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逢喜事精神爽。

  裴梓莹躺在情qu套间里, 搂着肖芸,神清气爽地数账户里的零。肖芸这傻子还睡得贼香,以为昨晚是跟她呢。

  裴梓莹跟皇嘉的吴总谈好了, 以她掌握的裴氏股份做押,签了一个亿的对赌。如果裴梓莹送吴总一个美人,还有两百万的让利。

  老早就哄好了肖芸, 等吴总召唤的时候,把她送到床上,眼睛一蒙,药一喝,在天上还是地狱都不知道。

  事后偷梁换柱, 吴总离场, 裴梓莹躺上床,肖芸根本不晓得是跟谁。

  呵,肖芸还真以为够格做她的女朋友?想跟她分厉家的财产, 地老鼠做梦。

  虽然对赌有风险,但是以她裴梓莹的天纵之才,怎么可能会输?不得一举拿下国际电影节桂冠?!要是裴建勋给她投资,她就是国内名导了。

  不 , 国际巨导·裴梓莹。

  可怜路观澜和齐暄妍,错失成为国际巨导女朋友的良机,本来投点钱就能成,没眼光。

  对了, 肖芸去旗风谈合作,沈静松肯定接到邀请了, 怎么还没反应?

  呵,又装。

  裴梓莹换了个新号, 披上浴袍,走到窗前拨号。

  “沈静松,双女主二选一,我可是先紧着你。”

  “裴梓莹?”

  “我说到做到,电影女主角,大学的时候你不是做梦都想演?你什么时候离婚?”

  “你真这么难吃吗,狮子都不咬?”

  裴梓莹艳丽的脸庞顿时暗沉:“沈静松!你——”

  套房的门响了。

  沈静松挂断电话。

  “有你后悔的时候。”裴梓莹冷哼,转头叫肖芸,“宝贝儿,你叫早餐了?真贴心,过来姐姐亲亲。”

  肖芸甜甜地笑,拉开房门,一个身穿竖纹西装的男人夹着文件夹,面色冷漠地说:“裴梓莹小姐,我是厉涵先生的律师。”

  裴梓莹裤子都来不及穿:“你再说一遍?!”

  她光脚走出去,踩到红色地毯,上面洒满奇形怪状的小东西。

  裴梓莹脑子里闪过粉红灯光下狂热的画面,记不真切,她用力地在虚空挥舞,试图摆脱那些荒诞。

  “厉涵,你怎么在这?”

  那个少年时捧着棒棒糖花束的男人,那个青年时抱着高定套装的男人,那个成熟后拿着车钥匙和房产证的男人,现在面若玄冰,陌路人般看着她。



  厉涵坐在沙发,皮鞋泛着寒光,踩在鲜艳的红色地毯,像一尊黑铁著成的雕塑,从战场遗迹里搬回来的那种,布满弹壳留下的凹痕。

  半晌,厉涵发出声音,犹如年久失调的老钢琴,喑哑错乱,“我怎么在这?我不在这,怎么知道你瞒我,骗我,还想蚕食厉家的家产。”

  裴梓莹心哐当一下,砸得她措手不及,魂肉分离。

  “厉涵,你听我说,昨天我是被吴总邀请过来的,皇嘉影业的吴总,你知道她的——”

  “然后你tm就被她搞了!”

  厉涵抓起桌上的陶瓷杯,狠狠摔到地上,砸得稀巴烂。

  裴梓莹脖子向前:“我没有!”

  厉涵甩出一大把照片:“那这是你凭空变出的孪生姐妹吗!”

  白花花的照片飞洒在他们脚下,花样百出,不堪入目。

  厉涵青筋暴露:“还有视频,要重温吗!”

  裴梓莹傻眼,怎么可能,昨晚她明明给肖芸灌了药,送肖芸上的床......

  她猛地转头,肖芸顺了一把卷发,精神焕发地回视她,还快乐地送她一个飞吻。

  更多荒诞的画面流入裴梓莹的脑海,其中一帧是肖芸和她接吻,嘴里有着奇异的甜味——操!

  裴梓莹红了眼:“肖芸你这个贱人!”

  肖芸笑出声,套上外衫,挥挥手,“厉总,交给你了。”

  裴梓莹抓厉涵裤脚:“阿涵,我是被骗的,肖芸她给我吃了幻药——”

  “你给沈静松打电话我听见了。”

  裴梓莹瞪大眼。

  “表白墙的截图我也看过了。”

  “厉涵......”

  裴梓莹胸口一痛,衣领散开,满是红痕的皮肤印上一道鞋印。

  律师打开文件夹,居高临下,“裴梓莹小姐,这是厉涵先生的退婚通知书,还有厉氏和裴氏所有合同的中止协议。”

  ......

  厉涵离开时,告诉她另一件事,“你用裴氏股份签对赌时,看了附加协议吗?”

  裴梓莹失神:“什么附加协议?”

  厉涵无声地弯唇,说:“没什么。”和律师跨出大门,“只笑我瞎了十几年。”

  *

  厉家退婚和厉氏撤资裴氏的新闻同时轰炸。

  裴梓莹和肖芸合作的电影工作室转为肖芸独有,由皇嘉控股,吞并全部资产。

  而裴梓莹本人失去法人身份,无法按照对赌合同完成电影,严重违规,按照附加协议,须以抵押股份的数倍份额,以及合同金额的十倍赔偿。

  负面新闻爆出,一夜之间风云变幻。

  裴氏跌停,合作商毁约,上游催款,下游退货,银行也打爆了催收电话。

  各路名流对裴家纷纷取关、拉黑,撇清关系。

  ……

  金秋时节,柳霖寿云湖的螃蟹肥了。

  漆佩珺听沈静松提过夏逐溪喜欢吃鲜,特意托老朋友从寿云湖捞了两箱,早上出湖水,下午就空运到盛京。

  夏逐溪训练回家,在楼下就闻见馋人的蟹香。

  花瓶换上可可爱爱的千头菊,像五颜六色的迷你小气球,泥炉温着黄酒,暖雾融融,沈静松穿着鹅黄长裙,从蒸箱里搬出一大盘红亮亮的膏蟹。

  夏逐溪洗过手帮她:“这么多!妈妈寄的?”

  沈静松放下隔热垫:“嗯~”

  夏逐溪撇开紫苏,拿工具拆蟹,“肯定是一位仙子告诉妈妈,家里有人想吃螃蟹。”

  “嗯~”沈静松轻声哼哼,简单的音节慢慢变成小调,清灵婉转,她拿拆开的蟹壳蟹腿拼成儿童画,说是帮鹭鹭做美术作业。

  炉子里的酒壶嗡嗡响,沈静松戴上手套揭开壶盖,用长柄匙盛出热酒,弯眼勾唇,“夏神,干杯。”

  没叫小溪,叫夏神。夏逐溪从她手里接过酒杯:“静松姐今天怎么这么开心?”

  鹅黄色衬得沈静松的面庞格外白皙,笑容明灿,“嗯哼哼~”

  沈静松继续哼着小调,尾音上扬,打开电视投屏,是特意调好的新闻视频。

  “据悉,裴氏集团因对赌风波亏损严重,于今日早晨宣布破产清算......银行已冻结裴氏全部资产,公证人员将于下午收管裴氏的数处房产,包括盛京中心价值上亿的豪宅......”

  电视镜头放出裴氏总部,门头砸落,挤满催款的商户和讨薪的工人,保安尽力维持秩序,奈何挡不住泱泱群众。

  夏逐溪看完视频,褪下透明手套,拿筷子夹蟹腿,慢条斯理地蘸姜醋。

  沈静松退出投屏,调到卫视直播,央视正在播放《八声甘州》,主角痛打奸邪,好不畅快。

  “闹这么大,银行没有给咱们来过一通电话。”沈静松抿酒。

  “想不到吧,裴家的资产我一分都没有。”夏逐溪笑眯眯。

  难怪这新闻都上电视了,她作为前·裴家人的消息还不如沈静松灵通,因为她每天不是忙训练就是想着沈静松,根本没关注过裴氏的动态。

  既没有银行警告,也没有商业催债,当然消息滞后了。

  裴家的老别墅也要上缴,好在夏逐溪很早以前就把私人物品搬过来了,老板送的独栋也存了些东西。

  裴家三口这下是真的无“家”可归了。

  沈静松翻开包包,拿出两卷白册子。她现在常带在身边的,是夏逐溪生日那天迷得神志不清还非要给她买的惜晚·银月。

  银色流苏垂在她光滑的腿,沈静松把册子给夏逐溪看,“我挑的两个新剧本,你觉得哪个好?”

  夏逐溪仔细翻阅:“你演的都好。”

  门禁的可视通话响起,夏逐溪担心剧本沾上油污,悉心地拿到边桌放好,走到门口接通。

  看到可视屏里的人,夏逐溪方才温柔的神色顿时变得冷酷。

  “小溪,妈妈给你认错,求求你帮帮家里。”

  “爸爸妈妈白手起家,辛苦几十年,裴氏是我们一家的心血啊......如果没有裴氏,爸爸妈妈哪里有钱供你读书、学赛车?”

  “小溪,赛车手收入很高的,你一直很努力,靠自己也过得很好,静松又是大明星......婚礼上妈妈都看得出来,楚董把你当朋友,现在裴氏破产出售,你能不能跟轩辕——”

  嘀。

  门禁可视熄灭。

  夏逐溪关掉了玄关的电闸。

  她坐进藤椅,继续看剧本,在家和沈静松讨论了一整天。

  吃过晚饭,夏逐溪朝窗外看了一眼,夏洁还站在楼下。

  爱站就站吧。

  就怕她这颗天煞孤星让本就破产的裴家雪上加霜。

  她这个人心软,绝不会给别人添麻烦。

  天有点阴,没过多久开始劈雷。

  盛京的夏秋换季容易暴雷,估计是最后一阵了,再下几场秋雨,天气就该彻底凉了。

  夏逐溪计划等天冷了,到南半球比赛的时候带沈静松去,那边暖和,还能度个蜜月补偿一下不完美的婚礼。

  天色暗下来的时候雨也泼下来,开始只是几声响,跟着越来越大,劈里啪啦,气象台说是冷暖锋激烈对撞,遇到好几年不遇的冰雹。

  她把电视关掉,合上窗帘,开始看世界旅游推荐。

  睡觉前,沈静松拉开一缝窗帘,夏洁抱着肩膀站在风雨里,冰雹砸得她凌乱不堪。

  忽而想起夏洁满戴珠翠,趾高气昂地说“你有这么可怜的爆料啊”。完全想象不出她曾是个养尊处优的阔太太。

  你也有这么可怜的爆料啊。

  沈静松垂眸片刻,拉上被子入眠。

  ......

  天未亮,一个头发花白的男人蹒跚而来。他扶起夏洁,从未发现妻子脸上竟有这么多皱纹。

  夏洁的额头和脸颊裂开许多条冰雹砸出的细伤,她倒进丈夫怀里,捂住脸啜泣。

  裴建勋望了眼叠拼:“她一分钱都不给?”

  夏洁摇头:“我连她面都没见着。”

  裴建勋:“......”

  园林保洁用大笤帚赶他们:“你们是不是小偷?我叫保安了啊!”

  裴建勋怒斥:“你不长眼啊!我是你业主爸爸!”

  转身拽着夏洁走。

  夏洁边走边哭,捶打丈夫,“都怨你!听了裴梓莹的瞎话,非要对小溪发火!裴氏落到今天这个地步,都是你宠裴梓莹害的!”

  “放nm的狗屁!裴梓莹就是随了你!又作又蠢!”裴建勋胀红了脸,推她,“要不是你咒骂小溪天煞,对她说那么过分的话,她怎么可能见死不救!”

  夏洁跌坐在地上哀嚎:“怎么办啊......我不想去那个破出租房!”

  裴建勋狠狠皱眉:“就知道哭!我看你才是煞星!哭煞!”

  夏洁收声,呜咽地抹泪。

  裴建勋捏眉心:“还得靠我的头脑。事到如今,只能有一个人能说动她......”

  *

  沈静松受邀参加电视台的《星之声》访谈。

  采访结束,沈静松到化妆间补妆,一会下楼会有记者提问。

  “你最近长了点肉,更好看了。”化妆师微微倾身,弯曲的小指轻贴沈静松的颧骨,铺开眼影。

  “是吗,贝蒂姐也这么说。”沈静松仰着脸微笑。

  “伙食变好了?”

  “心情变好了吧。”

  化妆师点头,收起眼影盘,“好了。”

  沈静松张开双眼,镜子里的她出水芙蓉,“丁佳,还是你化的好看。下个月能不能请你跟我进组呀?”

  丁佳也是A影出来的,主攻形象设计,毕业后一直和沈静松保持合作,两人是同学,同事,也算朋友。

  丁佳想了想,似乎在算行程,“刚好排得上。”

  沈静松开心:“Lucky~”

  丁佳绕到沈静松背后,给她卷耳发,“静松,下周末有个时装秀,有空一起看吗?现代汉元素主题,有你很喜欢的那位老师。”

  下周说好和夏逐溪去爬山耶。

  沈静松温声拒绝:“抱歉,没有时间。”

  丁佳顿了顿,旋即笑了笑,“也是,你现在跟以前不一样,更忙了。我约别人吧。”

  记者会结束,沈静松跟随工作人员从会议厅后门撤出,贝蒂在前,丁佳、小陈和新添的助理跟在其后。

  走进后场大厅,一个戴墨镜的黑衣女人冲上来,振臂猛砸烂鸡蛋。

  “沈静松你个臭婊子!”

  丁佳反应最快,用化妆箱挡住臭蛋,黑衣女人窜到沈静松前面,扬手就要掴她。

  两个助理拦上来,贝蒂大声喊保安。

  保安赶过来制住黑衣女人,挣扎之间她的墨镜甩落,露出穷凶极恶的脸。

  “沈静松!是你给肖芸看的表白墙?是你联合那个贱人破坏我的婚姻?是不是你?!”

  裴梓莹指着沈静松咬牙切齿。

  “我告诉你,不准蛊惑夏逐溪,她是我妹妹!她体内流着和我一样的血!你少tm在她面前挑拨我们血亲关系!”

  突然,一只男人的大手扼住裴梓莹。

  啪!!!

  扇了她狠狠一耳光,裴梓莹顿时身体侧翻,嘴角吐出血丝。

  沈静松蹙眉,后退,裴建勋转身过来,弯着腰向沈静松赔笑,“静松,你消消气,是我没管教好她,回去我就狠狠抽她,叫她给你道歉。”

  裴建勋笑得局促,谄媚,“静松啊,我们跟你道歉,跟你赔罪。以前是我们被猪油蒙了心,做的不对,现在我们知道错了,我们改。再怎么说,我和你夏阿姨也是小溪的亲生父母,你也希望她有完整的家庭对不对?现在小溪正在气头上,不肯见我们,伯父求求你帮我们劝劝她,好不好?”

  周围的人都愣住了,久经沙场的贝蒂也一头雾水,看向沈静松。

  沈静松脸色沉沉,目光凛冽如刀,仿佛在心中凌迟裴建勋千万遍。

  忽的嫣然一笑。

  “好呀。”

  倾城的笑颜里裹挟肃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