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耽美小说>定风波(GL)>第52章 与虎谋

  王瑾晨摇头,“并没有,正如您所说,这天底下没有人可以斗得过皇太后,我能做的只有顺从,比起名声,我更想活着,哪怕成为人人唾弃的奸佞之臣我也要先保住性命,您活了大半辈子,见过了大唐从无到有,见证了江山的繁华,可是我没有,所以我不想死,我希望范公维护大唐李氏基业反对的是篡权者,而不是女子当政这一点。”

  “篡权者人神共诛,女子善妒,为政必生祸乱,女子当政,为天理所不容,”范履冰睁着冰冷的双眼,“她给了你什么好处,你要如此维护一个乱臣贼子,仅仅是因为怕死吗?”

  “这就是为什么皇太后非要当这皇帝不可的原因,傲骨,并非男人特有,我维护的并非乱臣贼子,而是在周礼儒家之下,世间最为欠缺的公道。”王瑾晨振振有词道。

  老翁却并不认可,“一派胡言,连孔夫子都遵循崇尚周礼,违背圣人之制,这个天下必将大乱...”

  “那是你们认为的,”王瑾晨争执道,“范公忠谏敢言,不畏权势,是当世之良相,却有一个与世人一样的通病。”

  “来御史,周侍郎,罪人范氏就关押在此处,司刑主簿也在。”狱丞将两个中年绿袍男子带入牢中,态度明显更加恭敬。

  “范相公,别来无恙啊!”一入内,二人便一副阴阳怪气之姿。

  “呸!”范履冰鄙夷道,“两个地痞流氓,无耻奸诈之辈。”

  入内的人并没有因为老臣的话而发怒,反而笑吟吟的走上前,“没有想到昔日不可一世的高门宰相,也会有一天落到我这个卖饼之人的手中。”

  “妖后的走狗,终有一日会不得好死。”

  “我们最终会如何,恐怕你范履冰再也没机会知晓了。”周兴揣着双手走到范履冰跟前。

  “呸!”

  周兴闭上眼睛伸出袖子里的手擦了擦脸,睁着狠厉的眸子怒道:“老头儿,你自找的。”

  “嘿嘿嘿。”来俊臣走上前,凑拢小声道:“旁侧还有人呢。”

  王瑾晨站在旁侧一直未出声,直到二人将视线转移才拱手道:“见过来御史,周侍郎。”

  范履冰呵道:“与此等奸佞酷吏为伍,你们琅琊王氏名声将要尽失,也会令你的族人与后世永远抬不起头。”

  “老头儿,你还是先担心担心自己吧,莫要因你一人之过而让三位令郎一同遭难。”

  来俊臣走到王瑾晨跟前,笑眯着眼睛打量道:“先前几次也瞧过宣德郎的风姿,但都只在远处,今日得见,宣德郎才貌双全,就连男人见了,也少有不心动的。”

  王瑾晨听后洋装笑脸,“侍御史谬赞,下官资质鄙陋,都是皇太后殿下抬举,幸得天恩。”

  “王主簿好眼光,殿下可是千百年来都鲜有的明主,这些凡夫俗子懂个什么呀。”来俊臣小声道,“咱们日后同朝为官,一同为殿下效力,此次诏狱殿下特意降旨命王主簿同审,王主簿可谓是圣眷正隆,许我等日后还要仰仗王主簿呢。”

  “比起圣眷,来御史与周侍郎才是皇太后殿下的心腹大臣,”几大酷吏臭名昭著,肃政台直隶天子,王瑾晨不敢得罪,“说到仰仗,还望两位恩府多多提携下官才是。”

  “那是自然。”来俊臣朝牢门外唤道,“将乱党押往刑房,”旋即又朝王瑾晨道:“这罪状还要劳烦王主簿出些力气。”

  王瑾晨想起来,这二人都是目不识丁的无赖出身,旋即点头,“这是下官职责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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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月,丁巳,春官尚书、同平章事范履冰下狱,自尽于狱中,消息传出,使得朝野上下人心惶惶,历任多朝的元老大臣纷纷请老致仕。

  ——太初宫——

  夕阳散落在太初宫,沿着方底圆顶的明堂往西,官员们的影子被拉的斜长,“高内侍,麻烦替下官通传一声。”

  “殿下正在与大臣们商议政务,王主簿请稍等。”

  内臣高延福入殿道:“启奏皇太后殿下,司刑主簿王瑾晨求见。”

  皇太后遂屏退秋官尚书李轻舟,“卿先回去吧,近日周兴在司刑寺审理范履冰一案,秋官便要多劳李卿。”

  “喏,殿下仁寿,臣告退。”

  紫袍退出大殿,瞧了一眼等候宣召的年轻官员,语重心长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你尚且年轻,不该急躁,更不应铤而走险,我记得你并不是一个慕权贪恋虚名之人。”

  “下官知道。”

  “三娘一直心心念念着你,我不希望你如此年轻就折在官场上,你入京已久,我一直不得空,也没有机会找你,今后你在法司当差,你我碰面的机会便也多了,晚上到家里来吃饭吧,我会派人来接你。”

  王瑾晨想拒绝,但是自己还有欠有一个人情在李轻舟身上,“是。”

  “你的事,我多多少有所耳闻,你与三娘是一同长大的,她的心思你也清楚,我之所以帮你,便是看在她哀求的份上,希望你不要辜负她的一片真心。”

  “李尚书,我...”

  “王主簿,皇太后殿下召见。”出来通传的内臣将王瑾晨尚未说完的话打断。

  王瑾晨只好抱着一本簿子轻点头,“下官先进殿了。”

  武成殿内极为安静,香炉内的青烟环绕在蟠龙柱上,王瑾晨紧攥着簿子上前,“臣司刑主簿王瑾晨叩见皇太后殿下,殿下万福。”

  “范履冰的罪行罗列清楚了?”皇太后沉声问道。

  “回殿下,罗列清楚了,臣已立簿,请殿下御览。”王瑾晨将簿子平放在掌心上埋头。

  高延福从台上走下将簿子转呈,“殿下。”

  “你们都下去吧。”皇太后挥手,高延福便带着内臣与宫人们一一退下。

  “你害怕吗?”皇太后没有去翻阅宰相抵罪的簿子,而是盯着台下躬身站立的年轻官员问道。

  王瑾晨低头拱手道:“臣不害怕,臣只是心里有愧疚,但并不后悔。”

  “你既然有愧疚,为何又不后悔?”皇太后疑问道。

  “范始凝是唐臣,一心向着李唐,即便赐还,以他的影响力,朝堂也会掀起不小的风浪,党争与叛乱最终受害的都是无辜的百姓,臣是殿下的剑,也是黎民百姓的官,所以无论怎么选,臣都不会犹豫。”

  “你给他定的罪是什么?”皇太后盯着簿子。

  王瑾晨跪伏,叩首道:“回殿下,无罪,祸不及子孙。”

  皇太后听后依然没有去翻阅簿子,眼里也没有惊讶,只是淡淡的问道:“解释呢?”

  “作为唐臣,范履冰无罪,如今仍是大唐,他自尽表忠,只有作为殿下的臣子,大周的臣子时,他才是逆人,所以臣立了两份。”

  “吾听高延福说卿来京已久一直租住在离太初宫极远的地方。”皇太后故意转移话题,“吾记得你们王家虽然没有高官勋爵,可是也是腐书网的世家,不至于如此吧?”

  “回殿下,臣的祖父是庶出,所以家业并不大,父亲早年读书求仕不成便随族伯父迁居姑苏,后又搬回祖宅,神都的繁华连长安都不及,不过臣的俸禄足够,能有一座小宅子已是满足。”王瑾晨回道。

  “延福。”皇太后唤道。

  高延福再次入内,“小人在。”

  “这些年朝廷抓捕乱党逆臣,收回了不少宅子,修文坊有一座空缺的宅子,宅子不算大,但是也算清幽,空着也是空着,便赏与王卿居住吧。”

  “殿下,臣...”

  “卿的年岁也不小了,日后总要成家,没有宅子如何能行。”皇太后慈祥的笑道。

  王瑾晨深思着皇太后的话,心里不禁泛着嘀咕,“臣,谢主隆恩。”

  从武城殿出来,东边便是高耸入云的明堂,王瑾晨不解的问道:“殿下平日都在宫中,为何会记得那座宅子?”

  高延福解答道:“修文坊曾是废太子李贤的故居所在,因此殿下曾在修文坊落过脚,赐你的宅子是东宫属官的旧宅,哦,秋官尚书李轻舟的府邸也在修文坊,与您那个宅子只隔了几条街,宣德郎福缘不浅啊。”适才李轻舟唤王瑾晨进门吃饭的话碰巧被这个内臣听见,“李尚书如今仕途正盛,又得殿下器重,拜相也只是差个宰相的头衔了。”

  “福缘…”王瑾晨哭笑不得,“下官得先回趟官署...”

  “宣德郎只管回去,宅子咱已经派人去打扫了,殿下也交代了里面的置备,家僮们认得你的官服与鱼符的。”

  “有劳高内侍。”

  初夏的太阳顶在头上,王瑾晨低头看着随自己走动的影子频频叹气,“这是得了一座宅子还是一座笼子呢。”

  刚从南门出来,一个穿短褐的小厮便催车夫将马车停在附近,随后从车上跳下追上前道:“王主簿留步。”

  王瑾晨闻声止步,扭头盯着追上前的来人,“你是?”

  “小人姓邹,名福,是秋官尚书李轻舟的贴身仆从,特来请王主簿过府,陪主人与姑娘一同吃个晚饭。”

  王瑾晨扭头看着天色,日晷慢慢朝东移动,离宵禁没剩多久,邹福见她犹豫便自作主张将马车赶来,“王主簿请上车,阿郎已在家等候,还特意请了从越州来的厨娘做菜。”

  仆从机智的话让王瑾晨连拒绝都不好意思了,只是多疑的性子让她没有立马随他上车,邹福便又拿出信物,“这个是三姑娘拖小人给您的东西。”

  王瑾晨这才打消疑虑跨上马车,邹福斜坐在车头上,“王主簿不记得小人了么?”

  “什么?”

  “小人跟随阿郎十几年了,王主簿少年时的模样我还见过呢,那时候在官学,姑娘每每回家都要说及王主簿的才学,说您是个正人君子,既体贴,又懂得照顾他人的感受,与那些纨绔子弟不同,那时起,姑娘便与阿郎说非您不嫁。”邹福笑眯眯的靠在车箱上。

  “...”王瑾晨用手掌覆在脸上,喃喃自语道:“我只是发现了她是个女子所以才额外照顾的而已,哪能想得到这么多。”

  作者有话要说:  受生产力及经济影响,女性的生存条件非常狭窄,不依附男性会变得非常困难,而且因为具有生育(无权)所以被视作一种资源,后世人所尊重的许多古人包括所谓的圣人,大多都歧视女性,想办法压榨,尤其是女子当政,垂帘听政等君主长大归政的还好一点,会博得美名,要是一直掌权恋权你试试…(唐玄宗李隆基就是,贼讨厌女人当权。)

  此文并非颠倒黑白,女主也不是什么圣母,女皇也不是正义与正确的代表,请客官看待历史,真就是强者为尊,不管用什么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