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耽美小说>定风波(GL)>第97章 隔岸观火

  “被贬官的太常寺少卿傅游艺以谋反罪被金吾卫抓进了秋官的大牢,其兄冬官尚书傅神童也遭牵连一同下狱,另外...”打探消息的昆仑路皮肤黝黑,紧握着泛白的手掌支支吾吾不敢将话说全。

  “另外什么?”萧婉吟躺在院中的椅子上看着秋景里的暮色,无比悲凉,“什么时候你也学会隐瞒于我了?”

  昆仑奴咬牙道:“主人,凤阁舍人王瑾晨因与傅游艺私下关系密切被视为同党,又因在司刑寺任过职以及是秋官尚书的女婿遂移交到了肃正台交由御史审理。”

  话闭,原本对这凄凉景色毫无兴趣而显得无精打采的人顿时从躺椅上坐起,“无端入狱,风从何起?几个文官能生什么造反之心?”

  昆仑奴摇头,“小人不知。”

  萧婉吟紧攥着盖在身上的狐裘,“阿姊还在么?”

  “六姑娘今日未曾出门。”

  萧婉吟旋即掀开狐裘从躺椅上起身穿好鞋子,一阵秋风略过,将那枯死的梅树吹得左右摇晃,又卷起其他院中的枯叶送入小院在椅侧飘落,弃置一边的白色狐裘毛顺着风的方向拂动。

  姊妹两一个在东院一个在西院,平日里极少来往,居神都如此之久萧婉吟还不曾入过她的院中。

  刚煮沸的山泉水刚温完茶盏还未来得及冲茶,萧若兰便嗅到了一阵清新的花香,很淡很淡。

  “冬日一过,替父守孝的三年之期便要到了,这香...”萧若兰抬起头,“你还念着他不忘呢?”

  萧婉吟在萧若兰对桌坐下,“今日洛阳城中所发生的的事阿姊应该知道了吧?”

  萧若兰将头一杯茶温盏后倒出,等冒泡消散后又添了些许沸水,倒出一杯橙红的热茶,不紧不慢道:“知道了又如何?”

  “以李轻舟谨小慎微的性子未必会出手,即便看在李三娘的份上,必然也会从选择中挑选一个万全的下策,如今徐有功被罢官,便只剩司刑寺一个杜景俭还存在执法公正,可是他不似徐有功那般直言敢谏,来俊臣升任御史中丞,他加上侯思止同审,即便无罪,恐也难有生还的机会。”

  “他不是圣人跟前的宠臣么,他可与先前那些耿直忠义之人不一样,肃正台设立不就是天子的爪牙么,他们的决定可是天子的旨意,若圣人无意,他们可敢下死手?”萧若兰满不在意道。

  “阿姊忘了张虔勖与云弘嗣的下场吗?”

  萧若兰端起茶碗轻轻吹拂后浅尝了一口,“那与你有什么关系呢?与我,”注视热茶的眸子旋即微台,明眸中印着素衣女子焦急与担忧的面容,“又有什么关系呢?”

  萧婉吟跪坐在褥子上,垂下眼帘,失神道:“的确。”

  “姑娘。”萧若兰的贴身婢女走进房中,见到七姑娘也在遂福身道:“七姑娘万福。”旋即走到萧若兰身侧俯身道:“东西已经送到御史中丞府上了,来中丞接了,但是没有给姑娘答复,只说这是内廷政务,女子还是不要插手的好。”

  婢女极小声的话传到了萧婉吟耳中,“阿姊?”

  “能帮的,我便帮到此,我用他对我母亲的亏欠相求,已经反欠了不少人情,这是最后一次。”萧若兰放下茶碗,挥退婢女,“我知道李氏恶疾缠身,就算有名医相救她这副身子也最多拖不过三年,这次的事雪上加霜,恐只在朝夕了吧,就算王瑾晨侥幸活了下来官复原职,过了父亲的孝期后你又当如何?”

  萧婉吟低下头沉默不语,萧若兰便轻挑起柳叶眉,“别忘了他已经娶过原配,你嫁过去只是续弦的继室,百年之后碑铭上的墓志写的可是原配而非你,王家宗庙的祠堂中你也始终低她一等,你是兰陵萧氏的嫡女何苦与人做填房?”

  “即便李氏消香玉陨,我与她仍孤身,我也不会嫁给她的。”萧婉吟决然道。

  “那你这又是为何?”萧若兰不解。

  “诱之以利,动之以情,是我将她逼到如此地步,若非我,她又怎会卷入这场皇权之争的旋涡中,即便她娶了李氏为妻,我也没有理由怪她。”萧婉吟捏着一只小杯子暗自伤神,旋即又满怀怒火,“幕后之人我亦不会放过。”

  “你曾救过他,在陇右,如没有你,他二人早就成了亡魂。”

  “可是这个因,不是因为我种下的么,没有因又哪里有后来的祸患呢,况且想要她性命的人还是...”萧婉吟语塞,“若是她当廷揭发,不仅是兄长,恐怕萧家满门都要受其牵连,如此,就当一笔勾销了吧。”

  萧若兰听后冷笑一声,“有些情埋在了心里是永远都还不上的,又谈何勾销?”

  “姑娘。”出去的婢女再次入内,“御史中丞府上来人传消息了。”

  “什么消息?”

  婢女至萧若兰身侧,“此非上意,然幕后之人仅次君主,君心未定,似在隔岸观火,若主谋之罪坐实,牵连之罪怕是难逃...中丞说可以让姑娘去牢中探望。”

  听罢,萧若兰看向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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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官大牢——

  傅游艺瞪着一双恐慌的老眼,极力辩解道:“我不是叛贼,我对圣人的忠心日月可鉴,李尚书,念在你我同僚一场的份上,你就...”

  “元综。”李轻舟一改先前冷硬的语气,“如今这时局,你还看不明白吗?”

  傅游艺楞站在牢房中,旋即垂下双手开始颤笑,“是啊,我没有经住名利的诱惑,甘愿做了圣人称帝的一颗棋子,高密与迫害李唐宗室,如今天下已定,四海归心,圣人便不再需要这些染了血的锈剑。”

  “令兄也同你一起入狱了,不但是他,还有与你私下有联系的大臣也未能躲过。”李轻舟没有提及王瑾晨,“禁军已经将少卿府团团围住,令正困于府内,很快便要三司推事,若你的罪责一旦坐实,那么你们傅氏满门将无一躲过。”

  李轻舟的话让傅游艺再次陷入慌乱,“可是我是遭人诬陷的,我自己说的话我难道还能不记得么?换做是你,即便近从跟随在身侧数十年,若真有这样的忤逆之事又岂能随口与之脱出?我虽年老,可还不至昏聩。”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心中所想,难道圣人会不清楚吗?”李轻舟走近一步,“圣人要的是一个河清海晏的江山,昔日那些污秽便会一一清除好以此笼络民心,你是大周功臣,圣人不至于会诛你九族,但是令兄恐怕难逃一死,按大周律令,获罪伏诛的朝官女眷皆要悉数充入教坊为妓,从此沦为贱民,永世不得翻身。”李轻舟盯着傅游艺的脸色,“我知道元综你无子,可是令正今年还不满四十吧?”

  傅游艺瘫软在地,倒靠在牢房的木柱上,心中懊悔不已,“那时若早早听了子玗的话以病辞官或是请求调离京城,不贪图权力,祈盼奢望圣人会念旧情重新启用,哪会有今日的牢狱之灾啊。”

  李轻舟缓缓蹲下,“如今能保全傅氏的法子只有一个。”

  傅游艺听后连忙撑着身子回过头,“什么法子?”

  “以死示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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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

  ——肃正台——

  红袍将双手揣于袖子内端坐在椅子上,微眯着眉眼,看上去十分和善,“可没有想到有一日会能够与王舍人这样见面。”

  王瑾晨瞧着新设的刑狱大牢,密闭的石室墙壁上挂满了拷问的刑具,“这是圣人的意思么?还是魏王的意思,丘神勣之死,魏王定然恨透了我吧。”

  来俊臣仍旧微眯着双眼,“来某效忠谁,自然就是谁的意思。”

  “来中丞城府之深,总还喜欢说些让人听不懂的话。”

  来俊臣笑道:“就当是王舍人在夸奖来某吧,舍人瞧了这满屋子的刑具眼里竟然没有一丝的害怕,来某审人无数,还是头一回遇到像舍人这样有魄力之人。”

  “连死都不怕,还有什么好畏惧的。”被上了枷锁的王瑾晨走到一侧小方桌旁坐下,俯身极力伸长了手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但未立即喝下。

  “死,不过一瞬间的事,自然没有什么好怕,但若是换做饱受折磨的痛苦,那可就不一样了。”来俊臣眯眼道。

  “若是中丞想要我的命,那么早在我进入这刑狱时便像前人那样死于乱刀之下了吧。”

  “哪能呀,王舍人可是圣人最宠溺的臣子,某如何敢像对待云张二人那样放肆呢。”

  王瑾晨捏着一只白瓷小杯子,“来中丞既不站武氏,也不站李家,让我猜猜,抓我是因为魏王以权势相要挟,不动我则是因为我身后所站之人。”

  “王舍人不愧是圣人与太平公主看重的人,不过...”来俊臣站起,“傅游艺必然要死,只是王舍人最后会如何,某现在也不知道呢。”又盯着王瑾晨温和的笑道:“两方的奏疏现在应该都已经呈到圣人桌前了吧,也不知是哪家更得君心呢。”

  王瑾晨皱起眉头,突然从来俊臣温和的脸色上感受到了无比冷的寒意。

  “中丞,有位姓萧的姑娘闯入肃正台。”

  “带到此处来吧。”来俊臣毫不犹豫道。

  “喏。”

  旋即揣着双走缓缓走到王瑾晨身侧,仔细打量道:“下官当真是羡慕王舍人呀,能让这么多世家女子惦念以及得到上位的垂怜。”

  “得上位垂怜又怎能比之对来中丞的信赖与放权呢?”王瑾晨回道。

  来俊臣将目光从王瑾晨身上移开,“舍人可听过捧杀?”王瑾晨不语,听到石阶口有脚步声传来后,来俊臣背起双手走到台阶前,“别看此时风光无限,指不定那一日就曝尸于野了。”

  “中丞,萧姑娘带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