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耽美小说>仟金>第20章 桑桃情3

  “桑落姐姐,起了吗?”桃笙敲着白鹤房间的木门大喊:“桑落姐姐,已经日上三竿了。快起来啦!”

  白鹤打开房门就看见桃笙一身粉色衣裙,暖阳照得她整个人都散着朦胧的粉光,与身后的枯树形成鲜明的对比。

  鬼使神差般白鹤伸手想去揉揉桃笙的头发,意识到自己的动作之后只得侃侃拂上自己眯着的眼睛,故作慵懒地问道:“嗯?有什么事吗?”

  桃笙扬了扬手里的两个罐子说道:“苏伯送来了桃花酿,今晚我请白鹤姐姐小酌呀。”

  “好啊。”

  “桑落姐姐这几日一直待在院里,难得今日出一次大太阳,我带桑落姐姐出去看看,如何?”

  “荣幸之至。”

  用餐之后,白鹤拿了把深色的纸伞:“太阳有点大,遮遮。”

  最开始只以为这里是一普通村庄,现在白鹤绝不敢对这小村落掉以轻心。幸好白鹤记忆力好方向感又足,这才悄然发现这座村庄深藏玄机。单看每户人家交错分布,但每条路却又交叉分布,路与户合起来就成了迷宫般的存在,以及交叉路口的树更是让人迷离...甚至一路走来所见的每户人家的院落布局都让人扑朔迷离。

  这是白鹤第三次对桃笙产生怀疑。

  桃笙却对白鹤坦言道:“这个村庄是新生的,叫八卦村,这里的一路一户甚至一花一草都是按规律分布的。这个村庄的人啊...”桃笙突然靠近白鹤,附耳轻声说与白鹤:“我都不认识。”白鹤脖子处突然一热,赶紧迈开一步。桃笙一愣,随即大笑道:“桑落姐姐这是...害羞了?”

  “笙笙莫要胡闹。”

  “哎呀,桑落姐姐别生气....我带你去走田埂。”

  一片错落分布的方田,这个季节小麦已经收割了,只剩下一地的麦草,要么困竖着,要么散铺着。再远处是层次分明的梯田,有小股小股水流自山顶流下,梯田里也是麦草遍布。再远一点,入眼处全是绿林。

  “桑落姐姐你看那儿!”桃笙指着空中一只断了线的纸鸢兴奋地叫着。

  白鹤抬头随意看了眼,心思却落在距离这儿不远的一处大队人马来袭的脚步声上。白鹤知道,纸鸢代表着程祐宗已经将风月挟持带走,而大队追赶的人马声则代表程祐宗的行迹败露。白鹤心里暗道程祐宗这个废物。十五年前没本事攻下青州城,十五年后更是连一个人都挟持不住。这样的人不知道太子为什么还愿意留着。但白鹤表示这正合她意。

  “啊!”白鹤的心神被桃笙的呼痛声拉回。桃笙竟然跑去追那断线的纸鸢,被田埂绊倒。

  白鹤连忙去扶,前几日下过雨,现在田地里的泥是湿的。桃笙摔脏了衣裙,还崴到了脚踝,磕到了左手手掌,泥与麦草碎混着丝丝血迹粘在手掌上。白鹤沉着脸把桃笙抱放在一旁小溪的大石头上,蹲在桃笙脚边帮桃笙清理麦草碎和泥。伤口不大,但是受伤面积挺大的。

  白鹤的注意力却停留在桃笙那左手大拇指指根处的花纹上。遇水擦洗后,鲜红的花纹退去,留下的是与她一模一样的极淡色的伤疤。

  “所以,我一直对桑落姐姐手上的伤疤很在意。”桃笙说道。

  白鹤摊开自己的左手掌,认认真真的对比起来,满脑子疑问地道:“这世上真有这么巧的事吗?”

  “那可说不一定。”

  ......应桃笙的要求,白鹤进到树林把那断线的纸鸢找了回来,桃笙这才愿意让白鹤背着她回去。

  回去的路上,桃笙犹豫后按着白鹤的太阳穴问道:“桑落姐姐,你以前这里受过伤吗?”

  白鹤想了想,进太子府前原本生活得很好,只是一场战争让她家破人亡、颠沛流离。

  白鹤摇摇头。

  对于白鹤的反应,桃笙早有预料,桃笙也不在意,自顾自说着:“我小时候还没被醉梦仙收养的时候,在战争逃亡的路上磕着的。那个时候战火的肆虐,人性的丑恶以及痛失父亲的痛都随着手心的血流个不停,血越流我就越哭。当时与我们一同逃生的一个姐姐,为了哄我不哭就故意把自己的手磕破了,然后哭兮兮地跑来找我要安慰。”

  桃笙突然笑道:“你知道吗?她好笨的,那么平坦的路,她还走着走着就摔倒了。还摔倒了两次!她...她就是好笨的。”桃笙的声音渐渐沉了下去,白鹤看到她拿纸鸢的手指都捏得泛白,白鹤叹了口气说道:“然后呢?你们走散了吗?”

  “嗯嗯,走散了。母亲死了,为了保护我们,而我们却还是走散了。”当年,母亲引开了一队烧杀抢掠的兵,又来了一队。那个人将她藏在草丛里,一夜后她还是被抓住了。再见时,她们都被稽阴城的兵关押着,两个牢笼,分不开两个女孩。后来青州城的人马夺回领地,战乱交际里,她们终是被人群战马刀枪剑戟冲散分离。这一别,再也不曾见过。

  “她说过,她会一直陪着我的。可是她没做到。”

  “所以,你一直认为我就是那个人,对吗?”对于桃笙,白鹤虽有怀疑,但从未去调查过她。

  桃笙没有说话。

  “我这伤,我确实不记得怎么来的了。可能是胎记,也可能是训...后天不小心弄的,也可能就是你口中那样的。”白鹤顿了顿,想了想——记忆里只有那场战争,父亲?父亲是什么样的?母亲?母亲呢?有母亲吗?白鹤深锁眉头,深吸口气后继续说道:“但无论怎样,我——白鹤,永远不会害笙笙。”

  “嗯!”桃笙在白鹤看不见的背后独自滑下一滴眼泪。许久,桃笙再道:“啊,今晚可能做不了饭菜给桑落姐姐了。我们传信给苏伯,让他送些酒菜来吧。”

  “好。但也得先把你脚上的伤弄好。”

  ......

  凉亭上,纱幔朦朦,酒香四溢...

  “笙笙,喝!”

  半醉半醒间,桃笙突然开口问道:“桑落姐姐,你对这个伤疤就真的没有一点点印象了吗?”桃笙皱着眉再道:“噢,这个问题好像我今天都已经问过了哈。”

  “啊是吗?再问一遍我听听。”白鹤再饮一杯酒。

  “桑落姐姐,你...”

  此时夜风习习,凉亭上的纱幔飘飘悠悠,不停地与桃笙的发丝纠缠,不停地撩拨白鹤的心。

  白鹤只觉得美人很香酒也很美,白鹤眯了眯眼打断桃笙说道:“笙笙,你这酒...嗯,别有一番风情...”

  桃笙立刻凑近白鹤,倒了一杯酒说道:“桑落姐姐,你有一点醉了哦。”

  白鹤反驳道:“我没醉!”白鹤作为一名数一数二的女细作,喝酒不醉是基本的要求,从小就开始练习,白鹤这半生还真没喝醉过。

  “喝醉的人都说自己没醉。”

  “你再问,我听着。”

  “桑落姐姐,你是真的不记得这个伤疤怎么来的了吗?”

  白鹤再度抬起左手在桃笙眼前晃悠:“真不记得了。那么小的事情,怎么可能记得嘛!”

  桃笙一愣:“可是已经七岁了呀,怎么可能不记事。而且这伤明明就是你为了我才故意自己去磕的,为什么你会忘记啊?”这一刻仿佛这十五年以来的坚强都化成了软水,只剩下十五年的委屈。

  白鹤看着眼前这个突然就变成泪人的桃笙,愣在原地不知所措。良久,才伸手替桃笙拂去眼泪。白鹤眯了眯眼,她知道今日的酒不同往日,但也不忍拒绝地喝了,她轻晃头脑,想要清醒一点,但随之而来的还是一阵阵昏意还有...满眼的桃笙。

  “笙笙的酒,好生醉人。”

  “姐姐喜欢吗?”

  “喜...”欢至极。

  .......

  白鹤是被一缕阳光照醒的。纱幔飘飘,湖光粼粼,鸟语凉风...一切都很静好,只是当白鹤再度睁眼时,一切都变了。

  一位青丝铺散、衣不蔽体的美貌女子正安静地睡在白鹤左手臂弯里!这名女子正是桃笙!白鹤震惊得屏住呼吸,再看向自己亦是如此!白鹤一时无措,又下意识向桃笙下看去——有衣物勉强遮蔽。白鹤一动,惊到了臂弯里熟睡的人,那人闷哼一声微微侧身再度睡去。白鹤被吓得不敢动,看着怀里人胸前的手臂上的点点滴滴的痕迹,白鹤只觉得一阵头疼。白鹤握紧了皱紧眉头,握紧了右手,怀里人还是被惊醒。

  场面一度静止。

  白鹤率先打破沉默:“我,我会负责的!桃笙姑娘你..”

  “我自愿的。”

  “啊?!”

  “我说我自愿的!是我灌你喝酒的!是我先动手的!”

  “桃...”

  “嘶!”桃笙欲坐起身来穿衣,却不想腰间和下半身同时传来一阵剧痛。

  白鹤又被吓一跳,忙去扶上桃笙腰身,入手温凉而细腻,此情此景白鹤又忙缩手而回。桃笙一手扶腰一手撑地,皱着好看的眉看向白鹤,不需言语,懂者皆懂。

  时间再度静止。白鹤思量再三,迅速穿好外套,去捡桃笙的衣裙,却发现被扯坏了。白鹤想找个地缝直接钻进去得了,无奈白鹤给桃笙搭上了自己的里裙:“冒犯了。”说罢白鹤一把抱起桃笙向浴房走去。身后纱幔飘飘,凉亭软垫上,红花盛开。

  白鹤坐在浴房外的木梯上,右手扶额。第一次醉酒就做出此等荒唐事,她白鹤实在是难以言喻。换作别人还好,她要么杀人毁迹要么一走了之,可为什么这个人偏偏就是桃笙呢?昨日之酒不简单,想必桃笙也花了不少功夫来准备吧。

  白鹤再次盯着自己左手上的疤痕看,桃笙对这伤疤执念颇深,难道这相同的位置并非巧合?白鹤想起桃笙左手大拇指指根处的红色花纹,只觉得这其中一定有什么玄机。“难道是我丢失了什么记忆么?”白鹤双手把头自问道。父亲不记得了,母亲也不记得了...什么事都不记得了。脑海里努力追溯到第一次进太子府,第一次见大人,第一次...白鹤总觉得脑海里有什么似乎就要破土而出了,但就是扯掉头发也想不起来。

  “你进去吧。”桃笙打开门唤白鹤去洗浴。桃笙语气和平常无二,反倒让白鹤更加情不以堪。

  ......从中午开始,就一直淅淅沥沥地下雨。

  白鹤桃笙两人坐在桃笙的屋子里。越过桃笙,越过屏风,白鹤可以看见桃笙粉红色的就像她名字一样桃色的床幔。

  “我们......”桃笙欲打破这该死的安静,但又不知道说些什么。

  “我们在一起吧!”白鹤说道。

  “啊?”

  “我们,在一起吧。”白鹤语气不变地重复着。

  良久,桃笙才说道:“好。”

  “我是青州城的人,我就是当年与你一同逃生的...”

  “你想起来了?!”桃笙语气里掩不住的高兴,白鹤一愣,道:“嗯,我想起来了。”

  “那,那你还...”桃笙的话停止在她注意到白鹤微微捏紧茶杯的手指上。多么不易察觉的小举动啊,得亏桃笙不是普通的小女儿家。可她只是想问问桑落姐姐是否还记得曾经她给她承诺过的话,又何必拘谨。

  桃笙说道:“...饿吗?我去给你做饭。”

  “好。”桃笙离去后,白鹤才放下茶杯。她哪里想起了什么嘛。

  白鹤叹息着去帮桃笙生火做饭,一餐后,白鹤像往常一样收拾碗筷。

  桃笙看着洗碗的白鹤说道:“要是我们能一直这样...”

  白鹤冲桃笙笑了笑。

  桃笙又道:“桑落姐姐会一直这样吗?”

  白鹤思量道:“会。”

  桃笙笑了。白鹤却再次说道:“但现在不行。笙笙,你知道的,我不是寻常人家的儿女,我还有很多很重要的事情要做。笙笙,我希望你能理解我。”白鹤看着桃笙的眼睛认真说着。

  桃笙依旧保持微笑,只是眼角的失望显眼至极,桃笙道:“我知道。笙笙知道的。”

  白鹤走了。留下一句:“等我。”带走的不仅仅只有桃笙的一把雨伞,还有桃笙的整个期望。

  初秋的雨一直下,在屋檐处形成水帘,模糊所有人的视线,销毁所有人走时的痕迹。掩盖住一个人心境,却又洗净另一个人的心境。

  “小姐,昨日伏娲山那位在城主府失踪,一直到傍晚才在雨淅山断崖那边寻回。”

  “只是失踪么?”桃笙摆弄着首饰盒漫不经心地问道。

  “不是。是十月城大长老程祐宗设计的,这次行动程祐宗靠着一包软骨散把十月城主一行人弄得人仰马翻。而且这次鬼绝魉也出现了。”苏伯说道。

  “城主可有受伤?”

  “并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