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进了病房之后, 就摘下了帽子墨镜口罩, 露出了真容, 赫然正是易白元。

  顾思存愣住了, 对于来人他脑海中闪现过很多种可能, 但是唯独没有易白元。易白元这种行程繁忙的大明星,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但是事实就是,现在易白元确实站在了他的面前,而且等着他的回答。

  顾思存回神之后, 说:“没事, 伤得不重。”

  易白元盯着顾思存不放, 视线中充满了打量的味道。顾思存失血不少,脸色自然很苍白。所以最后易白元的态度很怀疑:“真的?”

  顾思存忍不住笑了下:“我骗你干嘛?”

  易白元半信半疑地走到顾思存床边:“你伤到哪里了?”

  顾思存指了指自己的腰腹:“这里被人捅了一刀。”

  易白元脸色瞬间变了,虽然他已经尽量克制,但是声音还是不自主地拔高了:“什么?!这叫不严重?!”

  和易白元接触的这几次,顾思存发现他还是很注重形象管理的,像现在这样的表情实在不多见。顾思存说:“真的不严重, 没伤到内脏和动脉, 顶多住一个月院就可以了。”

  易白元很是气愤不满,“这叫不严重?那你告诉我, 什么叫严重?你当的身体是什么?你是铁人吗?随便被捅个洞也没事?”

  见易白元这副样子,顾思存一时不知如何回答,于是他转移话题, 笑着调侃:“你是在担心我?”

  易白元僵住了, 原本谴责的话也卡在嗓子眼里说不出来了。

  无可否认, 他确实是在担心顾思存,在得知顾思存拍摄节目结果在山里失踪之后,他立刻联系了所有能联系的人,动用了一切能动用的资源,花重金就近找了专业的搜救队,又联系了警方,最后还推掉通告亲自赶来,赫然是一副不惜一切代价都要找回顾思存的样子。

  当易白元赶过来时,他出动的那群浩浩荡荡的人堪称壮观,毕竟这群人不但数量众多,而且涵盖了多种职业,包括特种兵、登山家、搜救员、测绘师等等等,他找来的人都是行业精英,且不说别的,光是一身专业装备就显得气势非凡,里面甚至有人配枪。再加上盘旋高空的数架直升飞机,简直犹如在拍大片。

  不过赶来之后,易白元才发现自己闹了个乌龙,因为他刚一过来准备进山找人,就被告知顾思存刚刚已经被救出来了。

  在那一瞬间,易白元脑袋里划过的想法,不是他白费了功夫,而是还好顾思存被救出来了。

  冷静下来之后,易白元才突然感觉有点尴尬。他怎么就冲动之下做出这种事情了,被顾思存知道了他岂不是会很没有面子?

  虽然估计再来一次他还是会这么做……但是他刻意忽略了这种想法,只是想着为了他男人的尊严,这件事绝对不能让顾思存知道!不过反正顾思存什么也没看见,他完全可以假装这件事根本没有发生过。

  回想完毕,易白元咳了一声,昂起高贵的头颅,义正言辞:“胡说什么,什么关心?只是难得遇到你这么能打的人,你要是受伤了,我不是就没法提高自己了,我只是为我自己考虑而已。”

  顾思存忍不住笑了出来,这一次他笑得有点厉害,于是腰腹的伤口被拉扯到了,因为疼痛他的笑容扭曲了起来,脸色也变得苍白。

  易白元顿时顾不得自己男人的尊严了,他想要扶住顾思存,又不敢碰他,一时间站在床边手足无措起来,他的声音不自觉放轻:“怎么了?伤口痛?用我叫医生过来吗?”

  顾思存缓过劲来,摇了摇头:“没事。”

  易白元暗暗松了口气,却硬是憋着没有表现出来。

  顾思存伤口痛意减退后,注意到易白元一直都是站着的,于是说:“旁边不是有椅子吗?不坐吗?”

  易白元这才意识到这个问题,刚才他被顾思存骤变的脸色吓了一跳,一时间什么都忘了。

  见易白元坐了下来,顾思存问:“你怎么会突然过来探病?”

  听见顾思存的问题,易白元不由得回忆起了他刚得知顾思存被送到了医院这个消息的时候。

  在那一瞬间,他的脑海里忍不住闪现出种种情节:顾思存身受重伤,好不容易抢救过来之后,却失忆了、顾思存身受重伤,到需要输血的时候却发现他是熊猫血,血库里找不到对应血型的库存、顾思存身受重伤,救治无效,凄惨地躺在床上,他连他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易白元满脑子都是一个比一个更严重的情况,自己吓自己,以至于越想脸色越苍白,最后他什么都不管了,一路飙车赶到了医院。

  因为来的太着急,他到现在还没编好说辞。

  不过易白元有自信以自己的智商绝对可以应付这种局面!心思电转间,他张口就说:“我最近有通告在这周围,无意间知道了你的事情,所以就趁着休息时间过来一趟。”

  ——多么完美的说辞,时间地点动机样样具备,面对这样的谎言,任谁也不会怀疑。

  易白元悬着的心放下了,他充满自信地看向顾思存。

  顾思存狐疑地看着他:“在这里有通告?”实在是不怪顾思存怀疑,M山脉周围方圆十数公里只有他现在身处的这一座勉强能算是较大的城镇,易白元这样的咖位,在这里能接什么通告。

  易白元发现了顾思存怀疑,顿时有点僵住了,他这一趟来的十分匆忙,只调查过M山脉内部相关的资料,压根没注意M山脉周围的情况。现在虽然感觉顾思存神色不对,但是他却完全想不到自己的完美的说辞有什么漏洞。

  所以迟疑了一会之后,他还是怀抱着对自己的自信,点了点头:“对啊。”

  顾思存说:“你接的什么通告?”

  易白元被问住了,他愣了瞬间,然后睁眼说瞎话:“也不是什么大通告,就是一个采访。”

  以易白元的咖位,会有媒体在这种地方采访他?

  顾思存越想越怀疑,但是看着易白元有点僵硬的笑容,他眼神一软,最后还是没再问下去。

  反正这个答案也不重要,不论是什么情况,易白元能这么快地赶来看他就已经够了。

  顾思存露出笑容,真情实感地说:“谢谢你过来看我。”

  易白元顿时僵在了原地,顾思存平常和他怼来怼去也就罢了,突然这样他完全适应不良啊……

  易白元看着顾思存真诚的眼神,突然莫名心虚起来,这、这真要说的话他也没有帮到顾思存什么。现在说是探病,还是空手来而来的……

  易白元意识到这件事后,就不由得眼神躲闪,坐立难安起来,他感觉自己好像浑身都不舒服,最后终于忍不住了,随便扯了个借口就跑了。

  顾思存看着易白元仿佛落荒而逃的背影,觉得有点莫名其妙又有点好笑,不明白怎么他那句话一出,竟然像是把易白元吓跑了一样。不过顾思存早就知道易白元的逻辑和常人不一样,于是也不纠结他突然离开的原因,继续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谁料顾思存在床上躺了才不过十几分钟,睡意刚刚培养出来,病房门就又被敲响了。

  他睁开眼:“请进。”

  看清进来的人之后,顾思存忍不住惊讶了一瞬——竟然是易白元去而复返。

  易白元左手提着一大堆水果和一箱奶,右手拿着一大捧花束外加一个psp,染成深蓝色的头发被汗湿了,刘海贴在了额头上。不得不说这副样子换成一般人是形容狼狈,但是因为易白元颜值实在能打,所以放在他身上反而散发出了一种性感的魅力。

  易白元清了清嗓子,把手上的东西放下,眼神有几分躲闪:“……我只是不想让人说我小气。”

  在现在的这种环境下,易白元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弄到这些东西,显然是花了一番心思,从他现在一身凌乱的样子也能看出来。

  易白元的脑子可能非同常人,但是人还是不错的。

  顾思存想到这,露出了笑容:“谢谢你,不过你能过来看我就已经很足够了,不用讲究这些。”

  易白元哼哼了两声,他这次一反常态,竟然没有回怼顾思存。

  送完礼之后,易白元也没有久留,别别扭扭地留下一句“好好养伤。”后,就戴上他的全副装备离开了。

  第二天,顾思存正在病房里发呆,就听见房门被敲响,经过他同意之后,一口气走进来了三个人。

  为首的人是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中年男人,显然是医生,他带着笑容,态度十分和蔼可亲:“顾先生,您好,以后您的伤势将会交由我负责 。”

  中年医生旁边站着一个白胖男人,在中年医生发话之后,白胖男人忙说:“顾先生,我是这所医院的院长,您可以放心,这位可是我们整个医院医术最好的人。”

  中年医生虽然看着朴素谦和,但是听到这话,却只是笑了笑,没有反驳,显然是默认了白胖男人的说法。

  顾思存愣愣地点头。他明显能感觉到白胖男人对于中年医生的谄媚之情,还有中年医生这样的态度……如果白胖男人当真是院长的话,那这个中年医生是得有多厉害啊?这么厉害的人为什么会派来给他看病?是余清常的意思吗?

  他们两人说完之后,剩下的那个看起来三十多岁的青年对顾思存说:“顾先生,您养病期间的起居生活都将交给我照料。”然后他噼里啪啦报出了一堆顾思存听都没听过的证件和相当完美的履历,最后他总结,“我有丰富的工作经验,有信心能胜任这份工作,您以后的生活都可以放心交给我。”

  顾思存还处在一种不太真实的懵圈状态,他迟疑地说:“好、好的?”

  青年笑了笑:“感谢您的信任。”

  这些人自我介绍完之后,便开始各司其职起来,顾思存宛如一个提线木偶,任由他们摆弄。

  到下午余清常来看望顾思存的时候,顾思存趁着青年暂时没在他身边照顾,问余清常:“这些人是怎么回事,都是你找来的吗?”

  余清常笑了笑,没有回答,而是转移起了话题。

  顾思存便觉得余清常是默认了,于是忍不住叹气:“这些人不一般吧?你没必要这么破费,又不是多严重的伤。”

  余清常还是笑而不语,对这个话题避之不谈。

  顾思存以为余清常这样的态度是不想让他拒绝,于是无奈之下,只好不再提。

  不过从此之后,顾思存感觉自己简直过上了皇帝般的生活,青年那天华丽的介绍和他的工作水平一比甚至算得上朴素了。顾思存都有点怀疑青年是不是有什么读心能力,要不然怎么会他什么都没说,一切就已经如他心意一般被安排的十分妥帖。而且一般护工照顾病人的时候,或多或少都会有些尴尬情况,对于这些情况,青年却处理的十分完美,从来没让顾思存感觉不适过。顾思存隐约记得,青年之前说的一大堆证件中有心理学相关的?

  反正在这种贵宾级的待遇下,顾思存感觉自己受伤之后不但没因伤憔悴,反倒涨了几斤肉,懒骨都快被养出来了。

  这天顾思存勉强能下地了,他去厕所的时候死活不肯让青年从旁照顾,青年无奈之下只好在厕所外面等他。

  顾思存一个人上完厕所,正提裤子,就听见洗手台有两个医生正在说话,在听清他们的说话内容之后,顾思存的手顿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