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大的乐趣在于……

  闵于安看着她拼命压抑着声音,不敢惊扰到别人。

  黑眸暗藏眼泪,不同于面对别人时候的凌厉,反而水汪汪的,顾盼生姿。

  这样矛盾,这样……动人。

  勾的闵于安失了分寸。

  人若是荒唐起来,时间就过得格外的快。

  都没什么感觉,房间里就一点一点昏暗起来。初时还不觉得,等到闵于安兴起时都看不清楚萧启脸上的红晕,才恍然,原来天已经黑了。

  居然又这样过了一天吗?

  真是荒唐。

  却又觉得,这样荒唐似乎也没什么不好的。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闵于安不是君王,却又被她迷得想就这样过一辈子,不去思索别的事情,只有她,便足矣。

  人怎么可以矛盾到这种地步,换上装扮是个冷面的将军,卸下一切外在的打扮,就成了绝色美人,曲线婀娜,线条紧致,她粲然一笑,或是泪痕斑斑,都让她心悸。

  她身上的道道疤痕,也成了陪衬,闵于安一一抚过,流连忘返,换来手下的轻颤瑟缩。

  还有奶猫一样的叫声。

  红色,原来不止在嫁衣上好看。

  放在人身上同样惊艳。

  只叹她今日才发现,误了多少良辰美景。

  柯伍回去补眠了,门口无人看守,但也不会有人跑过来敲门,毕竟,经过连续两个人敲门以后,该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了,再五大三粗的兵士也懂得,这种时刻不该前来叨扰。

  闵于安知晓此处粮食短缺,带来了不少好东西,足够他们饱餐的。

  在没有人打扰的房间里,她们只有彼此。

  在~望的世界里浮沉,萧启只觉得腿软和虚,这是她久未体验过的感觉。她好端端的既无病痛也无伤处,身体健康,却硬生生被折腾成了这样。

  萧启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再也不惹她了。

  黑灯瞎火的,看不清人有什么意思?闵于安摸索着起身点亮了烛火,孤零零的火花颤抖着舒展开,照亮了室内的混乱。

  把人家家里弄得这样乱是不是不太好啊……

  闵于安犹豫一瞬,又心安理得起来。再打扫干净不就得了。

  她还是选择放过萧启。

  人是需要进食饮水的,消耗太大,又不补充,对身体可不好,她可不想做一锤子买卖。

  这一次,就算是结束了。

  萧启机械一般地,在闵于安的帮助下用膳洗漱,头才枕上枕头就已经沉沉睡去了。

  失去意识的前一瞬,她想,终于结束了。

  原来做错事,是要付出代价的,可这代价,太大了。

  再醒来,一眼就望见了桌前坐的那个人。

  闵于安背对着她,伏案不知在干什么,肩膀不停地挪动,很认真地样子。

  萧启现在不愿意惹她,她怕她看到自己醒了,又要做。

  受不住了。

  萧启悄悄翻了个身,频繁锻炼的身体居然还很酸痛,像是经历了一场大战——可不就是大战么?还是被全面碾压那种。

  她活动一下手腕,才发现束缚不知何时已经除去了,只留下淡淡的红痕,提醒着她一切都不是幻觉。鼻尖嗅到淡淡的药香,她茫然的深吸一口气,在意识到这香从何而来时,就又红了脸。

  闵于安早就听到动静,正好写完,停下了手里的笔,饶有兴致地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真是可爱。

  还想要再继续,但想一想眼下的局势,便又克制住了。

  吃饭只吃七分饱,留着那么点意思,等着下次再享用,应该,会更美味吧?

  闵于安喝了口水,掩饰住嘴角不住上扬的弧度。

  杯盏与桌面碰撞,只是轻轻“咚”的一声,却让床榻上的人反射性地抖了抖。

  萧启听见了自己此刻极不愿听见的声音,女人声音娇软,似笑非笑,本是极好听的声线,却无端让萧启闪躲。

  若是在正常情况下,她天不怕地不怕的,自然不会如此,可实在是这两日她听得多了,每每闵于安用这种语气对自己说话时,就一定没有好事。

  自己那般恳求于她,她却无动于衷,反而变本加厉。

  一想到这里,萧启就生出反抗的心思来。

  我要报仇。

  但很快就消散了,因为女人笑意盈盈道:“既然醒了,我们就来好好聊一聊,你言而无信,出尔反尔,骗了我,又要扔下我,这一笔账,该如何清算?”

  萧启:“……”

  萧启越听越心惊胆战,这确实是她说过的事情,可是这两日她也尝尽了苦头,也该抵消了吧。

  都这样了还不够么?

  她把搭在身上的薄毯往上提了提,人往里缩了缩,把整个人蜷缩在毯子里。

  闵于安似乎是看穿了她的心思,手指在背的边缘摩托,把那白瓷青花的茶盏玩弄于鼓掌之间。

  她轻飘飘地说道:“昨天不算,那都是我应得的。”

  又不是你主动给的。

  萧启难以置信:“有区别吗?”结果不都是一样的嘛?!

  那区别可大的很。

  闵于安笑了笑,并没有答话。

  她虽没有说出口,但一直紧盯着她的萧启却从那双杏眼里读出了这个意味。她就是这个意思。

  就像是渔夫,撒网网上来的鱼,跟自己往船上跳的鱼,可不一样。

  一个是自己辛苦劳动所得,来之不易;而另一个……

  “好啦,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闵于安可不想跟她争辩什么,只想得到自己应得的东西。她举起了手里的那张纸,另一手朝纸面弹了弹,纸张哗哗作响,在空荡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萧启:???

  她有种不太好的预感,怎么感觉这个模式有点熟悉。

  闵于安走近了她,窗户不知何时已经打开,光线透起来,把那黑白分明的纸张照的格外清晰。

  纸上的字,也终于被她看清。

  如同卖身契一样的话,甚至比成亲之前她被迫按下手印的那张,更为过分。

  上次只说让她娶她,这一次,哎,不提也罢。

  规矩条条分明不说,还详细规定了具体的惩罚措施,由轻到重,全都不等。

  该说她不愧是文化人吗,遣词造句跟刑部所用的历法都能粘得上边。

  萧启:“……”虽然我的是干的不地道,但你是真狠啊。

  拒绝是不可能拒绝的,因为闵于安边上还放着链子和小匣子。这两者都明晃晃的告诉她:若是不服气,我有的是方法让你服气。

  这边是所谓的,风水轮流转。

  不过她从来也没赢过就是了。

  两个人在一起,也没必要计较这些。

  舒服倒是舒服,只是太累了,有点受不住,要是她不这么过头就好了。

  萧启半推半就的签下了字,按下了手印。

  闵于安狡猾的笑,把那纸张仔仔细细叠了,拿油纸包好,还是一式两份,但这一次,她把那两份全都塞进了怀里。

  萧启一头雾水。

  “我来给你保管。”她说。

  “好了,我们再来聊一聊关于这个。”闵于安取出了萧启寄给她的信件,总共三张纸。

  那张她看了无数遍的和离书赫然在列。

  闵于安面色郑重:“我要你亲手把它给撕掉。”方才的调笑一无所踪,她郑重其事。

  有时候她执拗得近乎偏执。

  不是都过去了么,心结都解开了,撕不撕又有什么关系?一张纸而已,有那么重要?

  萧启有心调侃几句,却在撞上她眼的那一瞬,不再言语了。

  自己被修理了一顿,还是该说说该笑笑,被修理的人还未怎么样呢,欺负人的人倒是先哭了。

  这到底是个什么道理。

  可她的小姑娘泫然欲泣,眼睛红红的,说话间还带了颤音:“我要你撕掉。”

  简直无缝切换到无害模式,不,应该说是受害模式。

  像是萧启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一样。

  “哎哎哎,别哭啊,”萧启惊慌失措,我这也没干什么呀,话都没说两句呢,这是哪里又惹到了这位姑奶奶。

  可是,心里一阵阵的抽痛做不得假。

  她就是吃她这一套。

  “我撕!”

  萧启积极的起身,一把夺过她手里的和离书,看也不看,直接撕成了碎片,拼都拼不起来的那种。

  然后“嘶”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动作太剧烈,身体的不适感就加重,强烈的酸痛让她很不舒服。

  她还是好声好气地哄着:“别哭了,都是我的错,以后再也不会了,你打我吧,别哭好不好?”

  闵于安看着纸花纷飞,心扬起来:“我打你做什么!”有的是方法收拾你,不过不是现在。

  终于解决,萧启的悲惨生活告一段落。她整理好自己,打算去找手下,出去查病起的源头。

  走路颇为艰难。

  闵于安担忧地问:“要不要再歇一天?你这样子再在外面跑不太好吧?”别没走几步先倒下了。

  我这样子都是因为谁?!

  萧启强作镇定:“无碍,我可以的。”

  已有两日没出过房门了,今日再不去,实在说不过去,谁知道那群小崽子背地里会说什么,她还是要面子的好吗。

  但是萧启出去了也没有躲过一劫。

  早早等候在院中的人朝她行了礼:“将军。”

  萧启:“嗯,走吧。”

  有人不怀好意的问:“将军您也太不懂得怜香惜玉了,不知道心疼一下人家公主。”

  “?”萧启一脸无辜,“我怎么了?”

  “您还装,我们都知道了,房间的隔音效果又不好,您大晚上的还不让人睡觉,简直就是禽兽不如!”

  萧启:“我特么!”这简直就是六月飞雪!千古奇冤!

  禽兽不如的不是我,就是你们口中那个娇滴滴的小公主啊!

  ……

  这一天照样是一无所获,这病到底从何而来,简直就像是凭空出现,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扩散开来。

  路边的蹲着躺着不动的人更多了。

  这次回去的晚,正巧碰上每日一次的施粥时间。

  城中存粮不够,一日只会施粥一次,吃不饱,但也饿不死。便是闵于安又带了不少的余粮,知府的意思,还是省着点用。

  萧启是经历过饥荒的,深知饿肚子的痛苦,吃不饱,总比没得吃强,所以同意了。

  不知怎么地,她突然就想去看看。

  看看以前的自己。

  吃不饱饭,苦苦挣扎求生的小乞丐。

  凉棚外排了长长的队伍。

  萧启等人废了好大的劲挤进去,一亮令牌,众人躬身行礼。

  萧启随意挥挥手,让她们接着施粥,眼睛朝锅里看去。

  大大的铁锅里,是数得清的米粒。放在平时,再穷苦的人家,煮的粥也不会这样清。

  浑浊的米汤。

  等等,浑浊?只放了少许米粒的粥,难道不应该是清澈的?

  萧启夺过一人手里的铁勺,从底下捞起,盛了一碗,凝神望去。

  碗里的,除了米粒,还有少许黄色的不知名颗粒,白色与黄色交织,不分你我。

  黄色,是小米么?

  她仰头灌了一口,舌尖触到的不是柔软,而是颗粒感,牙齿咀嚼两下,嚼不动。

  她呸的吐出那颗粒,放在手里端详。

  此时。

  一个衣衫褴褛之人接了粥,忙不迭的地递到唇边,三两口灌下肚去,这可是刚从锅里盛出来的滚烫的粥。她匆匆咀嚼两下,萧启都能听见她的牙齿咯咯作响。

  果然,是沙子,怎么能吃?

  “将军!这!”显然,其她人也意识到了不对。

  萧启抬手阻止了她的话。转而问向管事的那人:“你是不是应该跟本将解释解释?”

  管事尴尬而又讨好的笑:“将军,是上头吩咐的,小的也是奉命行事,不关小的的事啊。”

  “奉命?你奉的谁的命?”

  管事迟疑一下,迎上萧启冷硬的眸光,供出了罪魁祸首:“是……是知府大人。”

  被萧启找上门来,知府一点也不慌,心平气和跟她解释。

  萧启却被气笑了。

  好一个冠冕堂皇的说辞!

  美其名曰,为了剔除那些有粮食却混吃混喝的人,能够省下粮食救更多的灾民,因为真正挨饿快死的人,是不会在意什么沙子的,他们只想活。

  站在上位者的角度来讲,没有错。

  但,灾民呢?

  他们就只配吃这些?

  灾民灾民,他们也是民众。

  萧启从来不会带入知府的角度,她是从底层爬上来的,也经历过这样的时刻,为了吃饱什么都往嘴里塞,吃虫吃草,树根树皮,什么能填肚子吃什么。

  阿姐,阿姐……阿姐也是因此而死。

  她们那次,连赈灾的粥都没施几天,吃土的、吃人的,什么没见过。

  憋了很久的怒火倾巢而出,是为灾民,也是为曾经卑微的自己——

  “你们满口的仁义道德,口口声声以大局为重,那你告诉我,什么是大局?”

  “他们做错了什么?”要真说错,错就错在身为乱世民,无人救他们。

  宁为太平狗,不为乱世人。至理名言啊。

  “人在家中,祸从天降,成为无家可归之人,还要被这样贬低。”这样低贱、可悲。

  “大人,这便是你口中的大局?”狗屁的大局。

  她说:“开粮仓救灾!剩下的,我来补!”

  “我就不信还想不到办法筹粮了!”总有办法的,还有林宏,还有闵于安,还有那么多军队,便是从敌军那里抢,也可以抢来。

  知府被她说得哑口无言,无奈同意。

  有风吹过桌案,镇纸被吹得偏移了位置,上层的宣纸被吹开一半,显露出下面的一行字:是岁饥,人相食。

  读书人,但凡遇到点什么事总喜欢在书里找答案,特别是史书。

  知府,也不例外。

  这是他给自己找的最后一条路。

  小儿、女子无用,一不能干活,二还费粮食,可杀而食之。——多少年来的祖先都是这样做的,不然,史书上也不会有这样多的记载。

  幸好。

  他还可以做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好了,这章以后萧小受要进化成萧总攻了,换着来才有意思嘛!

  【后面与正文无关,可以跳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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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本章取材自和珅往赈灾的粥里撒沙子这件事。源自《铁齿铜牙纪晓岚》,查过了,历史上没这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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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复上一章读者的话:

  不是强/迫,是半推半就,小公主不是变态,谢谢。

  谁心里还没点阴暗面?又不伤天害理。

  如果有一方不同意,才是强/迫。

  说是这样说,萧启如果真不愿意,以她的力气,又没受伤又没中药,挣不开玄铁链,还不能把床头栏杆给拉断?闵于安一样制服不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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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写在最后:小说而已,只是一个故事,大家图个乐呵,请勿带入现实。也不要模仿,谢谢。感谢在2020-11-0423:10:37~2020-11-0523:38: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祎祎云、取名太伤脑筋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默默吃瓜的橘外人70瓶;4800801226瓶;青冥、不见底5瓶;洛大人2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