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打着腊,瓷白的砖上映着嬴海的身影,他穿着一件红黑格子衬衫,连裤子都是同款,很土的版式穿在他身上像是高定潮牌,为了防止引起不必要追赶,艺人出门必然要遮挡五官,但他只在鼻梁上架了一副彩色镜片的眼镜。

  标志性的粉发被藏在帽子里,嬴海的视线落在连清泽的头顶。

  “好巧。”嬴海笑道:“我们帽子是一样的呢。”

  连清泽随口附和道:“是吗?我刚从旁边饰品店买的。”

  两只手掌交握后,顾知寒一巴掌拍在两人的肩膀上,站在C位勾着两人的脖子豪气道:“走,小爷先带你们去大富豪逛一圈。”

  连清泽的肩膀还没好,被他拍的浑身一僵,隐隐觉得痛。

  等到了地方,顾知寒飞快得换了一堆游戏币,用篓子装着,给连清泽和嬴海一人抓了一大把。

  三人疯玩了会,连清泽对嬴海那点防备也在快乐的气氛中逐渐消弭,渐渐放开了些,顾知寒这时候忽然看到了角落里的飞车游戏,顿时兴奋道:“走,我们比比。”

  连清泽欣然迎战,结果连输几把,羞恼得丢开手里的方向盘。

  一旁的嬴海看着他赌气的样子没忍住笑出了声,又在连清泽瞪过来的视线中猛地憋住笑,道:“让我来试试。”

  给游戏机投了币,嬴海坐到座位上开始操作,连清泽在一旁看着,渐渐离他越来越近,嬴海的操作很利落,光一个起步就已经领先顾知寒一截,被追上后又不慌不忙得加速,等屏幕上粉色的卡丁车帅气的一个飘移,反超橘色的卡丁车顺利抵达终点时,连清泽已经离嬴海极近。

  脑子里闪过嬴狮带他赛车的画面,车道狭窄,道路曲折,真实的赛车和让人心跳加快的车速,就连风的味道都是与游戏厅里完全不同的。

  浅淡的樱花香从嬴海身上散发出来,缓缓将他包围,很好闻。

  嬴海微微眯了下眼睛,旁边传来顾知寒懊恼的声音:“刚才失误了,再来。”

  连清泽在顾知寒的声音中回过神,看着快贴到嬴海身上的自己有些尴尬道:“你们玩,我去上个厕所。”

  等连清泽走了,嬴海重新给游戏机投了币,状似不经意道:“他和连诗语长得好像。”

  “对,是双胞胎。”顾知寒操作游戏的间隙随口答道。

  嬴海“哦”了一声,看着厕所的方向若有所思,游戏也因为走神失误开到了草地上,粉色卡丁车失去控制。

  顾知寒注意到他的视角,眉心骤然蹙起,低低喊了一声:“嬴海。”

  嬴海扭过头,回望过去:“怎么?”

  顾知寒脸上的笑意没了,声线也越发冷,道:“我喜欢泽泽。”

  “嗯?”嬴海拉长音调,脸上带着笑不以为意道:“喜欢就喜欢呗,搞这么严肃做什么,怕我抢?以前又不是没抢过,你不会因为这……”

  他的话被打断,顾知寒沉着脸道:“泽泽不一样。”泽泽是他等了十年的人,其他人都只是他用来确定自己的心意工具罢了,但这没必要跟嬴海说。

  顾知寒道:“他不可以,不然兄弟没得做,知道吗?”

  嬴海嘴角的笑意有一瞬间的僵持,只是这一抹僵持很快泯灭在游戏厅的灯光中,谁也没注意到。

  远处,连清泽正从厕所返回,眼看就要到跟前了,嬴海才缓缓回道:“好了好了,我不跟你抢,放心吧。”

  飞车游戏狭隘的座椅上,嬴海随性得支起一条腿,彩色墨镜随着灯光变化颜色,隐在其中的视线落在连清泽身上,他打量着人的目光叫人捉摸不清,嘴角是一抹玩味的浅笑。

  顾知寒在后面没心没肺的笑着:“那就好,哈哈哈。”

  “好什么?”连清泽疑惑道,他走到他们身边时只听到最后一句,问完又发现他们没在比赛了,干脆提议道:“不玩了?那去吃点东西吧。”

  “没什么,”顾知寒跳下座椅,大长胳膊一挥,又搭到了连清泽的肩膀上,笑得见牙不见眼道:“刚好我也饿了,走吧,去海香园,今天寒哥请你吃大餐!”

  连清泽肩膀疼,忍着让开些。

  顾知寒眉一挑,立刻捞着他的脖子将人扯回身边,脸都快贴到连清泽脸上了,笑着说:“躲什么?小时候我不天天这么搂着你吗?”他比连清泽还高十五公分,一身腱子肉,胳膊重得连清泽恨不得给他砍了。

  海香园是琳琅市最大的海鲜馆,光占地面积就有一千平,园内装修一季一换,年年季季都不同。

  九月最鲜的是梭子蟹,三人落座,顾知寒大手一挥:“敞开吃,管够!”

  连清泽坐在他旁边,差点被他的胳膊打到,顿时闭上眼睛揉了揉晴明穴,好想打人,但正事还没办,得想个办法跟顾知寒独处。

  一旁的服务员微笑着提醒道:“螃蟹寒凉,每日三只为佳。”

  顾知寒不爱点菜,把菜单推给连清泽和嬴海,对服务员道:“那就先来九只,上最大个的。”

  海香园的梭子蟹,八百一只。

  连清泽有些咂舌:“好贵!”

  连家不穷,但也没吃过这么贵的梭子蟹!

  顾知寒抖腿,拍了下连清泽的肩,等连清泽看过来时他嘴角一歪现场表演了个什么是阔佬暴发户,道:“哥哥有的是钱,泽泽放心吃,不会把你抵在这洗盘子的。”

  一旁的服务员都没忍住咧开了嘴,默默用盘子挡住脸。

  嬴海摘了帽子放在旁边,笑道:“知寒说的对,顾家什么都没有,就是钱多。”他把菜单递给服务员,说:“除了我勾掉的,都来一份。”

  粉发被帽子戴的有些乱,他随手拨了拨。

  顾知寒知道他在故意宰自己,调侃道:“点这么多,是准备吃不完了带回去喂你们家那个小畜生?”

  嬴海轻轻笑着,温和道:“他也配吃这个吗?”

  连清泽疑惑得抬起头,在说什么?嬴家没有养宠物啊。

  顾知寒一副很欠打的模样,对着嬴海笑起来,过了会儿停下来又对着连清泽问道:“对了泽泽,你还没跟我说诗语姐怎么会在澄明上学。”

  “这……”连清泽有些意外他还没忘记这个问题:“这怎么说呢……”他是想找个地方跟顾知寒单独解释的。

  两人都没发现对面嬴海嘴角的笑意微微凝住了一瞬。

  关于婚约这件事只有他们两家当事人知道,当时的嬴海一直在外地拍戏没有回来也没有参与决策,这本来也没什么,可嬴海直到刚刚才知道顾知寒给他介绍的朋友竟然是连诗语的双胞胎弟弟,而顾知寒喜欢连清泽,现在连诗语的婚约在嬴狮身上……

  顾知寒不喜欢嬴狮。

  嬴海看向连清泽,连清泽蹙着眉,还在沉吟。

  他是想直接告诉顾知寒在澄明上学的是他自己,好让顾知寒在学校给他打打掩护,但是现在嬴海还在,他肯定不能说。

  恰好梭子蟹上桌,嬴海趁机打了个岔,道:“这事我知道一点,连诗语在澄明是我爸妈出的资助。”

  连清泽抬头看向他,表情有些惊讶。

  资什么助?这特么不是为了培养感情的婚约的一部分吗?

  一旁的顾知寒倒是很信任自己的兄弟,闻言不再多问,只好奇道:“怎么没有连泽泽一起资助,还挑人的吗?”他扭头对着连清泽道:“啧,他们嬴家真不是东西,没关系泽泽,我来资助你,到时候你就跟我一个班,寒哥罩你。”他拍拍胸脯。

  连清泽连忙拉下他的胳膊,满脸写着拒绝:“我才不去,快吃你的螃蟹。”

  笑话,在澄明的本就是他,到哪再给他变个连清泽去。

  一顿饭热热闹闹的吃完,连清泽看着酒足饭饱的嬴海微微皱了皱眉:这逼怎么还不走,他真的很想跟顾知寒单独说自己的事。

  刚生完病,愁得他头都有些疼了。

  连清泽揉了揉太阳穴,感觉海香园的灯光逐渐刺眼起来,憋不住道:“我出去上个厕所。”

  顾知寒伸手拽了他一下,说:“等会儿,我也一起去。”

  独处的机会真是说来就来,连清泽顿时觉得头不疼了,呼吸都顺畅了些,安静等了会儿和顾知寒一起走去卫生间,将嬴海留在那玩手机。

  两人走到海香园外,连清泽一把拉住顾知寒的胳膊:“等会,我跟你说个事。”

  顾知寒面露难色,道:“能不能上完厕所再说,我突然有点急。”

  “……”

  他想揍顾知寒的感觉真是十年也不曾变过,连清泽微扬着脸瞪他:“给我憋着!先听我说完!”

  走道上不知谁家的小孩忽然撞过来,连清泽一个没站稳被推得扑进顾知寒怀里,顾知寒的下巴刚好抵着他的脑袋,把他的帽子给蹭掉了。

  如瀑布般的黑发倾泻而下,连清泽懊恼得摸了下头,刚要去捡帽子,就听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阴沉的喊着他的名字。

  “连诗语?”

  连清泽有些发愣得转头看去,嬴狮正站在距离他不到十米的地方,视线落在顾知寒扶在他腰窝处的手上,目光阴鸷,眼睛危险得眯起。

  他穿的还是出门时连清泽看过的那套黑色棒球服,金色卷发在商场莹白的照明灯下漾起一层柔光,额前碎发则在鼻梁上方打下一道阴影,色泽秾丽的唇瓣轻启,喉结滚动,看得见得贝齿紧紧咬在一处,他说话声调极轻,连清泽的心脏却骤然紧缩了一下。

  “你约的朋友……是他?”

  嬴狮的目光落在连清泽脸上,仿佛连清泽胆敢说一个“是”字,下一秒他就要掐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