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逐溪在快要撞上卡车前紧急转向, 车头甩出夸张的角度,冲进路旁的绿化带。
刹车制动的同时,绿化带的泥土起到了很好的缓步作用。
车头撞翻路障, 车里的人没什么事,但是伤害了一位无辜的路人......
不幸中的万幸,这位路人非常讲道理, 同意协商赔偿,除了对夏逐溪有怨气,没有别的纠缠。
夏逐溪处理完1008病房的后续,带着等候的沈静松离开。
夏逐溪牵起沈静松的手,沈静松的外套袖子很宽大, 随着沈静松抬高手臂的动作滑到肘部, 夏逐溪看到沈静松白皙的小臂上贴着一大张丑兮兮的创可贴。
夏逐溪心头发紧:“你受伤了?”
仔细回想,刚才抱沈静松的时候,胳膊压着她的手臂有点用力, 沈静松轻轻嘶了一声。
哎,肯定弄疼她了。
夏逐溪自责不已,连忙把她的袖子拉下去,免得伤口接触到外界的灰尘。
沈静松看着她的时候眼里都是笑盈盈的:“没关系, 小伤口,都快好啦。”
“什么快好了,这么大一条呢。”创可贴差不多有一张便利贴那么大,伤痕肯定有几公分, 哪是那么容易痊愈的。
仗着电梯里没人,夏逐溪挑了个背对监控摄像头的角度, 低头迅速地在创可贴上吻了一下。
沈静松敛着眸子,目光柔和, 抬手摸了摸她的脸颊,夏逐溪仰起脸笑,握着她的手贴在脸庞不放。
直到电梯打开。
“这条消息不能撤回了啊。”夏逐溪摁了好几下企鹅对话框里的消息——夏天的静静那句我们是不是不合适,系统提示无法撤回,只能撤回两分钟以内的信息。
“是啊,但是可以点击删除聊天记录。”沈静松教她调出另一个选项,删除该信息。
夏逐溪拿的是沈静松的手机,删除这句话以后,夏逐溪的手机上还有记录,她又打开自己的手机删掉。
看到干净温馨的对话框,夏逐溪才满意地笑了笑,顺便给她们的爱情小树浇水。
夏逐溪的车头已经撞坏了,这会已经晚上了,她联系修车店明天来取。
沈静松把车钥匙交到夏逐溪手里:“开我的吧。”没等夏逐溪拿突然又把钥匙收回去:“不行,我开。”
夏逐溪深深地看她一眼,满是缱绻,“好。”
夏逐溪明白,这是沈静松担心她状态不好,影响开车。但实际上赛车场的危险更多更可怕,车手每天都会面临各种风险,这点事对她来说不算什么。
夏逐溪第一次坐上沈静松的副驾驶。
沈静松的车里挂了一个小玩偶,晃来晃去,夏逐溪捏住它,赫然发现玩偶的脸蛋上贴着她的大头贴。
“什么时候粘上去的?”夏逐溪笑出声:“我都不知道你偷拍我。”
沈静松:“别人又不会上我的车,就我看。”惊讶:“你不知道你的粉丝把你挂在车上当护身符吗?”
夏逐溪:“我不知道!”
好家伙,车神不能当保护神使啊,她今天就撞了。
改天发个微博让粉丝们改改。
夏逐溪偷偷摘玩偶:“静静,暂时取一下可以吧?”
沈静松侧眼:“怎么呢?”
夏逐溪把它拿下来,放进抽屉,“我们先不回家,去豪岚金融大厦。”
沈静松:“这个点?”
外面的天彻底暗了,灯光把黑夜渲染出一层光晕。
夏逐溪目光放远:“嗯,去接一个人。”
她跟沈静松说,今晚要了结一桩事。
*
豪岚大厦位于盛京最繁华的金融街,晚上八九点的时间,各大写字楼灯火通明。
街道上随处可见职业精英匆忙的身影。
夏逐溪引导沈静松停车,打了个电话,不一会,大厦的旋转门里走出一个西装革履的高个男人。
沈静松茫然地看夏逐溪,夏逐溪给她放心的眼神,出去开车门。
夏逐溪跟着男人坐进后座:“好久不见,老杨。”
男人坐姿端正:“是啊,难得见你一面。”
夏逐溪:“老杨,介绍一下,这就是我太太,沈静松。”
沈静松转头打了声招呼:“你好。”
夏逐溪:“静静,这是我的大学同学,杨冕。”
杨冕拘谨地微笑:“你好。”
沈静松不明白夏逐溪赶在比赛前回国约同学的用意:“小溪,现在去哪?”
夏逐溪说出一个地址:“去找向雪晚。”
不管多么离谱的传言,把事实摆出来,都会不攻自破。
夏逐溪很清楚,只是把真相说出来,是远远不够的。
必须把真相甩在造谣者的脸上,永久地堵住口子。
向雪晚的地址夏逐溪是找简歌要的。
拿的很容易,因为简歌联系人的时候说是夏逐溪要。
向雪晚很痛快地给了,还问简歌“她怎么不亲自来问”。
那理所应当的语气让夏逐溪很无语。
夏逐溪回忆了很多大学时期和向雪晚的往来,平平无奇,搞不懂这个人怎么会这样古怪。
......
晚上快十点,他们到了城南一家艺术馆附近的大酒店。
向雪晚的助理小严等在酒店门口接应。
小严看到夏逐溪,热情地迎过来,但看到她身后的沈静松,尤其是杨冕,脸色立刻沉下去。
“夏神......”小严的笑容都变得尴尬:“我以为你一个人来。”
杨冕似乎和小严认识:“不欢迎我?小严,上次我送的花雪晚喜欢吗?”
小严的尴尬加深几分:“杨总,劳烦你以后不要再送了。”
沈静松忽然道:“小杨你送的玫瑰吗?”
杨冕诧异:“沈老师怎么知道?”
沈静松莞尔:“送到影城的吧?那我知道,向雪晚不喜欢,全部扔给其他剧组了。”
杨冕的脸色顿时不太好看:“......”
向雪晚在酒店的高空酒吧。
几个人鱼贯而入。
包间里有烛光有鲜花,开着玫红的氛围灯,装扮得挺浪漫。
很适合来个表白,再进一步发展一下什么的。
向雪晚一身露背礼裙,笑容满面地转身,看到夏逐溪,再往后是沈静松,杨冕。向雪晚的表情变了三次,像滚石头,啪嗒,嘣,嘣。直接掉进深沟。
“夏夏。”
“向学姐,我们没那么熟,叫我名字。”
“......”
夏逐溪搂着沈静松在门口的沙发坐下,然后请杨冕也坐。
夏逐溪:“我急着回家,长话短说。”
向雪晚示意小严关门出去:“杨冕你来做什么?”
杨冕冷着一张脸:“夏逐溪带我来的。你不如问她?”
向雪晚对着夏逐溪脸色才好些:“夏逐溪,你先坐,我准备了好酒,都是你以前爱喝的。”
“都毕业两年了,口味早变了。”夏逐溪语气冷硬。
“你现在想喝什么,我来点。”向雪晚回应。
夏逐溪没有理睬,坐在沈静松身边,和她十指交握。
夏逐溪:“向学姐,正式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太太,沈静松。我们相识十年,结婚已经快一年了。”
“我很爱我的太太,爱得要死。沈静松是我在这个世上最爱的人。”
“我见不得我太太受半点委屈。”
向雪晚的脸色瞬时寡白,犹如奔丧。
比夏逐溪告诉她和沈静松已婚更打击她的是,她在不知道这些的情况下,像个傻b小三一样在沈静松面前耀武扬威。
——沈静松为什么不说明真相?把她当猴耍,看猴戏吗?!
而且杨冕这个阴魂不散的男人也在这里。
向雪晚气得发抖,活了二十多年,从来没有这么丢脸过。
她努力保持得体的优雅,夏逐溪直奔主题:“向雪晚,我太太说你到现在还很在意xx年情人节我带给你的巧克力和情书,我很理解,所以把你日思夜想的人请来了。”
向雪晚的口红是她脸上唯一的气色:“什么?”
夏逐溪指向杨冕:“杨总啊,那年情人节的巧克力和情书是杨冕托我转交给你的,他对你一直情有独钟。”问杨冕:“对吧,老杨?”
杨冕淡淡微笑:“是啊,巧克力还是我从比利时带回来的,情书我琢磨了一个月才写出来。雪晚,你不是发消息婉拒了我吗?你知道是我给你的,怎么弄得外面都传是夏逐溪追求你?”
向雪晚冷着脸。
杨冕摊开手:“你喜欢夏逐溪可以明说嘛,费那么大劲瞎折腾,闹乌龙。要不是夏逐溪找到我,我都不知道这事。以前我以为你心气高,谁都看不上,所以不要脸地追求你。你要早说你有心上人,我就不烦你了。”
向雪晚心颤:“有的人要早说结婚了,我也就不烦了。”
这话,在座的都听懂了,是对夏逐溪和沈静松说的。
夏逐溪冷声:“你确实给我的家庭带来很大的麻烦。向学姐,请你跟我太太道歉。”
情人节的事澄清了,其余的都好说。
前后不过十分钟,连酒水都没来得及端上,几个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向雪晚突然剧烈地咳嗽。
沈静松看得皱眉,因为她有肺炎落下的病根,也经常咳嗽。
向雪晚咳成这样,比她发病时还要严重,她能想象出有多痛苦。
但这样并不能唤起沈静松或是夏逐溪的同情。
杨冕递上杯水,向雪晚用手绢掩唇,咳了好一会才止住。
她略过身旁的杨冕,走向夏逐溪。
说话时,喉咙里像还卡着东西,“夏逐溪,十年,你说十年。”
“如果是我早到十年,你会不会走进我的画里来?”
向雪晚画过很多夏逐溪的影子。梦里才能见到的影子。她幻想的影子。
而那抹温暖的,照亮她黯淡生命的人影,现在正鲜活地立在她的跟前。
夏逐溪抱着她爱得要死的太太。
“没有如果。”夏逐溪说,牵走沈静松。
连一秒钟都不愿多留。
向雪晚敞开声音:“沈静松!是我错了,我会离开。但是我要告诉你一件事情,夏逐溪有个谁都不能碰的宝贝,或许我们都是她心中某个人的影子。”
经历过最近的林林总总,沈静松不会再被欺骗第二次。
没有人能挑拨她和夏逐溪的关系,她永远不会让夏逐溪受伤。
“夏逐溪有个谁都不能碰的宝贝?”沈静松回眸,笑容妩媚,“那不就是我么。”
“......”
向雪晚茕茕孑立,眼睁睁看着门慢慢合上。
两年了,她终于又见到了夏逐溪。
以后应该不会再见。
她不知道自己的生命还有几年。
这个“以后”,很快就会变成生命消亡的永远。
向雪晚看着手绢里的那捧鲜血,沉默良久,笑容风轻云淡。
门轻轻响了两声,小严走进来,看到被血污染的手绢,大惊失色。
“向总,今晚的药吃了吗?”小严连忙打开手提包,拿出奥希替尼。①
向雪晚捏紧手绢:“我的名字取得不好。”
雪太冷。
爱太晚。
小严满脸愁容:“向总,夏逐溪以前对你那么好,还在校庆戴了雪花项链,她应该是喜欢你的啊,怎么会这样?”
向雪晚神色空洞:“是我自作多情吧,还不折手段,我想在油尽灯枯前做最后的勇敢,可是......我错了。”
小严不知还能说什么:“唉。”接着说出那句除晦气的俚语:“长命百岁,长命百岁。”
向雪晚出神。
她最后跟沈静松说的谁都不能碰的宝贝,是夏逐溪的一个文件盒。
随便走进街边一家文具店都能买到的蓝色文件盒。
向雪晚从J大毕业前夕,作为汉服社长最后一次组织活动。
活动结束,夏逐溪照顾她身体不好,留下帮她打扫卫生,退活动室钥匙。
叠桌椅时,她不小心把夏逐溪的书包撞到地上,东西洒了一地。
那只文件盒也摔出来,卡扣撞开。
向雪晚蹲下身捡起来,透过文件盒的缝隙,看到里面泛黄的物品,好像是本子,写着谁的名字。
“放下!”盛怒的声音划破空气。
向雪晚愣住。
她从来没听过夏逐溪这么暴躁的吼声。
以前夏逐溪都让她随便碰包的。
“我叫你放下!耳朵聋了吗!乱翻别人东西有没有素质!”
“夏夏,不是,我......”
“盒子还给我!滚!”
......
这是本科时期,她和夏逐溪的最后一次对话。
而她们第一次对话,向雪晚肯定夏逐溪早就不记得了。
对夏逐溪而言,她们的第一次见面是在社团招新。
其实不是。
很久以前,她们在盛京见过一面。
那时候向雪晚刚考上J大,国庆节到盛京旅游。
在夜市她和室友走散了,遇到尾随的小混混,缠着她要微信。
周围那么多人,熟视无睹,无动于衷。
“姐姐,等你好久了,怎么才来啊?我们烧烤都点好久了。”
突然,旁边的大排档有人拉住向雪晚的手。
缠着她的小混混立马溜了。
拉住她的人正是和朋友练完F4,约出来吃宵夜的夏逐溪。
十七岁的少女,年华正茂,明媚张扬。
橙色的发丝在路灯下泛着光。
“姐姐,我们送你去地铁站吧。”夏逐溪说。
她还说:“你是J大的吗?好厉害!我也想考J大!我一定要考上J大!”
向雪晚欣然一笑:“我在J大等你哦。”
等到再见。
已是陌路。
——我又梦到九月入秋,你到J大新生报到的那一天,拿着社团招新的传单,对我说的不是“没见过”,而是“我记得”。
夏逐溪。
祝你幸福。
*
送走杨冕。
沈静松打开车抽屉,把贴了夏逐溪大头贴的玩偶挂回原处。
“信女沈静松祈求夏神保佑一路平安,我要启动了。”沈静松念念有词。
“可是我在这里耶。”夏逐溪投给她的眼神颇有不满。
“啊?那这个。”沈静松暂停动作,转过身研究副驾驶的夏神本尊,“这个怎么用呢?”双手合十,鞠躬,“这样拜吗?”
夏逐溪被她逗得笑声不止,“过来近一点,我给你示范。”
沈静松乖乖过去,车灯熄灭,霸道的吻攻城掠地。
炽热的火焰蔓延,从胸腹烧到指尖,插.进凌乱的发丝里面。
最后的一点理智集中在被小心翼翼护着的沈静松的小臂上面。它还贴着创可贴。
夏逐溪在她最爱的车里,占有着她最爱的女人,沉沦于最爱的事,体味到了畅快的极致。
......
“哈嗯,这样拜神么?拜完我都开不动车啦。”
“拜完我来开。”
“我拜的车神显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