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耽美小说>书写咖啡>第40章

  李棠有点喜欢我,爱慕的那种喜欢,他表现出来了。

  李棠这个人,如果用一种咖啡来形容的话,应该是冰的手冲曼特宁。他没有一般曼特宁那么厚重,那么浓烈,那么“爷们”,但该有的沉稳气质和让人回味无穷的甘醇一样不少,还因为低温的“禁锢”,入口的风味愈加丰富、多彩、迷人。

  可惜了现在这家咖啡厅没有手冲单品,我点了一杯冰美式,有点酸,那种单调的庸俗的不讨人喜欢的酸。我只好每喝一口都看一眼坐在对面的李棠,想象我正在喝的是上次肖初然从印尼带回来的“黄金曼特宁”,这样似乎就没那么难以下咽了。

  “你是不是不喜欢喝咖啡?”李棠突然问。

  当然不是。“怎么说?”

  他笑了,“你现在的表情跟上次喝焦糖玛奇朵的时候一模一样,有点痛苦。”

  “哈哈这么夸张吗?”我对自己的表情管理还是很有自信的,只能说他观察入微了。

  “别喝了,我帮你换一杯吧。”他说着就站了起来。

  “不用,”我叫住他,看一眼挂在吧台后面墙上的菜单,耸耸肩,“都差不多。”然后拿起那杯冰美式又喝了一口。

  他无奈,重新坐下。

  “你不会是美术学院的老师吧?教体育吗?”怕他纠结,我迅速换了一个话题。

  “我看起来一点艺术家的气质都没有吗?”他配合地做出受伤的样子。

  “是看起来太年轻了。”我实话实说。

  “呵呵,其实我教艺术心理学的。”他认真道。

  艺术心理学?是……什么东西?我的脸上一定跟我的内心一样迷茫,以至于李棠笑着摇了摇头。

  “你呢?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你,你不会是美术学院的学生吧?文学系?”

  他成功让我们两个人同时笑出了声。

  “还不至于,我只是来见个朋友。”虽然我大学真的是文学系的。

  于是我们聊了聊文学,艺术和心理学,还有体育,独独没有提及咖啡。

  但我始终记得上一次在机场道别的时候他说的最后一句话,他显然也没忘。

  当我的杯子里只剩下冰块的时候,李棠终于结束了我们漫无边际的交谈,他甚至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轻松随意,凝视我的双眼,认真而诚恳地说:“我觉得三次偶遇已经用掉我身上所有的运气了,为了以后还能见到你,慕容,可以留一下你的电话吗?我保证下次不喝咖啡了。”

  呵,电话当然可以留,咖啡也还是要喝的,只是,不知道他介不介意以朋友的身份。

  其实要说缘分,我们真的很有缘,三番两次不期而遇,而且每一次相遇都是一段愉快的经历,也是一个美好的回忆。但缘分只负责让人相遇。

  “你没看出来我是一个T吗?”我无意让他难堪,也不用去想他会怎么看,只是觉得我应该对他坦诚一点。

  没想到他只是轻轻一笑,叹道:“看出来了……”

  我有点诧异。

  他还是淡淡地笑着,“所以第二次在机场见面的时候我没跟你要联系方式啊,那时候我想,如果还有第三次机会,我一定不会再错过。”

  我苦笑。

  “所以就在刚才我做了一个决定。”

  我看着他,苦中作乐,总不至于为了我去变性吧?

  然而他再次出乎我的意料,他开了一个认真的玩笑,他说:“现在不是流行把直男掰弯吗,我想试试能不能把T掰直。”

  我突然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我原本以为他只是没看出来,或者并不确定,所以想至少试一下。但原来他知道,也明白,却还是……

  “李棠,没有人可以被掰弯的,除非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弯的。”所以,也没有人可以被掰直。

  “啊,这样吗?”他自嘲,看着我的眼睛,“那你呢?”

  “我有女朋友。”我说。

  我很抱歉,但还不至于用道歉来回应他的真心实意,他不需要这个。

  他沉默了。

  但没有沉默太久,没有让我陷入尴尬,还是笑道:“你真是不留一点余地啊。”

  “因为根本就没有余地啊。”我看着他。

  “嗯,我明白了。”他坦然道。至少,看起来很坦然。

  我知道我必须做点什么,才不至于就此失去一个值得一交的朋友。

  “其实我很喜欢喝咖啡的,只是不喜欢喝这种咖啡,如果还有下次的话,我给你推荐一家我很喜欢的咖啡店?”

  “好啊,”他从善如流,“其实我前两天才因为对咖啡一无所知被我的学生嘲笑了。”

  “哈哈,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不给面子的吗?我读书的时候最多在宿舍里嫌弃一下自己的老师。”

  他笑得很无奈。

  我拿出手机,在通讯录新增联系人名称那里打了“李棠”两个字,然后递给他。他接过,输了自己的号码,还给我,我顺手拨了一个出去,他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他没有接,也没有挂断,打趣说:“不管怎么样,电话还是要到了~”

  我释然,真心实意地笑了。

  不知不觉我们一起度过了一个多小时的时光,咖啡厅楼下人潮又开始涌动,美术学院下午的第一节 课下课了。李棠第二节有课。

  好在道别已经可以很轻松随意了,我们像认识多年的老友一样,连“下回见”都没有说,就各自转身走了。

  下次见面不知道是怎样?我抽空想着,往车子的方向走,还不到四点,可以去一趟博物馆咖啡厅,希望路上不要太堵。

  就在我把车开出美术学院准备拐进大学城外环路的时候,小千梨的电话打了过来。

  “我下课啦慕容!”声音听起来很是兴奋,一种……莫名其妙的兴奋。

  “所以?”

  “你在哪里?我去找你!咳,不是……”她清清喉咙,换了一种可怜巴巴的语气,“你在忙吗,我可以去找你吗,慕容?”

  怕不是个傻子。

  “晚上不用上课了?”

  “八点才上,中间还有四个小时呢……”

  我不说话,心想,跑来跑去不累吗?

  “慕容……慕容……好不好?”她顿了一下,突然降低了声音,“我想你了……”

  ……什么鬼,我忍不住回了一句,“想你个头。”

  “啊啊慕容!”我可以想象她现在抓狂的样子,但她很顽强,“求你了慕容,就一次!就今天!行吗?”

  “你现在在哪?”所以我为什么要跟一个年纪比我小这么多的人谈恋爱呢?

  “还在学校……”

  “我当然知道你在学校,你不是才下课嘛~在学校哪里?”

  她傻笑,“嘿嘿,在教学楼下……”

  我把车停在红绿灯路口,等着调头,“那你到我刚刚停车那里等我吧。”

  “哦,”然后反应过来,“哈?慕容你还没走吗?你还在我学校?!”

  “嗯,先这样,我在开车。”主要是我并不想听她在电话里咋呼。

  “哦哦。”她乖乖地结束了通话。

  我回到那里的时候她已经在等着了,远远看到我的车就开始往这边跑,我怀疑她也是这样从教学区跑过来的。

  我把车停下,帮她打开副驾驶的门,“你很赶时间?”

  “没有啊,”她眯起眼睛笑成了一朵花的样子,“我只是争分夺妙。”

  我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等她系上安全带,就把车子开了出去。

  但是某人并不打算消停,扯着安全带探过来半个身子,“你怎么还在啊慕容,你不会是特意等我下课吧?”

  哪里来的自信?我给了她一个关爱中带着同情的眼神,没有提李棠,下次有机会见面再说吧。

  她也不气馁,就这样自顾自乐呵了一路。

  博物馆咖啡厅看起来跟平时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还没到晚餐时间,客人不多。

  Aven见到我,刻意表现出一种惊讶,“你一个人?”

  我斜睨她一眼,“不然呢?”

  “你的小可爱呢?”她问,做了一个往我身后张望的动作。

  “在楼上看展。”我随口回答,没有试图反驳“我的小可爱”这件事。

  我专程过来跟Aven聊一下她出国和拍卖会的事情,所以让千梨去博物馆楼上看展了。我敢肯定,只要千梨在,Aven就绝对正经不起来,但没想到就算只是提到她的名字某人也这么不正经。

  所以这算是那家伙的胜利吗?为什么所有人都觉得她应该是我的,她是什么时候用什么东西征服了我的朋友的?可爱了不起哦。

  Aven上下打量我,“我怎么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

  我没理她,环顾四周,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她进吧台帮我倒了一杯水,也在我对面坐下。

  “你们在一起了?”她问得肯定。

  我拿起水杯喝了一口,“嗯哼。”

  她放松身体往后靠在沙发背上,沉吟片刻,突然说:“小千梨挺好的。”

  我懒懒抬眼看她,不明白她想表达什么,我当然知道千梨有多好。

  “她让你变得很生动。”她说,莫名正经。

  我原来是很死气沉沉吗?

  “拍卖会什么时候?”我换了一个话题,并不想听她胡说八道。

  “还早着呢,”她耸耸肩,无所谓道,“五月初。”

  “这些都卖了?”那几幅画她舍得?

  “差不多,没必要带走,有一些也带不走,你懂的。”

  我懂,收藏品携带出境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有一些重要文物或者名家的美术作品是被明文列入禁止出境名单内的,她这里有几件这样的我也不意外。

  “这个,”她指了指头顶的吊灯,和进门处的那座雕塑,“还有这个,按我爷爷的意思,直接捐给博物馆了,剩下的能拍出去就拍,拍不出去的话再说吧。”

  捐给博物馆啊,以这两件藏品的价值,她爷爷也算很有心了。这么说某人还是可以经常见到她的吊灯的了?

  “这家店呢,有人接手了吗?”

  “在谈,不过他们貌似只对我这一柜子红酒有兴趣,咖啡西餐那些设备可能要另外处理,我嫌麻烦。”她说着说着终于忍不住露出厌烦的样子,其实心里早就累到不行了吧,这段时间,真是难为她了。

  “你爷爷动手术了吗?”

  “准备了,但也不是一次手术可以搞定的,慢慢来吧,至少希望还是挺大的。”她手指在桌面上随意敲了几下,“所以拍卖完了即使店面没转出去我可能也要走了,请个人帮忙处理,大不了飞来飞去,飞不回来不还有你嘛。”

  “嗯。”跑跑腿收一下手尾我还是可以帮到她的。

  “啊~”她夸张地伸了一个懒腰,打起精神,“我现在突然觉得也许那边是一个新的开始也说不定,不知道米国多不多小可爱?我想找个人结婚了。”

  我差点喷出刚喝下去的那口水。

  我仔细研究她脸上的表情,最后一句她说得太轻描淡写了,我怀疑我是不是幻听,我从未预期从她口中听到“想结婚”这三个字,这不像是她会说的话——

  “反正都合法了,结起来也方便。”她耸耸肩,补充道。

  我不禁怀疑,“所以是因为方便所以顺便吗?”

  “可能是吧。”

  “……”

  Aven其实比我大几岁,今年也三十出头了吧,跟麦子差不多年纪,麦子都要嫁人了,Aven想结婚,也很正常吧,不知道再过几年我自己会怎么想?

  “干嘛?你也想结了?”

  “我在想,到时候参加个婚礼还要办签证,很烦……”

  “我还不一定邀请你呢……”她嫌弃地看着我,然后站起来,“去陪你们家小可爱吧,等下一起吃饭,上次说请小千梨吃饭的,允许你来蹭蹭吧。”

  行,我沦为陪衬了。

  然后就在博物馆附近吃的饭,吃完,已经将近七点了,Aven回咖啡厅继续忙活,我跟千梨一路慢慢走回停车的地方。

  她已经知道她Aven姐姐要出国的事了,不知道是不是不舍得,一路有点沉默。我也不说话,这城市华灯初上,霓虹闪烁,可Aven要去的地方,这个时候已经夜深人静了。

  车就停在路边,千梨坐进来就不动了,似乎并没有要走的意思。我侧过身看着她,车内很安静,外面的灯光透过车前的玻璃打在她脸上,衬得她的侧脸异常柔和。

  “放心好了。”她突然转过头对着我说。

  我莫名其妙,不知道她的脑袋里又在想些什么,但还是配合着问:“放心什么?”

  “你还有我呢。”她说。

  我低低地笑了。

  她不知道,每当她这样认真地说着一个类似于承诺的东西的时候,我都觉得……特别有意思。她的眼睛像孩童一样天真纯粹,语气里的坚持听起来如此稚嫩却又甜蜜,让人难免内心动容,但谁会真的把一个孩子的承诺当誓言呢?

  我低头,伸手,在她炙热的注视下拉过她的安全带,低头系上,“嗒”的一声。

  但至少,我现在有她,她全心全意,一往而深,她是如此动人,这一刻如此美妙不可言,纵使余生未卜,往后无数可能,又如何呢?

  于是我抬头,吻了她。

  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吻。

  我舔舐过她的双唇,她的牙齿,她的舌根,她的指尖无意绞缠着我的衣服,毫无保留地依附我,青涩又热烈地回应我,以至于我越吻越不能自已,将满腔柔情缠绵到了深处。

  终于力竭,我放开她的双唇,鼻尖却仍抵着她的鼻尖流连,呼吸湿热。

  她微微张着嘴巴喘气,朦胧着双眼,手指还抓着我的衣服不放,一副被亲到傻了的样子,诱得我又啄了啄她的唇角,还有鼻尖。这个动作让她松开了我衬衫,却没有松开我,转而紧紧搂住我的脖子,把脸深深埋在我的颈窝,只露出一对通红的耳朵。

  呵,难为情了。

  这样任她抱了一会,我才摸摸她的头发,轻声道:“回去吧,嗯?”

  她含糊地“嗯”了一声,终于松开我的脖子,改抓着胸前的安全带,乖乖坐好。

  我给自己也扣上安全带,把车子开了出去。

  十分钟后……

  “嗷!这不是回你家的路!”

  “你不是八点上课吗?”

  “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