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朝阑不说话。

  施聆音用没受伤的肩膀轻轻撞她,一半撒娇,一半耍赖“顾上将不是说话算话吗,现在要食言了吗?”

  顾朝阑还真犹豫了一阵,随后忽然想起来“我当时并没有答应你。”

  施聆音厚脸皮“你看看我的肩上的伤,真的没答应吗?”

  顾朝阑沉默。

  施聆音委委屈屈道“我都不知道被子弹贯穿身体,原来是那么的痛。那时我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机甲里……”

  “我答应你了。”顾朝阑打断她,扶着施聆音肩膀的手指微微用力,轻声重复说,“我答应了。”

  施聆音抿唇偷笑,乖乖靠在顾朝阑怀里问“那你什么时候兑现承诺。”

  顾朝阑道“等你伤好以后。”

  停了一秒,再补上一句“再说。”

  施聆音道“没有再说,就是伤好以后。”

  顾朝阑没接话。

  施聆音撑着身坐起来,想调转方向,面对顾朝阑。她一只手,活动不方便,还总是扯到伤口,疼得她直抽气。

  顾朝阑压了压她肩膀,说到“别乱动。”

  施聆音道“有个很重要的事,我要看着你说。”

  顾朝阑看她表情认真,一边压着施聆音,不让她乱动,同时自己坐上病床,侧过身,面对着施聆音“要说什么?”

  施聆音抿唇,笑意一点一点从眼底浸出来,娇媚勾人“上面还是下面?”

  顾朝阑茫然“什么?”

  施聆音直勾勾盯着顾朝阑的眼睛,探出小截舌尖,刻意缓慢的舔过唇角,暗示明显。

  顾朝阑一愣,而后慌张地移开视线,装死沉默。

  施聆音半躺在病床上,双腿就在顾朝阑背后,她支起一条腿,用膝盖轻轻撞顾朝阑的后背。

  “顾上将,你回答我呀。”

  顾朝阑一下子从病床上站起来“你该休息了。”

  施聆音也坐起身去拉她,这动作扯到肩伤,痛得她脸色一白,又摔回了床上。

  “叫你不要乱动。”顾朝阑一步跨近,托住施聆音的身体。

  施聆音立马倒进她怀里,用带着痛音的可怜调子问“那你还走吗,你不陪我一起睡吗?”

  顾朝阑解释说“病床太小了,我只能去陪护室睡,不然会挤到你伤口。”

  施聆音用另一只紧巴巴的抓住顾朝阑袖子“可是我现在饿了。”

  顾朝阑道“舒妈刚才有给你送汤和粥过来,你想吃哪个?”

  施聆音道“要喝粥。”

  “好。”顾朝阑按了床头连接客厅的呼叫器,外面守着的左晓晓很快敲门进来。

  “上将。”左晓晓往里一瞧,竟然看到自家从来不苟言笑的上将正挤在狭窄的床头,姿态亲密地把施聆音搂在怀里。她刹那间有被震撼到。

  顾朝阑说“舒妈拿来的粥,去热了端过来。”

  左晓晓看着顾朝阑怀里,笑得明艳放肆的施聆音,脑子懵了一瞬,觉得施聆音像极了电视剧里勾引正经帝王的狐狸精。

  顾朝阑道“还不去吗?”

  “哦,是。”左晓晓连忙回神,赶紧关门出去。

  热好粥,端回病房。

  一进病房,就看到施聆音还躺在顾朝阑怀里。施聆音靠在顾朝阑肩上,含着笑不知道在说什么,顾朝阑垂着眉眼在听,整张表情温柔得不像话。

  左晓晓简直被吓到。

  顾朝阑这时抬起眼,朝她左晓晓瞥过来视线。目光凉薄平淡,一点刚刚的柔和影子都没有,反而寒森森的,和平时的高冷凌厉一模一样。

  左晓晓低下视线,连忙把伸缩餐桌拉出来,放好粥和小菜。

  她刚把勺子放下,就听到那个施聆音用肉麻到骨头里的声音说“上将喂我。”

  左晓晓灵魂一颤,然后听到自家上将颇为纵容的声音“你受伤的是左手。”

  施聆音道“可我浑身没力气,伤口还好疼……”

  再然后,顾朝阑就真拿了勺子,开始喂粥。

  左晓晓震撼地看眼前的两个人。

  顾朝阑喂了口粥,也抬眸看着她,语调凉凉地“还有事吗?”

  “没有。”左晓晓收回视线,赶紧离开。

  关门前,她又往里看一眼。

  没看错,她家上将真的在喂别人喝粥。

  左晓晓关上门,精神恍惚地想,难道这就是爱情吗?

  再高冷的天神,也会被拉着跌进最普通,最接地气的喜怒烟火里。

  吃过粥以后,顾朝阑让施聆音休息,她准备去隔壁陪护室。

  “等一下。”施聆音叫住顾朝阑,“还有一个事没说完。”

  顾朝阑眼神一下子警惕起来“你伤还没好,别说那些。”

  施聆音满脸无辜“什么那些这些呀,我准备和你说正经事。”

  顾朝阑晃了晃视线“哦。”

  施聆音道“现在我们可以把我流产的事情赖在李惊雷头上了。你下次和他谈判,就在他面前提一提这个事情,看能不能讹他点东西。”

  顾朝阑说“李惊雷也在查你了。你在擂台上的事,引起了很多人注意。”

  可李惊雷什么也不会查出来,高宁行帮施聆音抹的痕迹,除非高宁行本人泄露,别人什么都查不到。

  但施聆音没说这些,而是问顾朝阑“那你怕了吗?我可能会给你带来□□烦。”

  顾朝阑低眸看着施聆音。

  施聆音唇边挑着略微轻佻和挑衅的笑,但她的瞳孔深处,却紧张地在发颤。

  顾朝阑道“又不是第一次了。”

  施聆音一下子笑了“你胡说,我还有什么时候给你惹过麻烦了?”

  顾朝阑看了很久施聆音,却没继续这个话题。

  对于她来说,施聆音的入侵,就是最大的麻烦。但顾朝阑并不厌烦处理这个麻烦。

  “你伤还没好,早点休息。”顾朝阑转移话题,打算离开。

  施聆音道“可我们话没聊完。”

  顾朝阑无奈道“我不觉得你麻烦。”

  施聆音唇角愉悦的一勾,又被她压下去,她撑着一双天真无邪的眼睛,追问“那你选上面还是下面?”

  顾朝阑“……”

  施聆音伸手,勾住顾朝阑的指尖“或者,都要?”

  顾朝阑脸上发烫,又无奈至极。

  她握住施聆音纤细的手腕,强制塞回被子里“这些事等你伤好再说。”

  施聆音连着逗她两次,也知道该收敛了,于是道“那你亲我一个再走。”

  顾朝阑低下头,半俯着身体,黑沉沉的目光定定看着施聆音。神情冷冷清清的,眼神却又温和得像是隆冬之后初融的春水,微凉,但柔软。

  施聆音心跳一乱。

  顾朝阑一手撑着床沿,俯低身体,从容缓慢,又温柔坚定地在施聆音额头上落下一吻。

  她轻声说“好了,晚安。”

  施聆音睫毛一抖,湿润的眼波在眸底颤动着荡开,这涟漪一圈接一圈,深深地荡进她心底里。

  顾朝阑关门离开。

  施聆音摸了摸自己额头,再也藏不住眼底唇角的笑,她笑着喃喃道“晚安,顾朝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