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然然问过那句话后,根本没给她回答的机会,就疯了一样猛地把她推回屋里,站在她身后的奶奶被撞翻,呼咚一声跌在了地上,行李箱打着转甩了出去。

  她回身去扶奶奶,还没等挨上,萧然然拽着她的头发,猛地把她面朝下按在了地上。

  奶奶就倒在离她不远的地上,捂着腰拼命地想过来救她,可怎么蹬腿就是过不来。

  那天的记忆可怕的就像一场噩梦,萧然然当着奶奶的面什么都做了,她挣脱不开那强大的力量,只能像只被巨浪冲上岸的鱼,除了无助的张嘴,什么也做不了。

  奶奶的手从捂着腰渐渐改成了心口,奶奶伸长了胳膊够她,她也伸长了胳膊够奶奶,每当要够到,就被萧然然掐着腰狠狠拽回去。

  她够不到奶奶,总是差那么一点点,急得发疯也还是差一点。

  奶奶渐渐没了力气,样子变得吓人,嘴张得那么大,嘴唇紫得发绀,眼底是一根根破裂的血丝,甚至脸上都浮出了一个个细小的血点。

  她的恐惧从来没有像那一刻那么强烈过,她哭着哀求萧然然送奶奶去医院,她拼命道歉,她被按趴在地上起不来,就脑袋撞地对着空气磕头。

  她磕得眼冒金星,说着我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求求你让我送奶奶去医院,还发誓永远不会离开萧然然。

  可萧然然像是失去了理智,不仅不听反而变本加厉。

  她眼睁睁看着奶奶瞪着血红的眼,从胸口剧烈起伏到彻底没了气息,那种恨不得一头撞死的无能为力,终于让她承受不住。

  她吐了,一口一口吐得满地的污秽,涕泪横流。

  她的呕吐或许恶心到了萧然然,萧然然终于放开了她,她挣扎着爬到奶奶身边,抱到了满怀的冰冷。

  奶奶死了,就这么活生生死在了她面前。

  她没有哭,眼泪已经流干,干涩的再也挤不出一滴,她就那么抱着奶奶,神经病似的笑了起来,笑声尖锐又刺耳,浑身痉挛似的抖动。

  萧然然呆坐在地上,明明是始作俑者,却像是最无辜的那一个。萧然然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满身黏腻的汗液,简直像是对她自己拙劣演技的无声嘲讽。

  她抱了会儿奶奶,轻轻放下,转身爬去了阳台,哀莫大于心死,她的绝望在那一瞬间达到了顶峰,实在没有力气再支撑下去。

  正当她双腿打晃地勉强爬上窗台时,萧然然突然冲过来搂住了她,任她怎么怒骂挣扎都不肯撒手,就那么从背后搂着她把她拖回了客厅。

  两人踉跄着跌坐在地上,萧然然依然保持着从背后抱着她的姿势,埋头在她肩膀呜呜哭泣。

  她哭什么?明明该哭的是她。

  萧然然哭了多久她不记得了,只记得萧然然空出手去摸电话时,她突然回光返照似的一跃而起,朝着那大开的窗户就跑了过去!

  【你敢!!!】

  萧然然一声急吼惊天动地,她不知被什么震慑,扒着窗台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

  她看到无数黑气疯狂翻涌在萧然然周身,萧然然冷戾的眼恶魔一般死死盯着她,只一眼就让她有了强烈的窒息感。

  正常的人类怎么可能身上出现黑气?她这是眼花了,还是萧然然根本不是人?

  她不敢置信地使劲挤了挤眼,再睁开,那些黑气已经消失不见,就像从来不曾出现。

  萧然然站在昏暗的客厅,遥遥望着她,一字一句全是威胁。

  【你真的那么想死吗?好啊,那你跳下去!不过黄泉路上别走太快,我会送所有你认识的人下去陪你,第一个选谁好呢?刘建辉怎么样?第二个刘艺,第三个就选楼下那个老太太吧,上次你还对她笑,又没有血缘关系你笑什么笑?这么老的你也不放过,你怎么这么骚谁都想勾引?!】

  原本只是威胁的话,说到最后成了怒讽,她扒着阳台无力地萎顿在地,冰凉的地砖就像奶奶冰冷的尸|体,她多想一头栽下去一了百了,可最终只能任萧然然拖回卧室,继续苟活。

  那夜她发了高烧,一烧就是三天,等她终于勉强能起身时,奶奶已经化成了一捧火灰,她连最后的遗体告别都没能赶上。

  萧然然破例让刘建辉父女过来陪她,她知道这不是萧然然善心大发,而是无声的警告。

  ——看到了吗?如果你再寻死觅活的,下一个死的就是他们!

  她已经失去了奶奶,不能再连累任何人。

  不就是活着吗?死都不怕,还怕活着?

  刘建辉问她,奶奶到底是怎么死的?为什么萧然然不举办葬礼直接把奶奶拉走火化了?

  她心如死灰靠在床头,无论刘建辉问什么都一言不发。

  刘艺哭成了泪人,问她是不是被萧然然欺负了?

  她依然不言不语。

  刘建辉不放心,坚持要接她回家,还说等开学前一天亲自送她去学校。

  开学?她哪里还有机会上大学?萧然然怎么可能放她走?

  萧然然拒绝了刘建辉接她回家的要求,两人剑拔弩张,眼看就要打起来,刘艺哭着求她劝劝他们。

  她没有动,甚至连眼都没有眨一下。

  她不是不想劝,只是没有力气,她的灵魂就像被抽走了似的,什么都能听见,什么都能感受到,却无法做出任何情绪反应。

  她想,她现在这样或许就是传说中的“行尸走肉”,明明该悲痛欲绝的,却只感觉到了麻木。

  刘建辉一拳砸在了萧然然小腹,痛得萧然然弯了腰,她以为萧然然一定会疯了一样报复刘建辉,可奇怪的是,并没有。

  萧然然不仅没有报复刘建辉,连刘艺冲上去揪着她衣领子连扇了好几耳光,萧然然都没有还手。

  刘建辉过来强行要带她离开,萧然然堵在门口死也不让,刘建辉气急攻心,抄起一旁的花瓶就砸在了萧然然的脑袋,碎瓷片迸溅开来,血甩了刘艺一脸,吓得刘艺惊声尖叫。

  刘建辉看着她顶着个血窟窿还寸步不让,心惊胆战的赶紧报了警。

  警察赶到现场,第一次遇到这种自己打人自己还吓得报警的,正要把刘建辉带走,萧然然却说不是刘建辉打的,是自己磕到的。

  这种民事纠纷,当事人都这么说了,警察自然不会多事的非要拷人,教育了刘建辉几句就走了。

  警察前脚走,萧然然后脚又堵到了门口,刘建辉反应过来想喊警察帮忙已经晚了,他也不敢再对萧然然动手,萧然然这打死不让架势真的吓到了他。

  带不走她,刘建辉也不放心离开,只能暂时住下。

  刘建辉打定了主意,等报名时间到了,萧然然要是还不放人,他就再报警。

  可没等到刘建辉报警,萧然然就主动开始收拾起了行李。

  刘建辉不放心地问萧然然。

  【你真的肯放她去上学?】

  【为什么不肯?】

  【可她要走,你、你们……】

  萧然然面无表情摸出一张海城交大的录取通知书摆在刘建辉面前,上面的名字竟然是萧然然的!

  刘建辉和刘艺不知内情,还以为他们自作主张更改志愿反而适得其反,甚至怀疑奶奶的死就是因为看到了这录取通知书,觉得自己坑害了孙女,一时承受不住这才去了。

  刘建辉在极度混乱中回了自己家,他知道自己再守也没用了,他不可能阻止萧然然上学,更不可能不让她去上学。

  萧然然收拾好行李,帮她穿好衣服穿好鞋,牵着她的手下了楼上了车。

  车子启动了,她靠在副驾驶突然开了口。

  【通知书给我。】

  这是奶奶去世后她第一次开口说话,萧然然瞪大了眼看着她,愣了足有三秒才赶紧翻出录取通知书递给她。

  她看都没看,刺啦刺啦撕了个粉碎,随手一扬,满车的碎屑。

  【我要上帝大。】

  【好!我这就让我四姐帮我办!我们都上帝大,上你喜欢的那个专业!】

  她缓缓转眸,深深看向萧然然,眼底的嫌恶毫不掩饰。

  【你这样的成绩怎么配跟我上同一个学校同一个专业?你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真让我恶心。】

  萧然然的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两只手攥在方向盘上,套着保护套的盘圈硬生生被她捏到绷裂。

  这是人类能够拥有的力量吗?她不知道。

  萧然然沉默了好一会儿,脸上的戾气消散了才垂下眼帘近乎哀求地说着。

  【别逼我行吗?你这样……我真的很不高兴,我怕我控制不住自己,我……】

  【别在这儿装深情了,膈应谁呢?你要真爱我,那就凭本事考上帝大,别让我看不起你!】

  那方向盘最终还是在萧然然手里断成了两截。

  【好,我重读高三,重新参加高考,我会证明我真的爱你,你根本想象不到的爱。】

  她松了口气,没想到自己激将法居然奏效了。

  她哪里是关心萧然然有没有本事?她只是不想在学校也看到萧然然这张让她作呕的脸。

  几天后,萧然然真的去复读了,而她也顺利进了原本就想上的帝大。

  只是她始终提不起精神,就算暂时摆脱了萧然然又能怎样?未来的日子还那么长,想起来就是绝望。

  好几次她都想不管不顾死了算了,可人真的是求生欲极强的生物,当初她可以毫不犹豫爬上窗台,甚至不在乎自己衣衫不整,只一心求死,可如今再让她站在天台向下望,她又胆怯了。

  她想到奶奶死不瞑目的眼,想到为自己操碎了心的刘建辉,还有才刚满十八岁正值青春韶华的刘艺。

  她要是就这么死了,万一九泉之下见到奶奶,她该怎么跟奶奶交代?难不成要说,对不起奶奶,我辜负了你拼死也要护住我的心,不仅没帮你报仇,还把自己杀死了?

  就算没有九泉没有灵魂死了就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可万一萧然然真发疯杀掉刘建辉和刘艺怎么办?她真的可以做到不知道就不在乎吗?

  她弄不清楚这是求生欲导致的她顾虑这么多?还是因为顾虑太多才激发了求生欲?总之,她不想死了。

  可如果不死,她该怎么帮奶奶报仇,并且彻底摆脱萧然然?

  她打起精神,开始计划报复并离开萧然然。

  她首先想到的是通过法律手段解决萧然然,可分析过后才发现,事情并不想她想得那么简单。

  奶奶是被萧然然气死的没错,可这并不能作为萧然然直接杀人的证据。

  她是被萧然然胁迫的也没错,可最初的选择权在她手中,是她选择了接受,不管被萧然然怎么玩弄都是她自己活该,萧然然顶多是不道德,也没有触犯法律。

  当然,萧然然还有其他很多小毛病触犯了法律法规,可那些都是毛毛雨,就算她能把萧然然告倒,萧然然顶多也就是罚点钱,最严重也不过判个缓刑,根本伤不到皮毛。

  想通过法律手段解决萧然然几乎是不可能的,只能另寻他法。

  刘艺提醒了她。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①,当你的财富累计到一定程度,还怕报不了仇甩不掉她?】

  的确,钱有时候真的至关重要,有钱了不一定能快乐,可没钱却很可能会失去生命和尊严。

  想要解决萧然然,首先她得有钱。

  颓废了整个大一,大二她就创办了“包您满意”培训班,同时,萧然然也擦线考进了帝大。

  她在学校碰见萧然然的机率直线上升,让她又开始有些焦躁,她不仅要忍受在家里面对萧然然,还要忍受在学校随时碰面,最后的喘息之地只剩下这个培训班,所以萧然然提出要加入时,她果断拒绝了。

  拒绝的代价是一年没有碰过她的萧然然,突然发怒,折腾得她连请了两天假。

  可即便这样,她依然没有松口,她毫不客气地嘲讽萧然然。

  【你的成绩还不知道是怎么来的,有什么资格进我的培训班?你不要脸我还要口碑,我不可能让你毁了我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事业。】

  【一个培训班而已,算什么事业?你想要,我送你个学校都行,你喜欢小学、初中还是高中?或者一体的?再不然,大学也行。】

  萧然然轻飘飘的语气把她刚刚建立起来的自信心击得粉碎,她穷尽一生都不可以达到萧然然这样的高度的,无法超越就无法甩脱,更无法报仇,她几乎要再度失去对人生的希望。

  幸好还有刘艺在她身边,看到刘艺她就像起了刘建辉,想起刘建辉在医院走廊对她说的那些质朴却极有哲理的话。

  【只要还有一口气就还能折腾。】

  是啊,奶奶已经去世了,可她还活着,她还能折腾,只要她还有一口气,就绝不能放弃!

  她要让萧然然付出代价,她要彻底摆脱萧然然!

  刘艺说,报复一个人就要瞅准她的软肋,萧然然怕失去什么咱们就夺走什么。

  萧然然怕失去什么?好像是……她!

  对啊,萧然然最在乎的不就是她吗?!

  之前一直困扰她的难题瞬间得解,她豁然开朗,萧然然最在乎的就是她,如果她离开萧然然,萧然然一定会痛不欲生,这不是最好的报复吗?

  “离开”的方法无外乎两种,一种是生离,一种是死别,死别是下下策,生离才是最优选。

  试想一下,如果她离开萧然然和别人结婚生子,萧然然只能眼睁睁看着,这该有多让人身心舒畅?

  可这也仅仅是试想而已,萧然然疯起来说不定会杀了她的老公孩子,她不可能为了一时爽快冒这么大的风险。

  这样看来,就只能选择死别吗?

  死别也不行,如果能死她早在奶奶去世那天就死了,犯不着拖到现在。

  既然生离不行,死别也不行,那能不能综合一下?表面看着是死别,实际是生离,也就是传说中的“死遁”。

  如果死遁,她既能安全逃脱,还能让萧然然痛不欲生,只要萧然然确信她不是自己想死,而是意外身亡,矛头就不会指向刘建辉和刘艺,萧然然也不会找他们的麻烦。

  找到了最好的解决办法,剩下的就是怎样把办法付之行动。

  这里不是小说电视剧,买不到假死的药,就算真有,她也不敢把“尸首”留给萧然然,一来有被拆穿的风险,二来也可能被活活烧死在焚尸炉。

  不留尸首的意外,那最好就是掉进大江大海,这样广袤的水域,想打捞一具尸体简直痴人说梦,比掉山崖靠谱多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她不会游泳,这个萧然然一直都知道,她想伪装意外更容易。

  可她和萧然然的关系剑拔弩张到这种地步,怎样才能不引起怀疑的一起去游船呢?而且,死遁之后,她最好可以离开华夏,这样就能无所顾忌的继续她的后半生。

  思来想去,她终于制定了一个当时来说最容易实现的计划。

  她要蛰伏到大学毕业,并在这其间改善和萧然然的关系,借此麻痹萧然然的神经,等萧然然以为她真的爱上她,并带她去游船时,再死遁离开。

  与此同时,她还要积极发展包您满意,一来可以营造她完全没有出国念头的假象,二来可以攒钱为出国做准备,三来还能以忙碌为借口减少和萧然然的接触,给自己喘息的空间。

  打定主意后,她开始留意萧然然对她的一举一动,试图找到合适的节点表现出自己态度的软化,这样才合情合理不引起萧然然的怀疑。

  以往她对萧然然是烦不胜烦的,哪怕是最初还没撕破脸的时候,她也对萧然然毫无兴趣,根本不可能观察萧然然,这还是她第一次这么认真的关注她。

  她发现,萧然然其实根本不喜欢做饭,说不喜欢还是轻的,萧然然非常讨厌做饭,尤其不喜欢油烟味。

  萧然然一个人的时候,要么叫外卖,要么下馆子,宁愿饿肚子都不会下厨给自己煮哪怕一包方便面。

  可如果她在家,哪怕说了不饿,萧然然都会跑厨房给她做宵夜,还抱着手机研究饼干怎么烤,脆皮五花肉怎么做。

  她还发现,萧然然其实并不是真的热衷于黄色废料,萧然然可以忍耐整整一年不碰她,这期间也没有去看别的女人或者在网上找小电影,甚至也没有亲她哪怕一下,只要每天能看到她,萧然然好像就满足了。

  她又发现,萧然然其实非常有商业头脑,萧然然的母亲经常打电话问萧然然一些风投相关,萧然然总能精确地指出目标项目的利弊以及可能的发展前景。

  她不得不承认,萧然然上不上大学根本不重要,重读高三就是在浪费时间,甚至绑在大学四年都是在阻碍萧然然的商业发展。

  尤其萧然然还选了跟她一样的专业,这对萧然然本身毫无帮助,纯粹就是为了能离她更近一点。

  然而发现这些还不算什么,最奇怪的是,她发现萧然然每次发完脾气都会一个人躲进洗手间呆一会儿,通常2—10分钟左右,再出来时,不管之前多恐怖都会恢复如初。有次她明明听到洗手间有萧然然以外的声音,可等打开门却只有萧然然一个人。

  当然,这里说的发脾气不是普通的小脾气,而是大动肝火。

  比如,萧然然刚上大一就把一个追她的学长打进ICU,自己则躲进洗手间,五六分钟后再出来,狠厉的模样变了,只剩下满脸的忐忑。

  如果换成别人,她或许会关心一下为什么会这样,可换成萧然然,她一点都不想探究。

  她不想知道萧然然是不是真的有精神病,也不想知道萧然然经历过怎样悲惨的经历才会变成现在这样,无论任何理由,她都不会原谅萧然然。

  她突然不想再观察萧然然了,萧然然对她的好,她不想知道的那么具体。

  她不等萧然然制造缓和关系的节点,自己灌醉了自己,给了萧然然这个机会。

  萧然然任劳任怨地照顾着借酒发疯的她,她装醉哭诉自己不仅恨萧然然,还恨自己。

  【你干嘛要对我这么好?你这样我还怎么恨你?你是害死奶奶的凶手,我不能原谅你,我不能。】

  她捶打着萧然然,哭着哭着,假哭就变成了真哭。

  【我恨你萧然然,我恨你!可我更恨我自己……我恨我不能纯纯粹粹地恨你,我恨我明明讨厌的要死,可还是会梦见你亲我索取我的画面。我……我不正常,我有病,我一定是有病!我才不可能斯德哥尔摩,绝对不可能的。】

  萧然然抱着她亲吻她满是泪痕的脸,她趁势抱紧了萧然然。

  那晚,顺理成章的缠绵,她一边紧紧搂着萧然然,一边啜泣了一夜的“我不可能喜欢你,我不喜欢你”,她不知道这一夜足不足够萧然然把“不喜欢”解读成“喜欢”,她只知道,她依然恶心萧然然的碰触。

  第二天,她依然对萧然然表现出了厌恶,可却故意在一些细枝末节表露出变化。

  她会在“不小心”撞见萧然然洗澡的时候,“愣”一下,“眼神躲闪”地出来,等萧然然洗完澡就会看到红着脸颊的她。

  当然,她不会让萧然然发现她搓脸搓红的手掌心。

  她会在“睡着”时“下意识”往萧然然怀里钻,要萧然然搂着她才能睡得安稳。

  她还会在萧然然接她回家的时候,“情不自禁”扬起微笑,然后发现自己笑了又立刻绷起脸,摆出一副冷冰冰的样子。

  萧然然冰雪聪明,就算当局者迷,日子久了也能品味出不一样来。

  萧然然开始有意无意地灌醉她,然后在她“醉”了之后,追问她喜不喜欢自己。

  她效仿上一次,表现出了“喜欢”,却就是不说“喜欢”。

  她不可能真的说出那句话的,哪怕明知道什么都做了,再坚持这点鸡毛蒜皮实在可笑。

  可这是她最后的救命稻草,是她仅存的自尊心,是她确信自己还是自己的最后一点坚持。她宁愿一边忍着恶心一边任萧然然为所欲为,也必须要坚持的坚持。

  好在,即便没有这句话,她和萧然然的关系也在一点点“改善”,一切都朝着她想要的方向发展。

  她终于不再对萧然然横眉冷对了,终于开始对萧然然笑了,终于能跟萧然然一起窝在沙发看电影,还能讨论两句影评。

  她的转变自然而然,萧然然丝毫没有怀疑,除了依然还是会因为“争风吃醋”发生不愉快,可有她的引导,萧然然也开始从“武斗”满满向“文斗”靠拢。

  比如,以前发怒只会打人,现在则是暗地里把人整退学/破产,这样更具隐蔽性,很多时候她根本察觉不到,摩擦也随之减少。

  眼看着毕业渐渐临近,她和萧然然也已经“冰释前嫌”,为了让自己“死”的时候萧然然更痛一点,也是为刘建辉和刘艺多添一道保险,她对萧然然越来越好,并参考了偶像剧里女主和男主蜜恋期的互动,对萧然然不是言听计从,而是该气气,该撒娇撒娇,该关心关心,该……勾引勾引。

  用刘艺的话说,这叫入戏。

  当然,刘艺并不知道她的计划,刘艺演技不佳,她怕刘艺露马脚,刘艺只知道她打算毕业了就离开萧然然。

  而且,这计划其实就是破釜沉舟,是有很多凶险在里面的。比如,她不会游泳,茫茫大江大海,她会不会真的假戏真做做了水鬼?

  这两年,她一直有在偷偷学习游泳,也在不断完善入水后的自救方案,可总不可能万无一失。

  不过她并不害怕,横竖她活一天就是赚一天,她已经多赚了两年了。

  越是临近毕业,她就越发焦灼,她无比期盼时间能快点再快一点,她已经无法忍受继续和萧然然扮演甜宠蜜恋,她……她厌恶萧然然的碰触,一刻也不想留在她身边。

  终于,她毕业了,毕业证拿到了手,后路也已铺好,她故意在萧然然面前刷海城的视频,还盯着屏幕发呆,萧然然自然而然就联想到了海城交大,联想到了奶奶。

  【你想去海城看看吗?】

  【不,不想。】

  【可是我想了,你陪我去看看吧?】

  她半推半就地答应,为自己从当初的心无城府到现在的满腹心机感到悲哀。

  旅行很快提上来日程,出发前,她去陵园看了奶奶,满肚子的话只能在心里默默跟奶奶诉说。

  ——奶奶,你在天有灵,保佑我一切顺利吧。

  奶奶在天有灵,真的让一切顺利的不可思议,根本不用她主动提出坐船游江,萧然然就邀请了她。

  她站在甲板,看着夜色中的粼粼江面,萧然然在这一片灯火水色中,美目盈光,长睫生晕,美得就像银河尽头的那颗微星。

  作者有话要说:  ①出自马克思的《黑格尔法哲学批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