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耽美小说>定风波(GL)>第51章 进退难

  ——司刑寺官署——

  数十金吾卫堵在司刑寺官署大门前,正在官署内处理案件的司刑少卿胡元礼闻讯急匆匆赶出。

  “丘将军?”

  “胡少卿。”丘神勣挥了挥手,紫袍老臣被当众剥去公服。

  “这是?”胡元礼大惊。

  “奉皇太后教旨,春官尚书、同平章事范履冰以下犯上忤逆君王,恐为徐敬业同党,着下诏狱,交由肃政台侍御史来俊臣,秋官侍郎周兴及司刑主簿王瑾晨审讯。”

  “审问宰相不应该由三司推事,皇太后殿下为何要交给几个不懂律法的无赖审理?”闷声质问的人身穿绿袍,面对着众多金甲眼里丝毫没有畏惧。

  “徐司刑丞好像对殿下的教旨不满?”丘神勣睁着有些恐怖及狠厉的鹰眼。

  “下官不敢。”徐有功拱手,“只是范公乃是国朝宰相,历任先皇帝陛下,是大唐的功臣,若要审理也当交由秋官尚书,司刑寺卿,肃政台御史中丞,三司长官共同推事。”

  “脱了这身紫袍玉带,”丘神勣走上前,“他还是宰相吗,本官未曾听过乱党也能够让三司共同审理,那按照徐司刑丞所言,范履冰是肱骨之臣,应当由天子亲鞫才是,殿下已经派了秋官的侍郎周兴及肃政台侍御史来俊臣及司刑寺主簿王瑾晨等三司之官审讯,且奉诏治狱等同天子亲审。”

  胡元礼上前拉住徐有功,朝丘神勣拱手道:“司刑寺一定谨遵殿下教旨,只是司刑主簿王瑾晨才刚上任没多久,司刑寺官员各司其职,主簿有主簿要做的事,让一抄录之人审案,是否不妥?”

  “殿下只说让王主簿从旁协助,这应当是主簿分内之职吧?”

  胡元礼不再言语,只是吩咐着身后的府史将路让开,“将人带进去。”

  徐有功焦急的走上前,“殿下并非嗜杀之人,范公所犯何罪?”

  “徐司刑丞,”丘神勣阴冷道,“寺丞难道要抗旨僭越不成?”

  徐有功退后,“下官不敢,只是律法乃国家利器,若连治国之器都不能公平公正,那么国祚便会倾斜坍塌。”

  “比起治国,徐司刑丞难道比皇太后殿下还要厉害?”丘神勣质问道。

  “下官不是这个意思。”徐有功知道,自皇太后摄政临朝称制以来,司刑寺与刑部牢狱里关押的宰相与高官不计其数,交来、周二人所审更是无一活路。

  “王主簿,外面出事了。”张顺飞奔入文房,焦急道:“您快出去吧。”

  王瑾晨持笔添了些墨继续埋头立簿,“还有几桩案子没有立簿,外头出什么事了?”

  “同平章事范履冰被左金吾卫大将军丘神勣押到司刑寺来了,连身上的公服都被扒了。”

  一滴墨水落到了簿子的薄纸上,墨染由中心向四周迅速扩散【“年轻人,助纣为虐,你会后悔的。”】

  王瑾晨将笔搁下,欲要开口询问时,不速之客已经抵达文房,“司刑主簿王主簿可在?”

  丘神勣扭头,旋即跨入房中,“王主簿。”

  两次面圣,这个人都在大殿门口候着,金色的铠甲在朱漆金饰的大殿里很是显眼,王瑾晨起身,“下官见过丘将军。”

  “王主簿真是客气,”丘神勣笑了笑走上前,“本官有些话要转达王主簿,闲杂人等还不退开?”

  几个录事相顾一眼后旋即躬身从文房中离去,丘神勣瞧了一眼房子四周找了一张坐塌悠哉的坐下,“王主簿如此年轻就得皇太后殿下器重,可谓前途似锦,王主簿的仪容,真令本官羡煞呀。”

  “与紫金鱼符掌管禁军翊卫及天下兵马的大将军而言,下官实在是渺小的不能再渺小了。”王瑾晨与之打迷糊。

  丘神勣眯着笑脸,“刚刚那个小官应该将外头的事都向王主簿通报了吧,王主簿还真是恪尽职守。”

  “司刑寺事务繁多,下官才刚接手,不敢怠慢。”

  “那我也不与你绕弯子,奉殿下教旨,将乱党范履冰打入天牢,奉诏治狱,交侍御史来俊臣、秋官侍郎周兴以及司刑寺王主簿您一同审理。”丘神勣拍了拍手,一名符节谒者走入房内,将手里所持的诏狱符节示出。

  王瑾晨看着符节僵在原地,“下官只是一个小小的主簿,范履冰是宰相,这不在下官职责内...”很快王瑾晨便顿住,瞧了瞧窗外,走近问道:“殿下有什么示意吗?”

  “王主簿好生聪慧,不愧为皇太后殿下看中的人。”丘神勣撑着扶手站起接过谒者手里的符节将其屏退,端详着符节缓缓走到王瑾晨身侧,“范履冰历太.祖太宗高宗三帝,与苏良嗣一样,于朝根基极深颇得民心,一直以来都素有威望,但是呢,”丘神勣意味深长的盯着王瑾晨,“王主簿应该知道殿下想要成就千秋大业必然要先清除障碍,所以交给来俊臣与周兴两大酷吏审问,但是殿下不想赶尽杀绝,况且范履冰年事已高掀不起什么风浪,殿下说了,点到为止即可。”

  王瑾晨侧头与其对视,皱起眉头的眸子里充满了质疑,丘神勣楞盯着,旋即笑道:“王主簿好风仪,读书人的书香气息,怎是姓薛的那种人可以比的呢,怪不得皇太后殿下会如此器重。”

  王瑾晨将头撇过,丘神勣朝前走了几步,视线盯在主簿办公的桌案上旋即抬手将符节递到王瑾晨跟前,“王主簿若是不信可以亲自去找殿下验证。”

  符节上雕刻着密密麻麻的金字,王瑾晨便拱手低头笑道:“丘将军是皇太后殿下的心腹大将,下官当然深信不疑。”

  丘神勣哼笑着回头,“王主簿出身腐书网,自幼饱读诗书,读书人的忠骨我是信的,范公乃一代良相当世之贤臣,若死于酷吏之手,想必王主簿也会日夜寝食难安吧?”

  “劳烦将军替下官回禀皇太后殿下,君命不敢违,臣一定不负殿下信任与器重。”

  “王主簿是个聪明人,本官一定会回禀殿下的,日后王主簿若是封侯拜相,可莫要忘了我丘敦。”

  “同朝为官,一同为皇太后效力,下官还要仰仗丘将军呢,丘将军这样的大人物下官巴结都来不及又怎敢忘。”

  丘神勣望着眼前年纪不大但是学会了官场那一套油腔滑调的少年回笑道:“以殿对主簿的恩宠,日后谁巴结谁还不一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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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刑寺大牢——

  牢外艳阳高照,而牢内却阴森幽暗,即便为上牢也是不见天日,黑色的六合靴踩在沙土上很快就沾染了一层灰尘。

  “见过王主簿。”

  “你是狱丞?”

  “是,刚刚接到消息,已经将犯人独立关押到旁处了,主簿请随下官来,”狱丞伸长脖子,“两位御史没有来吗?”

  王瑾晨摇头,“我是临时授命,并不知道他们。”

  狱丞瞧了瞧左右旋即凑近极小声的好心提醒道:“您若与他们不熟,办完案便离他们远些吧,民间的传闻想来主簿您也听过。”

  “我知道。”

  “主簿这边请。”狱丞将其带往牢狱深处,光线愈加昏暗不得不点燃一盏油灯引路,走到刑房时让这个从未进过牢房的人不寒而栗,石砖砌的墙面上挂满了各种逼供用刑具,熊熊燃烧的炭火上灼烧着几把已经发红发亮的铁烙。

  墙面上还有没有清理干净的血迹,几个狱卒坐在里面打盹,狱丞瞧见后眉头大皱,“混账东西,竟敢在这儿睡觉?”

  狱卒们被骂声惊醒,旋即揉了揉眼睛,“狱丞...”

  狱丞脸色难堪道:“还不过来见过王主簿。”

  几个狱卒连忙起身扶正帽子上前,“见过王主簿。”

  王瑾晨盯着刑具没有回话,忧心忡忡道:“范公在哪儿?”

  “下官这就带您去。”

  几个狱丞摸着脑袋不明所以,“看来这位新任主簿也不怎么样。”

  “是啊,刚刚他瞧见这些东西脸都吓白了。”

  白发老臣脱去公服与幞头,散着满头白发端坐在牢房的石床上,几只老鼠从洞口蹿出跑到一只有缺口的破碗旁觅食。

  “把门打开。”王瑾晨道。

  狱丞握着钥匙有些犹豫,“上面有所交代,这两位长官还未到,下官不好...”

  王瑾晨将符节拿出,“天子信物,见符节如天子亲临,此案,本官亦有权力接管。”

  狱丞见符节旋即屈膝叩首,起身将牢门打开,极为识趣道:“下官在外面等候。”

  “我不懂。”王瑾晨走到白发老翁身前,“明知是死路,您为什么还要自掘坟墓。”

  “老夫宦海沉浮一个甲子,到如今这个年纪早已经活够,良嗣死的时候我就有所觉悟,若以死谏能唤醒大唐子民的忠魂,死又何妨,你是一个读书人,不会不明白这些道理。”

  “每个人的立场都不同,您有您想做的事,皇太后也是,您可以为了自己的忠心舍弃性命,皇太后也能为了自己的野心排除万难,我也可以为了自己心中所念而甘愿涉险,所以我还是那句话,平判的标准从来都不是对错。”王瑾晨捏着手里的符节,“殿下下令命我审您。”

  范履冰紧闭着双眼,“她在试探你。”

  “丘神勣带话说殿下不希望范公您出事,所以才命我与来俊臣一同审您。”

  范履冰冷笑一声,“论起权谋,满朝文武谁又能斗得过她。”

  “丘神勣说了谎,但是无论他说不说,对我而言这都是一道难题,我参与了这件案子,若果像徐有功那样与殿下力争救下了您,我便从此失信于殿下,可若我袖手旁观,便会背上与来周一样的恶名,我又是执法官,恐怕新酷吏之名,我从此就逃不开了。”

  范履冰睁开双眼,重新打量着王瑾晨,“你想好怎么自救了?”

  作者有话要说:  范和苏都是历史人物(我没有乱改历史人物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