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后,林栖的戏份杀青。

  抱着花跟剧组全体成员一起合照的时候,他笑得很开心。作为一个配角,他的戏份不算少,在剧组待了将近四个月,认识了不少新朋友。

  当然他自己也不能否认,最特别的新朋友是蒋修思。媒体上他俩已经是水火不容,可谁也想不到私下里两人还一起喝酒,庆祝林栖杀青。

  在这些日子里他们常瞒着旁人,一起吃饭、对戏、聊电影。只喝酒还是第一次。

  光线昏暗的卡座里,林栖冲着蒋修思摇一摇杯子:“你明天是不是还有戏?有的话就不用陪我喝了。”

  实际上两人喝得已经不算少了。林栖脸上薄红,双眼湿润,已经有些醉了,这才想起要关心蒋修思的情况。

  蒋修思打量着他的神情,问:“我无所谓,可你还是不要继续喝了吧。”

  他伸手过去想要拿开林栖手里的杯子,林栖却握紧了,摇起头:“我还能喝。”

  “啊。”说完他又懊恼地停住,“摇晕了。”

  蒋修思看着他这样,略感无奈,明显不能再喝了。他再用了点力气,想要从林栖手里拿过酒杯,薄醉的人却还是没松手。

  林栖紧盯着他们紧贴的两只手,样子简直像在出神。喝酒的人醉了应该是有些发飘,但他觉得心头沉重,所以他没醉。

  他抬起另一只手,也去握住那杯子。杯子并不大,这只手自然地覆盖到了蒋修思的手背上。

  蒋修思一怔,同时,他又听见林栖说:“你是不是该对我说些什么啊?”是有些哑、有些困惑的声音。

  他看向林栖的眼睛:“杀青快乐。”

  林栖依旧没放开他的手,干燥温暖的触感让蒋修思感到十分舒适。这句话却似乎没令林栖满意。

  他的脸太烫,他就低下头,把脸颊贴在冰凉的桌面上降降温。一整个白天他心里都不自在,明明工作可以结束了,他暂时又没接别的戏,休息日即将来临,有个什么东西却让他无法感到轻松。

  怎么想啊也想不通,被酒精刺激的大脑更加无可奈何,林栖转动眼睛,再看向酒杯。

  酒杯上交缠的手指。

  蒋修思的手很好看,骨节清晰,青色的血管微微鼓起,看上去十分有力。

  他又听见蒋修思的声音了:“我送你回去吧。”

  “还没喝完。”林栖讷讷地说。

  蒋修思耐心地告诉他:“不需要喝完,喝够了就行。”

  两个人一齐走出酒吧,他脚步虚浮,还得蒋修思扶住他。车子在店里就已经叫好,此刻已经等在门口了。

  凉风涌来,林栖忽然感到一阵强烈的失落。或许酒精让他冲动了一点,他拽住蒋修思的袖子说:“我们再喝一会儿再回去吧。”

  蒋修思不解地看向他:“你很喜欢喝酒吗?”

  不,不是喜欢喝酒。说不出为什么,林栖现在不想回去。但他还未完全醉过去,仍留一分清醒,蒋修思那种目光让他隐隐有些受挫,他不肯丢脸,立刻闷声说:“骗你的,走吧。”

  车里空调温度很高,刚刚在寒风里吹了两三分钟,陡地进入这么热的地方,林栖的头开始生痛。酒精上涌,他实在是醉了,歪倒在车座里。

  “有什么事吗?”蒋修思转过头来问他。

  “没事。”林栖撑坐得直了些,“有一点醉,但还好。”

  蒋修思说:“我是问,最近你有什么心事吗?”

  这些日子他们是肉眼可见的变得亲近起来,但也就是这样,蒋修思发觉林栖似乎有什么困扰,偶尔会出神地看着某个地方。

  他的话恳切又直白,林栖不禁舔了下干燥的下唇。他低下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说了一句无关紧要的话:“我杀青了。”

  蒋修思却笑了一下:“杀青了。”

  言外之意没被理会,林栖忍不住蹙了下眉,闷闷不乐起来。具体的言外之意是什么他搞不太清楚,但他想要的绝不是蒋修思这样的反应。

  车窗外灯光闪烁,一路树影摇晃,两个人沉默了好一会,林栖就静静地看着窗外,头有点晕,这些景色让他感到些许清醒。

  不知道开到了哪个地方,蒋修思突然出声:“麻烦在这里停车。”

  林栖迷茫地跟着蒋修思下了车,这么快就到酒店了吗?一钻出车子,他有些踉跄,被蒋修思及时揽住了。

  林栖靠着他,看向这个地方,不由得怀疑起自己的眼睛:“我是醉得失忆了吗?怎么对这里一点印象都没有。”

  “因为我们没回酒店。”蒋修思笑了下,伸出一只手牵住他,“跟我来。”

  林栖被他带着进了街角的一家小店,又被半搂半扶地带上了二楼,还没睁开眼睛看清楚这里的一切,一阵清凉、沁人心脾的香气扑向他来。

  仿佛置身一片沾着露水的青青草地,林栖酒意顿减。暖黄色的小灯映亮整间店铺,他发现这里的墙壁上铺满了藤蔓,目光所及之处也都是碧绿的叶子。

  墙壁上又有着许多个错落有致的小木格,被鲜花簇拥着,上面摆着美丽的、造型独特的瓶子。

  林栖猜那是香水瓶。

  “吱呀”一声,令人难以发现的一扇隐于墙后的小门打开了,走出来个清瘦、乌发及腰的女生。她抬起眼皮,漫不经心地看了两人一眼,对着蒋修思说:“来了?”

  蒋修思微笑道:“抱歉,稍微来晚了一点。”

  “没事。”她又将目光移向林栖,才舍得微微弯了下眼睛,“跟你的描述很契合。”

  林栖没明白这是什么意思。蒋修思带他来见朋友?

  不过经营着这家小店的女生显然是个性冷的人,并没有跟他们闲聊,见到明星也跟见着别人没任何分别,将一只小巧的黑色手提纸袋交给蒋修思后便又回到门后去了。

  林栖愣愣地看着蒋修思再把袋子递给自己,听到他说:“杀青礼物。”

  他有点惊讶,不禁问:“之前就准备送我了?”

  “嗯。”

  接着,他又听见蒋修思略微显得局促的声音:“抱歉,我不是很会选礼物,就帮你定制了一款香水,希望你喜欢。”

  当然会喜欢。但是林栖脑子里乱得厉害,他都不知道自己回答了什么,再回神已经被蒋修思拉着再进了一辆车子了。

  那只小小的袋子就放在腿上,林栖低头去看,里面的包装盒也是精简到极致,墨色的方形纸盒,连个logo也没印。

  为什么蒋修思会送他一款定制的礼物呢?只要是定制的,总是特别的。

  “你之前说,学会了心动的表达法,是从哪里学来的?”

  意识到这句话问出来了,林栖一惊,瞬间羞窘到红了耳朵。这么私密的问题,居然就被这么当做若无其事地问了出口!而且这不是他想要问的啊!

  杀青是一个终结点,宣布着他跟蒋修思之间联系的节点也断掉了一个。他只是今天有点舍不得,想要跟蒋修思继续保持近距离的联系而已,怎么问到了心动什么的啊,太尴尬了。

  “也没事!”趁着蒋修思一句话也没说,林栖匆忙开口,“我随口一问,不必回我。”

  然而蒋修思握住了他的手。

  林栖心脏一颤,慢慢地看向他。

  仿佛两个小孩子在坐跷跷板,忽上忽下,彼此的处境变了又变。他听到蒋修思说:“你想要听什么?”

  林栖感到一团火在胸膛里扭曲变形,烧他的肺腑,让他嗓子发干。他想要的似乎十分简单。只是想要跟蒋修思更亲近一些,想要杀青后也经常见面,想要他对自己热情点。

  可是,他为什么关心蒋修思从何处学来心动这件事啊?

  难道是,他不服输,觉得自己也该比蒋修思更会表演这种动心的感觉吗?一定是的,林栖暗暗地吐出一口气,一定是。

  “我想听你告诉我,”他依照着心声开口,可说出的话又把他出卖个彻底,“你学会心动不是因为其他任何人。”

  妈的!这跟刚刚想好的为什么不一样?

  林栖懊恼得要把手从蒋修思手里撤回来,可那只刚刚他认为有力的手掌,此刻证实了他的想法一般,将他紧握不放。

  那只手仿佛发着烫,使得林栖的心跳个没完,甚至他的脉搏都好像变得搏动不休,动静格外清晰。

  蒋修思拉住他的手,满足他的要求,认真得让人有些害怕:“不是因为其他人。”

  好一会儿过去,林栖才低声说:“哦。”声音是克制的,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脑子要被火烧坏掉了。

  不多时便到了酒店。

  走廊上的灯光黯淡,两个人一左一右地走着,两团影子忠诚地追随在脚边。

  蒋修思送林栖到他的房门口,问:“要不要我进去帮你?你还醉着吗?”

  林栖摇摇头:“没事。你回去吧。”

  他刷卡进门,看似镇定清醒,实际上脑子里全是蒋修思的声音。明明是清冽的声线,在脑海里却显得那么的热烈,让他的心跳慌乱不堪。

  他本来想赶紧钻进房间里躲起来,可是又觉得眷念。他一停顿,就感受到了背后令人难以忽视的视线。

  “怎么了?”蒋修思问他。

  林栖也不知道怎么了。他觉得自己太丢脸了,只不过喝了酒,就说那么一堆与内心相违背的话。

  他现在都想不通,他干嘛要让蒋修思说不是因为其他人啊!这种无理取闹、撒娇一样的话,他到底是怎么说出口的?

  他艰难地回头,十分难为情地说:“今天有点失态,不好意思。问了些莫名其妙的东西,可能让你为难了。请你务必忘记!”

  静谧的走廊里,两人一个在房间里一个在门口,隔着短短的距离。林栖是如此清晰地听到了蒋修思的声音。

  “可我听说,一个人醉酒的时候问的问题都是他最在意的事情。”

  林栖陡地睁大了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有点不在状态,写完之后脑子晕晕的,完全感觉不出来写得对不对,先发出来吧。明天要是看着有问题我再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