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都市异能>畸形弥合>第80章 恶性反应

  “小昱,”巫渊的声音里透着撒娇,可眼睛却丝毫不敢直视季君昱,只是踉跄着往前一扑,将整个身子都虚虚趴在季君昱的怀里,说道:“你让我先休息会,我再和你慢慢解释嘛。”

  季君昱的太阳穴都在跳着疼,但心中又没来由地一阵轻松。像是一颗大石头瞬间成了粉末,在看见巫渊的那一刻,随风飞了去。他轻轻叹了一口气,将巫渊紧紧搂在怀里,使了点力气,直接把人原地抱了起来,抬着就要往办公室的沙发处走。

  还没等他挪开步子,就听见许四季一声惊呼,看见林运护着一个把自己包得更加严实的人走了进来。那人几乎只剩下了两颗眼睛,小心地扫视着他们。

  林运压低了帽檐,把前面的人一把推进了办公室里,把门关了起来,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靠在门板上有些虚脱。

  “林运!你怎么会,会和小巫,在这里啊?”许四季赶紧往前走了一步,震惊得连话都快不会断句了。

  林运脸上有一道不算短的擦伤,似乎还在隐隐渗着血,不一会就聚成了一颗血珠子,顺着脸蛋滑到了下巴处。他伸出手随意蹭了蹭下巴,将血珠子抹了下来,这才抬起眼皮看向许四季,语气淡淡的,“要不是我护着这俩鸡崽,他们早就嗝屁了。”

  两个同样战斗力为零的人,居然还敢这么不要命。

  少见的,他在面对许四季的时候没有笑,连嘴角那一点细微的弧度都没有,甚至没有夹杂着丝毫感情。这才是林运常有的样子,被冷漠支配着,被凶恶保护着,被漫无目的麻痹着。

  可许四季就好像是没看见他眼底的冰碴一样,拉着林运的衣角让他往自己办公桌这边走,边走边小声念叨着:“让我找找创口贴,别等会伤口感染了,多疼啊,肯定疼坏了。”

  罗晏看着自家支队里的两个完蛋玩意,皱起了眉头。他和韩佑悄悄地将那个把自己包成了木乃伊的人拦在中间,轻轻喊了声:“程冬。”

  那人一笑,将口罩摘了下来。他的脸色也没好到哪儿去,黑眼圈快要掉到胸上了,没了半点他们初见时的那副贵公子模样。他的袖子上还沾着点血,不过很少,看不出究竟是林运脸上的,还是划伤陆徵时沾到的。

  “你很厉害。”罗晏忍不住吐露了心声。

  程冬却摇摇头,将视线落到了依然缩在季君昱怀里哼唧的人身上,笑着说道:“还是贵局的人比较厉害一点。”

  单凭他一个人的力量,是绝对不敢去这样做的。他向来谨小慎微,这次也是豁出去了才做出这些事情。没想到巫渊却是个什么都不顾的疯子,敢带着他用如此极端的方法“死而复生”,躲开了那些可恶的渣子。

  “来吧,我相信你一定有很多话要说。”罗晏没有拿来手铐,而是带着程冬朝着审讯室里走去。他下意识要喊季君昱的名字,却在回头的刹那闭了嘴,翻了个巨大的白眼。

  季君昱抱着缩成一团的巫渊坐在沙发上,慈爱的光辉都快要冒出来了。忽然,他好像接收到了什么信号,连忙松开了紧紧抱着巫渊的手,在这人耳边轻声说了句“你好好休息,我去和老罗审人。”

  巫渊点点头,眼睛却根本不舍得闭上,紧紧黏在了季君昱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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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冬坐在审讯室冰冷的椅子上,神情却意外地轻松。季君昱见过的程冬大多时候都很谨慎,连轻松和自得都像是故意端着的,像是刻意模仿了正常人的样子,摆出了一副根本不具有真实感的姿态。

  这是第一次,他在这个人身上看到了放松和颓废。

  “我先问一个我一直很好奇的问题。”季君昱将装着温水的被子放在桌上,朝着程冬轻轻推了过去,“程冬,或者徐贺舒,为什么你生活过的地方、工作的地方,连一枚指纹都没有留下。”

  这是一直困在季君昱脑子里的疑问,程冬不可能整日带着手套生活,可是他所有密切接触的物体都不曾留下过哪怕半个指纹。

  程冬或许谨慎,因为任何一枚不小心遗漏的指纹,都有可能将八年前的旧案再度翻出来。可就算一个人再怎么细致,都不可能完美保证没有指纹出现。

  他笑着靠在椅背上,像是对着摄像机,也好像只是在展示一样,将双手张开,轻轻地举了起来。他的语气十分平常,就像是在说关于别人的无关紧要的八卦一般:“我没有指纹,我用烙铁把自己的指纹一个一个都破坏了,手指尖现在都是恶心的伤疤,肯定不会留下任何指纹痕迹。”

  他的神情闪过一丝厌恶,又狠狠地将手捏了起来。

  他不喜欢别人看他的手。曾经他并不觉得“手”会承载着什么美感,如果破坏指纹可以让他多苟且偷生一段时间,那就这么活着,可是当吉夏指着手机里一双修长的手,喊着“手控福利”的时候,他偷偷地将手藏了起来。

  吉夏曾经看见过他异于常人的手指尖,却从来没问过这是怎么来的,只会皱着眉头问到:“会很疼吗?”然后心疼地吹一吹,好像这样真的带走了烙铁灼烫十指时的锥心蚀骨。

  “心疼”二字对于现在的他实在太过陌生,只能从回忆里一遍一遍品尝回味。

  他忽然笑了,说道:“警官们肯定对昨天那场爆炸很感兴趣,但是我想要先交代我做过的那些,杀人、放血、抛尸、煮骨的恶劣事迹。”

  季君昱皱了皱眉头,有些干涩的眼睛还是看向了程冬。程冬仍是一脸云淡风轻,好像并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一样。

  “那你为什么要杀死那些女孩,又为什么要取出孩子。”

  程冬笑了笑,将身子前倾了过去,把手铐放在了桌子上,发出“叮当”的清脆声响。他好像思考了很久,这才说到:“因为她们……怀孕了?我也不知道,就是一看见她们,我就想到了我的夏夏,她死的时候,我们孩子也差不多这么大。”

  他的眼神中温柔逐渐代替了疑惑,在隐隐的泪意之间不断扩散。

  “我好想让她们的另一半感受一下我的痛苦啊,那种锥心刺骨,那种生不如死。”他的眼眶一点点变红,几乎是紧紧咬着牙,才将这句话说出。

  真正的痛苦被掩藏于白布之下,好像根本不会随着时间而变淡。他不是没有想过随着吉夏一起走,可他总觉得活着,这样浑浑噩噩地活着,才是对自己最大的惩罚。

  季君昱听着这人说出的话,脖子上的青筋都被气得暴起。他的愤怒被藏在克制之下,努力用最心平气和的语气问到:“就因为这些,你就要杀死那些女孩吗?”

  “可是她们不痛苦的,”程冬摇了摇头,神情有些茫然,“她们死的时候没有痛觉,感受着自己的血液一点一点离开身体,就像是睡着了一样,一点都不疼。夏夏走的时候那么疼,她们一点都不疼,一点也不痛苦,我……我还不够仁至义尽吗?我对她们还不够好吗?她们的血流进花丛中,伴随着根茎生长,伴随着鲜花盛放,这还不够浪漫吗?”

  季君昱发觉自己根本不能和程冬进行正常的交流,他的内心早已经被长期的压抑和罪恶而扭曲,甚至并不觉得自己做的有什么不对。他失去了自己的挚爱,就想要让别人也一起来感受一下,这种在痛苦中挣扎的滋味。

  程冬摇摇头,似乎在笑,眼中却全是讽刺,“可是我没想到,除了柳晓喻那个没出息的丈夫,其他人的如意郎君居然一点也不痛苦,那么短暂的悲伤。”

  他的语调骤然升高,带了点歇斯底里的意味在:“他们的爱人死了!居然抵不上自己受那么一丁点伤来的痛苦!我从一开始就杀错人了,哈哈!”

  “程冬,你冷静一点!”罗晏打断他的演讲,试图将他拉回正轨。

  程冬很快安静了下来,却掷出了一道惊雷:“不过他们现在应该体会到痛苦了,林雪那个对象胳膊估计废了,刀上有毒,至少没办法再举起相机了——这些我没告诉你们那些人,只是说想去看看他,是我擅自行动了。”

  “至于那个在医院躺着的,不死应该也废了,没办法出去和美人喝花酒了。”

  季君昱这下子彻底确定这人就是一个疯子,不再尝试和他辩解,只是将这些记到了口供之中。这场闹剧,这场可怕的报复社会行为,他们觉得毛骨悚然,可程冬却觉得这是一场盛大的告白。

  “你们知道夏夏了吧?吉夏,我的未婚妻。”程冬甚至不等季君昱去问,就忍不住抢在他之前开了口。

  季君昱点点头,他曾一度怀疑吉夏的死与此相关,与程冬相关,他一遍一遍核实当初程冬的不在场证明与时间线,直到再一次将程冬排除在这一场意外之外。他以为这一案是程冬丧心病狂的一次发作,却不曾想,这一切其实是由那一场意外而引发的,恶性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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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恶,还是没能卡到12点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