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白洲想了想, 笑着问,“意思是我做得还不错?”

  “或许吧。”邵沛然转过身,一边往外走一边道, “不早了, 该回去了。”

  “那你什么时候搬过来?”贺白洲跟在后面问,誓要将这件事完全定下来才安心,“如果有需要的话,我可以去帮忙。”

  “应该用不上。”邵沛然笑着拒绝, 却也没有说出具体的日期。

  贺白洲叹了一口气, 小声嘀咕,“应该是你最会对付我吧……”

  她几步跟上邵沛然,乘电梯下了楼, 又道, “你在这里等吧, 我过去把车开过来。”

  邵沛然转头看了她一眼,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她还以为, 贺白洲最近天天把晚餐地点安排在公司附近, 是别有所图呢。毕竟这么近的距离, 开车反而不方便, 毕竟这里是CBD, 要找个停车位并不容易, 还不如走过去。

  而步行的过程中, 难免会遇到红绿灯、十字路口什么的。在这种特殊的环境下,碰一下胳膊,牵一下手,都能找到解释的理由。

  总而言之,是个展现女友力的好地方。

  但贺白洲从头到尾, 似乎完全没有这样的心思,让邵沛然一时都猜不到她到底在想什么了。

  她站在小区门口的行道树下,目送贺白洲离开,忽然,不知从什么地方传来一阵悠扬的钢琴声。邵沛然微微一怔,垂在身侧的右手,手指忽然反射性地痉挛了一下。

  她垂下眼,短暂地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之中。

  但下一刻,一阵晚风吹过,女贞树的种子被风摇动,落下来砸在了她身上。

  邵沛然惊醒过来,一抬头,就见熟悉的车子已经近在眼前。

  贺白洲远远地看到邵沛然时,只觉得她整个人似乎都被一种淡淡的惆怅所笼罩。从第一眼看到这个人,她就觉得对方像是藏着很多故事。以前她不懂这种气质是因为什么,最近才终于有所明悟。

  车子开到近前,她降下车窗,故意笑着道,“您的专属座驾已抵达。”

  邵沛然也笑了起来,快步走过去,拉开了车门。

  开门的瞬间,她又想起了两套房子中间的那扇门。其实如果真的要解决这个问题,太简单了。虽然过于艺术性,但那总归是一扇门,而门都是有锁的。

  只要把那扇门反锁,就能将两套房子彻底分割开来,成为两个独立的空间,互不干扰。

  但是贺白洲没有这样提议,邵沛然也没有说出来。

  那扇门开着,就像打开了一条神奇的通道,让她可以走出去,也让别人能走进来。这扇门是贺白洲凭借一己之力打开的,邵沛然又怎么能关上?

  所以她说贺白洲很擅长对付自己。

  没有什么阴谋算计,没有什么高超技巧,正因为她一眼就能看透,才反而让邵沛然产生了一种一切都在掌控之中的安全感。

  怎么可能拒绝?怎么舍得拒绝?

  ……

  邵沛然不说,贺白洲本来已经暂时放弃了打探搬家时间的想法。谁知把人送回家,邵沛然下车时,却突然一派自然地道,“我这周末会搬过去,晚上过来一起暖灶吧,可以带上你朋友。”

  “高一雯吗?”贺白洲问。

  邵沛然笑,“你还有很多我不认识的朋友吗?”

  贺白洲立刻败退了,虽然她觉得邵沛然和高一雯又不熟悉,没必要带上电灯泡。但既然对方开口邀请,她回到医院之后,还是向高一雯转达了这件事。

  “还真搬过去了。”高一雯说,“恭喜,你很有戏啊。”

  “本来就没问题。”贺白洲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在邵沛然面前的忐忑,十分自信地道。

  “这不一样。”高一雯说,“这回她可是连我也邀请了。我算哪个牌面上的人物?算起来也只跟她见过几次面,说过几句话,和陌生人没什么两样。她请我,当然是看你的面子。愿意主动接触你的朋友,你的圈子,这可是很重要的一步。”

  贺白洲原本没有多想,只觉得暖灶这种事人多热闹,听高一雯一分析,也跟着高兴起来。

  等到周末,她和高一雯带着礼物赶到,看到已经在房子里忙碌的陌生人,就更确信了。

  邵沛然也叫了两个朋友过来。说是朋友,但其实还是她的老同学、合伙人和同事。所以她不但愿意主动接触贺白洲的朋友,也愿意把自己的朋友介绍给她认识。

  贺白洲这么一想,感觉骨头都轻了几斤,整个人走路都是飘的。

  她竭力克制住自己脸上的笑容,十分热情地跟两人打了招呼,像个女主人那样感谢他们今天抽空过来,让他们一定要尽兴云云。

  弄得两人有点儿疑惑,这里到底是邵沛然家还是她家?

  高一雯在旁边听完全程,强忍着扶额的冲动,拉着两人说话,很快就转开了话题。

  晚上吃的是火锅。锅底是一家著名的重庆老火锅底料,下锅翻炒之后直接加水烧开,浓郁的火锅香气弥漫着整个房子,勾得人食欲大振。菜是让生鲜超市洗好切好送过来的,拆开就可以直接下锅。

  除此之外,每个人过来的时候都带了一些小食。有卤肉、烤鸭和凉拌菜,加上各种火锅,摆了满满一桌子。邵沛然的朋友还带了一瓶红酒,一瓶青梅酒,虽然吃火锅似乎不太合适,但大家都不在意,也打开了放在一边。

  因为不用自己动手,所以人到齐之后,大家就可以落座了。

  贺白洲就坐在邵沛然身边,看了一眼飘着厚厚红油的锅底,不由低声问她,“你的胃受得了吗?”

  一边说,一边拿过她的蘸料碟,调了一份麻酱。

  邵沛然看得好笑,“你怎么不再给我倒杯牛奶?”

  她的本意是说自己的胃没有那么脆弱,然而贺白洲一听,觉得大有道理,于是真的去厨房倒了一杯牛奶。还嫌冰箱里拿出来的牛奶有点凉,用微波炉叮了一分钟。

  邵沛然:“……”真有你的。

  心里虽然想吐槽,但当贺白洲将牛奶放在她面前,而所有人都看过来的时候,她还是笑着解释了一句,“我胃不太好。”

  其他人立刻收回视线,没好意思说他们并不在意她的胃好不好,在意的是贺白洲在这个家里,真的完全不见外,表现得好像是她和邵沛然要一起住在这里似的。

  不过这个小插曲并没有影响餐桌上热络的气氛,各种食材依次下锅,大家便都热火朝天地举起了筷子。

  吃到一半,因为太热,大家都出了汗,贺白洲还起身去将空调打开了。

  贺白洲手边放着一碟贡菜,下肉食的时候,她就顺便夹了一筷子放进去。没想到邵沛然挺喜欢,一根一根地捞出来吃。贺白洲发现后,便时不时地夹一筷子放进锅里。于是在其他人都没发现的情况下,一碟贡菜都吃完了。

  等到下蔬菜的时候,邵沛然那位女性朋友崔燕文在桌上找了一圈都没找到,还以为是商家忘了放。

  贺白洲默默将手边的盘子推开,深藏功与名。

  桌上的食材看着多,但五个人吃刚好,最后只有烤鸭剩下了。两瓶酒当然也喝光了,也不知道是热的还是酒意上头,每个人脸上都浮着明显的红晕,连话都比刚见面时多了。

  大家都很自觉,吃完之后将碗碟全都清理了,放进洗碗机里,然后才开口告辞。

  贺白洲正准备去厨房切水果,闻言顿时有些不舍。这就是她不想带高一雯过来的原因,两人坐一辆车过来,回去当然也不好分开。这样,高一雯要走,她当然也不好继续厚着脸皮留下。但就这么走了,又实在不甘心。

  好在高助理不愧是拿了两份薪水的资深助理,已经熟谙老板的心态,所以她道别的时候,挽着崔燕文的胳膊,说自己跟她约好了一起去附近逛商场,让贺白洲自己走。

  “反正我们都喝了酒,不能开车,你自己叫个车吧。”

  贺白洲:“……”也就晃了一下神的功夫,其他人就都走掉了,房间里只剩下她和邵沛然。

  虽然是得到了独处的机会,但其他人都走了,只有自己留下,这也太明显了。而且她也不知道留下之后应该搞什么,于是贺白洲踌躇了一下,便问邵沛然,“去楼下走走吗?正好可以消食。”

  小区里绿化做得不错,两人下了楼,沿着门前的人行道往前走。

  高档小区的住户不多,外面的人又进不来,所以虽然也有不少人吃过晚饭在小区里散步,但周围还算安静。路灯将地面照得雪亮,正是百花盛开的时节,时不时有风把甜甜的花香送来,清爽怡人。

  贺白洲走在邵沛然身边,心里盈满了一种静谧的快乐。

  行走间,两人的衣袂时不时轻轻触碰。注意到这一点,贺白洲不由低头看向自己靠近邵沛然那一侧的左手。

  只要胳膊晃动的幅度稍微大一点,就可以碰到邵沛然的右手了。只要不着痕迹地在触碰的瞬间展开手指再收紧,就能握住对方的手了。

  这想象让贺白洲整个人都紧张起来,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左手上,但指尖动了动,一时又无法下定决心。

  现在可以吗?还是再等一等?可是这样的机会很难得的。

  也许是酒意壮胆,贺白洲的想法渐渐倾向于现在就试一试,即使邵沛然挣开了,自己也可以假装是不小心。

  这么想着,她胳膊微微抬起,手背轻轻贴住邵沛然的。

  就在她下定决心行动的瞬间,邵沛然忽然开口,“对了,下周我要出差一趟。”

  作者有话要说:  虚假标题党就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