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耽美小说>我们这座山(GL)>第115章 重逢

  师姐醒来时,喝了两杯水,穿内衫时总系不上背后的带子,于是把迷迷糊糊的希夷推起来给她系好。

  我师姐后来形容她没有想象也并不渴望但被许多人贪恋着的床笫之欢时说,就像恰到好处的温开水。

  希夷自忖是个在□□上噬魂入骨的真妖精,结果我师姐认真地说她像杯温开水,她在师姐这里折戟沉沙,好半天才回想起我师姐和她滚在床上的时候认真探寻的表情不是作假……她的确是栽了,我师姐是个提起裤子就很无情的女人,年纪轻轻就如情场高手一样老练……但人又是正经的,把这件难以启齿到害羞的事和其它事情并列,仿佛摆在试题集中的一道难题一样解算,好像把房间深处的被子拿去阳光下晒,任由它蓬蓬松松,不顾上面陈年的血。

  但我师姐还是因此体会到了希夷所说飞下枝头的感觉,她多了一种……体验来缠累她的修行。

  那是一种犹如口渴的欲望,身体对她说,哦,还有这样的感觉,于是她在新的感觉中迷惘起来,就像小时候饿了就要吃,渴了就要喝,困了就要睡,她以为身体的边界到此为止……然而体验过发现,哦,身体还有这样隐秘的诉求。

  第三杯水喝进肚子里,有人开始敲门。

  师姐从昨夜残留的感觉中整理思绪。门外站着弓和喷她一口毒的少年。

  “这是我的儿子,守诫道友,我带他来向您道歉。”

  “没关系。”师姐并没有等待少年开口,少年茫然地看向师姐,此时他已然恢复人身,双手不自在地拧在一起。

  “道友今天要是方便,我带着您二位看看我们的村子。”弓客客气气地拱手,师姐点点头,忽然想起来还有个狐狸稀泥一样瘫在床上,回头喊了一声:“弓村长请我参观暂留村,你去么?”

  “这就舍不得啦?”希夷答非所问不知道在讲什么鬼东西。

  师姐于是答复:“走吧,她不看。”

  从蜂巢一般的房间出来,师姐很容易看到蛇人们和善的面孔。弓带着小儿子和她闲聊,她才惊恐地意识到,弓已经三百岁了,而这个据说要“成年才可以有名字”的未成年,也已经有八十八岁。

  师姐举目一望,自己的年纪在这里只相当于那个摇摇椅上口水帕湿透的小孩。

  怪不得所有故事记得这样清楚,原来还没有更迭过几代,若是他们不是凡人而是修真者,则可以像希夷一样一口气活个一千多年……而在这里,年纪最长的是五百岁,之后便仍然不可避免地走向枯朽老去。

  妖族的寿命都很久,如果不是妖族战争妖族将人族压榨太厉害,或许统治还能持续千千万万代。

  但天上的人会容许么?

  我师姐很遗憾她一直以来没有和我见面,否则我答应过将所有我知道的事都告诉她,她就可以清楚知道天人杀了师父的前后消息。而如今,她从另一个侧面窥向天人的存在,天人使人化成了妖……何等神通。

  来自天上的神迹,神降山,鹰妖……

  “村长,请问你是否知道,祖先从神降山裂谷中走出时,有没有看见有人化做鸟类?”

  似乎所有的妖族都是陆生生物,而唯独鹰妖,就是理事长告诉她的,体内有陨金的这些生物具有鸟的形态,可以翱翔天宇。

  而且也没有水生生物……她就没有见过鱼妖,或许早就被炖了,也或许压根儿没有。

  “这……我并不清楚。”

  于是师姐岔开话题。

  暂留村是一条生化巨兽,有血有肉,然而却没有意识,内里又有合金的结构,仿佛一列咆哮着的巨型梭车,以每小时3公里的缓慢速度在地下前行。

  “你们开往哪里呢?”

  “我们游走在沙境中,沿着祖先们开挖出的隧道不断巡查,排除危险。”

  “危险?”

  “道友,你们来沙境,是做什么呢?”弓没有正面回答。

  师姐并没有遮掩:“我被通缉,无处可去,本打算去北边修行。”

  “北边啊……”弓沉吟片刻,“那是一望无际的冰河。”

  “我会去。”

  “出发之前,在我们村暂留几日吧,狐族的朋友到来,我们要好好招待。”弓说,这才带着师姐看向某一舱室内的桌子,桌上画着沙境全图,零星布着绿色、红色、蓝色三种颜色的点,当中有一个三角,师姐回想自己的地理知识,指着三角问:“这是守土派?”

  “嗯。”弓指向了绿色的点,还未解说,师姐忽然意识到她并不是狐族朋友,听这机密是不合适的,后退几步。

  “村长,我实在不是……不是狐族,我是华夏星东部凤吟山修士,没有什么别的形态……所以,这些机密要紧事,我还是不听了。”

  师姐礼貌地颔首准备退去,弓却笑起来:“你们不是一起的么?”

  “这也是误会……”

  “有什么误会不误会,来吧,这也不是机密。”弓一请再请,师姐才回到桌边。

  “这绿色的,是水源,我们总要经过这里取水,供给全村使用。但是我心里有时间表,和守土派错开,否则取水这件事最容易打起来,我们也不愿意和那些道友起争端。”

  水源最少,零零星星只有七个点,其中一个还被打上叉号,弓说,那是已经干涸不能用的水源。

  “沙境和寒境交错一部分,寒境挡在沙境南边,因此也没有海水可取用……因为人少,也建不起这样的大型海水淡化工程……”

  师姐不由得想如果现在自己还是委员会第八理事,那么她可以很轻易地批一支大型队伍过来搞搞基建……可惜不再是了。

  “红色的点是已知的敌人,蓝色的点是从守土派收到的敌人可能会来的位置。沙境太大,我们只能合作。”

  “敌人?”

  “这就是我们说的危险了。”弓的手指摁在红色的点上,仿佛是要把它抠下来一样,整张图只有五个红点,最近的红点离这里有二十多公里。

  “道友,虽然天神让我们变得强大长寿,形态不同,但我们对天神……这么说您可能不信,但是,天神总是派下天劫来,我们至今都不知天神派下的天劫有什么目的。”

  师姐心头狠狠一跳:“天劫?你怎么知道那是……改造你们的‘天神’派下来的?”

  我师姐注意到了一些不同,在我这里,天上的势力被称为“天人”,而在这里,被称为神。

  “是神亲口告诉我们,”弓陷入漫长的回忆中,然而这段记忆并不久远,“最初天上只是陆陆续续飞下奇形怪状的东西,祖先说材质和当初的灰黑祭坛相同,我们怀着敬畏的心情靠近他们……然后,神当着我们的面,抹杀了一个修真者。”

  师姐眉头一皱,师父他们是集体被抹杀,难道天劫的目的就是来杀那些优秀的人?

  “之后,祖先和守土派结盟,说无论如何不能让同胞被杀,我们受神的恩惠,所以只提供信息,不肯动手,直到……二十年前。”

  那只鹰飞掠过守土派的天空,金色的长发与俊美的容颜让许多人移不开眼。

  他说,他曾是神子,被派到人间,抹杀一位强者。然而,他被强者救下来,恢复了自我意识,想起来,他只是天神炮制的生化兵器。

  他告诉我们,那些号称神的,不过是另一个文明的人,他们抹掉了我们的文明,换成他们的,连带我们的星球,也变成了他们文明的名字。

  弓受邀在守土派做客时,那只鹰说了许多可怕的话。他说,他的记忆缺失,但他知道天劫的到来,天劫的目的谁也不清楚,有的天劫是天外人工飞来的陨石,毁灭一整个村落,有的天劫是他这样的鹰妖,从天而降,或是搭乘飞行器,或是御风而行……但是他知道,在天人的队伍中,天劫是一个暗杀队,这个小队只会遵从不知道谁的意志,抹杀掉华夏星上的某个或是某群人。

  “为什么会相信他?难道不怕他才是天劫的卧底?”

  “因为他是人类强者写了保书来的,他代表一个人类势力……那个势力和守土派结盟,四处截杀天劫。那个势力说他们要弑神……”

  “等等,我没有弄明白,是什么强者和什么势力,让你们无条件信任?”

  “并不是无条件信任……那个强者曾和朋友来沙境,在守土派的帮助下考古,找到了许多不属于现在文明的东西……而在那些遗迹符号的解读中,守土派的人才解读清楚自己旗帜上古老符号的意义,所以他们先信了。”

  “还有别的么?”我师姐仍然觉得守土派和暂留村的信任来得太容易。

  “我们和守土派是朋友,我信任他们的信任罢了,至于刨根问底问清楚,道友得去守土派问明。”

  最后弓自己解读起来:“或许守土派和那个势力也是朋友。我们信任朋友。”

  “什么势力?哪个强者?”师姐试图知识中寻找思绪的出路。

  然而她完全没有想过,不需要很渊博的知识,答案是她极其熟悉的人。

  “一位在南边毫无名气的化神强者,她的名字叫凌霄,是一名术士,在符阵学上也很有造诣……只是那位神子来时,这位强者已经陨落了。这个势力叫做自由党,他们说,自己为了华夏星的自由而战。”

  师姐从未在师父心中的地位超过那个名为凌霄的幻影,她还在银行中存了凌霄的手稿……她和传说故事仅仅一线之隔。

  我师姐忽然觉得一阵头晕目眩,莫名其妙的信任充斥在脑海之间……好像知道凌霄是自己的同门,她就天然生出发自内心的温柔。

  “我想在这里叨扰很长一段时间。”师姐想参与到暂留村对天劫的截杀之中,了解更多的事情。

  “当然可以。”

  然后,过了大半年,弓接到了来自守土派的邀约。

  凌霄来了,请道友来做客。

  另:此凌霄非彼凌霄。

  “这是什么意思?”弓暗自琢磨,料想我师姐非常关心天劫和那个势力,于是请她同去。

  我和师姐就这样猝不及防地见了面,在我见唐宜之前,我见到师姐和暂留村村长弓一同前来,一阵头晕目眩。

  师姐瘦得像被砂纸打磨削去一层稚嫩的血肉,剩下炯炯有神的双眼和愈发冷峻的神情。

  好死不死的,麦子好像推土机一样轰轰地冲过来在我胸口擂两拳:“小凌霄,来,你朋友在等你。”

  我越过麦子,不安地走向师姐,走近才发现,师姐的表情管理做得极好,隐忍着一股复杂的情绪让自己变得冷峻刻薄……然而她最自然的状态是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神情舒展。

  我是她追逐的幻影,我是她庇护的幼苗,苦厄和想象中的影子合为一体,师姐隐忍情绪。

  “长高一些了。”师姐将手搭在我头顶。

  心里的不安渐渐散去,我把自己埋入师姐怀中:“对不起,师姐,我会好好解释的。”

  “变得很不一样了。”

  “我现在是个小天才。”我说。

  师姐的表情终于柔和下来,恢复平时的轻松自然,她摸摸我的头发,好像之前摸一只小狗:“先去看唐宜吧。从命还好么?”

  “好着呢,还是那么胖。”我答应了一声,才跟着麦子去找唐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