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鸢的手几乎都快握不住王鑫的了,王鑫根本没有求生的欲望。

  “王三金,你能不能有点骨气!”闻鸢咬牙道,“你想想活着的人!如果你死了,他们会有多难过!”

  “根本不会有人难过的。”王鑫在哭,“他们只在乎我的成绩,所有人都在讨论我的退步,我就像个笑话,我活着就是个笑话。”

  万年的老二,没有人知道他要在背后多刻苦才能维持住这个第二,成绩退步的时候明明他自己是最难过的,却还要承受来自老师、父母的失望,他好像被挤压到了一个黑暗的角落,挣扎着回不到原位,然后看着褚漪涵轻轻松松稳坐第一,看着闻鸢花时间练舞也能稳步上升。

  她们还在谈恋爱,却都比他要好。

  嫉妒、愤怒、不甘滋生出阴暗的想法,他是想把她们拉入黑暗里的,但她们的世界依旧是一片光明,而他则掉入了深渊。

  被退学,被记过,父亲说他就是个废物,母亲看着他唉声叹气,他还有未来么?

  闻鸢手上出了汗,在一点点往上滑,如果王鑫自己想不开,谁也拉不上他。

  “我会难过!你是我们二班的班长!谁敢说你是笑话?我揍他!”

  王鑫猛然抬头,眼泪在他眼里打转,他张了张嘴,嗫嚅道:“……闻鸢,对不起,我……对不起你和褚漪涵。”

  手已经滑到了王鑫的掌心。

  再这样下去,她抓不住王鑫了,如果再往前可能会和王鑫一起掉下去。

  可如果王鑫真的出事,漪涵一定会自责死的……

  “说对不起有什么用!你要真觉得对不起,就给点力啊!!”

  滑到指尖时,闻鸢咬了咬牙,脚勾住栏杆下面,她松开攥着栏杆的手一并圈住王鑫的手腕。

  但是惯性太大了,她整个人都被拽着往栏杆另一面滑,铁栏杆杠得她腹部生疼,手使不上劲。

  也不知道是哪个女生的尖叫声刺破天际。

  有人抱住了闻鸢的腰,及时将她拽了回来,还有人冲上来及时握住了王鑫的手腕,闻鸢用余光瞥了一眼,是段嘉言。

  “把你扒出来的人是菱菱,让你退学的是我姐的外公。”段嘉言说,“你要死了,她们会自责一辈子,你凭什么让她们为你的死自责?敢作敢当,能不能有点男人样!”

  身后传来戚妗撕心裂肺的声音:“王鑫!成绩不代表所有,人活着才能有机会改变自己!”

  王鑫终于有反应了,他握紧了闻鸢的手,一遍又一遍说着对不起,配合着向上攀。

  “还拦什么人啊!快来帮忙啊!”戚妗抱着闻鸢的腰往后拽,扭头对着旁边的人群喊,“Alpha呢?!”

  拦人的老师们连忙冲了过去,片刻后,人被救了上来。闻鸢撑不住向后栽坐在地上,她胸口大幅度起伏着,鼻息粗重,后脖颈的腺体神经跳动得像是要飞出来。

  四周闹哄哄的。

  王鑫跪地泣不成声,戚妗拍着他的后背安抚他。

  其他老师忙着疏散人群:“别看了,别看了,都回去上课去!刚刚那个被吓晕的omega送去医务室没?”

  “已经送去了!”

  闻鸢心脏忽地一沉,慌忙朝不远处看过去。

  人头攒动,熙熙攘攘,校医务室的女老师推开人群从里面挤出来,她身后还跟着一个人,闻鸢看着女老师和褚漪涵踩着她慌乱无序的心跳越走越近。

  褚漪涵手上拎着两个雾濛濛的瓶子,瓶身上凝结的水珠在闻鸢眼前的地面上洇开。

  她抬头,对上了褚漪涵的目光。

  比手里的冰水、深秋的冷风还凉飕飕。

  褚漪涵琥珀色的眼睛在她脸上扫了一圈,最后落在闻鸢的右手上,王鑫上来的时候几乎是靠拽着闻鸢手臂往上爬的,指印还残留在肌肤上,红红肿肿,触目惊心。

  注意到褚漪涵眸光越来越冷,闻鸢感觉那条胳膊更疼了。

  要命了。

  “他俩手臂都拉伤,还是去医院做个检查比较好了。”女老师大概检查了下,吩咐褚漪涵道,“把冰水给他们敷着。”

  段嘉言接过一瓶冰水,冷淡地应了声,转头就去找原文女主温菱了。

  毕竟不是自己班的学生,戚妗没多管段嘉言,扭头问闻鸢:“你自己好去医院么?”

  闻鸢从地上爬站起来,她手上没劲儿,踉跄了一下,近在咫尺的那只手朝她伸了一点,又缩了回去。

  蒙着雾的水递到了闻鸢面前,瓶身上的水珠淌过褚漪涵的手指,指尖白得没有血色,闻鸢接过水。

  冰得透心凉。

  “不太好去,”闻鸢突然很怂,她不敢看褚漪涵,索性转脸对戚妗说,“老师,让褚漪涵陪我去行不?”

  戚妗的视线转到褚漪涵身上,“去陪她检查一下吧,检查完了直接回去休息吧,明天来学校补假条就行。”

  “好。”

  在去停车场的路挺长的。

  闻鸢一路都盯着褚漪涵的手看,水这么冰,她握着都有点受不了,褚漪涵拿了多久?

  她想牵褚漪涵的手,但左手拿着冰水敷着右臂,右臂又胀又疼,好不容易伸手快够着了吧,褚漪涵又会撩撩头发什么的,完美避开。

  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

  闻鸢想了想,先开口道:“我刚刚还以为那个晕倒的omega是你,吓死我了。”

  还知道害怕么,褚漪涵抿了抿唇,低气压地说:“晕倒的是遥遥。”

  始料不及,闻鸢“啊?”了一声:“她怎么会晕倒?”

  “不知道。”褚漪涵语气很淡,“时冉送她去医务室了。”

  闻鸢“哦”了声,突然又不知道说什么了。

  一路沉默。

  到了车旁,褚漪涵开了车门,淡淡地往车里扫了一眼,闻鸢乖乖顺顺坐进去,褚漪涵上了车,倾身帮闻鸢系安全带,她鬓边的一缕碎发荡下来。

  馥郁的栀子花香气里是克制的味道。

  “宝宝。”闻鸢唤了她一声。

  安全带的卡扣扣上,褚漪涵侧头看她,脸上没什么表情。

  闻鸢瘪瘪嘴:“我胳膊好疼哦。”

  褚漪涵眉头微蹙,唇张了张,吐出两个字:“忍着。”

  闻鸢:“……”

  小绵羊是真生气了。

  车开出了校园。

  闻鸢深吸一口气,主动开口解释道:“陪时冉去楼上厕所的时候看到王三金魂不守舍的上天台,有点不放心就跟了上去,没想到他是想要跳楼,我就让时冉去通知戚老师,想劝劝他来着,本来都快劝好了,不知道是哪个看戏的人说怎么还不跳,王三金就那么跳下去了,那我不能见死不救呀……”

  褚漪涵眼里的情绪黯了下去,攥紧了方向盘,“可是救人的前提应该是确保自己的安全,你不知道,刚刚我……”有多害怕。

  想到刚刚惊险的一幕,她就恨不得从这一分一秒开始将人拴在身边,紧紧盯着。气闻鸢的同时更气自己。

  车停靠在了路边,褚漪涵头靠在了方向盘上,她说不下去,也开不下去了。

  “宝宝。”闻鸢沉默了两秒,深呼吸了一口气,艰涩地袒露自己阴暗的一面,“其实那时候我想,如果他还是一心求死,我会……放手。”

  褚漪涵猛地扭过脸,闻鸢伸手揉了揉她的后脑勺,清透乌黑的眸子在微弯的弧度下溢出温柔缱绻的光。

  “你还在啊,我舍不得死的,我绝不可能再丢下你一个人的。”

  褚漪涵眸光微漾,红唇阖动,像是想说什么,但又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

  “宝宝,老婆别生气啦。”闻鸢眨眨眼,捂着胳膊故作委屈,“我都这样了,你不疼疼我么?”

  褚漪涵长睫轻轻颤了颤,她抿着唇,发动车子,半晌,没好气地说:“疼,疼死你才好。”

  闻鸢:“……”

  到了医院闻鸢做了各项检查确认是手臂拉伤,不算严重,但要2-4周才能恢复,期间右手是不能再用力了,医生说可能会影响日常生活,不过忍一忍,等恢复了就没问题了。

  从医院大楼出来后下起了雨,两人没带伞,跑到车前,闻鸢下意识地去拉车门,一用力,手疼地想针扎,忍不住嘶了一声。

  褚漪涵脸沉沉地拉开了车门。

  不想让她多淋雨,闻鸢顾不上疼连忙钻进车里。

  看褚漪涵脸色不好,闻鸢尝试打趣说这右手拉伤影响日常生活事小,影响幸福生活事大。

  褚漪涵瞪了她一眼,没说什么,要是往常那眼神肯定是带着小羞涩的,这会儿冷冷淡淡的,看得闻鸢的心七上八下。

  怎么感觉又不高兴了呢。

  她变着法唤褚漪涵:“棉棉?宝宝?涵涵?老婆?”

  过了好一会儿,褚漪涵回了她两个字:“闭嘴。”

  “……”

  闻鸢轻揉了揉因为心情低落而突突直跳的腺体,轻轻叹了口气。

  难哄哦。

  回家后,戚妗打来了电话询问闻鸢的情况,趁着褚漪涵讲电话,闻鸢拿着衣服去了淋浴间,褚漪涵看了她一眼,拦住,用口型说:等会儿,我和你一起。

  腺体处怪怪的,身上热得出了一层汗,粘腻得很难受,闻鸢浑身难受不想多等,比划说自己可以,直接进了淋浴间。

  褚漪涵只能快速汇报情况以后挂断电话再去帮闻鸢,可刚结束电话,季星遥又打了电话来。

  因为记挂闻鸢,她一直没关心季星遥的情况。迟疑了两秒,褚漪涵接了电话。季星遥语无伦次说了很多话,褚漪涵心不在焉也没听太懂,只在最后听明白了季星遥说的王鑫想自杀的原因。

  是因为韩老要求学校给王鑫记过,并且予以退学,还说要告王鑫侵犯肖像权。

  每一项都在把王鑫往死路上逼。

  褚漪涵豁然明白过来,闻鸢那么拚命地要救王鑫是为了不让她再陷入自责。

  其实闻鸢比她更害怕再让她承受一次负担他人生命的痛。

  心像被狠狠地戳了一下,软成了一片。

  挂掉电话后,褚漪涵一刻都等不及地往房间走,一开门,带有攻击性的信息素扑鼻而来,是Alpha对侵入者的警告。

  下一秒,像是察觉到了入侵者的信息素,攻击性减弱,属于Alpha的气息变得贪婪又极具占有欲。

  褚漪涵眼皮一跳。闻鸢的易感期到了。

  房间里乱七八糟的,被子还有褚漪涵衣服被堆砌成了鸟窝一样的形状。褚漪涵关了门,顶着信息素一步步走近那个鸟窝。

  抱膝蜷缩在鸟窝中间的人抬起了头。

  精致白皙的脸上布满了泪痕,乌黑的眼睛里水光一片,闻鸢看着褚漪涵,隐忍的眼神倏然变得凌厉,她蛮横地搂过褚漪涵的腰,一个翻身,居高临下地俯视下方的褚漪涵。

  长睫轻轻颤动着,滚烫的泪珠砸落在褚漪涵的唇间,咸咸的。

  褚漪涵呼吸放缓:“阿鸢……”

  这一声就像一团火将闻鸢的理智都烧成了灰,她咬了咬唇,突然伏下了身。

  易感期的Alpha极具侵略性,就算对着自己深爱的Omega也可能会控制不住自己,期间会不顾及Omega的意愿做出伤害Omega的事。褚漪涵想着生理课上看到的科普,看了眼闻鸢右手。

  如果挣扎,难免会伤到闻鸢的右手臂。

  做好了心理准备,褚漪涵闭上了眼,捏紧了掌心下的衣服,等着闻鸢的下一步动作。

  想像中的疯狂行为都没有,闻鸢埋在她怀里,边用左手笨拙地解扣子,边嚎啕大哭。

  “呜呜呜,我老婆她个大坏蛋,一下午都不理我,我就是只没人爱的鸟。”

  “我特么太惨了啊!草,这个扣子为什么解不开?连扣子都欺负我……”

  “宝宝……我躺平做0,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她湿漉漉的眼睫在褚漪涵脖颈处扫过,抬眼,期待又可怜兮兮地看着褚漪涵。

  和平日里沉稳的模样大相迳庭,说不出的可爱有趣。

  乍然听到最后一句,褚漪涵突然坏心眼地想看闻鸢更厉害地发大水。

  她温热的指腹从闻鸢细腻脸颊上挂着的泪痕上划过,用气音说:“好。”

  作者有话要说:

  关灯拉闸没了。

  再甜两章完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