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回京了,我只是暂时离开,我在京城等你,等你来找我。

  可就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闵于安说不出来。

  手被紧紧绑住。

  因为绑的太紧,还打了个繁复的结,军中特有的结,闵于安挣脱不开。

  嘴上,还被塞了干净的帕子。

  帕子上还残有皂荚的清香。

  身处深宫中,闵于安也并非不谙世事。她以前见过刑讯的人,都是嘴里塞个脏脏的布条,就说不出话来了。

  只能拼命地摇头、磕头乞求。

  她还纳闷呢,不能用舌头把布条给推出来么?

  轮到了闵于安,她才知道这样有多难。

  站着说话不腰疼。

  没有缝隙,就没有挪动的空间,她推了半晌,反倒把自己弄得反胃,又没什么可吐的,泪花都出来了,眼角泛着红意,一副被欺负惨了的样子。

  可就是这弱势的模样,让人心痒。

  萧启以指腹抹去她眼角的泪珠,手却没离开,反而在闵于安的颊边蹭来蹭去。

  如幼儿那样柔滑细腻的肌肤,与粗糙生茧的指腹形成鲜明对比。

  萧启爱不释手。

  直到她娇弱的肌肤摩擦变红,才依依不舍地放开,转移阵地。

  费尽力气挣扎,也是徒然。

  闵于安突然觉得,自己就像是一条被扔在案板上的鱼,手无缚鸡之力,只能任人宰割。

  像极了自己曾对萧启所做的事。

  可这念头一冒出来,又很快被她自己否决。

  哪儿有这样说自己的。

  再说,她的将军不会那样对她的,她是性格那样好的一个人,无论自己如何待她,都包容着自己。

  闵于安也是算准了她脾气好,才会一次又一次算计于她。

  而偏偏这一次,闵于安失算了。

  再温吞的人,也有自己重视之事。

  闵于安的话,偏偏就戳在了萧启不能忍受的那个点上。

  一直卑微的等待之人,在世间踽踽独行,若是遇见丁点儿光亮,便会像飞蛾扑火,义无反顾,即便粉身碎骨。

  萧启现在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把你留下来。

  无论用尽何种手段,想把你绑在身边,哪儿也不许去。

  什么后果都不想管了,就现在,萧启仿若陷入魔怔。

  萧启松开了抚摸她脸颊的手,就这样把闵于安扔在床上,转身下床。

  她慢条斯理挡好门帘,洗净了手,又给自己倒了杯茶,细细品尝。

  一边品茶,一边品味闵于安脸上的表情。

  顺带冷静下自己的情绪。

  萧启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不正常,太过冲动,可降火的茶喝下去,反而火气更大了。

  闵于安这般姿态,太让人……回味无穷。

  既然冷静不下来,那就算了。

  人嘛,总是要做几件冲动事的。

  那就做吧。

  从挡门、洗手、倒茶喝,到决定,这事情一桩桩一件件做下来,并未耗费许多时间。

  只是对于床榻上的人而言,度日如年。

  萧启全程冷着一张脸,股风雨欲来的架势席卷了闵于安。

  她不知所措。

  这样的将军,太陌生了。

  自己从未见过,也不知道哪里惹到了她,哄都不知道该从何而起,且以她现在的状态,怎么哄?

  是因为自己说的要走么?

  她不愿自己离开?

  闵于安也不知自己是开心多些,还是无奈多些。

  喜的是心上人在意自己,无奈她都没听完自己的话,误解,导致了如今的情景。

  闵于安想解释,嘴里的帕子却挣脱不开。

  闵于安拼命摇头,想让萧启给自己解开,然后好好与她解释。

  她想说别生气,我就在京城等你。

  可萧启却没去管她,在帐子里来回转悠,未分给她一点儿视线。

  等把门封得严丝合缝,手也洗干净了。

  萧启才终于肯正眼看她。

  闵于安期待已久的人,不再是她熟悉的模样。

  那双她爱不释手的黑眸,动情时软成一滩春水的眸子,在此时却冷得吓人。

  冻得闵于安愣在当场,连挣扎与摇头都忘了。

  萧启以为她被自己给吓着了。

  她破罐子破摔地想,吓着就吓着吧,反正自己是不会放她走的。

  我给过你机会的,闵于安。

  我想过放弃的,我一退再退,是你不肯放手,是你追着我硬要挤进我的生活。

  是你先来招惹我的,是你缠着我不放的,怎么能够说走就走?

  你想得美。

  ***

  萧启没有熄灯。

  烛火摇曳生姿,人的影子印在帐子上,影影绰绰。

  两个影子,融成了一个。

  一个,压着另一个。

  萧启伏在闵于安上方,一层层褪去外衣。

  动作轻缓,却充满了挑拨。

  昨夜的一切都是在黑暗之中进行的。

  故而只有微弱的黑白对比,视觉被暂时封闭。

  视觉带来的冲击太大了。

  惯常内敛害羞之人,竟开始勾引她。

  萧启:“既如此,我得好好为长空送行才是。我也没什么别的,只能送给长空……”

  她顿了顿,埋首下去到她腹间,说出了未尽之言:“快乐了。”

  你要好好受着,好好记住。

  你教的,我都学会了,现在,换我教你了。

  来临之时,闵于安眼前一道白光闪过,她愣神的瞬间,耳廓被人轻咬舔舐:“不准忘了我。”

  不准。

  不准你去找别人。

  什么心悦之人,去他娘的。

  要让你忘不了我。

  萧启冷笑一声,被自己的卑劣想法吓到,却不想放手。

  什么狗屁心悦之人,你被迫和亲的时候他在哪里,你落魄边境小城的时候他在哪里,他为何不接你回家?

  我不会给他留机会的。

  绝不。

  ***

  萧启不善言辞,一直以来都是行动派,有什么做就是了,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索性,直接一点。

  她轻咬着嘴里的耳廓,收着力气,只让她有轻微的刺痛感,而不会真的伤到她。

  即便到了这样的地步,萧启还是不忍心伤到她。

  耳廓,是闵于安为数不多的敏感之处。

  耳能聆听声音,也有它独有的功能——感知。

  小巧的耳垂被含住,另一人的舌尖始终不愿放过它。

  可怜的小东西躲了又躲,躲不过。

  “嗯~”

  不可控制的声音从喉间散出来,因为嘴被堵住,发出的声音格外闷沉,却无人在意。

  闵于安羞红了脸。

  为自己的不争气。

  怎么才这样就……

  又丢了一次。

  她感知着身体另一处的不同寻常,努力把束住的双臂往脸上挡,试图遮住自己的羞意。

  没人愿意在爱人面前这样快丢盔弃甲。

  可在萧启的眼里,就成了她的厌恶。

  吓着了么?想躲开我么?你做梦!

  衣物被扔在地上,腰下垫了枕头,然后是……

  闵于安绷直了腰线,难以置信。

  萧启露出了今夜第一个真心的笑容:“喜欢么?”

  闵于安被蛊惑住,下意识点头。

  点到一半,却又停住。

  自己都在干什么呀。

  她羞得只想找个地方躲起来。

  萧启阻止了她。

  夜,还很长。

  闵夫子终于自食其果。

  哭得抽抽噎噎。萧启也不愿放过她。

  她说:“竟然还有哭的力气,那说明为夫还不够努力啊,没让娘子满意,真是惭愧。”

  为,为夫?

  闵于安白光一片的意识就这样捕捉到了关键字眼。

  把自己送上去。

  萧启勾唇一笑,带着蛊惑的意味:“叫夫君,我就放过你。”

  她这才取下闵于安嘴里的帕子。

  闵于安还来不及活动下酸涩的腮帮子,就听从了她的话。

  “夫,夫君。”

  “好娘子,为夫这就替你疏解。”

  闵于安终于找到机会说话:“我并未想离开你,只是暂时离开,我等你来。”

  “等你来找我。”

  所有的动作暂停,萧启不可置信地抬头。

  闵于安主动吻上她的唇:“我怎么会离开你呢,我舍不得的。”

  “对不起。”萧启低低道。

  对不起,没有信任你,还对你做了这样过分的事情。

  她替闵于安解开手上的束缚,闵于安挣扎许久都未能挣开的结,就这样散开了。

  棉布质地的腰带散落下来,闵于安的手搭上了萧启的肩,轻轻把她往自己的方向拉。

  终于面对面,闵于安看着她的眼,终于不是一片冰冷了。

  闵于安:“没事的,我,很喜欢。”

  喜欢你的一切,喜欢你这样对我。

  ……

  终于结束。

  这一回,闵于安没有睡去。

  她明日就要离开,无限珍惜与萧启剩余的相处时间。

  萧启从被子里爬出来,把闵于安周围的被子又掖了掖:“你睡会儿,我去烧些水来。”

  闵于安听话地缩在被子里,细白的藕臂却伸出,抓住了她的手:“陪我待会儿,明日就要走了,我舍不得。”

  萧启笑:“舍不得你还走?”

  闵于安:“若不走,以后不知会如何。我想有权势,可以护着你。”

  萧启指尖颤动一下,轻抚上她的眼睑:“闭着眼睛休息一会儿,我去打水回来给你洗漱。”

  闵于安闭着眼睛点点头。

  萧启再回来,人已抵抗不住睡意沉沉睡去了。

  萧启替她擦洗干净,把人裹好衣裳,又去了伙房。

  剩下的三只老母鸡也没逃过一劫。

  汤炖上,面揉上。

  熬汤不需要那么多只鸡,萧启带着菜刀划过整鸡,剥皮去骨。

  卸下来的大块鸡肉剔除筋膜,拿刀背剁成蓉,扮好调料,包成了鸡肉饺子。

  鸡肉不经放,包成饺子冻一宿结成冰块,路上的几顿饭就能有着落了。

  走是拦不住的。

  干粮,得帮她准备好啊。

  ***

  萧启忙了一夜,终于在天明时弄完了一切。

  她又赶着回去,钻进被子里抱着人睡了小半个时辰。

  这样一觉醒来就能看见你的日子,终究,还是结束了。

  马车停在军营外。闵于安只跟林宏说了真相,对外则称回家探亲。

  一起都备好了。

  萧启把她的最后一件行李送上马车,与她告别。

  身后守营的将士都看着呢,就没有亲密举动。

  萧启只抱了抱她,道:“一路平安。”

  闵于安上了马车,向后去望,萧启站着原地,渐渐成了视线里的一个小黑点。

  马车拐弯,终于看不见了。

  她转过身放下窗帘。

  会再见面的,会的。

  来接她的柯伍眨眨眼,道:“公主,驸马爷早上交代了些东西给我。”

  闵于安去看。

  柯伍一五一十摆出来。

  “这是她熬了一宿的汤。”

  “这是她揉出来的烧饼。”

  “包的鸡肉饺子在外头放着呢,咱中午就可以煮了吃的。”

  “还有小篮子里铺了稻草保护严实的鸡蛋,驸马爷说了,您喜欢喝蛋汤,让我给您做呢。”

  泪毫无征兆地留下来。

  人总是这样贪心,不知她心意的时候,只想让她留在身边就好,现在互通了心意,却又想要长久的陪伴。

  不愿离开,却必须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来来来买定离手!猜猜下一次谁攻?感谢在2020-10-1123:26:58~2020-10-1221:56: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颗次的心1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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