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耽美小说>仟金>第15章 江信之死

  桃笙看向江言的眼睛说道:“为了救您吧。”

  “是啊,为了救我。言而有信,有言才有信...”

  “城主,喝酒吗?小笙记得您最喜欢小笙亲手酿的竹桃酒了。”

  江言凝眉,竹桃酒?

  不等江言回应,桃笙就出门而去。不一会儿,桃笙抱了两小坛回来。

  打开酒坛那一刻满屋的酒香和花香。是夹竹桃的花香。

  桃笙以茶杯作为酒杯,为江言递来一杯竹桃酒。

  江言瞥见桃笙左手大拇指指根处纹有一朵白银色的花,桃笙见此只是将酒杯向江言移了移。

  江言是不愿意喝酒的,她没喝过酒,就怕自己一杯就倒误了事。

  见江言不喝这酒,桃笙低下眼睑说道:“三年不见,城主确实改变了许多。”说罢,饮尽杯中酒。

  江言轻笑,看了眼满安方才饮尽杯中酒。

  “三年前城主第一次来这醉梦仙的时候也是不喝小笙敬的酒,三年后还是一样。”

  江言不语。

  桃笙斟满酒道:“承蒙城主不弃,还愿意来小笙这儿坐坐。小笙还愿意像三年前那样做城主的花瓶。”

  江言接过桃笙递来的酒,江言觉得这酒还好,香甜有余。

  江言却反问桃笙:“像三年前一样吗?”

  “是呀。小笙教城主做各种糕点,城主教小笙弹琴...”

  江言忽道:“那小笙会背叛我吗?”

  桃笙停在半空的手一顿,随即笑了笑说:“小笙只是一个中看的花瓶,哪儿有什么资格说背叛城主。”

  “会吗?”江言紧紧盯着桃笙。

  桃笙看向江言的眼睛说道:“不会。”

  江言举杯向桃笙,一饮而尽。

  “再弹一次。”

  桃笙再次重复之前的那首曲子,满屋子的酒味花香还有逐渐升起的温度混杂。

  江言觉得自己可能要醉了。她微微眯了眯眼问桃笙:“小笙以前是做什么的?”

  “被父亲所弃,被仙妈妈所收养,在醉梦仙长大,醉梦仙就是小笙的家。”

  和江言查到的一样。

  “小笙还记得我以前跟小笙说过的那件事吗?”

  桃笙弹琴的手指微顿,她猛然想起三年前那个摘下面具脸颊微红的少年对她说......

  “记得。”桃笙说得小声。

  “嗯?”

  “您说,如果您出事了,让小笙一定帮您照顾好江言妹妹。”

  江言一愣。

  桃笙继续说道:“还有,您说您对不起程敏如小姐,让小笙在您的坟头上种些茹娘。您说,茹娘结果也就代表你们这辈子原本是有好的结果的。”

  江言木然,难怪“江言”的墓边莫名长了一圈密密麻麻的茹娘果。

  江言忽地大笑道:“茹娘果,很茂盛。小笙,你很聪明。”

  桃笙停下未完的曲子,说道:“城主,您的妹妹过得很好,不需要小笙照顾。”

  江言靠近桃笙,盯着她的红唇说道:“桃笙姑娘难道不知道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吗?”

  桃笙道:“城主会伤害小笙吗?”

  江言与桃笙对视良久,江言才道:“会。”

  桃笙抱起木琴,拉开与江言的距离,微笑着说道:“江言会,江信不会。”

  江言回到桌边倒了两杯酒,自己饮尽一杯,满安未能阻止到。

  江言说道:“最后一杯。”饮罢,满安推着江言就要离去。

  桃笙一手抱琴一手举酒,问道:“所以,城主名叫江言还是江信呢?”

  江言微微回头道:“死了的是无人保护的江言,活着的是坚守承诺的江信。”

  话毕,江言顿了顿看向正前方说道:“江信也会。”

  江言走后,桃笙一饮而尽,脑子里对江言最后留下的那句“江信也会”一笑置之。

  江信不会。

  江言听到天一房传来那未完的半阙曲,还有弦断之音。

  一出醉梦仙,江言就叫满安派人去监督桃笙,安插一名女暗卫在醉梦仙。

  “满安,把郑将军叫去沐山。。”江言看着这流盈街的繁华与喧闹,可这些都与她无关。

  “现在吗城主?”夜黑得深沉,再热闹的街都抵不过这十月的寒风。

  “我在沐山等他。”说罢,江言就滑着轮椅走了。

  .......

  在车轿里有暖炉,比外面好多了。

  这一路的黑漆漆,寒风与秋雨并存,吹打着江言空落落的心。

  沐山距离十月城西城门十二里。山脚下,江言没有坐轮椅,撑着竹伞打着灯笼一步步走上山腰。沐山山腰,一棵大青树下,一排排无人打扫的荒墓在夜色下格外森寒。

  江言走近最新的那块墓碑,微微移伞给墓碑遮了点风雨。

  墓碑上写着“十月江氏江言”。

  每一年的七月初一,江言都会来这里扫墓。一年只来一次,这墓一年只打扫一次,七月初一是哥哥江信的忌日。

  看着这座“自己的”墓,江言已经没有三年前那般的失痛了。

  江言忽地想起那名与哥哥有半分相似的女子——“风月。”江言女声轻轻唤道。

  这一声“风月”被寒风吹散在落雨的夜色里。

  “她不在这儿。”江言猛一回头,就见一名白衣女子撑着一把白色的油纸伞站在她面前。夜风撩得她衣袂飘飘。

  江言皱眉,桃笙走进江言说道:“小笙来此看望故人。”

  桃笙放下伞,蹲在墓碑前,用白色手绢擦了擦上面的雨渍。江言看着她,不知她意欲何为。

  桃笙抬头望向江言,魅惑的小脸现在苍白苍白的。她微笑着站起,与江言共用一把伞。

  桃笙身上的冷清与陌生让江言本能想后退,但她生生忍住。

  桃笙紧紧看着江言的面具,向江言的脸伸出手。江言立刻后退一步。

  雨打在桃笙的身上,她也不恼,捡起地上的伞,说道:“城主莫怪,小笙只是想看看故人罢了。”

  江言不语。

  两人就那么站着,良久桃笙轻笑一声忽道一句:“江言妹妹,别来无恙。”

  不出江言所料,江言不动声色,但有人不是——

  “妖女!休出妄言!”

  郑毅一身风雨赶来,对着桃笙就是拔剑相向。

  江言也不阻止。

  桃笙看了看正对着她脖子的剑,一贯轻笑着说道:“小女子桃笙,见过郑将军。”

  青树上的灯笼散发着微弱的灯光,江言看见奕辰一瞬的愣神。

  江言也不再伪装,用她本来的声音说道:“桃笙姑娘来此见家兄,视家兄为故人,想必当年桃笙姑娘与家兄关系也甚好。”

  桃笙推开郑毅的剑,说道:“我知道江言妹妹想知道什么。”她看不到江言的脸,继续说道:“先城主与小女子只是知己之交,并无龌龊之事;先城主的逝世与小女子无关,小女子只负责传递他病重的消息;而我所有的行动都是先城主允许小女子的,包括他吃下我送的毒药。”

  江言心里一惊。

  “妖女,去死吧!”郑毅比江言更激动,拿剑就去此桃笙。桃笙轻松躲开这剑,两人在雨中打斗。

  也非打斗,郑毅单方面的出击,桃笙总是轻轻松松避开,她手里还稳稳地拿着一把油纸伞。连风雨都未能近她身,更何况郑毅明晃晃的剑。

  江言把这一切看在眼里。

  桃笙道:“郑将军何必动怒,桃笙所做之事,郑将军又不是不知,桃笙只是说出实情。”

  “住手!”江言一惊。

  郑毅回头看了眼江言,反而对桃笙发出更狠的攻击:“妖女胡言,城主岂容你妄言!”

  “现在谁才是主子?”江言大问道。

  郑毅手里的剑一顿,桃笙出手打掉郑毅手里的剑,笑得魅惑,她声如艳蛇道:“江言妹妹才是主子。”

  江言瞥了一眼轻笑的桃笙,问道:“她说的,是真的?”

  “小女子所说句句属实。”

  “没问你!”江言对桃笙吼道。

  郑毅捡起地上的剑,放进剑鞘,低头道:“假的。”

  江言拔出郑毅的剑直抵在桃笙脖间。只要江言再向前用力,桃笙就会永远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郑毅睁大眼睛。

  江言冰冷冷地说道:“居心何在?何人指使?”

  桃笙一愣,耸耸肩:“居心在你,无人指使。”

  江言微微用力,剑尖刺破桃笙细白的脖子,有血珠冒出来。桃笙嘶地一声,抬手就要去摸脖子,江言阻止道:“别动。”

  “你不是我对手。”桃笙又说道:“郑将军贵人多忘事...”

  郑毅打断桃笙说道:“言言,杀了她,为你哥哥报仇。”

  江言皱眉,看向郑毅。她忽然觉得眼前的郑毅叔叔好陌生,好像这十多年年来,她从未懂过他一样。

  郑毅眼神微闪,他道:“她知道的太多了,恐对你不利。信儿的事,我之后再同你说。现在先杀了她。”

  趁江言心思在郑毅那儿,桃笙退后拉开与江言的距离,她轻笑道:“也不是什么坏事,为何一直瞒着她。无非就是你哥哥用他自己的命来换取你的平安,不然你以为你为什么能顺顺利利地用着十月城城主江信的身份活到现在。吃毒药,也不过是为了加速他自己的死。他身体里积蓄了十几年的毒素,本就活不了几年,他...”

  “够了!妖女!”郑毅大吼道,小心翼翼地看着江言。

  江言心里一阵刺痛,拿剑的手无力地垂下。

  郑毅忙伸手扶住江言打伞的左手。

  她早有所料哥哥的死。她知道他体内毒素诸多,那些外人送进府里的食物,他不得不吃,而她的吃食一律由哥哥亲自负责。

  桃笙说道:“意料之中吧。我今日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我就先走了。”

  郑毅要去阻拦,江言立刻阻拦郑毅。江言对郑毅摇摇头,江言吐出一口浊气,看向桃笙说道:“为何今日才说?”

  “我等你许久了,你今日才来找我。”桃笙一副无奈的模样。

  江言一阵沉默,良久才道:“多谢桃笙姑娘。”

  桃笙却道:“是我要谢谢你才对。”江言突然觉得这个时候的桃笙笑得很暖很释怀,她继续说道:“我就要离开十月城了。好啦,不说了,我走了。”桃笙转身离去。

  “哦,我隶属北齐皇帝。”桃笙忽地回头说道,说完飞身消失在夜色里。

  夜雨里回传来她一句空灵话语:“江言,我们有缘再见。”

  郑毅扶着江言,手足略显无措。

  江言道:“回去吧。”

  江言提步就要走,见郑毅还站在原地不动,他又没带伞。江言又道:“早有所料。走吧,郑叔叔。”

  江言拿了青树上的灯笼,一路上两人沉默至极。风雨依旧。

  到了山脚下,郑毅的马与城主府的车轿站在一起,满安已经等候多时。

  满安把江言接进车轿,郑毅突然说道:“言言,信儿只是希望你能平平安安无忧无虑地好好活着。之所以瞒着你,就是不希望你活在仇恨和愧疚之中。桃笙姑娘是信儿身前特意交待过的,她,我...”

  “郑叔叔,”江言适时地打断郑毅说道:“雨大夜凉,早些回去吧。”说罢,坐进车轿离去。

  仇恨和愧疚——江言苦笑。郑毅一直不知道奕杰的存在,这三年间,江言就没有一天不是活在仇恨和愧疚之中。

  如若不想让她愧疚,又为何留下桃笙;明知道她会去查,又为何不阻止她。

  江言忽地想起桃笙说她就要离开十月城了,这是江言不知道的消息。看来,郑毅果然瞒了她不少。

  回去的路上,雨一直下一直下。应该快要下雪了吧。

  车轿里,江言思绪混乱。江言喉间干燥,嗓子眼就像堵了一块硬物,江言想喝点茶水,又浑身乏力。

  自三年前哥哥江信去世,江言就愈发思绪混乱浑身乏力。

  江言觉得自己很累,她很想念哥哥;后来风月出现,即使她与哥哥是完完全全的两个人,但江言就算觉得有风月在真好。车快行驶到十月城城门口时,天已经微微亮了。

  江言撩开车帘,入幕皆是是稻草盖的麦地。

  下了近一月的雨,稻草杆黄得发黑,腐烂诸多——

  就像江言现在的这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