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放了把钥匙。
谢相涯靠在落地窗前,微微仰头,吐出一息满带烟味的薄雾。
“池少怕我无家可归?”他笑着发问。
池月及摇了摇头。
近乎于贪婪地打量他的所有。
池月及道:“我只是认为,我们也应该有个合适的地方。”
“合适什么?”
“合适做爱。”
谢相涯偏头看来:“你好像很上瘾。”
“这是一定的,”池月及轻声回答,他毫不迟疑,未曾犹豫,“我对你一直都很上瘾。”
“可我不太需要。”谢相涯说。
池月及道:“你总不能又回到那种地方。”
谢相涯道:“那我也不至于没有去处。”
他又吸一口烟,鼻间似乎都只萦绕着浅淡的烟味,没有半点属于池月及的味道。
池月及沉默了片刻:“在这里难道不好?”
有能够眺望远方的开阔视野,也有独成天地的宁静和谐。
不在闹市,最适合偷情。
这是池月及见到这栋别墅时的第一个想法。
也是他认为最重要的优点。
谢相涯却道:“我没有理由接受。”
池月及问:“你怎么会没有?”
谢相涯垂下眼帘,神情里装着几分漠不关心地反问:“你和我是什么关系?”
池月及道:“朋友关系。”
顿了顿,他又补充:“能够深入交流的朋友关系。”
谢相涯嗤道:“那我们交流得也有些太深。”
池月及道:“我也可以说是车与车主的关系。”
谢相涯审视般的目光落在他脸上。
“池少,”那两个字被谢相涯咬在齿间,好像也带着些朦朦烟雾,轻飘飘的,撩得人心尖发痒,“你难道不觉得自己热情得太过?”
“太过?”
池月及懒洋洋地坐在沙发上,意味深长地笑起,“我怕谢少觉得太少。”
他一句话意有所指。
这种指向并非藏在深渊,而是就此浮在表面的,浅显易见,甚至于算得上浅显易懂。
谢相涯笑了笑:“你好像很了解我。”
“我最不愿以了解二字来评判你我,因为我不喜欢了解任何人,尤其不喜欢了解你。”
池月及望着谢相涯被阳光投映的阴影交叠衬托的脸。
他显得有些痴痴然。
语声也变得飘渺而倦懒,像倾灌一点点风,薄软又轻柔。
“我喜欢猜你,就像隔雾看花,越猜不透,越为此着迷。”
谢相涯挑眉道:“那也许你不是在隔雾看花,而是在‘隔岸观火’。”
“重要吗?”池月及笑着反问,“焉知我只是观火,而没有去扑火?”
谢相涯将手里的烟按灭。
他顺势坐进沙发,借着扶手靠在一侧。
“你就这么想要睡我?一次两次都不算够?”
池月及略微向他靠近了些。
他们的呼吸有些许交缠在一起,那点浅香比鼻间萦绕的烟香更浓,顷刻冲淡了熏然的气息。
“严格来说,”池月及几近叹息地开口,“我是在求操,谢少。”
房间里的光线唯有通由落地窗洒落进来的阳光。
屋中所有能被照射到的家具都像在发烫,金色的光线折映在上面,将阴影也随之拉长。
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好像这种见不得光的阴影。
可他们似乎天生都爱追寻某些刺激。
——且不受约束。
谢相涯凝视他许久。
又以更轻的语调反问:“因为我技术好?”
池月及凑得更近。
他往前一步,就可以亲吻到谢相涯的唇瓣。
他记得那种感觉。
又薄又暖。
和谢相涯接吻比做爱更让他上瘾,可他也很少有被允许接吻的机会。
他是个随心所欲的人。
唯有在谢相涯的面前,他知晓自己的随心所欲以及任性,都将有个极限。
于是池月及为自己设定了三次任性的机会。
而他已经用掉了三次机会。
第一次,他任性地接近了谢相涯,第二次,他又任性地偷看了谢相涯的手机信息,第三次,他任性地购置了这样一幢别墅,第二次没有征求谢相涯的意见。
这已经是个极限了。
池月及十分清楚如何不去踩踏那条底线。
但他还是很想亲吻谢相涯。
因为他的心脏唯有在面对这个人时才会剧烈跳动。
唯有在和谢相涯做爱的时候才能感觉满足。
否则他永不知足。
他不知足地表示:“不止这个。”
然后在谢相涯的下一个问题抛出之前,他伸手抚上谢相涯的手腕,充满情色意味地摩挲暗示。
“因为我爱你。”
我爱你这三个字,从他的口中说出来,好像就此被赋予别样的灵魂。
“我和所有人都不同,”池月及又道,“我不需要你付出任何东西。”
似乎又有些不满这个回答。
他斟酌片刻,补充道:“你的精液除外。”
谢相涯反手握住他的手腕。
“池少,你这样我很难做。”一句话近乎委婉的拒绝,却偏偏能让人在语调里拆解出诱人深陷的勾引。
谢相涯牵起那只手,顺势将掌心贴在池月及的胸前。
他偏过头,突然说:“你分明还会因为别人吃醋。”
池月及答不上来。
从自己的掌心被贴上自己胸腔的那一刻,池月及就失去了应答的力量。
他感觉混乱,也感觉飘然。
尤其他正被谢相涯那双浅金色的眼睛注视。
像被吸进深渊。
如同行走在黑暗之中的旅人,被金色的阳光普照在大地上时,分得零星滚烫的残温。
谢相涯道:“所以你会停止吃醋吗?”
池月及想了片刻,依旧诚实地摇头。
可是他也要证明自己每句话都很认真,没有粉饰太平,也没有刻意隐瞒。
“但我也阻止不了你接受。”
谢相涯一笑:“你能接受无名无分,就做车库里的一辆车?”
他早有预想地回答:“未必能永远接受。”
“池月及,你这样很没有尊严。”谢相涯落在光里的眼睛盛着笑意,尾端微微扬起,“这有点不像你。”
“但你喜欢,”池月及压低声音,“我们之间,只会有一个人从头到尾都玩得起。”
谢相涯的目光没有再落在他的身上。
于是他又听谢相涯追问:“那我们谁最玩得起?”
他听到自己回答:“我还算玩得起。”
-
秦奚在一家酒店里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工作。
——这和他以前的工作完全不同,无论是薪资还是技术,包括上班时间,都只让秦奚感觉到了生活的艰难不易。
让他感觉自己又回到了当初。
在最开始的时候,他没有多少的工作经验,跌跌撞撞地吃过不少苦头。
后来有了一定的工作经历,才华不俗,许多公司都看中他的实力,向他抛来了橄榄枝。
他春风得意过一段日子。
直到他发现了谢相涯这个更好的捷径。
现在与当初相比,他有些悔不当初的意味。
早知如此。
他会更聪明,更有耐心一些。
但秦奚也认为自己不会轻易被击败。
他偶尔错过镜子时会停下脚步,认真观察自己被甩过耳光的那半张脸。
他不断告诉自己。
现在倒下,以后就会遇到无数的人踩到他的身上。
或许踩着他这条前路,通向谢相涯。
——而他决不允许。
无论是要作为一个最终的赢家,还是他心里依旧残存着对谢相涯的爱。
秦奚抿着唇叩响了雅间的门。
经过客人的允许后,他推着推车走进雅间。
然后他忽然怔住。
因为客人与他还算有些交情。
他们在情侣餐厅里吃过饭。
这个客人姓白,叫白掷,在一条街上和他认识,之后打听到他的消息,又开始追求他。
今天白掷也只是一个人坐在雅间里用餐。
在这种情况下相见,无异于是种难堪。
秦奚强忍着这份难堪将准备好的菜盘放上桌,保持着基本的服务礼仪,颔首退离。
白掷叫住了他。
秦奚以工作事忙推拒这次挽留。
白掷道:“难道还不能做朋友?”
秦奚有些讶异。
他发自内心地觉得,白掷这样的人,未必愿意和一个酒店的服务员成为朋友。
但或许白掷和其他捧高踩低的人不太相同。
于是他又走了回去。
白掷向他招了招手,请他坐下来一起吃饭。
“反正也没人陪我吃,”白掷的语调有些像在撒娇,“你陪我就很好。”
他喜欢这种话语。
似乎隐隐彰显着他的特殊与他的重要。
秦奚脸色有些发红地坐在白掷身边。
没有任何意外,白掷的手往上抚摸着,抚落在他的腿间。
白掷问:“你怎么在这里工作?”
秦奚简短地回答:“我想靠自己。”
多坚强的答案。
白掷唇角挂着笑,他肆无忌惮地打量秦奚的侧脸,突然问:“那你是不是很便宜?”
秦奚怔然,转头望了过去。
白掷无辜地追问:“难道不是吗?我让你坐下你就坐下,摸你你也不躲,你这么容易碰,应该也不是什么昂贵的货色。”
秦奚猛地拍开他的手。
“请你自重。”秦奚说,“我只是当你是朋友。”
也许是这段话太没有说服力了。
白掷笑得不行,靠在椅背上高高抬起下巴,嗤道:“可以随便摸你的朋友?我摸你的时候,你应该有想我是不是很想操你吧。”
秦奚涨红了脸。
他当然会这么想。
因为白掷追求过他,他只要稍微给一点甜头,男人就会追上来给他无数的好处。
这点秦奚深信不疑,唯独在谢相涯的身上栽了跟头。
“但是很可惜,”白掷的声音悠悠响起,“你失去了谢相涯男朋友的这个身份,操你没有任何意义。”
“哦,应该说——”
白掷斟了杯酒,站起身,将酒水全部从秦奚的衣领处淋下。
湿漉漉的感觉让人难受。
但比这更难受的,是白掷临走前说的话。
“其实我是专程来嘲笑你的,以前还仗着身份想钓我?受尽好处连操一下都不肯,不会以为自己很清高吧?钱你收了,礼物收了,亲也亲过了,以为不脱裤子就算清清白白没有出轨?“
“也不看看没了谢相涯,你算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