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宝,你还有我,我会永远陪着你的。”

  猩红的血迹缠绕在白皙纤瘦手臂上,狰狞又刺目,滴滴答答地落在书页上,逐渐染红了整个梦境世界。

  ——“那我给你打一剂强心针,做一回1吧,宝宝。”

  灼亮刺眼的车灯,突然横挡在她面前为她挡下一切灾祸的车,刺耳的刹车声。

  在眼前破碎四溅的玻璃渣,车门被人奋力扒开,鸣笛声吵闹声响在耳边,那些人呼喊着从里面拖出人来,被染红的脸一点点映入眼帘。

  倒抽凉气的声音划破了夜色的静谧。

  两处之地,两个梦境,两个人以同样的方式从攥着心脏扼住咽喉的噩梦里惊醒过来,同时拿起了手机。

  屏幕上,聊天定格于褚漪涵前两天发的一句【阿鸢,我现在出发去看你啦】

  再也没有多出一个字。

  备注名删除,黑色头像旁变成了最开始闻鸢不理解的数字“125”。

  朋友圈里唯一一条动态——日出手势鹰的照片,被设为了私密照片。

  都回到了起点。

  屏幕熄灭,屋里陷入了黑暗。

  两人两地,以同样的频率放下手机,穿上拖鞋,起身,走到了飘窗前,抱膝坐着,慢慢侧过头静静看着窗外,

  十一月底的宁城已经迈入了冬季,空气中的寒气冰凉入骨,天空严丝合缝,透不出一点光,黑夜沉沉。

  天亮了,一切都不是梦,生活仍旧要继续。太阳升起,金灿灿的光撒了满地。

  窗前蜷缩着的人沐浴在暖阳里,心却如坠永夜。

  整整一周,闻鸢在医院的监控病房里浑浑噩噩地度日如年,不是发呆就是在游戏里被人虐被人骂。

  她没再联系过褚漪涵,褚漪涵也没再主动找过她。

  因为闻鸢是拒绝的那方,其他人都更心疼被拒绝的褚漪涵,也不理解闻鸢的做法,除了时冉谁都没再慰问过闻鸢。

  期间,时冉在季星遥软磨硬泡下试探闻鸢:“季星遥说你拒绝小学神是因为有喜欢的人,我怎么不知道你有什么喜欢的人?谁啊?不会是江淮禹吧?”

  “你不知道的多了。”闻鸢半开玩笑地模糊了回答。

  她没办法说实话,没办法对时冉说她记起了上辈子的事,记起了自己朝夕相处共度十年的爱人,记起了这个世界是一本书,她能在这里活着都是那人换来的,所以她不能剥出一点爱分给别人。

  这种扯到穿书和前世今生的话说出来太离谱、太像个笑话了,谁会信?

  因为像上辈子爱的人所以才喜欢,因为上辈子的爱太深所以才拒绝。

  这样的拒绝理由,但凡是正常点的人听了都会觉得虚假又欺人太甚吧?

  说不定神经病听了都会觉得她病的更重些。

  无论时冉怎么套话,闻鸢都回答得模棱两可,有时候甚至还用“喜欢的是个死人”“做了个梦爱上了梦里人”的玩笑话来敷衍她,几次三番后,时冉放弃追问了,连“神经”两个字都懒得赏给闻鸢了。

  季星遥听完时冉的复述,当即给闻鸢盖章渣女,时冉和她理论闹得不愉快,心情不好也没再多关心闻鸢。

  从闹了不愉快以后,季星遥将校庆那天创建的六人群解散了。

  通过两人三足才缓和的关系瞬间就又破裂了。

  之后就像分了阵营一样,时冉自然是向着闻鸢。季星遥和林萌则向着褚漪涵,张栗栗夹在中间虽然为难但她两边都不想放。

  月底闻鸢拆线出院,只有时冉和张栗栗两个人来接她出院。

  因为闻鸢表现得很平静,能开玩笑能打游戏。时冉也觉得闻鸢这是渣女表现,认为她不受影响,铁定是吃好喝好玩好了。

  直到见了面,时冉才发现自己想错了。

  就一周没见,闻鸢瘦了一大圈,她本来面部线条就分明,这一瘦更显凌厉,整个人散发着一种孤僻感,就好像没了生气。

  时冉上上下下打量她:“你这哪里是养病,分明是渡劫。”

  “我也想渡劫!”张栗栗接话道,“瘦的人都更瘦了,胖的我依旧胖着。”

  都……闻鸢心头一颤,再看时冉拱了张栗栗一下,心下了然。

  她装作什么都没察觉到的样子,调侃张栗栗:“那我给你也开一瓢?”

  “那我还是胖着吧。”张栗栗连忙拒绝。

  闻鸢笑了笑。

  她们的说话的时候时冉一直在拿眼瞟闻鸢。

  没有温度的强颜欢笑太容易被识破了。

  其实闻鸢拒绝褚漪涵,和褚漪涵连朋友都做不成,也很难受吧。

  但闻鸢装的若无其事,时冉也不好戳破,她挽过闻鸢和张栗栗豪气道:“走!吃火锅去!庆祝我们鸟姐康复出院!”

  三人一起去了火锅店。

  热气从锅里缓缓升起,沸腾的汤底冒着泡。

  “真羡慕你啊……”时冉夹了一块烫好的羊肉给她,“又逃过一次月考。”

  闻鸢看着碗里的羊肉有片刻的失神。

  上一次完美错过月考是因为易感期,她在易感期梦到了上辈子和棉棉之间旖旎的事,代入了褚漪涵的脸,因为羞愧疏远褚漪涵。

  兜兜转转了一圈,还是做不了朋友。

  “唉,小学神也没参加月考。”张栗栗忽然叹气道。

  闻鸢僵直着脊背,夹菜的动作忽然顿住,像随着气氛一起凝固了。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时冉在桌下轻轻踢了张栗栗一脚。

  闻鸢蹙眉,唇抿了又抿,欲言又止。

  张栗栗一无所觉,她觉得也许有些事就得让对方知道才能促进对方和好,边吃边说:“我听季星遥说,那天漪涵从医院跑出去以后,就被林萌拽了一下就吐了,之前她alpha排斥反应都没这么严重啊,我上次不小心碰到她,也就洗手洗好久而已啊。”

  闻鸢脸色“唰”地白了。

  是因为她……更排斥alpha了么?

  时冉扶额,用了点力又踢了张栗栗一脚。

  “跟你一样天天掉肉。”张栗栗毫无感觉,喝了一杯可乐继续道,“月考前一天生病请假了,我看她日渐消瘦,再看你也这种颓丧样,我都难受,有什么矛盾就解决嘛,别这样影响感情,要是开不了口我也可以帮你们嘛,快和好吧。”

  和好不了了。闻鸢垂下眼,唇角的弧度蕴着苦涩:“你们多陪陪她就好了。”

  “我们陪她哪有你有用。”张栗栗咕哝,“以前小学神情绪低落,星遥哄一百句都没你一句有用。”

  “呃……”闻鸢哽了哽喉咙,沉默不语。

  现在她才是褚漪涵情绪低落的源头。

  时冉狠狠地踹了张栗栗,她怀疑张栗栗的腿是铁做的,三下了!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闻鸢垂放在膝盖上的手攥紧,皱了一下眉头,放下筷子起身道:“我去下卫生间。”

  “哦,好。”张栗栗吃完了碗里的肉,叹了口大气,“唉你说我们去金钩山玩的时候,还有校庆那会儿多好啊,怎么就成现在——卧槽,你干嘛用这种眼神看我?”

  “栗子。”时冉耐心解释,“小学神是和小鸟表白被拒绝的,你让她们怎么和好,如果能在一起小鸟还会拒绝么?如果不能在一起还做朋友,那样对小学神也太折磨了。”

  张栗栗啊了一声:“我不知道……”她还以为就只是朋友之间闹小矛盾了。

  “你就知道吃,我都踢了你三脚了……”时冉气得翻白眼,“一点反应都没有。”

  张栗栗懵逼:“你踢我了?我腿搁那么边还能踢到我?”

  时冉连忙低下头朝桌底看了眼。张栗栗不愧是金刚芭比,坐姿相当的优雅,两条腿一起弯向左边。时冉后知后觉她刚刚的三脚全赏给了闻鸢。

  卫生间里闻鸢顾不上腿疼,攥着手机,几次打开微信点进和褚漪涵的聊天窗口里,输入框里的“你还好么”横在眼前。

  ——“不喜欢人就不要吊着别人搞暧昧!”

  季星遥的话如一道惊雷劈进脑子里,瞬间让闻鸢清醒了过来。

  这是在做什么?她有什么资格再关心她?

  拒绝了人让人失落又贴上去关心,这是要恶心谁?

  胃里翻江倒海,删除了最后一个字,闻鸢按灭手机,转身就吐了。

  “我去看看小鸟。”和张栗栗打完招呼后,时冉去了卫生间。

  有人从里面出来,跑到男朋友身边说:“我第二个隔间里的小姐姐吐了呢,我问她还好不好,她也不理我。”

  “可能人家吐得难受不好回答你吧……”

  时冉蹙了蹙眉,快步进去。

  闻鸢从第二个隔间里出来,撑着门板,没有一点情绪的目光投落过来。

  时冉忽然明白过来闻鸢为什么短短一周瘦了那么多。

  “你该不会……这段时间都是这样?吃了就吐?”

  时冉从闻鸢的神情里得到了答案,声线不稳,“是脑袋被砸引起的?还是因为别的?”

  “不是。”

  虽然有点脑震荡,但她知道不是因为那个。

  闻鸢拿了纸杯漱口,尽量让自己的语气轻松寻常:“就是应激反应而已。”

  最早有这个反应是她以为棉棉差点要被醉鬼父亲打死的时候,她和老酒鬼撕打完咬下老酒鬼一块肉后就吐了。

  一连好几天,发烧、呕吐她感觉自己快死了。但等棉棉和她住进外婆的老房子,活在她眼皮底下,她又慢慢好转。

  再后来,只要和棉棉吵架一看棉棉受委屈难受她都会这样,是只针对棉棉才有的应激反应。

  那这次出现应激反应是因为什么?是因为……

  冰凉的水扑洒在脸上,闻鸢喘了口气摒除不该有的揣测,她抬起头看向镜子里的自己,苍白的脸上沾着水珠,有水雾从眼底弥漫了上来,模糊了视线。

  指甲深深地抠进掌心,闻鸢闭了闭眼,眨掉了眼底的水汽。

  不要再想了。

  对褚漪涵,不闻不问才是她该做的。

  长痛不如短痛,这样对她、对褚漪涵都好。

  还有一年半,毕业后大家各奔东西,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

  此生不过陌路人。

  作者有话要说:没忍住看了评论区(都是喜欢同一本文的小可爱理性讨论别吵)——

  为鸟辩解一下吧,上辈子,小鸟的付出比棉棉多很多,她是绝无仅有的绝世好攻。

  ——谢谢理解剧情的小可爱们鼓励我——

  受不了虐,养肥也可以的,我扒扒脑袋,还有两章吧;

  想看直接掉马相爱的指路专栏《穿书后被男主的白月光撩弯了》五章就掉马!

  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出自《赠卫八处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