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映捏紧手机, 声音低了低,“姐姐也知道了吗?”
顾见瞳眉梢向上轻挑了挑,“小花儿,你觉得我一个搞媒体产业的, 从来不看新闻吗?”
小孩的声音带着点哑, 可能是刚悄悄掉过眼泪, 尾音还藏着一丝哭腔。
“不是告诉过你, 有事可以随时联系我吗?”顾见瞳问, “所以,为什么不来找我, 嗯?”
花映停顿了一会儿, 才慢慢开口:“不想给姐姐添麻烦。”
“小花儿。”
女人声线舒缓又低沉, 宛如弦乐敲奏,顺着电流网路,清晰地流淌到花映耳畔。
她说:“你是我签下的人。”
“不是麻烦。”
……
……
霸总姐姐为花映出气的方法十分简单粗暴,在花父刚接受完警察叔叔的批评教育,灰溜溜地出了局子之后。
她让人将花父带来了自己面前。
金碧辉煌的庄园, 贵气恢宏,让人想起旧时代的皇室。
没有哪一刻能比现在,让花父清晰地认识到,这是和小乡村天壤之别的土地。
他这样的小村民, 天生对局子有畏惧感。
去蹲了一趟, 已经深切认识到B市的人都是他惹不起的, 哪里晓得之前骂的女孩家里竟然会有那么大的背景。
花父被人推进了一间空旷的房间,面前的椅子上隐约坐着个人, 背对着他,看不清晰。
但凡动物都有趋利避害的本能, 在这一瞬间,尽管花父根本还没见到座椅上的人,心头却已经不受控制地涌上莫名的惶恐。
他跟那人之间相距不过短短数米,却好像隔了一道难以跨越的天堑。
花父低着头,连多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战战兢兢地问:“你,你到底是哪个?找我做什么?”
滚轮转动,椅子转了过来。
上面的人发了话,冷淡又平静的:“抬头,看着我。”
是个女人的声音,干练又利落,语气里充满了久居上位带来的压迫感。
经此一遭,花父再也不敢随便看不起女的了。
他依言抬起头,对上一双微微上扬的眼。
眼尾细长似狐狸,睫毛浓密,遮住了眸中的暗光。
那是个容貌极其妩媚的女人,穿着修身的青色旗袍。
双腿侧叠,显出漂亮的小腿弧度。
银色的高跟鞋和白皙的肌肤交相辉映,耀目得花父不由眯了眯眼。
“你就是花映的父亲?”顾见瞳问。
花父吞了口唾沫,顶着顾见瞳的打量,硬着头皮承认。
他小声说:“是不是花映哪里得罪人了?那,那都是她的事,可不关我的事啊!”
顾见瞳慢慢牵了下唇。
神色冷淡地开口:“她没有得罪我,不过,你得罪我了。”
之前听过琴姐提起过几句关于花映的jsg家庭,顾见瞳本来没有太大的感觉。
毕竟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后来看见网络上流传的那个视频,她才真切地体会到小姑娘背负着怎样的重任。
直到现在亲眼见到花父,顾见瞳不由疑惑,这片肮脏的泥土上,怎么生出那样干净的小花儿的?
或许真应了那句老话,歹竹出好笋。
“废话少说。”
顾见瞳招手,示意人将花父带到桌子前。
她站起身。
高跟鞋踩在地板上,清脆的声响。
一声又一声,在空寂的房内回荡。
顾见瞳抽出一页合约拍到花父的面前,“签了它。”
一时之间,花父想起了村里三叔六婆闲聊时说起的——大城市里经常会有人被拐去个小黑屋,强迫他签买卖器官的合同,然后就会把他的心肝脾肾啥的都切了。
女人的气场太强,加上身后还站了好几个虎视眈眈的黑衣保镖。
花父强忍住逃离的冲动,问:“这是什么东西?”
顾见瞳唇角溢开一抹嗤笑,“是给你送钱的合同,签了它,你就能得到五百万。”
谁想一向视财如命的花父,听到这话的反应不是惊喜而是惊吓,更加害怕地问:“你们不会是想要嘎我的腰子吧!”
顾见瞳:?
小瞳总疑惑地皱了皱眉,“你在说些什么胡话。”
细长的手指屈起好看的弧度,她在那张合约上敲了几下,“好好看看清楚。”
花父挠了挠头,“我不识字。”
顾见瞳:“……”
看在花映的面子上,小瞳总按下将人踢出去的欲望,耐心解释:“只要签了,你就能立刻获得五百万。”
“不过,前提是。”
顾见瞳红唇轻勾,“从此以后,除了每月两千的赡养费,你们一家人不得再来打扰花映一次。”
花父愣了愣,狐疑地问:“你是不是在忽悠我,还能有这样的好事?”
只不过是从此以后不见花映而已,除了五百万,每月还能白白拿到两千,简直做梦都不敢梦这样的美事!
顾见瞳没出声,站在花父后面的保镖冷声出口:“这可是我们B市闻名的小瞳总,你以为你是个什么身份,值得瞳总花费时间来忽悠你?”
花父典型的欺软怕硬,被几个高大的男人冷硬地环视着,立刻就怂了。
看看这周围的环境,骗子应该也住不起这么好的地方。
不过他还是要求:“我儿子有文化,你让我打视频给我儿子看一眼,他说行我再签。”
顾见瞳轻笑:“请便。”
花父掏出手机捣鼓了几下,打开了微信视频,笑容满面:“皓皓啊!你这两天怎么样,吃得好不,睡得好不?”
顾见瞳在一边冷眼旁观。
她指尖无意识地把玩着钢笔,红唇勾起讥讽的弧度。
一个人怎么能在短短时间变化两副面孔。
这时候的花父,看起来还真有几分慈父的样子。
手机那头的少年有点不耐烦的样子:“干嘛啊!吵死了,我昨天五点才睡的!”
花父立刻脸色一变,没问他为什么要熬夜,只是一个劲儿地道歉,说爸爸下次不吵你了。
顾见瞳支着头,眯眼笑起来。
好一个“父慈子孝”啊。
她轻咳两声,提醒花父说正事。
花父这才拍了拍脑袋,对花皓说:“小宝,你识字,你帮爸爸看样东西?”
花皓含糊不清地问:“什么啊?”
“我也不太清楚,才要你看看,”花父声音轻了几分,像是尽力压抑着狂喜,“这女人…不是,瞳总。”
“瞳总说,只要我签了这份合约,以后我们再也不见花映,就能得到五百万,每个月还能多拿两千!”
说到最后,他眼里都在放着激动的光。
手机那边的花皓一下子清醒过来,正处在青春期的声音都高了几个度:“真的?!”
“就是不知道真假,”花父小声说,“才要小宝你来看看。”
他将手机摄像头调成后置,对准桌上的那张合约。
一边调整距离,一边碎碎念叨:“小宝,你快看看,这到底写的是个啥?”
花皓紧盯着屏幕,上面白纸黑字,页面下不仅有顾见瞳的亲笔签名,还盖着她的私章。
甚至还有既明娱乐公司的公章。
花皓虽然不认识顾见瞳这个人,但听过既明娱乐公司这个名字。
在他们这个年纪的小女生之间,有好多喜欢的偶像都是这公司旗下的艺人。
花皓在课间的时候也听过几嘴。
再定睛一看,上面拟定的条款和花父刚刚所描述的一切一模一样。
他差点从床上跳起来。
突然高昂的声音,从听筒那头传来,甚至能清晰地传进在场所有人的耳朵里。
隔着手机,显得有几分失真。
“爸爸!还等什么!快,快签!”
听得那几个保镖互相对望一眼,皆对这对父子面露不屑。
还真是鼠目寸光,这么点好处就欣喜若狂。
可分明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以后花映所能带来的价值可远远不止五百万。
不过……想到最近在网上爆火的那个视频,众人又不由同时在心里想。
这样也好。
只要花父签署下这份合约,从此以后,花映就能彻底脱离那只会吸血的一家。
他们是怎么想的,花父和花皓并不知道。
此时此刻,这两父子已然陷入了无尽的狂喜之中。
这可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花皓这人有几分小聪明,能够看出来这份合约就是为了让他们家和花映断绝来往。
不过那又如何?
本来爸爸妈妈就不喜欢姐姐,他在两人的教育之下,对花映也没有多深的感情。
“卖”一个姐姐,换来五百万,多划算的生意啊!
五百万……对于这个年纪的小男生而言,五百块已经算是一笔巨款。
何况是后面添了好几个零的五百万!
花皓已经在畅享拿到这笔钱以后,他要买多少新手机新电脑,还有球鞋游戏机!
所有东西都要最贵的,最好的!
得到花皓的肯定后,花父颤着手准备去写自己的名字——这是他唯一会的几个字。
就在这时,顾见瞳开口道:“等等。”
“你,”花父将合约抢到手里,警惕地看着她,“你该不会是反悔了吧?”
顾见瞳冷冷地掀了掀眼皮,“我顾见瞳说出口的话,从来不会反悔。”
“花先生,我只是想提醒你一句。”
她手指搭在桌面上,微微倾身,长长的卷发顺着肩侧垂落。
美人面若春花,神色却冷淡至极:“一旦你签下这份合约,意味着你,以及你的妻子,你的儿子,你们花家所有的亲戚。”
“都不能再来打扰花映,无论她以后过得贫穷或富有,是好是坏,都跟你们花家人——”
顾见瞳红唇开阖,加重语气:“再无关系。”
“否则,你们就要赔付双倍的违约金。”
花父的身形微微凝滞了一瞬,但很快,他就再次坚定不移地拿起了笔。
当笔在白纸上签下第一个字的时候,花父的动作蓦地顿了顿。
在这一瞬,也许他是想起了多年前会拿着满分成绩单给他看,怯生生地喊着爸爸的小女孩。
也许没有。
除了他自己,谁也不知道。
笔尖不过两秒的停滞后,很快又动了起来,流畅地签下了歪扭的名字。
顾见瞳收回那张合约,吩咐底下人去打印一份。
她将打印好的递给花父,敲了敲手机屏幕示意道:“花先生,钱最迟明天就会到账,注意查看信息。”
花父感恩戴德地想去握顾见瞳的手,却被女人轻轻避开。
他尴尬地收回手,在衣服两侧擦了擦,“这个瞳总啊,你可真是我们家的大恩人!你们这种有钱人啊,是想象不到我们家的日子过得有多苦!不过,我有儿子嘿嘿,我儿子一定能……”
顾见瞳打断他的喋喋不休,“错了。”
花父疑惑:“什么?”
女人修长的手指间夹杂着高档的钢笔,在下个转动时,落到了桌面上。
清脆的响声。
顾见瞳说:“我不是向你们施恩,我是个商人,跟你谈的是生意。”
“谈一桩,放花映一条生路的生意。”
从此以后,任她天高海阔。
……
……
从顾见瞳的住处出来,花父怀里紧紧揣着那张合约的复印件,还有些忐忑不安。
时不时地摸出手机看一眼,生怕错过银行信息。
小宝都说是真的了,应该不会骗人。
五百万啊,整整五百万……
顾见瞳没安排人送花父离开,这趟来找花映又没要到钱。
他舍不得再打车去火车站,就开了导航走路过去。
等他走了一个多小时,天色已经渐渐变黑。
导航选的这条路线,恰好有些僻静,街上并没有什么人。
但花父丝毫不怕,此时jsg此刻,他的心里全然被五百万带来的激动充斥着。
满心满眼都掉进了钱里,美滋滋地想着这笔钱拿到以后要怎么花。
至于丢了个女儿,是有点可惜。
不过花父可惜的是,以后花映要是嫁人的时候,不能多要一笔彩礼了。
他背着双手,哼着小调,姿态悠闲地像个老大爷。
半点不曾注意到,在他身后不远处,有道黑影正在慢慢接近。
突然出现的高瘦男人,从身后捂住了花父的嘴。
他看起来身形清瘦,手上却很有劲,一手捂着花父,一手毫不费力地拖着他往幽深废弃的巷子里去。
男人将花父随手往地下一扔。
花父顾不得摔得生疼,呲牙咧嘴地问:“你想干什么?”
“抢钱吗?” 他摆摆手,“我没钱的!一点钱都没有!”
该不会是那个什么瞳总派来的人吧?
她反悔了,还是要杀人灭口?
从刚刚的挣扎中,花父已经明显感受到和这个男人不是一个重量级别的。
花父在某些时候,很懂识时务者为俊杰。
比如在面对顾见瞳的时候,又比如此刻。
既然打不过,那就求饶。
“这位兄弟,咱们无仇无怨的,我身上也没钱,你放过我吧!”
他躺靠着墙根,陌生男人就站在他的面前。
男人很高,全身上下穿得很简单。
黑衣黑裤,白色运动鞋。
他戴着口罩和帽子,整张脸都隐藏在其中。
帽檐压低,隐约能从杂乱的碎发间,看见那双冰冷的眼睛。
他盯着花父的眼神,像是在看什么令人讨厌的垃圾。
没有说任何的话,男人蹲下来,一手拎着花父的衣领,另一手握成了拳。
狠狠砸在花父的脸上。
他丝毫没有留情,拳拳到肉,花父立马惨叫出声。
然而这条小巷早就被废弃,现在时间又不早,四周并没有人听见他撕心裂肺的求救声。
似乎是嫌吵,男人厌恶地皱了皱眉。
“别吵。”
他声音粗哑,并不好听,仿佛被火烟燎过嗓子。
听到这声音,更像个穷凶极恶的歹徒了。
花父生怕五百万还没拿到,小命就折了,连忙摇摇头表示自己不会再出声。
遭受男人一顿拳打脚踢,他只能缩成一只煮熟的虾米样,死死咬着牙关。
护着怀里的合约不让男人发现,还不敢再惨叫出声,怕换来更加惨烈的一顿毒打。
-
片刻后,月上柳梢头。
小巷口慢慢走出一道修长的身影,他掸了掸手上的灰,步伐不紧不慢地离开。
而在巷子里面,躺着另一人。
花父被揍得鼻青脸肿,扶着老腰顺着墙根慢慢爬起来,碰了碰脸上的青紫,顿时哎哟哎哟地叫个不停。
他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呲牙咧嘴:“怎么这么倒霉!不晓得哪里惹到的疯子!”
他可以肯定,和这人完全不认识。
那男人明显也不是为了钱,就是为了揍他一顿。
下手还十分有分寸,疼归疼,但又没有哪个地方特别严重到骨折的地步。
就这身淤青,起码得在家里躺个十天半个月才行。
而且那人穿得严严实实的,选的地方还很好,周围不仅没人,也没有监控。
花父就算是想要报警都拿他没办法。
当然。
才刚从局子出来不久,他也不敢再去那个地方了。
花父摸出胸口被护得好好的纸张,感觉身上的疼痛也得到了一丝减缓,“幸好这东西没事!”
现在除了花皓,花父的宝贝命根子就是这纸合约。
默默呸了声晦气之后,花父这才一瘸一拐地走去火车站。
……
……
此时的花映正在云上坊演唱。
因为她最近的事闹得沸沸扬扬的,有好多人顺藤摸瓜地知道了云上坊。
有客人上门,琴姐自然是不会做出拦客的事。
但她亲自坐在门口把关,只有她觉得适合的客人,才会笑盈盈地请进店里。
琴姐混迹上层圈子多年,早就炼就了一双火眼金睛。
一眼就能看出来外面这乌泱泱的人都在想些什么。
什么,要是有闹事的?
不好意思,云上坊高薪聘请的保安可不是吃素的。
在几个五大三粗的保安震慑之下,一些想要浑水摸鱼的人这才歇了心思。
以往只有零零散散几个人的大厅里,此时挤满了客人,堪称座无虚席。
看到这颇为壮观的场景,白思佩碰了碰花映的肩,“小花,他们都是为了你来的。”
花映笑起来:“这么说,我还为店里的kpi贡献不小,琴姐是不是应该给我一笔小奖金?”
两个女孩子相视一笑。
旁边传来琴姐的声音:“不错,是应该给奖金。”
她们两人吓了一跳,抬头就看见琴姐倚着门而站,手指夹着一根燃着的烟。
火星明明灭灭,袅袅的烟雾飘绕而上,将秀美的面容衬得有些模糊。
她向二人走来,轻轻一笑,“怕什么,我说的是给奖金,又不是扣工资。”
琴姐看向花映,含笑道:“佩佩说得对,外面那群人基本上都是冲着你来的,今天可是好大一笔生意。”
“所以,今天大家都有奖金,见者有份。”
花映和白思佩异口同声地欢呼一声:“谢谢琴姐!琴姐万岁!”
看着两个女孩子因为这点小事,就露出单纯又简单的快乐模样。
琴姐笑着摇了摇头,“今夜的演唱好好准备。第一次面对这么多人,会不会紧张?”
花映摇摇头,眼里光芒流转。
声音虽然轻,却坚定,“我可以的。”
走到万众面前唱歌,本来就是她一直以来坚持的梦想。
看花映似乎并没有被家里那些糟心的事影响心情,琴姐拍了拍她的肩。
走之前又对白思佩说道:“佩佩也要加油。”
在云上坊,白思佩只跟同龄的花映比较亲近。
此时面对来自老板娘的亲切态度,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她红着脸,使劲点了点头:“我会的!”
琴姐将烟掐灭,扔进了垃圾桶里,身姿袅娜地走了出去,留她们两个人继续排练。
没过一会儿,到了该表演的点。
花映和白思佩对视一眼,拿起乐器走了出去。
还是一样的地方,还是一样的灯光,甚至歌单也没有多大的变化。
唯一不同的,是台下数不清的听众。
一眼看过去,花映还看见了好几张熟悉的面孔。
有第一次进这种地方,显得有点不知所措的乖乖女叶笙。
有她旁边大咧咧站着,穿着清凉的大小姐钱满满。
还有班上熟悉的同学,学生会里相识的好友。
虽然人很多,但在花映和白思佩出来以后,他们都尽量保持着安静。
无数道目光看着台上的少女。
那些视线来自不同的人,但在这一刻,都透着同样的温暖。
花映握着话筒的心忽然就静了下来。
她开口,缓缓唱出了第一首歌。
这是花映最近刚写的新歌。
唱的是她自己,也是成千上万个正在遭受不平等待遇的女孩。
将那不甘,不愿,和不认命的反抗,都唱进了每一句歌词当中。
恍惚间,在场的听众们觉得,他们看见了同一副画面——
翅膀受伤的小女孩蹲在光圈之中。
身上的伤口在流着鲜红的血,但她仍然仰起了高傲的头,大声宣告:“我没有错!”
生为女孩,我没有错。
错的是那些扭曲的思想,错的是因为性别就加在她们身上的条条框框,错的是妄图以此来打压她们的人!
当一曲终了,众人如梦初醒,雷鸣般的掌声响彻了整个云上坊。
在这掌声中,夹杂着低低的哽咽声。
真诚的创作者,能够将自己的感情,融入表达在作品之中。
让见到或听到的每个观众,都能与之引发共鸣。
叶笙吸着鼻子抹眼泪,听到旁边的钱满满烦躁的一声:“操!”
她疑惑地转头看去,大小姐眼眶微红,“唱这么感人干什么!”
叶笙:“……”
她犹豫了一会儿,从包里抽出一张纸巾给钱满满,“你要吗?”
钱满满吸着鼻子,接了过来,别别扭扭地说了声:“谢谢。”
台上的花映也不知不觉间眼眶发烫,她擦去颊边的泪水,扬起一个笑容。
继续弹唱起下一首歌。
直到九点结束,两人回到休息室,白思佩冲过来就抱住了花映,“小花,你今天那首歌太棒了!”
花映拍拍她的肩,好笑道:“怎么这么激动啊?”
白思佩摇摇头,将头埋在她的肩头不说话。
过了会儿,她的情绪似乎平静了下来,松开花映。
白思佩抬头,对花映露出一个笑,“你那首歌唱得特别好。”
“我们没有错,”她再次重复,jsg“身为女生,没有错。”
两根辫子温顺地搭在肩上,女孩子分明唇角上扬,花映却好像从那双眼里看出了未尽的悲伤。
“佩佩,你怎么了?”花映担忧地问。
她并不了解白思佩家里的事,难道白思佩也跟自己一样?
白思佩只是摇了摇头,笑容灿烂:“没什么的!”
“好啦好啦,”她看了眼时间,“我得去赶末班车了,你也快点收拾收拾走吧,免得赶不上车。”
说完,白思佩就背着自己的包风风火火地离开,只给花映留下一道奔跑的背影。
这样生动的女孩子,怎么看都不像是曾遭受到过同样阴影的姑娘。
又或者,只是习惯了将伤口埋在深处独自舔舐。
但白思佩说得话没错,花映要是再不快点,就赶不上回去的末班车了。
花映背着琴包离开云上坊的时候,在门口竟然看见了两道熟悉的身影。
叶笙和钱满满。
“花映!”叶笙冲她招招手,“回学校吗?一起呀!”
花映走过去,诧异地问:“你们怎么还没走?”
她以为这两人早就离开了。
叶笙笑着说:“反正都是要回学校的,等等你也没什么。”
钱满满则是嚼着口香糖,含糊不清地说:“对啊,又没什么。”
本来她说坐她家的车回去不就好了,叶笙这个事多的,非说大家一起坐公交多有氛围。
钱大小姐不理解,她都几百年没坐过公交车了。
而且,挤公交到底能有什么氛围?
不过最后,她还是跟着叶笙在门口等花映下班。
一定是晚上的风力太强,吹得她脑子都不太清醒了。
叶笙说:“之前我们都不知道你在离学校这么远的地方兼职,还要这么晚回去,你一个女孩子,要是碰上点什么事可怎么好。”
所以她们是怕她自己回学校路上不安全,特意等她一起的。
花映心里一软,点头道:“好。”
钱满满让叶笙呸呸呸几下,翻了个白眼,“我说叶笙,你明明是我们里面最小的,怎么说起话来比我妈还能唠叨。”
大小姐将口香糖吐到路边的垃圾桶里,“不是赶公交吗?快走吧!”
她一边快走着,一边碎碎念:“有什么好聊的,不能等到上车再聊吗?就不嫌风吹起来很冷吗?”
叶笙和花映笑了笑,跟了上去。
-
三人紧赶慢赶成功坐上了最后一趟末班车。
钱满满随便找了个空位坐下,累得大口喘气,“我就说坐我家的车回去不好吗?”
所以为什么她堂堂钱家大小姐,要受这份顶着寒风穿着高跟鞋赶公交车的罪!
叶笙从包里掏出水和纸巾递给她,笑眯眯地说:“这样多有意思啊,公主殿下,您就当今天来微服私访体察民情了吧。”
钱满满被她逗得忍不住笑出了声。
花映在两人后面的座位坐下,听着她们的插科打诨,时不时跟着说几句,心情十分放松。
几个女孩子笑笑闹闹,话题一下子从天南跑到地北,却仍然说得兴致勃勃。
很神奇,大学四年到了最后这段时光,反而是几人关系最为亲近的时候。
或许多年以后,已经忘了旧人容貌,但仍然会记得。
那个夏夜的星空之下,有三个性格各异的女孩,迎着风气喘吁吁地追赶着末班车。
夜很长,亦很美好。
车在下一站短暂地停留了两分钟,上来的还是下晚自习的学生,还有那个高高瘦瘦的年轻人。
大概是花映之前都在低头玩手机,从来没注意到过,原来他总跟她坐一趟末班车。
就在她的下一站。
年轻男人今天也依旧穿着简单的黑色运动服,略作停顿后,坐到了最后排的位置。
钱满满小声跟旁边的叶笙嚼耳朵:“那个黑衣服的男的,不出意外,应该是个帅哥。”
晚上上车的人实在不多,因此叶笙对那人也有点印象。
她诧异地问:“这你也能看出来?”
那个男生不仅戴了帽子,还有口罩,一张脸能看清的估计只有一双眼睛。
不过他帽檐压得低,叶笙甚至连他的眼睛都没看清。
钱满满得意洋洋地说:“本小姐是什么人,见过的男人比你弹过的曲子还多。”
“从那个身形,气质,轮廓看来,”钱大小姐十分笃定,“百分之九十是个大帅哥。”
“是吗?”身后的花映打趣道,“跟学校里追你的那个学弟比起来怎么样?”
女生的话题就是这样,永远不知道下一秒会落到什么地方,很快三人的注意力就从后座那个年轻男人身上移开。
但她们并不知道的是,最后一排的男人微微抬高了帽檐,目光直直地落在正在笑谈的少女身上。
少女今天穿着简单的T恤和长裤,但即使是这样朴素的打扮,仍然挡不住她身上的光芒。
公交车不时会经过广告灯牌,炫彩的光跳跃在少女的眼睫上。
她眉眼弯弯的模样,如一副神灵亲自画下的画卷。
男人的眸色不由温和了许多。
这样就够了。
只要这样远远地,看着她开心就好了。
-
花映三人回了寝室,今天显得格外兴奋的钱大小姐又拉着她和叶笙一起打手游,直到凌晨两点才忍不住困意去休息。
于是第二天花映难得地没被生物钟唤醒,而是被手机铃声吵醒。
她迷迷糊糊地接起电话,“喂?”
还不太清醒的意识下,她的声音比起平时更加软绵绵的。
都能让人想象得到,女孩子此时会是什么样的表情接的电话。
另一头的人停顿了会儿,笑意像是抑制不住,漏出半点笑音:“小孩,还没睡醒吗?”
花映原本迷蒙的神思,在听到这道声音以后,瞬间清醒过来:“姐姐?”
“嗯,”顾见瞳问,“今天有空来一趟公司吗?”
花映问:“是我的合同有什么问题吗?”
“你就关心这个吗?”顾见瞳低笑,“合同没事,你来,我送你个小礼物。”
什么礼物还需要到公司才能拿?
为什么突然会给她送礼物呢?
花映满脑子问号,不过还是乖乖地点了点头。
意识到顾见瞳看不见,她忙出声说:“好的姐姐,我等会儿就坐车过去。”
顾见瞳道:“不用,齐叔已经在你的寝室楼下面等你了。”
花映:???
她挂断电话,火速换好衣服,冲到阳台一看,楼下果然停着熟悉的豪车——那辆顾见瞳的专车。
不知道齐叔已经等了多久,花映只好以最快的速度收整好自己,跑到了楼下。
齐叔看见她的身影后,笑容和蔼地为她打开车门。
花映笑着道谢。
自从知道花映的悲惨往事以后,齐叔对这个年纪轻轻的小女孩更加怜惜。
加上小姐明显格外青睐花映,齐叔的态度也越发友善,甚至贴心地为她准备了早餐。
花映旁敲侧击地问:“齐叔,你知道姐姐找我去公司是为了什么吗?”
齐叔只是笑:“是好事,姑娘,你就等着接受惊喜吧。”
齐叔闭口不谈,花映什么都问不出来,只能忍下了满腹的好奇和疑问。
算了,总之看样子不会是什么坏事。
等到花映再次来到既明娱乐公司的办公楼,坐上电梯去了熟悉的23层,见到顾见瞳的那一刻。
她才知道,这份礼物的份量有多重。
惊喜,可太惊喜了。
她正想着下一步该怎么和花家一刀两断,顾见瞳就已经提前替她做好了一切。
顾见瞳将签署得有花父名字的那份合约原件,推到花映眼前。
女人红唇轻勾,狐狸似的狭长眼睛微弯,一举一动都透着令人心动的风情。
“小花儿,”顾见瞳问,“喜欢我为你准备的礼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