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耽美小说>我们这座山(GL)>第92章 走。

  我师姐的伤口愈合需要庞大的灵能给养,这是最笨的办法,在没有医生与药物的情况下,恢复伤势就需要不断吸收灵能逼迫自己的细胞疯狂生长弥合伤口,粗俗一点比喻就是灌溉农田,医生医治就是针对性滴灌,而师姐只能撒开水龙头漫灌,能补一点是一点。

  阿豪已经把自己压箱底的存货都献给师姐,自己终于走出凝霜城,带一些人去寒境其他城市互通有无。但他毕竟是个炼气期,又在荒郊野外,攒不出多少好东西,所以一箱灵石都没把师姐的伤口补完,而更要紧的是,师姐在这生死的时刻要再次结丹了。

  要是这个消息让别人知道,所有人一定会痛骂我师姐是个大变态,爆掉金丹之后没过三个月又要突破了,合着金丹还是战略性/武器,说炸就炸了,但我师姐知道这次除非道心稳定,不然再爆金丹可能就要原地陨落了。

  我师姐的意识非常模糊,她其实知道现在不是个突破的好时机,但是因为伤势的缘故,吸收灵能的渴望深埋在身体中,身体深处她曾经作为金丹修士的需求让她无意识地拼命吸取灵能,于是突破就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有些人突破,日落到日出就可以完事儿,但是有人突破要耗费一个礼拜,我师姐曾经就是前者,现在她可能比后者还够呛,二次孕育金丹犹如十月怀胎,难上加难,光昏迷就过了好多好多天。

  最后师姐还是动用了她存起来的最后一部分妖狐给她渡来的灵能团,勉强修补伤口,而浑身经脉稍微好了一点,丹田就开始疯狂吸纳灵能,她已经控制不住了。

  但结丹这件事还是被打断了,陆绍然来了,他学过一些急救知识,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我师姐薅在褥子上躺平,看起来灵能终于安心修补伤口,而不是努力求突破了。

  希夷坐在窗边看外头,师姐一直没醒过来,所以她懒得看陆绍然的俊脸,但陆绍然凝视她,好像有话要说。

  几声砰砰声,有人敲门,两人扭头,青磐托着曾经的守诫剑进来:“之前战斗的时候被压在之前那片房子里了,今天挖出来,还给仙师。”

  陆绍然和颜悦色:“听说守诫教你浮空术。”

  “我还不会……”

  “施展一下我看。”

  青磐挠挠屁股,想了想,摇摇头,把剑推到陆绍然手里,闷头抛开了。

  神剑在陆绍然手里忽然气氛一变,陆绍然脸色也变了,希夷百无聊赖:“什么表情啊好像神剑骂你一顿似的。”

  “神剑……决定跟随我……”

  “啊?你抢她的剑?”希夷眯眼准备抬手抢回,陆绍然表情绷紧:“并不是我抢……是……剑灵……舍弃了守诫。”

  “胡扯吧仔细想想哪个神剑这么没眼光?算了算了,废铜烂铁,不稀罕。”希夷先是生气,又是恼怒,最后摆摆手,一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模样。

  但是希夷还是欣慰的,那么这意味着……我师姐没有神剑在手,也还是施展出了更强的剑意来破掉她眼底的剑意么?

  “希夷。”陆绍然收起剑,它沉甸甸的,不知道为什么总是颤抖,不知是神剑的情绪还是自己并未准备好,于是他还是将剑搁下。

  希夷笑,因为他放下剑这个动作显得他很知道自己的斤两,好感稍微上涨。

  “修魔者二十七似乎并没有死……我来时,在厂区看见了一些非常令人在意的东西,但是我听说那天二十七用了秘法,修为暴涨,所以我想……能否……麻烦你和我一起……”

  “求人帮忙怎么还别扭起来?好啊,当然可以。我本来就要去杀他。”希夷款款起身,回头望了望我师姐安静躺卧的样子,没做好表情管理,落在陆绍然眼里就像是老母亲在慈爱微笑,但陆绍然不敢说,怕希夷暴起拧断他的头。

  那天修魔者二十七直接摔倒在地的时候,凝霜城人都以为是希夷动手,让他走出几步就嗝屁。

  之后看希夷就如神仙,原来这个每天没正经样子的女人才是最厉害的角色,之后看见她都收起轻佻,恨不能立正行注目礼。

  但实际上是师姐留下的剑意杀了他,而希夷撑死了只是个助攻而已。当天禁制破了之后,凝霜城的事乱七八糟,因为阿豪也受了重伤,所以一群人吵吵闹闹商量着接下来的事,腾出一间最向阳敞亮的屋子给师姐和阿豪他们养伤,所以之后修魔者哪里去了,是死是活,希夷也不清楚。

  又是一个剑士一个希夷的组合往破旧厂区走,只是这个剑士不是之前那个了,希夷幽幽地想,陆绍然是挺俊的,和她诸多前任很有相似之处。

  “之前你怎么不在场啊?让守诫受了那么重的伤。”陆绍然在前面问,希夷想了想,还是没说实话:“我又不是拴在她腿上的铃铛串儿,我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可能修魔者也就是看我不在才敢造次,你说呢?”

  天忽然变了,苍穹变成一团凝重的血红,隐隐刺出夺目的金光。东边,雷电交加,一道撕裂半边天空的闪电划过,恍惚闪出一道巨人的影子;西边,血红化作雨滴,静静地落在地上,有一个几乎透明的人站在地上,雨滴顺着身体轮廓流下,他渐渐露出真容;南边,一个平平无奇的佝偻老头,手持一杆戒尺,邋里邋遢仿佛要睡着了似的从废墟中钻出……北边,陆绍然持剑而立,他的佩剑并不如师姐的那样有名,但仍然是上等灵器,剑尖反射熠熠金光。

  “你说得是。”陆绍然说。

  “哦……在这儿等着我呢……”

  三位元婴,一个筑基巅峰在这里埋伏,还挺有牌面。

  这个事情必须先做一个了结。

  起行时,陆绍然问:“您是说,之前所有的坏事都不是妖狐做的,我明白守诫的态度了,可我们为何还要倾三位元婴之力来追捕她?”

  “妖狐非我族类,无论何时,它都是我们的敌人。我们只是用一个小敌人,做大敌人的幌子。民众的心太小,他们听不得复杂的事。即便我们说出全部,分清主要次要的敌人,他们却只知道一件事,那边是敌人强大,敌人太多,除此之外,他们只会恐慌、消极、亢奋,好比无心点燃的山火。”

  “你看那些扑灭山火的凡人,并不是提着水管一股脑地扑火。而是点燃树木,引导火势——我们做的,就是这种工作,等这事结束了,挖掘遗迹的工作还需要你,下任宗主的人选,我推荐了你,但是和其余几位比起来,你还缺些履历……”

  翻书的哗哗声不绝于耳,陆绍然持剑上路。

  现在面对妖狐,他心里仍然觉得慌乱……用了一个异常拙劣的办法将妖狐引来这里,真的是君子所为?这又回到街头斗殴的时候了,私底下约了人来,包围起来,后脑勺拍黑砖……

  不快的记忆。

  但很快就会结束了。

  等活捉妖狐押送修罗地狱,再加入遗迹先遣队,立下功劳,他的履历上将会多出光辉的两页,让他在锦华派那些已经老了的竞争者中脱颖而出……成为下一任宗主。

  一路走到如今,他最擅长的就是……把握机会!

  妖狐站着没动,就让他做试探的第一剑!

  长剑破空而出,最没有技巧但最凌厉的一剑。

  如果妖狐接不住没关系,它身后就是戒尺老者,老者手持一柄普通戒尺,平日在修真学院做客座教授,最喜欢教书育人,因为形貌不佳,总被学生调笑。然而他实打实是一个战斗系元婴强者,戒尺抖开一道风,开合之间,四周隐隐约约有一股强大的阵法,在其范围内,风变得迟缓凝滞,几乎要变为静止,然而细看,却发现在他四周卷起的,是无比锋利的风刃,犹如鸟群起落,被戒尺引导,雁阵扑向希夷后心。

  雷电在狂烈闪烁时露出的巨人身影变得模糊,在一刹那,巨人踏向了希夷,在那一刹那,天空被闪电照作白茫茫一片,连陆绍然都觉得有一瞬间失明。巨人下,远处站着一位白须老者,双手掐诀,怒喝一声:“起!”

  希夷身侧卷起阵阵白烟,那天空耸人听闻的巨雷被引导,狠狠砸入烟雾中,戒尺老者的风刃随之赶到,没入烟阵,嗡嗡鸣声之间,陆绍然的剑尖已然扑到了希夷眼前。

  “火雨……淅淅沥沥……”血红色雨中的透明人陡然消失了,希夷脚下的土地忽然像是被常年阴雨浸润,将人深陷其中,然而那些雨滴却是蕴藏着惊人的热量,烧灼着人的双腿……但泥土愈发粘稠。

  四人各自使出必杀一招,但希夷一直没有懂。

  老实说,希夷想躲,也不一定躲得开,三个元婴中,那戒尺老者看起来身边有领域的征兆,或许可以突破化神,而火雨与怒雷两位夹击,这么短时间,他们早就计算好了,她逃走,不死也要脱层皮——

  如果不抽出灵能给守诫治伤的话……也可以一战。

  希夷幽幽想,自己什么时候就栽在一个年轻的小丫头片子身上了?她可真是情根深种的一只好狐狸精。

  右手成爪,本相显露,半人半狐,眼睛细长,尾巴荡开,狰狞的兽容上显露残忍的笑意。

  拿住了陆绍然的颈项。

  那把剑当中折断,撇在地上,风刃早已割掉了她不少皮肉,雷与火雨也让她血迹斑斑。

  但她还是只拿住了陆绍然,提起。

  “住手!”戒尺老者失声惊叫,这里只有他是锦华派的人,陆绍然损失了,锦华派将会失去一名宗主候选人!

  “跟你们走可以,我有条件。”希夷不紧不慢,爪子收拢,陆绍然被捏得面色青紫,却仍然没有昏过去……而希夷浑身血迹斑斑,显露本相实力不错,然而浑身上下没一块好肉,就连耳朵也被割裂一角,软趴趴地耷拉在脑袋上。

  “妖族还敢谈条——”长须老者大怒,然而戒尺老者却沉吟道:“什么条件。”

  “我呢,不是你们抓的。来抓我的人是风吟山修士守诫,”希夷眼睛弯了弯,血从额际滴落脸颊,她尝了尝,这红色的鲜血很温暖,“你们不要抢她的功劳。”

  “守诫现在昏——”

  “你们是傻/逼吗?那就救活啊,她不是你们修真界的人么?救她对你们来说很轻松吧?救活她,然后我放下陆绍然跟你们走,你们是哪个门派?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看你口气……守诫会包庇你。”戒尺老者说。

  “你只是怕凤吟山抢了……哦,想起来了,锦华派的功劳。亏你们还是修真者……”

  “她在拖延时间。”地底的淤泥变得更加黏稠,绞紧希夷双腿,血色的雨滴自她身后溅落。

  九尾忽然拉长,化作狰狞的刚劲有力的鞭子似的,凭空抓出一个人来,那是个瘦小的中年男人,雨滴簌簌滴落,落在泥土中仿佛血一般刺鼻。

  妖能在这一刻膨胀到极致,天上的异象彻底改变,被妖能扭转,化作幽邃的漩涡,似乎其中涌动着危险的力量。

  “我不介意和你们耗下去,最终我的下场不外乎是死,但你们本可以不死……”

  陆绍然和被尾巴囚禁的男人发出痛苦的哀鸣。

  “算了,让凤吟山欠我们一个人情,不吃亏。”戒尺老者说,风刃收起,双手背后,证明了自己的诚意。

  “守诫会救她么?还是说她与妖狐背地里有什么交易?”长须老者也收起神通,追上戒尺老者的脚步。

  两位老者交谈,面前却慢慢走来一个人,披着件宽大的白色外衣,扶着墙,脚步虚浮,看起来很是虚弱。

  “守诫小友。”

  “凌前辈,许前辈。”师姐身体不大好,只是颔首行礼。

  “听说你伤势不大好,怎么不好好休息静养呢?锦华派的医疗队已然在路上了……”

  “我来澄清一件事……我并不包庇谁,错了就是错,对的就是对。”

  师姐的语气淡淡的,听起来像是在生气。

  戒尺老者立即拱手:“守诫道友说笑了,谁会怀疑你的道心纯正呢,而且你师父生前素来与我们交好,我们是决不会怀疑玄术的徒弟的。”

  然而我师姐明明记得来山上溜达串门的并没有这两号人,我师父看万事如傻逼的态度很难让人觉得她会有很多“交好”的朋友。

  但她也会摆客气脸,苍白地笑了,略一颔首:“我来救人罢了。”

  此时两个老者才看见她居然背着剑。

  “喂,老头,不是说救她么?磨蹭什么呢!”狐狸还维持原本的姿势,看来伤势不清,连头也没回。

  “希夷。”师姐喊。

  狐狸尾巴晃了一晃:“你醒啦?”

  师姐已然走到了希夷面前,右手搭在希夷的爪子上:“松开。”

  “说了不许命令我……”

  “你没说,松开,陆绍然只是做本分的事。”

  狐狸的右手一松,我师姐脸上显出淡淡的笑意,扶了陆绍然一把,自己险些摔倒在地,希夷扔开了尾巴里的火雨,托住师姐的胳膊。

  陆绍然终于喘过气来,趴在地上不住地咳嗽着。火雨急退几步,捂着喉咙退回另外两位身后。

  师姐轻拍陆绍然肩膀,递过神剑。

  我师姐站在希夷面前,觉得现在的希夷莫名其妙特别听话,虽然心中讶异,但并未想太多,只是转过脸,从乾坤戒中摸出她练习用的佩剑。

  “三位前辈,我有几句话要说。”师姐面向那三位元婴大能,剑尖朝下,面容冷淡,恢复最初淡淡的神采。虽然直呼前辈,但因为自己的身份无论从委员会说还是从门派地位说都其实要比这几位高些,所以没有过多谦称,也带着师姐自己的骄傲。

  “小友直说无妨。”

  “我师从剑士玄术,在凤吟山修行,最初结丹太早,有过一些名声,后来为除掉我身边这只妖狐自爆金丹,不知道三位前辈知道这事么?”

  “小友义薄云天,侠肝义胆,自然是知道的。”

  “所以,若妖族战争再一次爆发,我,凤吟山守诫,绝不会投敌卖国,也绝不会畏葸不前。”

  师姐的目光环顾四周:“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妖狐自千年前来,并未参与过妖族战争,并未害过一条性命,也并未阻挠修真界稳定发展。而我们决意讨伐妖狐有两次,第一次,推进修真界改革,第二次……却是讨伐妖狐是假,寻找未知的第三方势力是真。那么,妖狐自己做了什么,值得入修罗地狱?”

  “守诫,你这是要给妖族开脱了?”

  “恐怕会被说是叛族。”

  “人说我什么,我并不在意。我的道心如此,谁也改不了。我敬畏民族/仇恨,遇见讨伐妖族历练,我并不阻拦,我理解妖与人不同,所以对妖族出手并没有留半分后手,我也明白大敌当前,最可怕的敌人就是未知,因此要找一个已知的敌人……”

  迎着三个元婴的目光,我师姐拖着伤躯,淡淡地吐出自己的见解:“然而,以不存在的罪名捉一个妖族,我不认;因为政治/需要,所以将轻罪判作死罪,我不认;我们一边说要上下齐心找出敌人,却想办法对民众修饰事实,还认为民众愚妄浅薄,我不认。”

  希夷被师姐拦在身后,然而师姐伤躯虚弱,她本相庞大,几乎没什么作用。

  然而我师姐还是稳稳拦住了希夷,并回过脸,嘴唇无声地翕动:“走。”

  然而这时陆绍然已经拔剑而起,剑灵终于和师姐为敌。

  师姐和陆绍然都感受出剑灵的悲伤。

  然而报答剑灵的最好办法,就是用更加无畏的剑意击败他。

  “我来会会四位吧,或许这是……大道之争!”师姐已经消失在远处。

  我师姐回头看了看希夷,希夷读懂了她剩下的话,在元婴追上来之前使尽浑身解数逃走,身影转瞬便消失了——戒尺老者追到海面上,发现希夷已经甩开了他。

  而更离谱的是……

  两个元婴,一个筑基巅峰,没拦下一个受伤的守诫。

  “她突破了……但现在一定需要找地方巩固境界,否则境界跌落,再次结丹就更加困难。我们往灵气浓郁之地找。”

  “玄术的弟子……”长须老者抚着被斩掉半截的胡须,“和玄术一模一样啊……”

  他转脸看看跌在地上的陆绍然,似乎若有若无地对戒尺老者使眼色,挤兑锦华派弟子不如我师父的徒弟。

  师姐能突围,最关键的是……她打到一半把剑抢走了!

  “剑灵前辈,晚辈想,您还是在我这里比较能滋养魂魄……”

  我师姐这样说。

  作者有话要说:  玄术和她的弟子:

  剑士(x)

  强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