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耽美小说>仟金>第13章 风氏离珏

  “没醒。”

  郑毅叹了口气又道:“伤势没你严重,但就是不醒。大夫说软骨散用量过度,等药效过了就好了。”

  一向厌恶喝药的江言皱着眉头两口喝完药就说要去看看风月。

  江言掀开被子就要起身。痛——痛极了,背痛胸痛手痛腿痛,哪儿哪儿都痛。

  江言闷哼了一声,郑毅想要伸手去阻止,犹豫一瞬后还是决定去扶她。

  郑毅知道江言很看重风月,不仅仅是因为风月身份又特殊,更因为风月与她哥哥江信有着五六分相似。

  他知道江言着些年很辛苦,她很想念江信。只是郑毅实在不知道这份看重到底有多重,竟然让冷静了三年的江言离开了轮椅。离开轮椅的后果有多严重,她到底知不知道。

  郑毅真是操碎了心。

  手臂上尽是红痕青於,碰一下都疼。江言皱皱眉,选了件宝蓝色外套很快地穿戴好衣物,坐回轮椅。

  江言问道:“我睡了多久?”江言脸色有些苍白,郑毅拿了面具给她,江言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有多么的粗心。

  郑毅道:“一天一夜。”江言道了声谢,抬头便看见窗外天气沉闷,一副大雨即将降临的模样。

  郑毅推着江言的轮椅说道:“城主,快入冬了。”

  “嗯。”江言戴好面具,声音是病初愈的沙哑,略显中气不足。

  “言言,自从风月姑娘来这府里后,你开心了许多。”

  江言一愣,低下头去。

  “但是你为了她向程祐宗妥协,你还为了她暴露自己不是残疾的事实。从最开始你为了一己私欲欺瞒伏娲殿那边把她藏在城主府,再是你放下叠叠公务去陪她游山玩水,到后来也没有去澄清城主与女神医成亲的传言,现在你因为她把一件事一拖再拖将损失拖得无限大,言言,这不像你这三年里有的样子。即使是三年前,你也不曾如此。”

  她知道郑毅必定说教她,但她没想到她真的因为风月的出现而改变她当初代替哥哥坐上城主之位时立下的初衷。

  “我......”

  “我知道你思念信儿,风月姑娘她...”郑毅停顿了一下,叹了口气继续说道:

  “若你当真如此在意她,就得强大到足以代替伏娲山来保护她,就像当年江信保护你那样,或者更甚!”

  江言脑海里突然蹦出风月滚下崖坡时的画面,她低着头没有说话。

  外面落叶纷飞,风大还很凉,郑毅又返回去拿了绒披风给江言裹上。

  郑毅又道:“青玉扳指我跟你收拾在铜镜前的木盒里了。已经不完整,拼不上了。”

  “嗯。”江言低头掩住眼里的神色,玉扳指是哥哥的标志性物件。江言又道:“程祐宗呢?”

  “你跳下断头坡去救风月姑娘,十七去救你,他去救十七。和你一样”郑毅拉长了语气,

  “你把风月保护得有多好,他就把十七保护得有多好。现在半生不死的躺地牢呢。”

  良久,江言才道:“毕绣台盐鞭火烙,挂东门,然后在稽阴城门口投喂饿狼。”

  郑毅右睛一跳随口接道:“看样子准定挨不过盐鞭。”

  “鞭尸,不会吗?”

  郑毅当即一愣,停下脚步,随即哈哈大笑:“遵命!城主大人!”这轮椅上的还是那个不近人情的江言。

  却再也不是那个天真烂漫的江言了。

  到言院的时候满安刚好端来两碗白米粥。

  江言看着床上的风月呼吸均匀,只是眉头轻皱。风月那么一个热爱生活无忧无虑的人,怎么会皱眉呢。

  江言伸手轻轻帮她抚平眉头,转而问道:“大夫呢?”

  满安答道:“大夫在熬药,他说月姑娘无大碍,现在熬点醒神的汤药给月姑娘准备着。”

  郑毅道:“喝点粥吧城主,你也病得不轻。”

  接过郑毅递来的白粥,江言吃了几口便放下了:“你们回去吧,我在这儿就行了。”

  郑毅立刻反对道:“城主,你身上还有伤,需要静养。照顾风月姑娘的事就交给大夫吧。”

  满安就要来推江言的轮椅,江言道:“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我...”江言本要反驳,但转念一想道:“罢了,她既未醒,回去吧。”

  满安推着江言出了风月房间,郑毅随其后。

  郑毅送回江言后便去亲自鞭惩程祐宗。

  待送走了郑毅,江言又返回言院。

  看着床上熟睡中的风月,江言对满安说道:“满安,你即刻带人去搜查销毁软骨散。传令下去,软骨散从此列为我十月城禁药,北齐内谁用谁死!”

  满安领命离去。

  江言转头看着床上的风月,她很强烈的感觉到风月就要离开了。

  离开十月城,离开她。

  江言明白,她还有自己的仇没报,她不能对不起父亲对不起哥哥对不起那些为十月城献出生命的人。

  江言无所谓自己的性命,但风月不一样,这所有的事都与她无关,是江言她自己为了一己私欲留她在身边,而她在她的身边终究是不安全的,她迟早会离开的。

  ......

  夜深人静

  屋内一只蜡烛尽它可能发着它最大的光,照亮珠帘里的江言和风月。

  江言给风月喂了些醒神的汤药,还准备了一盘各种蜜饯在旁边,可床上的人一直不醒。

  屋外开始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夜色格外的黑,月亮早就不见了踪影。仆人刚把空药碗端走,江言就警觉屋外有人。

  江言吹熄了蜡烛,卧塌假寐。半炷香后,屋外的气息才消匿于雨夜。

  那气息有点熟悉,能进出城主府的奕杰首当第一,但这气息似奕杰又非奕杰。

  想到奕杰,江言突然想起昨日奕杰救回风月时看她的眼神,只是一瞬,可江言很确定那神情里有明显的愤怒。

  可奕杰为什么愤怒?

  淅淅沥沥的雨敲击着屋顶,夜风抚摸着树叶花草发出沙沙的声音,江言给风月道了句夜安后,在软榻上入睡。

  ......

  雨一直下,直到第二天清晨才下小了些。

  清晨空气清新,环境明朗,一派秋绿色。

  只是大清早的范茳泽就来找江言,满安不愿打扰江言,就让范茳泽在正厅候着。幸好江言郑毅来得早,去言院敲门才叫醒了江言。

  风月还未醒。

  范茳泽一看到江言犹如见到亲生父亲一般扑过来:“城主,伏娲山那边的人又回来了,就在城衙里。方才衙役来报说,又来了几位身着华服的人。衙役拦不住,他们正朝城主府这边来。”

  话毕,一位府兵来报说:“有一位青衣公子求见,自称是伏娲山的风离珏。”

  “让他进来吧。”江言知道,该来的总会来的。

  来者一袭青衣华服,打着一柄泛黄的油纸伞,淡定从容,好似这清秋的风和雨都与他无关,而他的眼里只有他所追寻的人事物。

  他将纸伞收于门外,带着世外的清冷进入正厅:“在下伏娲山伏娲殿殿主风穆清门下弟子风离珏,早闻北齐十月城城主江信美名,今日一见深感荣幸。”

  “山间明月,松间石涧”这是江言对风离珏的第一印象,难怪风月那么喜欢她的大师兄风离珏,如此有着世外闲情之人在身边,哪儿还有什么烦恼。

  “风公子多礼了。伏娲山的风花雪月四青衣在北齐是妇幼皆知的,如今有幸见四青衣之首的风青衣应是江信倍感荣幸。风公子请坐,上茶。”江言指了指旁边的座椅。

  风离珏点头笑道:“多谢城主好意,只是在下此次突然造访实为我的师妹——伏娲山三殿风月之事。月儿在城主府上叨扰多日,该回伏娲山了。这几日也多谢了城主的照拂,月儿生性活泼贪玩,想来给城主带来了不少麻烦吧?在下替她向城主赔个不是。”

  风离珏拱手作揖,他看得出江言气色不好。

  江言道:“风公子切勿如此说。三殿下聪明伶俐,帮了城主府不少忙;反倒是城主府没保护好三殿下,将三殿下牵连进来...”

  “在下已有耳闻,为了不给城主府造成更多困扰,今日特意来接殿下回山。”风离珏在很好的时间点打断江言的话,适时地给了江言台阶下。

  “昨日之事想必风公子也知晓了。殿下受伤...”

  “受伤?!谁受伤了?月儿受伤了?!”一青衣女子语气激烈地问道。

  城主府内又多出四人,两女两男。一男一女皆着青衣华服,面容姣好,举手投足间就如十月城的白梅般清高自傲。

  府兵表示拦不住,江言招招手让他退下。

  郑毅微微皱眉道:“想来这位姑娘便是伏娲山的二殿下风雪殿下了吧。”风雪轻哼一声,青衣男子拉了拉她的袖子以示提醒。郑毅笑道:“大殿勿怪,二殿的真性情是出了名的。”

  “少废话,我三妹风月呢?听说受伤了?你们...”风雪正要骂人就被风华及时拉住了:“这里是十月城,你安静点。”

  江言嘴角轻笑,转而抬头对风雪说道:“三殿确实在我府上受了伤,若要我付出什么代价,二殿尽管提,我十月城必为之。”

  在来时的路上,风雪就被风华警告了不止两遍,风雪现在只能冷哼一声。

  风华回道:“城主莫怪,风雪也只是担忧月儿。我们此次回程是顺路来接月儿回去的,我伏娲山长老精通药理,城主就且放心。”

  “她还昏迷着。舟车劳顿,可能不能随你们走。”江言明知道今日留不住风月,而且也不应该留风月,但她还是想试试。不然多不甘心。

  “还昏迷?!不要以为你是十月城城主就可以随意作为,要是月儿有什么事,我风雪绝对不放过你。”

  风华也道:“城主,这...月儿受伤可是多严重?”

  江言正要说话,风离珏道:“受再重的伤,伏娲山都能治好。我们就不给城主添麻烦了。”

  “对对!月儿在哪儿?我们去接她。”风雪往四周这看看哪儿看看。

  江言沉默片刻道:“郑将军,麻烦你带他们去吧。”

  郑毅眯着眼睛看江言,不知所思:“各位请随我来。”

  江言心塞塞的。风雪给风离珏打着伞,风离珏抱着风月,而风月还昏迷着。他们走到正厅门口来给江言告辞。

  江言喉咙滚动,江言嗓子特别哑,尝试了两次发音才问出:“她,还没醒吗?”

  风离珏摇摇头,郑毅听出江言嗓子不行,便道:“从前日午后到今日,风月姑娘一直未醒过,中途喂过醒神汤。”

  风离珏点头示意,和风雪风华一起离开。

  天空又阴沉下来了,风也吹大了。

  江言叫住风离珏:“风公子,请等下。”风离珏停下脚步转身看向江言。

  风雪一跺脚,略显不耐烦。

  郑毅给江言打着伞,江言撤下白绒披风给风月搭上。

  江言觉得这是她最后能为风月做的了,让她受伤,她很抱歉。

  披风上有江言的体温,希望能护着她走过这一片秋风。

  ......

  他们都走了,正厅一下安静了下来。那白绒披风不是江信的衣物,是江言的衣物。

  是江言的唯一一件至今还可以光明正大拿出来的衣物,现在也没了。

  郑毅就在想,他昨日是不是就该给她拿江信的披风给她披上啊。

  天空的云又黑又厚沉,似乎就要压下来了一样;风不停地吹,带着秋天的凉意,钻进衣襟格外的冰;雨也下大了,劈里啪啦地打在屋顶,感觉不把瓦片打碎它就不甘心一样。

  江言坐在正厅门槛处望着门前的大树,郑毅叫了好几声,江言才回过神来。

  以前江言出神,郑毅叫一声她就回神了,而今日叫了好几声回神后还一脸懵的样子。

  郑毅知道,摊上大事了。

  “郑叔叔,你方才说什么?”

  郑毅道:“城主有多久没仔细照过镜子了?不觉得那位风离珏公子很眼熟吗?”郑毅说后半句话时严肃地摸了摸胡茬。

  “眼熟吗?”江言仔细想了想。

  如玉般温润,言语客气,和煦有礼,如沐春风,可实际上句句与人疏远,字字与人保持距离。至于面容......

  “不眼熟吗?”郑毅三日未刮胡子,下巴冒青茬了。郑毅就忍不住总想去摸。

  “啊切!”

  江言突如其来的一个喷嚏终于让郑毅松了摸下巴的手,郑毅忙把江言推回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