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皇女府上的婢女、侍从众多, 此时被官兵们全都抓到了前面的院子里,每个人的身上都拷着枷锁,士兵们让这些人排着队, 开始清点人数。
苏暮秋只觉得身体发寒, 脖颈上沉重的枷锁几乎压的她喘不过气来, 她口中还在不停的喃喃自语:“不会的,不会的,我是五皇女最心爱的人, 你们不能抓我, 不能抓我。”
士兵们不断的清点,路过苏暮秋身边的时候,见她絮絮叨叨的,那士兵还推了苏暮秋一把, 呵斥道:“往前走, 快点儿, 磨磨蹭蹭的。”
苏暮秋被退了一个趔趄,行尸走肉般的随着人流往前走去。
因着这些人一路要押到青广江那边, 因此光是随行押送的军队都有五百多人,可谓是看管严密, 而这会儿京城的大街上已经有不少百姓都在街边看热闹了。
“看到了吗?都是五皇女府上的人, 连五皇女的妻妾都一并发配了。”
“是啊,真是唏嘘,咱们这儿离青广江那边那么远,眼下天气马上又要冷了,说不得路上就得冻死一半的人。”
“嗨, 就算没冻死又能怎么样?去了青广江也得跟着一起修筑堤坝,到时候不是累死也是冻死, 还不如死在路上呢。”
“说的也是,不过人家身份显赫,前半辈子应该也都享受了。”
人群里议论声不止,苏暮秋听着周围的议论,心下已经是彻底凉了,她只穿着春日里的裙装,却是这会儿就已经感到有些冷了,苏暮秋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赶忙往四下看了过去,嘴里不停的念叨着:“不会的,爹娘一定会过来看我的,一定不会不管我,不会不管我的。”
因为周围的百姓很多,苏暮秋四下张望了半天也没有看到自己想见的人,还被身后的士兵抽了两鞭子,“快走,看什么看,耽误了赶路你有十颗脑袋也赔不起。”
苏暮秋忍着身上火辣辣的疼痛,咬牙没有再做辩驳,因此她知道,这个时候辩驳,那是找打。
从沈宜嘉的皇女府中出来之后,要出的城的话必定要经过苏府,此时苏府里面早就收到了消息,苏长远怕自己会被苏暮秋连累,只是装作自己没有这个女儿,而李清兰则是痛哭不止,想要自己拿了钱出去替苏暮秋打点一二。
她怕苏长远知道,便只带了几名心腹从卧房里走了出去,还没出自己的院子,就碰到了正往这边走的苏长远。
苏长远见李清兰慌慌张张,冷声道:“夫人这般慌慌张张的,这是要去何处啊?”
“老爷,你就让我去见见秋儿吧。”李清兰说着,却是直接哭了起来,她早就听闻被圈禁的日子不好过,女儿自幼又是养尊处优的 ,哪儿受得了去青广江那边的苦,李清兰光是想想,便觉得头疼欲裂。
苏长远却是冷笑了一声,厉声呵斥:“咱们整个苏府差点儿被她害死,五皇女罪不可恕,全府的人被发配青广江,越是这个时候咱们越是不能糊涂啊,不可和那些罪人有联系,最不济,你也要想想咱们儿子啊,他还有大好的前途呢,总不能再被苏暮秋给连累了吧?”
李清兰哭的几乎快要晕厥了过去,接着道:“老爷,她毕竟是你最疼爱的女儿,你眼睁睁的看着她去送死吗?不若,不若咱们去求求沈星月,她是陛下面前的红人,保秋儿一命是易如反掌的事情,况且她之前还那么喜欢秋儿,对,我这就去,我这就去王府。”
苏长远脸色却是彻底冷了下来,“不许去,今日你若是去了,惹怒了沈星月,怕是整个苏府都要被你连累,沈星月因为苏暮雨的事情本来就不喜欢苏府,你却还要往人家眼里撞,为今之计,还是得低调做人才好。
“那我的秋儿呢,我的秋儿怎么办?”李清兰在伸手两名嬷嬷的搀扶下,勉强站稳,喃喃自语。
“你只要记住我刚刚说的话,别再去惹事了,刘湘和苏暮枝没了,沈星月要是想除掉咱们苏府,那简直是易如反掌,不要再给人落下把柄了,不然,说不得咱们也要被流放了。”苏长远叹了口气,缓缓的转身离开了,这些时日他也无数次的后悔,若是自己之前对刘湘她们好一些,也不至于和沈星月的关系完全闹僵。
他身边的同僚知道沈星月厌恶苏家,很多早已经不和他来往了,上官和下属也都是和他维持表面和平,私底下从来不和他往来,人家一同约着宴饮也从来不叫他,只怕和他扯上关系,惹得大郡主厌恶,毕竟嘛,谁都知道,大郡主是陛下和皇太女面前的大红人,别人都上赶着巴结都还没机会呢,谁会去得罪沈星月。
不过再想这些,却是早就晚了,苏长远叹了口气,只想着自己在京中能衣食无忧的安度晚年。
李清兰在院子里呆立了半晌,终究也是害怕被牵连,却是让府里的两名小厮换了百姓的衣服,让两名小厮出去帮着打点一二。
那两名小厮,还有些犹豫,毕竟说不得这事儿还是挺危险的。
李清兰看出了那二人的不情愿,便又开口道:“这袋子里是五十两银子,你们两个自己去分,若是这件事办成了,我再给你们一人五十两银子。”
那两名小厮这才拱手行礼,其中一人笑了笑说道:“夫人放心,小的一定办的妥妥的,我们这就去。”
李清兰没什么力气的冲两人摆了摆手。
那两名小厮很快就出了府,街上乱哄哄的,有不少五皇女府上人的家人都在一旁找着自己的儿女,想要捞人,不断的有人给这些士兵们送银子过来,只不过大多数人都是普通的人家,没有多少银子,给一旁拿着鞭子的士兵十几两银子的都算是给的多的了,士兵拿了银子,便等于是默许了交银子的人能给犯人递一些棉衣吃食什么的。
苏府的小厮赶忙在人群里找着苏暮秋,苏暮秋似乎也是看到了自己家里的仆从,大喊着:“我在这儿呢,是不是我父亲让你们来的,快救救我,我不想去什么青广江啊。”
苏暮秋身边的一名士兵眼看着就要扬起鞭子了,其中那个机灵些的小厮赶忙把手里的三百两银票拿给那士兵,又低声道:“大哥,行个方便,您也知道犯人们被发配边境,病死、冻死、甚至是失踪,这些事情都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了,朝廷也不会去过问这些人到底怎么了,我们家小姐她吃不得苦,这些只是定金,若是我们小姐真的顺利回来了,我们夫人另外还有一千两银子作为重谢。”
那士兵看了看苏府的小厮,轻咳了一声,给小厮使了个眼色。
小厮立马会意,把银票不着痕迹的塞进了士兵的手心里。
那士兵对苏府小厮低声道:“你们随行过来,别离得太近,也不要太远,我找机会试试看。”
“谢谢大哥,谢谢大哥。”那小厮赶忙说道,又装模作样的把一个棉布包裹递给了苏暮秋,“大小姐,这是夫人差我们送过来的,里面有棉衣和吃食,您在路上省着点儿吃。”
苏暮秋刚刚也是全程听到了苏府笑死和这名士兵的对话,她也不傻,不再大吼大叫,而是陪着这名小厮演了起来,低声哭诉道:“你也替我转告爹爹和娘亲,我此去怕是要多半没命,让他们多多保重。”
“好,我们一定转告。”两名小厮赶忙应道。
那士兵怕出了破绽,赶忙给二人使了个眼色,两个小厮便远远跟在后面。
因为这次流放的人数众多,又是两个府的主子,下人一起流放,场面一时间有些混乱,而且随着流放的队伍行进,在平日里也是有的,这次的犯人太多,士兵们也无暇估计那些旁边跟着的人,而且其中有不少士兵收了人家家里人好处,便只当做是顺路的百姓,只要不是跟的太近,他们道是也不敢随意驱赶。
对于这些士兵们来说,押送犯人流放是一份苦差事,却同时也是一份肥差,运气好的话能收到不少的好处,比他们一年在军中挣到的银钱要多得多。
就比如说刚刚收苏府小厮银票的士兵,那三百两银子就是让他挣十年也挣不了那么多,更可况还有事成之后的一千两呢,就算是脱下这身甲胄不干了,一千三百两银子,足够让他买几份产业,舒舒服服的娶妻生子,还能买几个仆从,一生都幸福无忧了,这么算对这士兵都不亏,更何况平日里在押送路上死人、失踪人也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这个名叫李甲的士兵默默在心里盘算着,他还有个外人都不知道的妙招,之前押送别的犯人时也用过,因此根本不慌。
苏暮秋也是安静了下来,她一边走着,一边从布兜里拿了馒头出来,咬了几口充饥,她须得有足够的力气,才能从这些犯人里逃离。
“军爷,你看看她,竟然敢自己偷吃。”后面的一名五皇女府的丫鬟看苏暮秋不盛宴,告状道。
李甲只是扭头看了那丫鬟一眼,继而转身“啪”的一鞭子抽到了那丫鬟脸上,厉声呵斥道:“管好你自己吧,别连京郊都没出去就断送了性命。”
那丫鬟却是再不敢言语,小声啜泣了起来,她刚刚也看到了有人给苏暮秋送东西,应该还给那士兵塞了钱,只不过具体说了什么,旁人却是根本不可能听清。
因为当时的场景太乱了两旁全是看热闹的百姓,闹哄哄,根本听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