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下山后两人并没有立马离开,而是在夏威夷民宿多待了几天。
傅令君和当地天文台的学者去参加前沿会议,郑亭林兴致不错地在海边的椰树下纵情练琴,吸引了不少游客驻足。
回丹州那天天气晴朗,郑亭林躺回红枫路的公寓,拉都拉不起来。
长途飞行总是辛苦的,加上时差,两人都有些疲惫,在家窝了好几天才逐步恢复往常状态。
郑亭林头发蓬乱地倒在沙发上,翘起的小腿撩起勾搭傅令君,被一把捉住按了下来。
帕格尼尼国际小提琴大赛越来越近,郑亭林一点儿没有焦虑的迹象,甚至称得上放松自如。
“我现在对自己很自信。”郑亭林头靠在傅令君的大腿上,眨巴眼仰视她。
傅令君笑了声,随手翻页,回:“本来就该这样。”
郑亭林值得一切张扬骄傲,她本就不需要自卑自怜。
可上一世的郑亭林,骄傲却被刻意的攻讦击得粉碎。
傅令君见她不说话,低头亲了亲她。
郑亭林笑着从沙发滚了下去。
私奔之后,谭雅平有给郑亭林打过电话,有时候连着打几个,有时候隔几天打一次,郑亭林只看了她的留言,从来没有回过电话。
这天清早,谭雅平又打来了电话。
丹州时间还早,郑亭林窝在傅令君怀里,伸手摸到振动的手机,想要挂断,脑子却迷迷糊糊地误触到了接通。
郑亭林眼睛都没睁开,松了手机,毛绒绒的脑袋钻进傅令君的颈窝,软绵绵嘟囔:“想要……”
傅令君闭着眼,手搭上她的腰,语气慵懒:“别闹。”
郑亭林还在梦里,痴痴笑了出来,撒娇似地往她身上蹭,傅令君只好依她,亲得让人面红耳赤,然后“嘟”的一声,通话被另一端猛地挂断。
两人毫无察觉,郑亭林还往傅令君身上点着火,肌肤相亲,亲热至极。
傅令君稍微清醒过来,头疼一会儿后,干脆抛弃理智,任她纠缠了上来。
此后一连好些天,郑亭林都没再收到谭雅平的电话。
她站在那张风暴蝴蝶的标本前,审视观察着,回头不甚在意地揶揄:“她这是打算放弃我了吧。”
傅令君听出她内心的介怀,回道:“也可能是想通了。”
郑亭林像听笑话一样,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这天,傅令君照常出了门,临走前和郑亭林吻别,出发去了林顿大学研究院。
郑亭林去楼下琴房,和几位柯林斯的学姐打成一片,聊起最近的沙龙和即将到来的帕格尼尼比赛。
话题不知不觉扯到了陆池佑,哪怕是在群星璀璨的柯林斯,他也是格外引人注目的那个。
郑亭林神色浅淡地听着几人热烈聊着,从近期的演出到绯闻女友,大家的八卦的本性毕露,拿他当笑谈。
“她女朋友恐怕不知道他有多少暧昧对象吧!”新生克莉斯忍不住嘲弄一句,和鼓吹向往的莱恩呛了起来。
莱恩不满,问郑亭林怎么看。
“我怎么看?陆池佑不值得,他只适合和疯狂崇拜迷恋他的人在一起。”郑亭林语气凉薄,不由想到了上一世两人的惨淡收尾。
她没有为那晚雨夜的车祸怨恨过陆池佑,并不是她宽容大度,而是沉重的疲乏。
她死后陆池佑有愧疚过吗?后悔没有拦住冲出门的郑亭林,后悔对郑亭林说了那么刻薄的话。
郑亭林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这是一段消耗自己的关系,他只是导火索,而非全部。
陆池佑还不配那么深刻地影响她。
她笑了一下,同朋友说:“他的演奏水平停滞不前,再沉溺在温柔乡里,恐怕就要掉队了。”
莱恩惊诧于她对前辈的不敬和口出狂言,郑亭林却没有丝毫异色,看向几人的眼神平静而笃定。
身旁没有郑亭林鞭策督促的陆池佑,意识到两人差距时为时已晚。
这一世小提琴新生代不需要双星,有一颗星星大放异彩就够了。
她进了琴房,心中生出释然的畅快。
这是平常的一天,与往日没有什么不同。
帕格尼尼的曲子烂熟于心,技巧完美无瑕,个人风格浓厚,让人自叹弗如。
晚餐前,郑亭林收好了琴,照常给傅令君发起消息,然而一直没有回应。
天色渐晚,残阳和路旁的红枫一同染透天边,郑亭林从公共休闲区路过,听到他们惶惶谈起今天的枪击案。
这也是司空见惯的新闻。
郑亭林还是顿住脚步,插话问:“有伤亡吗,在哪个州?”
“就在附近!丹州都上新闻了,离红枫镇不远!”
“真是见了鬼了,大学城这边治安一直很好的,也不知道是哪来的疯子——肯定又是个反社会人格!”
七嘴八舌,休闲室热闹起来,打桌球和桌上足球的都加入局内,忧心忡忡地聊起这场不多见的袭击。
郑亭林倚在一旁看起当地新闻,头版就是这场枪击案,凶手还没被抓住。
事故地点是红枫镇林顿某校区北路。
郑亭林猛地抬头:“在林顿?”
“是啊,不过已经出了校区了,就在附近,学生挺多——希望没人出事,现在只报道了一个受伤的。”
郑亭林脑袋嗡嗡,听不清后面的话,差点没站稳坐了下去。
新闻已经出来半个小时,按照傅令君往日行踪,那会儿她正从林顿校区离开。
在几人担忧的目光中,郑亭林头也不回,极快地下了楼。
她疯狂给傅令君打着电话,接不通,继续打,一遍又一遍,机械的道歉女声让她忍不住骂了声,走到门口正要出门,却被保安拦住,喊道:“外面现在危险!林顿离这儿太近了,凶手还在外面逛呢!”
郑亭林没有车,被迫留下,在原地一遍遍刷起最新进展。
推特上的留言泛滥,红枫镇多学生,一时人心惶惶,催促着警方作为。
郑亭林坐在一楼大厅的长椅上,手心汗涔涔,她全然无察,连装着斯琴的琴盒都忘了拿下来。
克莉斯注意到她的不对劲,过来问怎么了。
“我女友在林顿。”她喉口干涩,眉头紧皱,整个人像被抽干了灵魂。
克莉斯蹲下安慰她:“林顿大学那么大,到现在也只报道出一例受伤,不用这么焦虑。歹徒很快就会被抓住的。”
“可我联系不上她。”郑亭林抬头,不知何时已经泪眼朦胧。
这不是第一次联系不上傅令君,但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窒息过,傅令君又静音了,她总是不看手机——对,这次也是的。
一定是这样的。
郑亭林说服自己,看着林顿大学学生和官方接连发出的动态,再也坚持不下去。
傅令君半个小时前,应该正准备开车回来。
傅令君开车从来不把手机静音。
电话再次拨了过去,长长的呼叫声,无人接听。
时间黏腻拉长,一分一秒好似几个小时,度日如年。
郑亭林垂着头,靠在墙边,一声不吭。
她莫名想起了傅令君去年的车祸,她是那时重生的吗?从腿伤开始,一切轨迹开始偏移。
傅令君付出所有,换回了郑亭林。
可郑亭林什么也做不到,她胡乱抹了把脸,恐惧让她有些颤抖,四肢冰凉,如坠冰窟。
她想要祈求上天,然而脑袋麻木,最后只能在心中默念起傅令君的名字。
门外的残阳一点点落幕,夜色一点点笼罩。
郑亭林突然站了起来,再也忍受不住地往外冲,保安喊住她,她大步跨出了门,在无人的人行道快步跑了起来。
巡逻的警察明显增多,有人见她着急跑着,跟上问她要去哪儿,郑亭林气息紊乱,大喊道:“我要去林顿!”
警察闻言要和她解释,带着口音的英语激动地劝阻,郑亭林平时锻炼少,这会儿难受起来,弯腰喘气,被迫停了下来。
她抬头,不远处就是住的公寓。
一种巨大的无力感笼罩了她,眼泪和汗水在脸上流过,腿脚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她用身体上的痛苦短暂地压过了心理的痛苦。
“姑娘,看新闻!”有警察朝郑亭林喊,郑亭林按亮手机屏幕,看到了一分钟前推送的消息——
歹徒已经被逮捕归案,三名学生受伤已送往医院。
受伤者姓氏公布,没有傅令君。
郑亭林整个人都松懈了下来,像鼓得要爆炸的气球松了口气,恐惧退散,只剩下浓浓的无力感。
她走在人行道,人渐渐多了起来,到处热闹起来,她路过花店,正巧和老奶奶店主对视上。
“小姑娘,买枝花吗?”
郑亭林迟疑了几秒,踏进了花店。
店主笑着问:“让我来猜猜,你刚刚从林顿回?”
郑亭林摇头。
老奶奶拍拍自己的脑袋,懊恼道:“我这儿的规矩,猜错了免费送花。”
她从花栏抽出一支双色郁金香,红色的纹路蔓延在白色花瓣上,红白如交织的情侣。
店主显然还记得她。
郑亭林抬头,转而又立马低头,接过小声道:“谢谢。”
门口风铃摇缀,晚霞逐渐散去,路灯一盏盏亮起。
她站在斑马线对面,看到了楼下熟悉的车身。
她的手机响起,傅令君终于回了她的电话。
郑亭林眼前忽地蒙上一层水雾,傅令君下车看到了她,朝她招手,然而郑亭林没有动。
傅令君越过斑马线,空手向她走去。
她看到了郑亭林狼狈的神情,还有手中那朵鲜妍的郁金香。
“我回来了。”傅令君牵起她垂落的手,“我一直在实验室,没有带手机。”
“出来后才看到新闻和你的电话消息。”傅令君牵着她过了斑马线,回到了公寓楼下。
她的解释漏洞百出,郑亭林不说话,也不肯再跟她走。
楼梯间里,傅令君还想解释,想把它说成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想让她相信她没有遭遇危险。
可郑亭林低着头,好像下一秒就会哭出来。
她手中的郁金香掉到了地上,傅令君弯腰把它捡起,重新塞进郑亭林手中时,忽然道:“对不起。”
郑亭林撞进她怀里,抱住她的腰,带着鼻音难受道:“又不是你的错。”
“我只是……”郑亭林没有哭,“只是很害怕。”
她无法感同身受当初傅令君失去自己的痛苦,因为光是让她想象自己失去傅令君,就痛苦到无法呼吸了。
门被关紧,鲜嫩的郁金香花枝落地,郑亭林捧起傅令君的脸,用激烈的吻感受着她的存在。
傅令君回以深吻,差点遇袭的刺激、不断响起的铃声刺激大脑分泌物,让她也有些克制不住自己。
两人紧密相依,什么都无法将她们分离。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要速速完结的,结果想起还有1w的榜单字数,还是再苟一下好了,我努力写番外……
感谢大家的支持,有你们的评论在,我这一路写得很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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