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的月色很美,月色下的萧然然也很美,萧然然靠在船舷,夜风拂乱她的长发,长发后的眸子璀璨如星。

  萧然然靠近她的耳畔小声低语。

  【我有一个秘密一直没告诉你,等成功了给你一个惊喜。】

  她心想,我也有一个秘密没告诉你,等成功了也会给你一个“惊喜”。

  也许是终于要解脱了,她看萧然然竟然顺眼了不少,萧然然在船舷索吻她都没有拒绝。

  萧然然很高兴,平时她绝不允许萧然然在公共场合太过亲密,这是第一次。

  萧然然牵着她的手,在粼粼水光中问她。

  【你喜欢我吗?】

  这个问题,萧然然每隔一段时间都会问一次,她从最开始的坚决否认,到后来的迟疑否认,再到“别问了,你明明知道还问”,她始终坚持着最后的那点坚持,无论如何都没有明确说出来。

  她微微笑着,用最温柔地眼神望着萧然然。

  【怎么又明知故问?你都问了多少次了?】

  【可你一次也没正面回答过,就不能给我说一次吗?哪怕就一次。】

  【就这么想听?】

  【想!】

  【那……等明天早上我说给你听。】

  【为什么要等明天早上?】

  【我们不是要看日出吗?我想在出生的朝阳下对你说出那句话。】

  萧然然笑了。

  【你还挺有仪式感。】

  【那必须的。】

  【看来我得好好准备求婚仪式,我也得有仪式感。】

  【你要向我求婚?】

  【对,你答应吗?】

  萧然然突然单膝跪地,从裤兜摸出一个戒指盒,推开天鹅绒的盖子,璀璨的鸽子蛋在水月华灯中熠熠生辉。

  萧然然出高价让人叫来了船上的小提琴手,一曲《我愿意》深情又浪漫。

  甲板上的乘客围了过来,有羡慕的有举手机的,到处都是亲切的笑脸,还有催促她接受的起哄声。

  她像所有幸福的小女人,带着惊喜与羞涩伸出了手,永恒的誓言轻轻套在了她的无名指。

  萧然然激动地跳起来勾住了她的脖子盘上了她的腰,她措不及防踉跄着靠在护栏,下意识拖住了萧然然的臀腿。

  【我太高兴了!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我不行了,我忍不住了,我高兴的必须喊出来,我喊了,我真的喊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顾夙夜!好爱好爱好爱顾不修!顾夙夜爱顾不修!永生永世!万万年不变!!!!!】

  她抱着萧然然,除了一开始踉跄了下,之后都抱得很稳,萧然然体重很轻,和那非人类的爆发力不同,少女般轻盈又柔软。

  她在这儿暧昧缠绵的氛围中,渐渐有些恍惚,看着萧然然勾着她的脖子盘着她的腰,手拢在嘴边,冲着滚滚江水开心地叫着笑着像个小孩子,满天繁星,两岸灯火,氤氲的江面,连夜风都带着虚假的甜蜜。

  那一刻,她的心里满满的像是有什么溢了出来,她情不自禁亲吻了萧然然蹭在她脸侧的软白耳根,萧然然明显僵了下,前一秒还孩子气的笑叫,下一秒嗓音就沉了下来,沙哑的像是电音缭耳。

  【我们回房吧……】

  她们回了船舱,想到这大概是最后一次的伪装,她配合了萧然然所有的要求,酣战过后,她这才想起问萧然然。

  【你刚才为什么自称顾夙夜?】

  【这个说来话长,总之呢,顾夙夜就是我,是我的真名,用了好多好多好多年了,久的你根本想象不到。等回了帝都,我带你去见我的姐姐们,到时候全都告诉你。】

  她安静地看了萧然然几秒,微微笑道。

  【好。】

  萧然然搂着她,亲了亲她汗水的发丝,轮船破水而行,微微的摇晃就像妈妈的怀抱,她们很快便香甜的睡去。

  或许奶奶的在天之灵真的有在保佑,第二天在甲板等日出时,她顺利地找到了离开的机会。

  萧然然回船舱帮她拿水去了,救生员也内急去了洗手间,她假意失足落水,逼真的连正对着她的监控摄像头都拍不出丝毫伪装。

  入水的瞬间,她没有害怕,也不担心会被救生员救起,她按照之前的计划趁着太阳还没出来什么也看不清,绕到了轮船另一侧。那里是船舱区,本身就不容易被发现,又有救生艇遮挡,可谓视觉盲区。

  她把救生艇稍微往外推了推,扒着边缘挡着脸,全身埋在水下,只要救生员不从她旁边潜泳,绝对发现不了。

  船下都是轰隆隆的水声,她听不到船上的动静,不知道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但是猜也知道,他们肯定围在轮船另一侧,在她掉下去的那片水域张望寻找。

  她在水下躲了整整一天,傍晚时分,轮船靠岸,她趁着检修船员还没过来,悄无声息游到了岸边,在夜色中爬上了岸。①

  一切顺利的不可思议,她取走提前预存在储物柜的衣物钱卡,身份证一直在裤兜装着,湿衣服脱下塞进塑料袋,再塞进包里,换上丢进人群马上就会淹没的普通棉T长裤,戴上专门买的短发假发,再扣上帽子口罩,架上一副黑框平光镜。

  她不敢马上动用自己的身份信息,暂时还不能出国离开,她也不担心户口注销,以她对萧然然的了解,萧然然不会主动注销,刘建辉和刘艺在没找到她的尸首之前也不会,而她也没有其他亲人,她的身份信息至少十年八年都是安全的。

  她现在需要做的就是等,等过个一年半载,萧然然彻底死心了,她就可以从容离境,说不定到时候都不用离境了。

  她按照之前计划好的,用早就准备好的三无卡联络了二道房东,也就是自己租的房子又分租出去的租户。

  二道房东通常不太正规,她不需要违法做假证,随便用一张ps过的身份证照片就可以签合同入住。

  二道房东是个刚毕业的女大学生,一个人无法负担房租,就分租出一间减轻负担,见她也是毕业生,又直接预付半年的房租,立刻就签了合同。

  她又到楼下超市买了床单被罩枕头,牙膏牙刷毛巾,再买一箱泡面和一个电热杯,关上房门,接连几天都没出来。

  她每天都会刷微博搜网页,原以为多少会有相关报道,可并没有,她落水失踪的消息就像被谁捂住了,一点儿风声都没有漏出。

  她不知道这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忐忑了几天后,慢慢也放下心来。

  她一直都很谨慎,上岸的地方没有监控,储物柜附近也没有监控,换了衣服她就上了出租车,被道路监控拍到的可能性很低。

  出租车上倒是有监控,可她坐在后座,又戴着帽子口罩眼镜,别说警方不太可能排查出租车上的监控,就算真查了,被认出来的可能性也几乎为零。

  彻底放下心后,她不再做被萧然然抓到的噩梦,倒是睡了几天安稳觉。

  房东有工作,每天早出晚归,比996还辛苦的工作时长,她几乎都是一个人在家,房东回来她就呆在屋里不出门,尽量减少碰面机会。

  房东已经习惯了屋里住着个隐形人,交水电费网费杂费的,都是房东把详单写好搁在客厅桌上,晚上回来就会看到一叠钞票。

  房东很满意这样的互不打扰,她也很满意,就这样过去了两个月,一切风平浪静,安稳的让她有种就算现在立刻回帝都都不要紧的错觉。

  当然,她不敢真的回去,她至少要住到房子到期再做打算。

  前两个月先是担惊受怕,后是享受许久不曾享受过的安逸,过得倒还算快,可两个月后,她开始觉得无聊,每天缩在方寸之地,除了吃就是睡,再不然就是刷手机,真是闷的都要长毛了。

  可她不敢出去,和萧然然纠缠了这么久她也不是全无收获,至少学会了谨慎和忍耐。

  不过才两个月而已,她忍得住。

  电视剧刷烦了,游戏她一向不感兴趣,就开始把目光转移到了网络小说。

  网络小说确实是个消磨时间的好去处,看上瘾了,甚至能连续三天两夜不停的看,看的昏天暗地忘乎所以,时间过得格外的快。

  那天,她看了本疯批小说,男主和萧然然如出一辙,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动辄杀尽天下人那种,她看着评论里读者激动万分,只觉得可笑又讽刺,真要是现实给她们这样一个男朋友,只怕她们马上报警。

  一边槽着,她竟看到了最新章节,翻了翻下面没有了,还有些怅然若失。

  或许她是希望小说里的女主可以狠狠地报复男主,以满足她不能亲眼看见萧然然痛不欲生的遗憾。

  她又随便翻了翻别的小说,不知不觉睡着了,许久不曾做梦的她,破天荒又梦见了萧然然。

  可这次的梦很奇怪,不是梦到萧然然满身戾气地踹门而入,也不是梦到萧然然痛哭流涕地跪在江边,更不是萧然然举刀砍向刘建辉和刘艺,而是梦到萧然然踏着月光而来,松松的浴袍坠地,嫣红的唇晕着微光,微笑着冲她勾动着纤长的手指。

  【来啊……我知道你想我了……来了……我就给你……】

  她从梦中惊醒,汗水浸透了单薄的睡衣,她也说不清自己怎么了,莫名想起了多年前的晚上,她被萧然然从医院拽进车里,卫衣套在她的身上,萧然然只穿着一件单薄的小背心。

  她闭上眼,满脑子都是萧然然穿小背心的样子,还有她对萧然然说的那句话。

  【你这样怎么送我?】

  明明这些年和萧然然亲密无间,萧然然的一切她都看过都碰过,为什么突然就想起了这一幕?

  她的脑子乱了,浆糊一样,画面不断剪窄,定格在她当时的视线落脚点。她闭着眼抱着头,每一根神经都变得怪异。

  她这是怎么了?不会真的斯德哥尔摩了吧?

  不,不会的,她一定是……因为吃过猪肉,哪怕是让她厌恶的死猪肉,可毕竟已经习惯了,太久不吃有点馋了。这是生理本能,不代表什么,她永远都不可能喜欢上萧然然的。

  那一刻,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头脑发热,直接换了衣服拿上现金和手机,躲藏的这些日子以来第一次晚上十一点多出了门。

  她去了最近的一家酒吧,在震耳的音乐乱晃的镭射灯中,坐在了吧台。

  她第一次来这种地方,连酒的名字都说不上来,看别人点了什么,她也跟着点。

  酒保熟练的倒了一杯给她,她抿了一口,又苦又涩又辣,实在尝不出有什么好的。

  不喜欢喝酒,可又不想离开,她看着舞池中扭来舞去的红男绿女,有一口没一口的抿着金色的液体,一个男人坐到了她旁边,混乱的光线中,他笑得充满了暗示。

  【你也是一个人?我请你喝一杯。】

  男人问酒保要了两杯酒,一杯给她,一杯自己。

  她看了看那酒,又看了看男人,滚到嘴边的拒绝咽了回去,她是来证明自己的,把人赶走了还怎么证明?

  索性,他长得也还凑合。

  【谢了。】

  和男人喝 了两杯后,男人邀请她一起离开,她心知肚明,却没有拒绝。

  她讨厌放纵不自爱的人,可这一刻她就是想放纵。

  她想让人覆盖掉萧然然留给她的看不见的印记,不管那个人是谁。

  她也想证明,她会做那个梦,并不是背叛了奶奶,也不是背叛了自己,她只是没和其他人一起过,如果她有了别人,那萧然然永远都不可能出现在那种梦中。

  她挽着那个男人离开了酒吧,男人熟门熟路地领着她开了房,因为她没有身份证,还多花了男人一些钱。

  男人问她用不用先洗个澡?她说不用,虽然不想承认,可她真的不敢保证她洗完之后还有留下来的勇气。

  男人似乎很激动,一直盯着她的脸,听了她的话,迫不及待就扑了过来。

  她突然觉得有些恶心,这是和萧然然在一起时不一样的恶心,可具体哪里不一样,她也说不上来。

  她不能看男人的脸,不能闻他的味道,她恶心的真的要吐了。

  她闭着眼,纠结着到底要不要推开他,身上突然一轻,接着呼咚一声巨响,她好像听到了男人的惨叫声。

  她猛地睁开眼,看到了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一张脸。

  她还在梦里吗?为什么萧然然会凭空出现在这里?

  萧然然的眼红得可怕,眼底已经看不出血丝,只有猩红的一团,瞳孔紧缩如线,周身翻腾着诡异的黑气,原本该垂落的长发无风狂舞,满身寒戾仿佛来自地狱!

  那一刻,她的大脑一片空白,没有恐惧,也没有其他任何想法,就是空白。

  她好像听到萧然然目眦俱裂地吼了什么,可她左耳进右耳出,一个字也没记住。

  萧然然掐住她的脖子,强烈的窒息感让她更加恍惚,她愣愣地盯着虚空,依然没有任何反应。

  或许是这活死人的样子让萧然然更加愤怒,萧然然突然松开了她,她只觉得眼前簌的一黑,然后就看到了刘艺。

  半夜三更,刘艺还没睡,正和一群练习生在台上走位练舞,萧然然随手扯下她的一颗纽扣,弹指一挥。

  轰咚!

  巨型顶灯突然坠落,狠狠砸在了刘艺身上。

  血,映红了她的眼。

  萧然然自背后搂着她,捏着她的下巴让她看着血肉模糊的刘艺,阴森森的声音带着修罗的诡笑。

  【看到了吗?我想杀死一个人,就像捏死只蚂蚁,现在她还有口气在,要不要留着,全看你。】

  作者有话要说:  ①小说是小说,现实是现实,请勿模仿跳水,除非你也有个会超能力的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