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有说什么奇奇怪怪的话吗?”龙忻又小心翼翼地问, 神经还是紧绷着。

  喝醉之后就什么都不记得,她心里真的很不踏实。

  “没有,你喝醉了之后就不说话了, 安安静静的, 一路都没有说话。”

  沈再青含笑打量龙忻分外不安的模样,说完便往嘴里塞了一颗香甜的金香葚, 不紧不慢地嚼着。

  龙忻看着她,陷入了思考当中。

  她对自己的自制力有信心,也很信任从教授口中说出来的话,但不知道为什么, 心里的感觉更奇怪了......

  难道教授对她喝酒一事相当生气?

  这是误会啊!

  龙忻细长的手指扶住桌沿, 急忙和沈再青解释:“教授,我原本是要买饮料的, 但我不认识酒, 误打误撞才拿了两罐的酒。”

  她还和沈再青保证:“我现在记住了酒的滋味,下次要是再喝到酒, 我一定会吐掉的。”

  龙忻的记忆力很好,记在脑中的东西绝对不会忘。

  她现在对酒的味道有了深刻的印象,下次都别说入嘴了, 她只要一闻到那个味道就会立刻把它推开。

  龙忻说得很诚恳, 干净到没有一丝杂质的眸子一动不动地盯着沈再青看, 脊背微微弯着,嘴唇也抿着,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自己的膝上, 不敢乱动。

  像犯了错等待主人训话的小奶狗。

  沈再青的神态里透着几分悠然,她拍了拍手,拂去手上多余的水渍, 然后将桌上的东西都清了清。

  借着这个机会,她要让“酒”这个字牢牢地刻进龙忻的脑袋里。

  龙忻静静坐着,沈再青没有指示,她浑身上下都绷着,丝毫不敢松懈。

  “你坐过来一点,我来教你认这个“酒”字。”沈再青掀了掀眼皮,瞥了她一眼,又朝她扬扬下巴。

  “好。”龙忻脸上露出笑意,乖乖地应着,双手抱着屁股底下的小凳子,长腿挪了一步,就屁颠屁颠地挪到了沈再青的身旁。

  “看好了。”沈再青用手指沾着水,在木桌上写下了“酒”这个字。这木桌桌面的颜色很深,用水写字也能看得十分明显。

  龙忻歪着脑袋,认真看着沈再青写的一笔一划。

  “记住了吗?以后要是看到了这个字,离它远远的。”

  “我记住了,教授。”

  龙忻反复看了这个“酒”字许多遍,还在心里默默地描绘它的形状,她现在就是倒着、歪着、拆着,也能把它认出来。

  “很好,坐回去吧。待会儿吃好了饭,把这个字写一千遍。”沈再青神色淡淡,说出来的话却让龙忻瞪大了眼睛。

  写一千遍?

  ......会不会太多了?

  “可是教授,我看几遍,就能牢牢地记住了,并不太需要写一千遍......”龙忻小小声地和沈再青抗议。

  她写字很慢。

  因为没有系统地学过人类的书写方式,没有养成良好的书写习惯,所以她写字更像在画画,把眼睛看到的线条画出来。

  她可以把别人的笔迹学得很像,但每一笔每一划都要花她不少功夫。

  这一千字,够她折腾一个晚上的了。

  沈再青的笑透着朦胧飘忽的不怀好意,立场坚定不移:“不行,只看不练怎么行,那样记不牢,一定要写。”

  龙忻是哪里能看得透她眼角的那抹笑,嘴角垮了垮,心想教授一定是生气了。

  这种时候,她更不能不听她的话。

  于是她点了点头,并承诺一吃完饭就上楼写。

  沈再青将桌面上的水渍擦了擦,然后站起身来,指指灶台的方向道,笑容更深了:“你在这坐着,我去给你端饭来。”

  “好。”

  沈再青离开了位置,往灶台的方向走去。

  龙忻心想:教授虽然生气了,但对她还是很好的。

  她已经错过了饭点,但教授还是很贴心地给自己留饭菜了。

  龙忻又变得期待,搭在膝上的手指都在轻轻敲着节奏,眼睛朝着灶台的方向不断张望。

  吃饭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可以横扫所有的不开心。

  沈再青在龙忻期待的目光下走了回来,她脸上笑意不减,手里端了一碗清汤寡水的粥过来,上面搭了一把小勺子。

  她把已经在灶台里焖得粘稠了的粥摆在龙忻面前,然后道:“喏,吃吧。”

  “这是刘大伯家自己种的大米,吃起来很香的,快尝尝。”

  龙忻低下头,眼睛里的亮光都少了大半,她握住勺子的末端,将粥搅了搅,本想若无其事地吃下去,但握着勺子搅了两下,脸上就有些挂不住了。

  她好饿,想吃肉。

  “教授,没有其他东西了吗?”龙忻鼓起勇气问。

  “因为龙忻起得太晚,所以只剩这些了,将就一下吧。”

  “觉得腻了就吃两颗桑葚,很开胃的。”

  沈再青将自己挑出来的还没完全成熟的桑葚拨到龙忻面前,把那些足够成熟且香甜的放在自己面前。

  教授绝对还在生气,龙忻得出结论。

  龙忻舀了一口粥,苦兮兮地送进嘴里,又瞥了一眼看过去就很酸的桑葚,嘴都有些瘪了,用湿漉漉的眸子看着沈再青。

  沈再青刀枪不入,只是催促:“赶紧吃吧,再不吃就凉了。”

  “好。”龙忻往自己嘴里送着粥,觉得索然无味的时候,就伸手抓起一颗泛青的桑葚,放在嘴里嚼几下。

  那桑葚比她想象的还要酸,酸得她的脸都皱成了一团,握着勺子的手都抖了一抖。

  她被这桑葚蹂.躏的时候,隐约还听到对面的人传来的压抑的笑声。

  她睁开眼,将桑葚吞下,然后不发一语的,继续扒拉着碗里的粥,

  她一边吃一边用更加可怜的眼神看着沈再青。

  瞬间就变成了一只听话又委屈兮兮的大狗狗。

  这样就有点犯规了。

  沈再青招架不住她这样的眼神,一直都是,被这样的目光望着,真的很难不松动。

  沈再青明显地感受到自己心里的气恼正在慢慢融化,但想到下午她的蛮横无理,还是气不过,就说:“不许用这样的眼神看我,闭上眼睛吃。”

  龙忻当真闭上了眼睛,沈再青的声音一传来,她就闭上了眼睛。

  她将嘴靠近饭碗,一勺一勺慢慢往嘴里送着稀饭。

  又吃得腻了,伸手像盲人一样去摸桌上的桑葚,她已经记住了桑葚在哪个方向,就是这手移动的速度和蜗牛爬行的速度有得一拼,连在桌上挪动的手指头都写着不情与不愿。

  沈再青怕了她了,不禁失笑。

  伸手把抓到桑葚正缓慢退去的手抓了回来,把她手指头上捏着的那颗桑葚夺了下来,嘴里说:“等着,我去给你拿肉吃。”

  “还有,可以睁眼了,闭那么紧,吃相那么痛苦,被别人看见要说我虐.待小龙了。”

  龙忻含着一腮帮子的粥睁眼,感觉世界都明亮了不少。

  沈在青又从灶台里端出两碗菜放在龙忻的面前,一碗是笋干炒五花肉,一碗是龙忻很喜欢的花菜。

  都是她特意给她留的,刚才那样只是略施惩戒。

  “现在可以好好吃饭了?”

  龙忻夹着肉,腼腆地点了点头。

  “教授,我吃好了。”

  把碗筷放下,龙忻主动把桌面收拾干净。

  她吃得很满足,胃里暖乎乎的,眼睛也微微眯了起来,肚子舒服得让她想要伸手触摸。

  她真的付出行动,但是伸手一摸,却在自己卫衣前头的兜里摸到了一个奇怪的东西。

  她掏出来一看,奇怪地想到:这不是教授的手机吗?为什么会在自己的兜里?

  她一脸莫名地看向沈在青,问:“教授,你的手机为什么在我这里?”

  沈在青不能告诉她真相,只能胡诌:“我这裙子上没有兜,不好放手机,看你衣服上的兜挺好用的,我就寄放在你那了。”

  “原来是这样啊。”

  卫衣前面的兜插手真的很方便,龙忻摸索了两下,就将两只手插到了兜里。

  沈在青对这个动作有阴影,指着龙忻白色卫衣上的脏点点,相当嫌弃地说:“你看这件都脏了,明天要赶紧换一件。”

  她想了一想,又觉得明天太久了,就说:“歇一会儿就上去洗澡,把这间衣服换掉。”

  “好的。”

  “那我明天穿青色的那件好吗?”龙忻记得沈再青夸过她,说她穿青色的那件卫衣好看。

  沈再青一想到青色卫衣上也有类似的兜,就连忙摇头:“不行不行,明天我们要下水捉鱼,泥点子很多的,不能穿颜色太浅的衣服。”

  “那深蓝色的那件呢?”

  “深蓝色那件是外套吧,左右两边是不是也有兜?”

  “是啊。”

  “我觉得这件不好看。”

  “那再换一件。”

  龙忻觉得今晚的教授,对她的着装分外上心,以前都是让她自己挑,现在却跟她挑各种注意点。

  她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毕竟出门在外,也是要注意形象的,她是教授的小龙,不能给教授丢脸。

  在一楼歇息了大半个小时,龙忻被沈再青赶着去楼上洗澡换衣服了,沈再青去找刘茂的孙女讨一些作业纸来。

  龙忻洗完澡从浴室里清清爽爽地出来,等待她的就是那一千个“酒”字。

  神清气爽都蔫了大半。

  “以后也是要学写字的,还不如借着这个机会好好练练。”

  沈再青给她写了一个事例在旁边,龙忻就老老实实地坐在靠窗的桌子前,拿着笔,一笔一划慢慢写。

  她们房间里的窗户,正对院子里的那棵枝繁叶茂的大樟树,还有月光洒在窗前。

  龙忻慢慢写着,心不知不觉就静了下来。

  沈再青去洗漱,对着镜子里的那块咬痕犯了愁,她的睡衣是有衣领,但关键这红印太大,有衣领的衣服也遮不住啊。

  待会儿出了浴室,她还要面对被清空了记忆的龙忻,不遮就会让她浮想联翩,不遮像话吗?

  除非是把衣领立起来。

  沈再青在对着镜子做了几个尝试,发现还是把衣领立起来遮挡的效果最好。

  虽然看上去有点傻,但也只能勉为其难的接受了。

  她决定看一眼龙忻的进度就去床上躺着,被子一盖,就谁也发现不了了。

  她又不和龙忻睡同一张床。

  沈再青走到龙忻身旁,低头一看,发现她写字的速度确实很慢,自己进浴室出来也有半个小时了,龙忻只写了还不到两百个字的“酒”字。

  按照这个速度还要再写两个小时才能完成任务。

  沈再青催促道:“龙忻,你要写快一点,马上就十点了,你这个速度,要写十二点才能写完。”

  坐在窗边写字,还要舒爽的风吹拂,龙忻慢慢就喜欢上这个状态,和沈再青道:“没事的教授,我下午睡了很久,现在很有精神,可以慢慢写。”

  “你要是困了,就先去睡。”

  她和沈再青说话的时候,一定要看着她的眼睛,所以沈再青过来,她就把笔放下,扭头看她。

  就是这一眼,也让她看到了沈再青衣领处露出来的一点红印。

  她没多想,就直接说道:“教授,你脖子上红红的,是不是被什么东西咬了?”

  她看得不是太清楚,因为她一出声,沈再青就伸手捂住了脖子,然后转身走了。

  沈再青走到自己的床边坐下,背对着龙忻,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明显的情绪:“是啊,是被一个让人讨厌的东西咬了。”

  龙忻将手搭在凳子靠背的上沿,目光追随着沈再青望去,嘴里嘀咕着:“讨厌的东西?是蚊子吗?”

  沈再青在床头躺下,拿了本书在看,反正龙忻在另一侧,再怎么伸长脖子也看不到咬痕。

  见她刨根问底,她幽幽地道:“是比蚊子还讨厌的东西。”

  “不会是教授课上说的黄刺蛾吧?”

  沈再青没心思跟她扯学术的东西,随口答:“不是,黄刺蛾不及她。”

  龙忻来了兴致,一连说出了好几种昆虫的名字,但都得到了沈再青的否认。

  她猜到兴致缺缺,肚子里本来也没太多存货,而且教授也没有要告诉她的打算,她就自己把脑袋转了回去,继续写自己的“酒”字。

  把笔拿起来的时候,她的心思还缠在这个“讨厌的东西”上,但又想不到更多的可能性,就自己嘀咕了一声:“不知道是什么讨厌的东西,反正不可能是我咬的就对了。”

  她哪有这胆量去咬教授的脖子啊,就算她现在立刻马上变成了一只蚊子,她也不敢。

  龙忻这声本来就压低了声音,是嘀咕给自己听的,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房间太小,又太安静,就传到了沈再青的耳朵里,被她听见了。

  沈再青手里的书啊,腾地一下,就被突然合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就问一句:龙忻,你哪来的自信?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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