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绮眠放大了直播间的画面,看着许月亮那副专注认真实际上心不在焉的脸，静静地欣赏了几秒，这才回复了一个字：【嗯。】
许月亮目光下落,睫毛有轻微的一颤。
然后借着抽奖的借口,双手光明正大地落在了键盘上，唰唰唰先给她发过来几行字：
-【你没事吧？】
-【群里的消息我都看到了，谢谢你。】
-【如果睡得晚的话,等一下我，我有话跟你说。】
林绮眠眉头一挑,现在不就在说话吗？
偷偷摸摸的,还挺刺激。
她那点劲又上来了，回复许月亮：
-【这会有空,待会就不一定了。】
许月亮念奖品的嘴巴打了个磕绊：“抽,抽三份……中奖的不要嫌弃，没中奖的不要可惜，我们下个小时再抽一轮……”
稍稍顿了顿：“今晚我可能会下播早一点……没事,就是有些累了,对，毕竟我之前也算是做了个小手术嘛……”
林绮眠收到了手术对象发来的消息：【我下播了找你,如果你忙着就等闲了再回复我。】
林绮眠没在私信里回复,直播间送了个小礼物，弹幕打字：【好。】
她的弹幕颜色也变成了五光十色的,飘过去的时候还戴着小小的皇冠，特别显眼。
许月亮看着屏幕，笑了一下。
她继续直播,林绮眠去“忙”自己的。
橙子讨论区里关于女主播的帖子不少,但如果有恶毒的人身攻击或者不实诽谤,举报后会被删除。
林绮眠搜到了不少关于许月亮的，大部分是一些橙子举办的活动内容通报，底下洋洋洒洒盖个几百层楼，许月亮的热度集中在今年，所以在这类帖子里，也是今年才出现了一些明显是许月亮忠实粉丝的打call评论。
剩下的一小部分，有私人发起的女主播选美大赛，有喊着要许月亮某一天的深夜福利视频的，有扒许月亮和其他主播关系好坏的。
关于那个【就是玩儿】的“著名事件”，林绮眠并没有找到思路清晰的前因后果，但能看出，许多人把这个当许月亮的黑点，但凡要说她不好的时候，就得提两句出来。
没办法，林绮眠只得去私聊航海群的管理员。
管理员平时说话做事的劲，一看就是多年老粉，大概里里外外，没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但她刚一提到关于【就是玩儿】退钱的事，管理员就突然冒出来一句：【月亮找你退钱了？】
林绮眠：？？？？
管理员：
-【哎，月亮就是这样，虽然作为主播天天嘴上说着要礼物，但她其实不想接受太大额的礼物。】
-【今天这事，我就知道她肯定得找你退钱。】
-【兄弟，我也是看你真心喜欢月亮，才跟你说这事，你尽量让月亮少退点吧。】
-【咱们砸出去的礼物，六成给平台，月亮只能拿到四成。她退钱自己得补一大半。】
-【别看她现在挺火，熬过来也不容易。】
林绮眠：……
林绮眠把话题拉回来：【所以之前给那个玩儿退钱，也是这个原因？】
管理员：
-【那不一样。】
-【月亮一般是看有人上头一下子砸得太多了，或者是学生自己本来就没钱还在那逞能的，她觉得粉丝完事会后悔，才会去退一下。】
-【玩儿他是真有钱，砸过不知道多少个主播了，来月亮这以后，一直挂在榜一，本来也挺好的……就是嘴贱。】
林绮眠：【嘴贱？】
管理员：【平时开个黄腔就算了，他为了吹逼跟人说自己私下约到了月亮，被人把截图发到了讨论区，那天月亮直播弹幕全都是问她多少钱的。】
林绮眠闭了闭眼，密密麻麻的怒火从四肢百骸冒了上来。
管理员：
-【当晚月亮就去跟人对峙了，结果就是她把玩儿给她砸的所有礼物钱全退了回去，包括分给平台的那部分。】
-【转账截图她回在了之前那栋谣言楼里。】
-【撕得太过了，伤了大佬的面子，而且看直播的嘛，就是觉得花钱能买点……】
-【所以那事之后，有一批傻逼就像被戳到了肺管子，看到她就骂，多难听的话都有，好一阵子才消停。】
-【我觉得月亮也是有了阴影了，之后有人给她砸多一点的大额礼物，她都会劝一劝。】
的确会劝，进许月亮直播间的第一天，林绮眠就被问有没有成年。
当时林绮眠只以为她是在开玩笑，没想到还有这层缘故。
屏幕上的字刺眼刺心，林绮眠的火窝在胸口里，无处发泄。
林绮眠：【那今天月亮PK赢了，那批傻逼不又得疯。】
管理员：【疯啊，发了好几个帖子，我跟几个管理举报得及时，都删了。】
林绮眠：
-【辛苦了。】
-【你私下再问下大家，今晚谁砸得后悔了，都可以来我这里退钱。】
-【不要告诉月亮。】
-【我不会让她退钱的。】
管理员那边输入了好一会儿，最终只发过来一句：【1大哥您可真爱她。】
林绮眠：“……”
林绮眠：
-【对了，还有一个事。】
-【以后“玩儿”这种东西，统一叫傻逼。】
-【叫什么大佬，我这种才是真大佬。】
管理员五体投地，给林绮眠发来了一屏幕的抱拳。
林绮眠切回了直播界面。
往后的时间，她一边看直播，一边处理补贴和退款的事，直到许月亮下了播。
许月亮信守承诺，这边屏幕一黑，那边消息就发了过来。
不过这次不是在橙子账号上，而是小月亮的私人微信。
顶着粉色的可爱头像，软乎乎地问她：【1111，睡了吗，我下播啦。】
林绮眠盯着那行字，没回她。
过了有两分钟的时间，许月亮的消息再次跳了出来：
-【看来睡着了呀，那祝你好梦~】
-【然后事情我先说一下，等你醒了再回我。】
-【今天真的是非常非常非常感谢你，没有你我肯定就输定了。】
-【但其实输了也没关系的，pk输了是经常有的事，我更在意大家是不是喜欢看我的直播，是不是喜欢我跳的舞。】
-【我知道你是真的喜欢我啦，所以才会给我出谋划策，还花了那么多的钱。】
-【这些本不是你该有的花销，平日里你给我的打赏已经很多很多了，我的直播最多也就值这些钱了~】
-【所以，所以可不可以给我一个账号，让我把你今天晚上的花费打给你呀~】
-【我真的真的真的没有别的意思！你千万千万千万不要误会！我就是觉得大家赚钱都不容易……】
-【然后，这事是我们之间的小秘密！我不会告诉别人哒，你也不要告诉别人哦！】
-【再次感谢你，鞠躬！我会好好练舞的，你有什么想看的舞蹈都可以跟我说！】
-【最后，我看到你发的那条弹幕了，因为有你们我才会是第一，我会加油工作，尽量当久一点的第一~~~】
一大片的消息，文字和人一样，带着丰富的情绪波动，让林绮眠仿佛可以看到许月亮站在她面前，说这些话的样子。
一定是紧张的，担忧的，惶恐的，又努力积极向上，保持着活泼可爱的。
那些小心翼翼去表述，又泄漏无疑的小心思，每一处都是真挚的，善良的，仿佛是童话世界里的公主，才会拥有的完美品质。
她怕11误会退钱的原因，所以不断解释。她怕11在意面子，所以表明这是秘密，自己绝对不会说出去。她给11许下承诺，在自己力所能及的工作范围内。
而最可贵的是，在经历过那么多的恶言恶语恶□□件之后，她仍然愿意给11最美好的假设。
假设他是一个单纯的，喜欢她的人。
喜欢看她的直播，喜欢看她跳舞，喜欢和她聊聊天，然后投下礼物。
无其他的恶想。
她期望，无其他的恶想。
林绮眠甚至有些嫉妒11——这个伪装在网络账号后的，只用发挥出一点功用的自己。
因为只是一部分，所以他可以去满足许月亮的期望。
而真实的林绮眠……哪怕刚刚告诫过自己许多次，也会在窥得许月亮闪闪发光的可爱时，想要将她占为己有。
喉咙滑动，林绮眠放下了手机。
这一晚她几乎睁眼到天明，已经数不清，是第几个为了许月亮，失眠的夜晚了。
第二天，她仍然没有回许月亮的消息。
最好用的拒绝，就是不跟她交涉此事。
因为一旦交涉，林绮眠压根不知道自己又会干出什么事情来。
上午十点，她的备用手机“叮铃叮铃”，涌入了好几条信息。
她不就山，山就她。许月亮朝气蓬勃地和她打招呼，问她睡醒了吗，吃早饭了吗，今天周末，是不是在家休息啊。
林绮眠摩挲着手机，继续没回。
下午，许月亮开直播前，又来了一次。
林绮眠只得退出了自己的橙子账号，以灰溜溜的游客样子，看直播。
不能砸礼物，不能发弹幕，无法互动，简直让她手痒得仿佛有蚂蚁在指尖啃噬。
如此过完了周末，又过完了工作日。
许月亮执拗得很，天天两趟消息，雷打不动，就想得到她的银|行账号，好给她打钱。
但许月亮的执拗又都是软乎乎的，说着一些软乎乎的话，挑着一些最大可能不会打扰你的时间，发消息的数量也恰到好处，绝对不会让你感觉厌烦。
如此被缠着，被许月亮主动缠着，林绮眠甚至感觉到了一丝飘忽于云朵之上的幸福感。
——当你一低头，就有可能收到，喜欢的人发来的消息。
一周之后，许月亮终于气馁。
她发给林绮眠一个大大的猫猫叹气表情包，然后道：【我不退你钱了。】
林绮眠瞬间出现：【真的？】
许月亮那边愣了好久，再回过来的时候，是条语音。
“啊啊啊啊啊——你真的是在故意躲我！！！！”
大概只有语音才能尽情地表达她的心情。
林绮眠笑起来，点一遍语音条，再点一遍，然后加入收藏。
十来秒之后，许月亮恢复理智，打字道：
-【我要是再跟你提退钱的事，你是不是又要消失？】
林绮眠大言不惭：【是。】
许月亮：【你是不是连橙子都不登了，直播都不看了？】
林绮眠撒谎成瘾：【是。】
许月亮彻底蔫了下去：
-【那好吧。】
-【是真的。】
-【那你总得让我补偿点什么吧？】
-【呸，不是补偿。】
-【那你总得让我感谢你点什么吧？】
林绮眠陷入思索，许月亮自己送上门：【可以是特别一点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