呗？给你算便宜点。”
说完，他没再搭理对方羞臊的反应，在心里问了声：
【这下，我的任务算完成了吧？】
系统并没有即刻回答，似乎正对未来的局势变化做着漫长的评估。
【……你们办事能不能高效点啊？】祁烬一边时不时地在脑内催促两声，一边得分神躲开主角的吻。
脖颈、嘴唇、脸颊、手腕……裸露在外的皮肤眼看就要被亲得开花，忽然，伴随着凭空出现的彩带和鲜花，一个金闪闪的界面浮现眼前。
不是警告，是喜报。
【恭喜您顺利完成此次任务，请您及时兑换奖励！】
意料之中的结果并未带来太多惊喜，祁烬关掉闪得晃眼的界面。
【成，那我就不废话了。按照约定，你们不仅得把我送回原来的世界，还得额外附赠我一个奖励。】
垂眸看了眼正津津有味啃着他喉结的男主，祁烬弯了弯眼角。
【让他跟我一起走。】
仿佛对此早有预料，新的对话框几乎是分秒不差地带着大段说明弹出。
【此项奖励，我方无法答应。】
【‘黎刃’是该世界的主角，是核心力量的来源。倘若擅自离开，很可能导致数据库崩塌，带来不可估量的损失及后果。】
【请您更换奖励内容。】
此番拉扯，也在祁烬的算盘之中。
系统不同意怎么办？当然是找世界的主角帮忙咯。
“黎刃。”他唤了对方一声。
“嗯？”人设全面崩盘的主角应声昂头，“怎么了？”
看向那双只盛着他的眼睛，祁烬没立即应答，而是心猿意马地想着：
三年，还是四年？
距离来到这个世界究竟过了多久，又与黎刃相处了多少个日日夜夜，他依旧无法像对方那样随时随地都能说出一个具体的数字。
未来大概也不行。
反正眼睛一闭一睁，人的一生也就走到头了，何必拘泥于那些分分秒秒的繁冗琐事。再说了，要是他把所有事都记清楚了，处理妥当了，那黎刃干什么？
赖在他怀里偷懒么。
“你要的答案，我已经给你了。”祁烬意有所指地问，“那你欠我的心愿，打算什么时候帮我实现？”
我们，该两清了。
“你……想要许什么愿？”心头一跳，黎刃不禁攥紧祁烬的衣摆。
“如果我说明天……不。”祁烬抛了个问题回去，“如果下一秒过后，我消失了，你再也见不到我了，你会怎么做？”
许是这个问题太难回答，又或是对方不愿回答，引得海风浪潮的啸鸣声乘虚而入，一时占据主导。
天很热，风却很凉。
如同在盛夏被低温冻僵，黎刃静默半晌，才说出酝酿许久的回答。
“我会去找你，走遍整个世界去找你，倘若最终仍是寻不到你……”他吸了口气，“那么我会把这个世界和我，一起献给你。”
在对方偏执的凝望中，祁烬窥见自己在笑。
极其放肆的笑。
“喂，你听到了吧？”他仰起头，毫不避讳地朝空气挑衅，“世界的主角兼核心力量来源刚才发话了，说他没有我根本就活不下去，您看这该怎么办啊？”
随即，祁烬又听到了一道磨牙声。
唯有状况外的主角有点发懵，生怕自己的发言被对方视为‘威逼利诱’，连忙轻声追加道：“祁烬，不要放弃我。”
不是抛弃，是放弃。
“想什么呢你。”祁烬歪了歪头，“你还欠我一个心愿没实现呢，就这么放你跑了，我岂不是亏大了？”
倒计时在脑内奏响，他主动伸手箍住对方的腰，并与其额抵着额、鼻对着鼻。
“黎刃。”
景色骤变的前一瞬，海风拂过棕榈枝叶的吟唱，夹杂着浪涛拍打礁石的钝响，连同温柔的话音一齐涌入黎刃大脑，在每根血管和神经上舞蹈。
五光十色的漩涡中，祁烬变成了彩色，蹦出的音节也是斑斓的。
他说：“跟我走吧。”
时光静止在此刻，不再向前追赶。
等黎刃好不容易从致幻的旋涡里抽离，心神仍沉浸在那句简短的，却又足以回味成千上万次的话语中，全然没有想要清醒的意思。
“醒醒，咱到站了。”
直到腰侧被掐了一把，黎刃察觉对方正对着他左耳吹气：“你要抱到什么时候？”
“再抱一……这是哪儿？”
后半截话被眼前的景象打碎塞进肚里，黎刃瞳孔轻微扩大，心中评估起‘祁烬会施法的可能性’。
“亲，这是你未来的家。”
和煦的晚风、空中嬉戏的飞鸟、一排排矗立的石碑……祁烬环视着分外熟悉的一草一木，轻声给出回答。
血液中蕴藏的基因隐隐躁动，引诱他侧过头去，视线掠过躺落墓碑底端的汽水玻璃瓶、黄菊百合，停降于中央的黑白遗照。
四目交汇，他和照片中的老熟人相视而笑。
“好久不见啊，奶奶。”祁烬冲对方挥了挥手，再推了把黎刃的背，“愣着干什么？快给老人家问好。”
“……奶奶？”
模仿树懒的行径被迫终止，黎刃依言转身，却先被自家伴侣的模样吓得一怔。
“你、你怎么换了身衣服？”黎刃伸手触碰对方的发丝和眼尾，难以置信地开口，“还有你头发和眼睛的颜色……怎么也变了？”
金发碧眼被深发黑眸取代，气质也从柔和转为疏离。
难不成……祁烬当真是位法术大师么？
“你懂个屁，这才是我本来的样子。”祁烬低头瞥了眼自己的白衣黑裤，拿出裤兜里的手机一看，时间竟与他当初穿越的分秒仅差了个两三分钟。
还是被黎刃的拥抱给强行占用的两三分钟。
“从刚才到现在……我不太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尚未认清自己已经‘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可怜雌虫，无助地拉了拉祁烬指端：“祁烬，你能不能告诉我？”
“这个以后再说。”
牵起对方的手以示安抚，祁烬垂眼无辜道：“你不会后悔了吧？不会嫌弃我没有以前符合你审美了吧？那没关系，我现在就把你给送回——”
“没有！”
自觉失态，黎刃调整了一下语气。
“没有后悔，也没有认为你不如从前好看。”他凑近亲了亲祁烬，又说，“你特别好看。”
“谢谢。”祁烬礼尚往来地夸赞，“你也不赖。”
就跟看不腻似的，黎刃双眼牢牢扒着祁烬，扒着扒着又生产了满脑黄色废料，迷迷糊糊地想跟祁烬腻歪。
然而偷袭尚未得逞，他就被对方左手捂着嘴，右手掰过脑袋，直直望向一块崭新的石碑，与那幅黑白遗像打了个照面。
“平时闹归闹，咱见家长时还是正经些为好。”
祁烬朝那处扬了扬下巴。
“快点，叫奶奶。”
画像上的面容与祁烬极其相似，黎刃难免一时恍惚。面对和蔼的笑容，他张了张嘴，久久才吐出一句：“奶奶，您好。”
诚然，他并不知道自己身为何处，更不理解这个称谓的含义，却愿意朝那座墓碑诚心实意地鞠上一躬，自我介绍道：“我叫黎刃，是祁烬的合法伴侣。”
闻此，祁烬愣了愣神。
“得了吧你。”他别开脸低笑，“我在这个世界可是遵纪守法的三好单身男青年，可没结婚过，更没玩过先婚后爱那套啊。”
男青年？先婚后爱？
从未打过败仗的年轻少将，试图用大脑过滤这些新型词汇，却是以失败告终。
于是他决定另辟蹊径，化‘无’为‘有’。
“那或许，我们可以再结一次。”
一块洁白的手帕被黎刃从军服里兜拿出，层层向外揭开。不一会儿，那枚铮亮剔透的圆环与它的主人时隔数天，再次相见。
“祁烬。”
左手被悄然抬起，黎刃在祁烬面前单膝跪下。
“我会去找你的。”
清朗而又悦耳的嗓音像云，飘进祁烬耳朵里，在里面掀起一场狂风暴雨。
“无论你将来又要逃向何方，无论你我之间的距离有多遥远，无论寻找你的路途有多漫长，我都会去的。”
目光灼灼，连同结晶反射出的光亮一齐迸发，刺得祁烬眼角发涩。
“一定会的。”
云开雾散，有人藏在背光处，却没能躲过这场暴雨。
“你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我还能逃到哪儿去啊……？”尽管被淋成了个落汤鸡，那人还是逞强好胜地摊开双手，看似无所谓地回了句：
“那现在，咱俩抱一下？”
终于，物归原主。
成群的墓碑如古木耸立，绿茵上，可以嗅到汽水蒸腾的清香，可以看到两道来自不同世界的身影相偎相依。
仿若历经阴差阳错和千难万险，他们总算来到彼此面前，在这块象征死亡的离别之地，迎来脱胎换骨的新生。
他们就这么乐此不疲地你看着我，我望向你，谁也没有认输服软、率先错开眼的意思。
直到其中一位异乡来客被盯得满面飘红，眼底不知不觉又蓄起了烧心灼手的泪，难为情地垂下了头。
倏然，一道轻柔的笑声打破安谧，又由一道变为两道，互相飘荡缠绕。
重归故土的感慨？
完成任务的怅然？
这些思绪统统被祁烬抛之脑后，成为不值一提的往昔。
或许再过几年，亦或是短短几天，他就会把穿越这事当成一场虚构的冒险，却很难忘记这一秒，这一天。
谁让此刻他的眸中装着天、装着地、装着五颜六色和繁花似锦、装着与周围格格不入的年轻将领……大脑却白茫茫一片，只是不合时宜地想着：
啊。
黎刃笑了。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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