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务室。

  顾知寒火急火燎得踹开大门, 急躁道:“陆校医!快来救人!”

  他跑得快,额头上沁了一层汗,临到床边时忽然慢了下来, 将连清泽放下去的动作小心又谨慎,生怕会对连清泽造成什么不知道的二次伤害。

  围着病床的蓝色小隔帘掀起又落下, 陆长风有些惊讶的跟过去,看到受伤的是连清泽眉心微微敛起一些,问道:“怎么了这是?”

  听诊器挂在他修长的脖颈上, 陆长风伸手, 拇指扒开连清泽的眼皮子用瞳孔笔照了一下,随后将瞳孔笔放进白大褂的口袋换成听诊器, 确认没什么大问题后才去检查伤口。

  顾知寒在一旁生气的解释道:“他被一群傻逼欺负了。”

  “从体征看只是晕过去了, 应该没什么大问题。”陆长风皱起眉,道:“同学之间欺负人下手有必要这么重吗?这伤看起来是被东西砸的, 再用点力可能就会伤到脑髓。”

  伤口肿胀, 很明显是被重物打击,鲜血凝固在脑袋上看起来惊心怵目。

  闻言,顾知寒满脸怒气:“妈的,殷碧莲这个傻逼,什么鲨鱼行动连她都要掺一脚,等我抓出幕后主使我一定让他牢底坐穿!”

  凭顾家的实力, 这话不是随便说说。

  陆长风去隔帘外面拿了消毒药水和纱布剪刀, 回来的时候边走边道:“顾同学,来帮帮忙。”

  他让顾知寒捧着连清泽的脑袋,等把连清泽的伤口处理完, 嬴狮也已经赶过来了。

  医务室的病床上,连清泽还没醒, 他安静得躺在那时失去了攻击力,漂亮得像是童话里的睡美人,不会哭也不会闹,只等着命定的王子将他吻醒,只是睡得不太安稳,指尖一直轻颤。

  嬴狮一踏进小隔帘顾知寒便听到了动静,他回头看向嬴狮,四目相对,顾知寒眉心一蹙,嫌弃道:“你来干什么?事情都处理好了?”

  嬴狮本不想理他,往前两步视线扫到连清泽,想到顾知寒好歹帮了点忙才回道:“殷碧莲会转学。”

  顾知寒道:“转学一个还会有第二个,鲨鱼计划得解决才行,你知道多少?”

  “我不知道,但有我在,没人敢动他。”

  “呵,没人敢动他今天怎么会变成这样?”

  嬴狮脸色顿时一沉,脑子里想到什么,眼睛微微眯起。

  上午他和连清泽吵架时楼梯上还有其他人,但当时是上课时间他便没在意,只当是有人要去上厕所,可等他回教室的时候只是略一靠近那人立刻就跑了,只留下一道黑色的影子,接着就是鲨鱼计划的发布。

  如果只是上厕所或者其他任何事,都不至于躲起来,那就只能说当时的人有问题,甚至很可能跟路人甲有关系,得知连清泽同嬴狮之间的关系并不好,路人甲没了顾虑,立刻下手。

  顾知寒逼近他,“你在想什么?”

  嬴狮抬头望过去,四目相对,火花四溅,他冷冷道:“跟你没关系。”

  陆长风从后面叮嘱道:“你们不要打扰病人休息,还有,我要下班了,你们怎么说?今晚就留在学校里?我这床位可只有两个。”其中一个还被连清泽占了。

  顾知寒道:“我留下来。”

  嬴狮瞥他一眼,嘴角挂起讥讽的笑,道:“不留,我要带他回家。”

  “凭什么你带他回家!”

  顾知寒跟着一点就燃的爆竹一样,站起身对着嬴狮瞪起眼。

  嬴狮冷冷道:“关你屁事。”

  两人针锋相对,看起来马上就要在这不大的地方一决胜负,气氛灼热,床上的连清泽忽然“嘤咛”一声,缓缓睁开了眼睛。

  第一感觉就是头痛欲裂,紧接着晕倒前的记忆串入脑海,连清泽猛地坐起身立刻挡不住头部传来的眩晕,飞快得摔了回去。

  陆长风看到他的动静,皱起眉不悦道:“好了,跟你们说了不要打扰病人休息。”

  他走上前,又对着连清泽一翻检查,浅淡的薰衣草香拢在连清泽的鼻尖让他好受了些。

  连清泽道:“我的手……”

  “手怎么了?”陆长风皱起眉:“手也有受伤吗?”

  但连清泽并不能回答他,只是重复着“我的手”,羸弱的呼吸叫人心疼,脸色苍白,眉宇间写着紧张与忐忑。

  陆长风怕他还有什么不知道的伤,而医务室里没有设备可以查看,便对顾知寒和嬴狮道:“你们最好带他去医院拍个片子看一下,他很担心他的手。”

  顾知寒想到连清泽还要拉琴,顿时脸色一变,道:“我送他去!”

  嬴狮一把抱起床上的人,“以前倒是不知道顾大少爷还挺喜欢多管闲事,怕你不知道不妨告诉你,连诗语是我的未婚妻,顾大少爷还是赶紧回家吧,不要在这里碍手碍脚的,我的未婚妻我自己会送他去。”

  说完,他抱着连清泽就走,留顾知寒一个人在原地发愣。

  什么玩意儿?诗语姐是嬴狮的未婚妻?

  不对,那不是泽泽吗?

  草!

  顾知寒猛的追出去,到校门口时嬴狮早已上车,他只能吩咐自家司机跟上去。

  黑色劳斯莱斯的后座很宽敞,连清泽已经恢复意识便不太想待在嬴狮怀里,但他过于恐惧以至于双手都在疼,只能忍着。

  他不能承受第二次手被伤害的意外,也不能接受自己再也不能站上舞台拉小提琴。

  乌黑的睫羽下垂,遮住他眼底的光,这会儿的连清泽脆弱而苍白,像是易碎的陶瓷娃娃,他的上半身被嬴狮抱在怀里,嬴狮垂眸,目光落在他的脸上,心底不自觉得溢出一丝心疼,酸涩奇怪。

  从没有过这种情绪,嬴狮微微皱起眉,感觉连清泽似乎真的变成了他人生的一个变故。

  太阳还没落山,金色的日光扫到车里,穿过深色车窗膜只剩下浅淡的一层,可落在他的金发上又变成了耀眼的金色。

  他肤色白,便显得眼睛极黑嘴唇极红,面孔秾丽得像是画了玩偶装。

  连清泽看了他一会儿,嬴狮的面孔就算是从死亡视角也找不到漏洞,完美得真不像凡人,他缓缓阖上眼睛不敢再去看,再看他怕自己会忍不住心动。

  全心全意付出过爱的人在被彻底的背叛后,哪敢再轻易交出心,他没有心,他早决定了他的世界只需要小提琴就行。

  脑袋上的伤口很疼,但连清泽的精神疲乏,在晃悠悠的车速中缓缓睡去。

  这一觉他睡得并不安稳,中间嬴狮还抱着他去医院拍了CT,CT显示连清泽的身上并没有别的问题,但他在睡梦中却一直喊疼。

  嬴狮皱起眉,第一次没有嫌弃连清泽,握住他的手缓缓揉捏起来,心头却满是疑惑:连清泽为什么会手疼?

  医生说是幻痛,嬴狮的直觉却告诉他没这么简单。

  他看向追过来的顾知寒,挑起眉问道:“你们很熟?竟然能追这么远,果然还是闲的。”

  顾知寒呛他:“肯定比你熟,赶紧把人给我!”

  嬴狮眼底的眸光一暗,看起来不太高兴,道:“让他住这,明天醒了再检查一下,我要回去了,你爱守着就守着吧,免费的护工,呵。”

  等他走了,躺在病床上的连清泽才缓缓睁开眼睛。

  顾知寒顿时惊喜得靠过去,体贴道:“泽泽!现在感觉怎么样?要不要喝水?还有哪里痛吗?”

  连清泽缓缓从床上坐起身,手掌撑着床铺时有些颤抖,坐起来后顾知寒连忙给他在背后塞满枕头,一个不够又塞一个。

  “不用麻烦了。”连清泽道。

  他将双手搁置在床单上,轻轻收起拳头,确认自己并不痛才放下心来。

  穿书前的手伤是他的心病,就连穿书后很长一段时间他都不敢用手,在小时候该学着自己吃饭的时候,连诗语早就可以自己吃了,他还是不敢动,只敢用左手吃饭。

  连爸爸一度以为他是左撇子,但他左手吃的并不好,让连爸爸操了很长时间的心。

  顾知寒不知道这段往事,只是奇怪道:“你的手怎么了吗?”要是有事,他立刻去把殷碧莲的手废了赔给泽泽!

  连清泽摇摇头,说:“没事,就是有一点害怕。”说到最后他还转过脸,对顾知寒露出一个笑,温和道:“怕以后不能拉曲子给你听。”

  顾知寒老脸一红,挠挠头,道:“这不重要,这有什么好怕的,你要是喜欢,我请别人来家里拉给你听。”

  他不懂这对连清泽有多重要,连清泽也不想解释,只是道:“谢谢你。”

  病房外顿时传来冷嘲热讽:“怎么只谢他不谢我?道谢还要分人的吗?”

  嬴狮提着晚餐走进来。

  顾知寒道:“你又回来干什么?出去出去,这里没人想看见你!”

  嬴狮瞥他一眼,将晚餐放在连清泽旁边,道:“他还没吃晚饭,又受了伤,你是想让一个病人陪你一起挨饿吗?”

  连清泽有些意外,看着他一件件取出来餐盒,眼睑低垂,有些落寞。

  嬴狮的话说得顾知寒一阵面红耳赤。

  顾知寒:妈的,他竟然没想到这个!

  被嬴狮比下去的痛苦比挨打了都疼,顾知寒咬着牙找补:“我已经让我的司机去买了,马上就到,谁要吃你的臭东西!”

  他扭头看向连清泽,目光带着期待:“吃我的,不吃他的。”

  连清泽:“……”

  他确实有点饿了,而且他了解顾知寒,顾知寒肯定没想到给他买,现在去还要等好久,便劝道:“不要浪费粮食,你不也没吃吗?一起吃吧,等会你的到了也一起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