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都市异能>天才造疯者[无限]>第97章 厌食吸血鬼

  傍晚,天色逐渐阴沉,雨还在下。

  淅淅沥沥的血雨,一直顺着哈代庄园的玫瑰窗往下落。

  江秋凉坐在长椅上,他的指尖缠绕着几根白发, 目光停留在空荡荡的高台上。

  这里原来有一座巨大的雕塑, 现在却不见了。是被移走了, 还是被毁掉了?

  尘埃是很好的记录者,高台上的尘埃没有明显的分层变化,说明这座雕塑离开这里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了。

  这是一个很矛盾的命题。

  普鲁斯特效应认为,勾起回忆的需要是一件熟悉的事物,一股熟悉的味道, 这种熟悉感通常来源于现存。梦中场景里的宾客人脸都是模糊的, 雕塑已经消失这么长的时间, 却以一个非常清晰的中心形象存在于幻境之中, 这根本就是立不住脚的。

  有一种可能, 就是这个雕塑现在依旧存在, 甚至就在哈代庄园的古堡里,只是江秋凉没有发现。

  一楼的空间虽大, 却始终是有限的。在过去的一个小时里, 江秋凉把一楼的角角落落翻了个遍, 却始终没有找到任何线索。

  按照常理来说,存在这样一座雕塑需要相当大的空间, 隐匿的难度很大。难道这座雕塑根本就不在他现在能活动的一楼?

  危险和安全相辅相成, 如同你在至深的黑暗中才能抓到最亮的一束光。

  老妇人的那句话这句话有很强的暗示意味。

  或许那个神秘的外来者会是一个很好的突破口。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外面的天彻底黑了下来, 蜡烛忽闪了一下,又灭了一盏。

  脚步声由远及近, 停在了距离他不过两米的地方。

  江秋凉抬头,小女孩的眼睛睁得很大,一双绿色的瞳孔像是玩偶安上去的假珠子。

  “天黑了。”

  江秋凉扫了一眼外面的夜色,看的很不清楚,不过这不是重点,他很快收回视线。

  “你饿吗?”

  江秋凉从口袋里摸出一把糖果,这是他从之前小女孩躲藏的房屋的梳妆台夹层里找到的,夹层里有很多糖果。只是因为时间太长已经黑化了,通过粘腻的糖纸,里面的糖果缩成了一团,已经分辨不出原来的颜色了。

  江秋凉有一个猜测。

  他之所以觉得这里有一层荒凉的热闹,可能不是因为建筑本身的缘故,而是因为里面的人。

  哈代庄园在他这个外来者来看已经废弃颓败,可能在原住客的眼中,根本不是这样的,在他们眼里,哈代庄园依旧保持着鼎盛时的繁华。

  错位感造成了两者认识之间的偏差。

  这就解释的通为什么这里始终有一种诡异的怪异感。

  小女孩看上去很高兴,她在江秋凉边上坐下。座位很高,她摇晃着自己两条瘦弱的腿,认真歪过头看江秋凉手掌心里黑魆魆的糖果。

  “柠檬味……太酸了,我不喜欢。草莓味……我不喜欢红色,让我想起了外面的雨。苹果味……”

  小女孩用指尖夹起一颗右侧的糖果。

  “我喜欢苹果味,特别是青苹果,女主人说过,青苹果很漂亮,像我瞳孔的颜色!”

  被夹起的糖果在眼前迅速褪色,恢复了之前玻璃纸包装的青色硬糖。

  果然!

  小女孩剥开糖纸,硬糖被她咬得嘎嘣作响,在哈代庄园的古堡里久久回荡。

  她的脸颊鼓鼓的,撑开时苍白的脸上有细小的血丝,很真实。

  江秋凉偏过头去看她,眼见着小女孩嚼着糖,嘴角一点点耷拉下来。

  “她病了,”小女孩低下头,“没有办法陪我玩捉迷藏。我等了一天了,天黑下来,她却病了。”

  江秋凉意识到,“她”指代的是那位女主人,白发苍苍的老妇人。

  是真的病了吗?

  江秋凉想起她之前压在自己肩膀上的重量,绿色的眼珠微微眯起,走起路来像是一条无声无息的蛇。

  “她掉了好多头发,好多好多的头发……”

  小女孩开始掏自己的口袋,掏出了一把又一把的白发,扔在长椅上。

  “你看,真的很多头发。”

  一座白发的小山,堆在黑色实木长椅上,很突兀。

  “我觉得她要死了,”小女孩垂下嘴角,“所以我把她关在顶层的阁楼里,她一直住在顶层的阁楼里,如果她死了,我要把她烧成灰,飘散到海里。”

  “海?”江秋凉一下子抓住了重点,“为什么是海?”

  “你不知道吗?”小女孩一双眼睛幽幽的,“也是,我之前没有告诉你。”

  “海是移动的墓碑,所有人的归宿都是大海。”

  “你,我,还有她,以及他们……”小女孩的视线望向窗外,愣愣地出神,“终其一生,我们也只是在寻找属于自己的一片海而已。不过很少有人知道,那其实是同一片海。”

  海。

  江秋凉头皮有些发麻,昨天一路过来他从来没有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可是听着小女孩的描述,他居然真的在一瞬之间感觉自己能够听见海浪翻涌的噗噗声。那是隐藏在雨声中会为隐晦的秘密,他的视角从他的身体里剥离,缓缓上升,冲破了哈代庄园古堡的穹顶,扑到漫天血雨之中。

  天上没有星星,周围暗极了。他听见狂风擦着自己的耳侧划过,他的灵魂穿过茂密的森林,跨越泥泞的沼泽,来到了一片不见边际的汪洋大海之前。

  他本来应该看不见这片海的。

  真的太黑了,藏匿在黑暗中的海是狡猾的,会让人以为是又一片茂密的丛林。

  可是这片海在发光。

  它丝毫没有遮避锋芒的意思。

  晶莹剔透的颜色,干净的近乎一尘不染。血雨打在上面,立刻被净化成了纯净的透明,这是很震撼的一幕,恍然地狱与天堂泾渭分明的界限。

  “她经常会死去。”小女孩把糖纸捏成小小的一团,握在手心里,“临死之前她会一遍遍叮嘱我,她要去海里,可是每次我带她穿过森林,那片海都会消失不见。所以她会回来,一次又一次回来,回到临死前的这几天。”

  重复接受死亡……

  知晓自己会在何时死去,又要于无望中重蹈覆辙,江秋凉无法想象这是怎样的痛苦。

  是什么让她承受了如此巨大的痛苦?

  是那场梦中的婚礼吗?

  江秋凉站起身,小女孩睁着大眼睛,两条腿停止了晃动。

  “你要干什么?”小女孩问。

  “去顶层的阁楼。”江秋凉说,“如果你之前说的是真的,借宿哈代庄园找海的过路人都一去不复返的话,说明海会接纳绝大部分的濒死之人。海不能容纳她一定是有原因的,必须要在她临死之前把原因找出来。否则这个循环会一直进行下去,永远没有尽头。”

  小女孩眼中闪过一丝惊恐:“你的意思是……你要帮她?”

  “帮她,”江秋凉回答,“也是为了帮我自己。”

  血雨还在下,玻璃上爬满了暗红色,像是一张血盆大口,将整座哈代庄园一口吞没。

  “来不及了,”小女孩望着面目全非的玫瑰窗,眼中的惊惧更甚,“来不及了,午夜十二点的钟声很快就要敲响了,‘它’要来了!雨水要把‘它’吸引过来了!”

  江秋凉被小女孩抓住了手臂,隔着布料,他都能感觉到她身上刺骨的寒意。

  她根本不是一个活人。

  血雨瓢泼,外面狂风骤起,大风拍打在墙壁和玻璃窗的缝隙之间,呼呼作响,仿佛鬼魅在夜里狂欢。在鬼哭狼嚎的背景音里,江秋凉听到了一阵陌生的杂音。

  踢踏,踢踏,踢踏……

  是马蹄踩在泥路上,溅起泥点子,斗篷在风中呼啦翻飞的声音!

  牛皮纸第七句写着——

  如果听到马蹄声,请立刻躲进衣柜。哈代庄园没有马,也没有人会骑马。

  可是马蹄声是如此的清晰,由远及近,江秋凉甚至听到了勒紧马绳时骏马的嘶鸣声。骏马从高速的行驶中骤然停了下来,两只马蹄高高扬起,复又重重落回到泥地里。一个高大的身影连着骏马一同投映到玫瑰窗上,长长的影子一路覆盖到灰扑扑的地面上。

  江秋凉一把抱起小女孩,三步并两步躲进了之前小女孩之前藏匿的那个柜子里。

  江秋凉对小女孩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其实他完全没有必要做出这样的提醒,因为小女孩已经牢牢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她似乎对于这位不速之客充满了恐惧,对着江秋凉点了点头后,她就把头埋进了旧衣服堆里,小小的身体在微微颤动。

  手边有柔软的触感,似乎是一团毛毯。江秋凉随手拉过来,披在了小女孩的身上,也挡住了小女孩视角里外面的一点光亮。

  柜门之间有细小的缝隙,外面看不见,里面却可以窥见一二外面的动态。

  门被很大力地推开了,雨水噼啪斜打在地板上,呼啸的风声在此刻放大。

  不是风吹开的。

  沉钝的脚步声在古堡里响起,血腥味在古堡内弥漫开来。

  脚步声在古堡内回荡,来人似乎并不在乎腐朽的地板,或者说是已经熟悉了这样的声音,行走之间没有误闯入庄园的陌生人应有的迟疑。

  江秋凉听着脚步声,越听越觉得不对劲。

  这阵脚步声听起来稳重均匀,实际上两步之间的停顿时间很长,这很不符合一般中年或者是青年人的走路习惯,更加偏向于老年人,或者是身患疾病的人。

  为什么?

  难道让血腥玛丽久久不肯离去的,让老妇人心生恐惧的外来者,会是一名老者或者病人吗?

  奇怪的咕噜声由远及近,外来者似乎在念叨什么不足与外人道也的咒语,它的语速很快,字句模糊不清,江秋凉无法分辨出它究竟在说什么,只能听见那个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一道惨淡的白光顷刻间照了下来,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雷鸣声。

  江秋凉眼睛抵在柜门的缝隙里,他瞅见一个高大的身影正好停在了房间的门口,房间的门没关,惨白的光一路把它的影子拉到了江秋凉他们所在的柜子这边。

  那是一个穿着斗篷的男人,他的斗篷很长,一直拖到木地板上。他的五官笼罩在帽子的阴影里,只有鼻尖一点点露出在光亮之中,一眼看过去仿佛整张黑魆魆的脸上只有一点尖尖的鼻子。

  他的手里握着一个类似于拐杖的长条状支撑物,顶端似乎镶嵌着一整块宝石,在血雨下已经面目不清。他的指甲很长,腕骨纤细,露在斗篷之外的皮肤大多部分是骇人的暗红,靠近袖口的小部分显现出不健康的青色。

  为什么他会停在这里?

  江秋凉的大脑飞速转动,仅仅是几秒钟的时间,四周又暗了下来,他突然有个一个很可怕的猜想。

  他的视线缓慢下移。

  小女孩的小半片衣角卡在了柜门的外面,正在随着她的动作簌簌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