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耽美小说>定风波(GL)>第38章 武承嗣

  邸报刊行之后消息传至朝野上下,家僮将皇榜上的消息如实禀报,“夏官侍郎李昭德次子李元符以生徒之身中进士甲榜第三人。”

  萧至崇将手中的茶碗放下,“李昭德举明经与进士两科入仕,深受高宗皇帝与殿下的器重...”思虑了一会儿后抬头吩咐旁侧站着的随从,“去备一份厚礼。”

  “喏。”

  报信的家僮继续道:“另外从越州来的那个王瑾晨也中了,进士科甲榜第十人。”

  萧至崇端杯的手顿住,“两榜进士吗?”随后见怪不怪的端起,“他有长公主的推荐,礼部那些人又岂敢不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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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宅内院——

  两个看门的小厮抬手将女子拦在门口,“家主有令,任何人都不得进去探望,还请六姑娘不要为难小人们。”

  萧若兰看了一眼紧锁的房门,转身走到刚刚修缮没多久的窗口,“七娘。”

  萧婉吟伏趴在案上,望着窗前的人影问道:“今日是放春榜的日子吧?”

  “是,你心念之人位列甲榜第十人,放榜之前他来找过你,但是被阿兄撵走了。”

  “她进不来,我出不去,说再多又有什么用呢。”听到中第的消息,萧婉吟并没有多高兴,随之而来的只有牵挂与担忧。

  “他收了长公主的推荐信,便已经卷入了这场争斗,自改元起,李氏便不再是皇族,很快连大唐也要被大周取代了,公主姓李心里向着的也是李家,但他却是殿下的臣,酷吏横行,此时入仕便是游走在悬崖边。”萧若兰瞧了一眼左右,走近一步小声道:“另外,今日殿下召见新及第进士,数百人里只单独与他说了话且当廷授职,连吏部的关试都省了。”

  萧婉吟抬起头,从坐塌上撑起走到窗口盯着人影疑惑道:“放榜与召见都在今日,阿姊为何知道的如此快?”很快便明了的低头一笑,“我竟忘了,阿姊的生母也是雍州万年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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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殿殿阶前,进士们的喧闹声被内官的一声命令呵止住,春官侍郎崔挹走到王瑾晨跟前打量了一番,入神的眼睛盯着一动不动。

  【“见过四舅舅。”

  “是七娘啊,今日怎么有空来舅舅这里了?姊姊她还好吗?”崔挹满目慈祥的关怀道。

  萧婉吟点头,旋即将一只沉重的匣子搬到崔挹桌前,“婉吟知道舅舅即将大寿,特备了些薄礼还望舅舅不要嫌弃。”

  崔挹亮起眸子,“来舅舅这里还带什么礼呀,”随后搓着双手将匣子打开一道缝隙,瞧见了里头的物事旋即关拢喜出望外的问道:“说吧,你今日来找舅舅所谓何事?”

  萧婉吟犹豫的看着小舅舅,“婉吟知道舅舅在礼部,今年的常科也是舅舅主持,所以...”

  “是为了王家那个小子?”崔挹见人点头后,脸上的喜悦很快就消失不见,很是不解道:“长安的传闻舅舅知道些,但始终不信,凭你的出身想嫁谁不能嫁,为何偏要王家呢?他们那支早已脱离主家,只是空顶着琅琊王氏之名,你知道现在时局很乱,”崔挹起身将门窗关紧,走回座上压低声音道:“舅舅与你说实话,殿下打算称帝,这几年大开制科就是要用禄位以收人心,凭他如此单薄之身,入了朝便是一颗任人宰割的棋子。”

  “开弓没有回头箭,婉吟眼下实在是没旁的法子所以才来寻舅舅的。”萧婉吟有些无奈。

  崔挹盯着桌案上的匣子,抬手捋顺胡须,“他叫什么?”

  “怀瑾握瑜,晨光熹微。”】

  崔挹摸着长长的胡须有些轻蔑的看着王瑾晨道:“揣摩圣意是大不敬之罪,年轻人,不要拿性命去赌仕途。”

  王瑾晨拱手回道:“如果必赢呢?”

  崔挹垂下双手合腹前,“这个天下,从来就没有必赢,除了作为决策者的上位,一会儿你就会同这些进士一起见到这个国家的所有最高执政者,想抵达那个位置,可不是靠投机取巧就能够的。”

  “侍郎是觉得瑾晨的那份答卷是投机取巧?”王瑾晨反问道。

  “难道不是?”崔挹侧头盯道,“殿下生性多疑,你的事早就满城皆知了。”

  “那就是吧。”王瑾晨说的极为淡然。

  崔挹皱起银色的眉毛,“年轻人,不要把老夫的话不当回事,我并不是看在你是我的门生...”

  “我知道,崔侍郎是七娘的亲舅舅,瑾晨中举,七娘一定找过崔侍郎吧。”

  “你知道就好。”

  王瑾晨停下跟随进士团的步子,朝崔挹躬身道:“既然崔侍郎是七娘的亲舅舅,那么萧至崇私自幽禁七娘一事...”

  崔挹摸着胡须转身,“这是萧家的事,她虽是我的外甥,但我也不能因此插手别人的家事。”

  几个堂吏上前将一众进士拦在庭口,“都堂重地,闲人免进。”

  崔挹便加快步子走上前,“我是贡院主司春官侍郎崔挹,特引新及第进士前来都堂谒见相公,这是名纸。”

  堂吏收取名纸后抱拳,“崔侍郎请稍等,下官这就去通报诸位相公。”堂吏转身一路小跑进入都堂内部通报,“礼部崔侍郎,领新及第进士见相公。”

  都堂内坐着十余位腰间悬垂金鱼袋的紫袍,其中一名紫袍走到文昌左相武承嗣座前,“相公不出去接见进士么?”

  武承嗣瞧了一圈都堂内的所有相臣,紫袍便俯下身小声提醒道:“苏良嗣苏相公以年老向殿下请求致仕,殿下未允自昨日起就告假了,今日不当值的岑右相倒是来了,适才御史派遣内官来报,说殿下在明堂内了一眼看中了太平长公主推荐的那名进士,且在明堂当廷受职,若是相公尚了长公主...说不定日后的皇太子之位?”紫袍的话意味深长。

  “放肆!”武承嗣当即呵斥道,“圣人当朝,你这是想造反吗?”

  武承嗣的翻脸让紫袍吓得直哆嗦,连连弓腰,“下官不敢。”

  武承嗣放下手中的公文,起身走到文昌右相岑长倩左侧祥和的笑道:“长倩啊。”喊声也极为亲切。

  岑长倩扭头望着旁侧比自己小了整整一个辈分的上级,叉手道:“左相。”

  “王本立病故,韦方质又坐罪,这文昌台、凤阁与鸾台之中仅剩的宰相里...”

  “左相想说什么?”岑长倩打断武承嗣的话。

  武承嗣有些不悦,“殿下当朝,严执律法,必然不能容忍二臣所在,右相身居要职当明白才是。”

  岑长倩站在都堂门口看着都堂前栽种的青木,“下官一日是大唐的臣子,便终生都是,下官也要奉劝左相一句,多行不义必自毙。”

  ‘不识抬举’,武承嗣蔑视着小声嘀咕了一句,正过头端站在中间冷冷道:“岑相还是先管好自己吧。”

  宰相到齐后堂吏走出公堂,“崔侍郎,相公们都到齐了。”

  春官侍郎崔挹走到李元符身侧,“榜头不在,就由你去吧。”

  “喏。”

  叮嘱了几句后,李元符扭头看了一眼位在身后的王瑾晨,旋即轻视一眼登阶至殿廊朝宰相叉手道:“今载初元年三月一日,礼部放榜,某李元符幸添成名,获在相公陶铸之下,不任感惧。”

  “李元符...”武承嗣盯着李元符,“李昭德是你什么人?”

  “回相公,是家父。”

  “那么李元纮是你的兄长了?”

  “是。”

  武承嗣登时没了好感,“右相有什么要问的吗?”

  “下官有几句话想要嘱咐李进士。”岑长倩便走上前,“你父亲与我同朝为官,为人刚反正不啊,精明干练,希望后生可畏,虎父无犬子。”

  “下官谨记恩相教诲。”

  李元符退出后,按照名次,新及第的进士依次入内谢恩。

  论至王瑾晨,“下官越州山阴王瑾晨,见过诸位相公。”

  “你就是王瑾晨?”开口的是已经生有白发的文昌右相岑长倩。

  “回相公,下官正是。”王瑾晨躬身回道。

  岑长倩冷盯着王瑾晨,细细打量了一番后皱起了不悦的眉头,“本相听闻琅琊王氏家风严谨,注重族人气节,不折腰事权贵,怎到了你们这些小辈身上就变了?”

  “岑右相指的权贵是什么?”王瑾晨直身对视道,“若论权贵,那么圣人才是天底下最大的权贵,在场诸位相公又有哪一个不是折腰事权贵?”

  进士的话引得满堂宰相脸色难堪,“放肆!”堂吏大声斥责道:“你一个小小的新及第进士也敢如此与相公说话?”

  “哎,”王瑾晨几句不怕事的话,却让武承嗣极为满意,旋即抬手道:“不是右相自己亲口说的吗,后生可畏,你继续说。”

  “下官的话说完了。”

  岑长倩沉下脸解释道:“君为臣纲,臣子侍君王天经地义,又岂能与侍权贵混为一谈。”

  “若君王无道,臣子也要奉承无道之君吗,君有明昏,权贵如是,再者,千人之诺诺,不如一士之谔谔,”王瑾晨拱手道:“可下官要是连命都没有了,那还要气节做什么?难道后人的赞颂可以让下官复生?”

  王瑾晨的话让原先十余位脸色不好的阁台宰相同时发笑,武承嗣便道:“好了,今日是你们中第的大喜之日,右相向来宽宏不会与之计较的,岑右相,您说是吧?”

  岑长倩冷下脸,“下官倒是觉得,今年的礼部也该整顿一番了。”

  “下官告退。”王瑾晨拱手后退出都堂,两个时辰后宰相们见完了所有进士,崔挹便将他们从中书省都堂带离。

  堂吏从都堂内匆匆赶出,“谁是越州山阴王瑾晨?”

  王瑾晨回头,从队列中走出抬手道:“我...是。”

  堂吏走上前小声道:“左相请您过去,有话要单独与你说。”

  “左相?”王瑾晨脸上满布疑云。

  作者有话要说:  李元纮是李昭德之子,与唐玄宗时期那个宰相同名,但不是同一人。

  千人之诺诺,不如一士之谔谔:众多唯唯诺诺之人不如一名诤谏之士可贵。出自《史记》

  主角不是那种圣母白莲哈,不是什么大好人,也不会是大恶,就一普普通通的人,所以也会趋利避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