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简直是这个世界上最开心的人◎
南梧的春从冬天的灰蓝间隙中渗入,为街边的梧桐树缀入嫩绿的枝桠,如同绿色的鲜亮火焰,四溢蔓延。
已经在南梧市停留一个月的林映香和Brittany,已经定下回英国的行程。
在南梧市迎来连续一周的晴朗天气时,虞沁酒的状态看上去恢复了平静,她正式接过分公司的项目,与同事建立了友好且共通的联系。
这些天,季青柚反复斟酌那天林映香和她说过的话——她请求季青柚把虞沁酒留住。
季青柚当时没有给出明确的回答。
直至现在,她没有问起虞沁酒的任何决定,也没有打算去干涉。在这一个月里,她的空闲时间几乎都和虞沁酒一起度过。
用来与虞沁酒看上一些记不住名字和剧情的电影,听上一些各种语言的音乐,以及教虞沁酒做上一些味道不错的饭菜。
她希望虞沁酒认知到:
就算是在生病,她也和她们没什么不一样。
但她从未在虞沁酒面前强调过这一点,也几乎不用语言来阐释她的观点。她只是,在虞沁酒想出门的时候及时为她围上围巾,在看到某条好看的围巾时会及时加入购物车,偶尔拿上一本觉得不错的书让虞沁酒可以失眠时阅读,在天气尚好时陪伴虞沁酒去练习滑板……
时间并不充裕的虞沁酒,在某天与季青柚在楼下散步时,看到夜晚的马路上有一群看起来很欢快的青少年在玩滑板。
她盯着看了一会,突然说,“季青柚,我要学滑板。”
十二岁那年,梧桐飞絮的季节,她也是突如其来地冒出一句,“季青柚,我要学自行车。”
然后就拉着季青柚一起去学自行车。
季青柚那时身体不太好,总是学几天就要在家里躺几天,后来,反而是平衡能力很不好的虞沁酒先学会了自行车,她试图用一种那会所有家长都会用的方式教会季青柚骑自行车——在她身后扶着她的后座然后在她保持平衡时慢慢放手。
但这种方法显然不太适合季青柚。
在试用了几次之后,虞沁酒发现季青柚总是在她松手后摔倒。于是,她用她胆大包天的脑子转动了一圈,一不做二不休,在扶着季青柚后座之后,就这么一屁股坐了上来。
季青柚始终记得。
在某个梧桐飞絮的季节,透过高大梧桐树的日光四溢,像一片片黄朦朦的绸缎,披在她和虞沁酒的身上。
她骑着歪歪扭扭的自行车,十二岁的虞沁酒坐在她的后座,死死地抱住她,贴紧她薄薄的背脊,大声嚷嚷着,
“季青柚你要是再学不会就要把我摔死啦!”
“别摔死我别摔死我!”
就这样,奇迹就此发生,季青柚在那一天学会了让她手慌脚乱的自行车,以及总是出其不意给予她奇迹的虞沁酒。
时至今日。
虞沁酒又打算学习一件需要用身体平衡来控制的事物——滑板。显然,滑板比自行车更难,也更容易摔倒。
即使季青柚、林映香和Brittany时常会在她身旁盯着她,甚至有时候身体状况好一些的黎南梨也会与她们相聚,但这种事并不是有人陪伴就不会摔倒。
某个季青柚空闲的夜晚,林映香带着Brittany去往某场年轻又热闹的live house,在温凉的夜风里,虞沁酒摔到了膝盖。
回家之后,季青柚给她上药。
将裤腿小心翼翼地卷起之后,被摔到的伤处渗出了点点血迹,周遭也摔出了一大片淤青。
“不算太严重。”虽然出于医生的专业,她嘴上这么说着,但在明确得知这个受伤的膝盖属于虞沁酒时,季青柚忍不住蹙紧了眉心。
话落,她用棉签沾上碘伏,试图寻找一个合适的角度,以及控制好自己的力道,让虞沁酒可以不会感觉到痛。
但棉签还没落到虞沁酒的膝盖,就有温热的触感落到她的眉心,很轻柔的力道晕染,将她蹙紧的眉心缓慢地舒展开。
头顶上飘来一句话,携带着轻快的笑意,
“我都没皱眉呢?看你眉心皱得多厉害,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噢,眉毛皱得能夹死苍蝇,估计说的就是你。”
季青柚抬头望虞沁酒,对方坐在沙发上,也正微微低头看着她,下巴埋在围巾里,露出一双弯成月牙的眼睛。
“经常皱眉看起来就不好看了。”见她望过去,虞沁酒收走了手,轻轻抬了抬下巴,发梢里夹杂着的几缕米灰色发丝微微跳跃。
彰显着她此刻轻松,甚至可以算得上是愉悦的心情。
季青柚下意识地舒展开了眉心,注意力却始终集中在虞沁酒受伤的膝盖上,“虽然不太严重,但看起来很疼。”
“是挺疼的。”虞沁酒轻巧地说。
季青柚拿着棉签的手顿了顿。
虞沁酒又说,“不过我不怕。”
季青柚抬眼,“你以前不是最怕痛吗?来大姨妈痛得都要在地上打滚,我记得还咬了我一口,我小臂上现在还有印……”
“是不是高一下学期那次,我记得那天刚下晚自习我就不行了,但是当时还逞强喝了一杯冰的气泡水——”虞沁酒自然而然地接过她的话,却又在说到一半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趁她不注意的时候,季青柚已经下手在她膝盖上涂碘伏,尽管对方用着极轻的力道在她渗出血迹的伤处绕着圈,但难免还是有些凉。
“你们医生都这么喜欢出其不意吗?”她的语气听上去像是在撒娇。
季青柚将力道控制得更轻了一些,“你不是不怕痛吗?”
虞沁酒逞强,“是不怕痛。”
季青柚轻提唇角,“嗯,不怕不怕。”
她的语气听上去有些敷衍,可又因为音色柔润,很像是在哄小孩。
“我突然发现你很适合当儿科医生。”虞沁酒突然说,“好有耐心,是不是等下还要帮我呼呼啊?”
季青柚扔下棉签,小心翼翼给她将无菌纱布缠绕上去,“是吗?又被你发现了。”
也许是被虞沁酒传染。
她最近也很喜欢用这样轻快的语气。
“你不要这么敷衍,我说真的。”虞沁酒强调。
季青柚抬眼看她,“那我要不要干脆转行算了?”
“啊?”虞沁酒有些惊讶,笑弯了眼,“不太好吧,那岂不是就是因为我一句话,你们科室就少了这么一个年轻优秀的女医生……”
“好了。”季青柚没继续和她开玩笑,小心翼翼地将她的裤脚卷下来,从地毯上站起身,伸出手注意着她的状况,“你现在站起来走路试试看?”
虞沁酒歪了歪头,表情有些可爱,
“你现在的动作很像在邀请我跳舞诶。”
季青柚愣住,反应过来看到自己伸出去的手,突然再次从虞沁酒身上感知到了她的恣意和跳跃。
如果季青柚的生命粘连着她逃不掉的沉闷和无趣,那虞沁酒就能很轻易地将那些联系斩断,用她的出其不意和跳脱。
一个随手的细节,都因为虞沁酒而变得可爱起来。
可爱。
——季青柚确信自己之前从来不用这样的词语来形容任何事,以及任何人。
季青柚还没来得及说话,虞沁酒就又顺势牵着她的手,有些费力地用单腿站了起来,然后展示自己的安然无恙。
这种动作对于她来说有些困难。
所以几乎没有意外,她没跳两步,就跳到了季青柚的怀里,双手攥住季青柚的手臂,蓬软的发和温热的呼吸嵌入季青柚的胸口,才能勉强保持平衡。
季青柚有些无奈地将她扶稳,“才受伤就不要乱动了。”
虞沁酒从她怀里抬头,盯了她一会后,有些艰难地维持住自己的平衡,而后伸出手指,落到她的眉心,将她不经意间皱起来的眉轻轻舒展开,
“都说了皱眉不好看。”
“好吧。”季青柚好像被她的口癖所传染,顺着她温热的手指将自己的眉心舒展开。
可展眉的动作结束,虞沁酒的手指也没从她的脸上离开,而是顺着眉尾往下滑落,落到眼尾,经过脸上的皮肤,描摹她的五官,最终停留在她微微提起来的唇角。
动作很轻地戳了戳,最后松了手。
绵软的呼吸入侵,季青柚的眼睫颤了颤,却又听到虞沁酒正笑眼弯弯地看着她,眼底流淌着柔软的情绪,向她发出邀请,“不如我们真的跳个舞吧?”
“嗯?”季青柚有些难以理解她突如其来的想法,低头看了看她的膝盖,发出一个合理的疑问,“你要怎么跳?”
虞沁酒也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膝盖,然后又抬眼看季青柚,笑弯的眼弧度更甚,
“我说我有办法的话,你相不相信我?”
她真的有本事能让季青柚忘记自己是个医生,在与她对视的那一秒,季青柚抛弃作为医生的专业判断,几近脱口而出,
“我相信你。”
虞沁酒想到的办法很简单,就是踩在季青柚的脚尖上,和她在熟悉的月亮河舞曲伴奏下,由她带动着步子,缓慢地在缱绻的的音乐与灿雾的灯光里踱步。
她将这称之为跳舞,季青柚就相信她们这是在跳舞。
她趴在季青柚的肩窝处,用着极为轻柔的嗓音哼着那首月亮河舞曲,明明每个音都不在调上,却向季青柚传输着自己柔韧的生命力和愉悦的心情。
那么,季青柚就会觉得,就算跳上这么一曲不算舞蹈的舞,脚步笨拙,就算听上一首不算歌曲的轻声哼调,吐字迟缓……
她们也仍然身处童话世界里最完美的那场舞会。
舞曲结束之前,虞沁酒在她肩上发出轻笑,很轻快很愉悦地和她说,“这段时间里的我,简直是世界上最开心的人。”
“有你们在身边,我好像什么也不怕,不怕痛,不怕失败,不怕那只蝴蝶,也不怕生病……”
季青柚安安静静地听着她的话,没有忽略她话里说的“我们”,这就像是童年时期最美好的期望,希望自己在乎的每一个人都在身边,希望自己不会和任何在乎的人分开,希望自己可以永远维持现状。
但现实并不会像期望那么美好。
长大后,会发现,你在乎的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没办法永久地滞留在你的未来规划里,也没办法恰好如你所想。
分离是这个世界上永远无法避免的事情。
选择同样也是如此,无处不在。
季青柚没有说任何关于想让虞沁酒留下来的话语,只希望,她可以让虞沁酒在面对她时,什么苦恼也不必考虑。
于是,在那首缓慢熟悉的舞曲里,她轻拍了拍虞沁酒的肩,向她表达自己的想法,
“你错了,我才是那个最开心的人。”
“嗯?”虞沁酒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困倦,却还是听到后笑弯了眼,然后也拍了拍她的肩,很可爱地和她说,
“好吧,那让给你啦。”
-
这些天,南梧的好天气就没有断过。
为了不浪费这样的晴空万里,以及南梧公园的棠梨花,秦白兰约上了她的好姐妹林映香,准备去露营。
并且邀请了正值轮休的季青柚和秦霜迟,以及每天跟着林映香看帅哥看演出的英国小女孩Brittany,还有状态恢复得很不错的虞沁酒。
被拉进那个名为【露营之家】的微信群时,季青柚第一时间注意到了阿尔卑斯山小姐在群里的发言:
【好耶,我要在那里滑滑板】
她不知道阿尔卑斯山小姐最近在哪里学来的“好耶”这个词,却也还是紧随其后:【可以】
放下手机后,对面的同事问起,“季医生我感觉我有点发烧,但下午有台紧急手术,你能不能替我上?”
她微微颔首,用着最冷淡的语气,奇迹般地吐出一个字,
“好……”
意识到自己差点将“好耶”脱口而出之后,她硬生生地在这里断句。
和她坐在一块吃饭的同事有些疑惑地看过来,“季医生你不太方便吗?”
季青柚抿着唇摇头,“没什么不方便的。”
“哦哦……”同事嘴里念叨着,“那就好那就好。”
季青柚试图跳过这个话题,发现坐在她对面的纪西阮,作为整个科室里最活跃分子之一,却没有在这种时候加入到“大惊失色”的人之中,也没有参与她们的话题。
而是心不在焉地数着自己碗里的米粒,平时最爱吃的鸡腿也放在餐盘里一动不动,走神得厉害。
“纪医生好像已经这样很久了,平时最爱干饭的一个人,这会食不下咽的,瘦得腮帮子都小了吧。”有同事开着玩笑。
纪西阮也只是干巴巴地笑了笑,与季青柚的眼神对上之后又焦灼地移开,仿佛她变成了什么洪水猛兽。
季青柚注意到,纪西阮这样的情况,似乎是从她告知她秦霜迟和虞睦州分开的那天就开始,一直持续到了现在。
她没问纪西阮到底处于什么样的阶段,但看得出来对方很煎熬,甚至开始消瘦,因为秦霜迟的事。
季青柚以为,这对纪西阮来说,会是一个好消息。
但她的表现似乎并不如此。
尽管如此,季青柚也没问,只是在吃完饭之后还停留在纪西阮身边,耐心地等候着她。
等纪西阮回过神来,茫然地看着周围时,她提醒对方,“午饭时间已经快要结束了。”
纪西阮缩了缩手指,避开她的视线,“其他人都走了吗?”
季青柚给她递上纸巾,“嗯,他们还有事要忙。”
“哦哦。”纪西阮点了点头,接过她的纸巾擦了擦自己嘴,擦了一遍又一遍之后,有些犹豫地望向她,好一会,才鼓起勇气,问,“秦医生最近还好吗?”
“挺好的。”季青柚思考几秒,给出一个更准确的答案,“吃得香,睡得好,还经常在下班之后去看帅哥美女,听说最近遇上了一个追求她的女生……”
纪西阮瞪大眼睛。
季青柚看她一眼,“不过她没什么兴趣。”
纪西阮瞪大的眼睛放松下来,过几秒又瞪大了,有些忐忑地问,“她是因为什么没兴趣?是因为那个狗男人伤她太深,还是因为她……不喜欢女生?”
“据她和我说……”季青柚注意到纪西阮越来越急切的表情,轻提唇角,“是因为她喜欢吃饭吃得多的人,但那个女生每次吃饭都跟小鸡啄米一样,她不好意思在那个女生面前吃太多。”
“???”纪西阮的脸上写满了问号,狐疑地看她一眼,“以你的性格应该很难编这种瞎话,这不会是真的吧?”
“你觉得呢?”季青柚反问,以她的性格确实是很难编出这种瞎话,但是和某个思维跳跃的人待在一起久了,她好像也确实能张嘴就来。
纪西阮艰难地思考,“应该是骗人的吧。”
季青柚“嗯”了一声,挑了一下眉,“那你脑子没坏。”
纪西阮把刚夹起的鸡腿又放下,脸色肉眼可见地暗了下去,“我就知道。”
季青柚又说,“但是……”
“别但是了。”纪西阮打断了她的话,很坚定地说,“我不想在这种时候趁虚而入,而且也没想好自己的打算,你知道的……”
她有些犹豫地看向季青柚,
“我怕吓着她,而且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准备好战胜她之前那段那么多年的感情,而且她还是直的……当然我不是嫌弃你姐的意思哈,就是……就是,就是没准备好,对,没准备好。”
季青柚注视着纪西阮的反应,之前和她说“把握当下”的那个人,和她说“最后悔的那件事”的那个人,在面临自己的感情选择时,也会变得如此犹豫不安。
她表示理解,“我知道了。”
纪西阮却又犹犹豫豫地反问,“你知道什么了?”
季青柚有些奇怪地看向她,“知道你的想法了。”
“我什么想法?”纪西阮求知若渴地看着她,脸上写满了“需要季青柚给她答案”的表情。
季青柚叹了口气,“算了。”
“诶你别算了啊!”纪西阮急了,“你给我说说我什么想法,还有,你之前还有个但是没说完呢!”
“但是……”季青柚微微眯眼,想起了自己的但是,“但是她不排斥同性之间的感情,我记得我十岁的时候,她有收过一封女生给她的情书,当时还夸那个女生很可爱来着,还真的给人家回信说等她长大,但是后来好像没再收到回信了,这件事发生在她和虞睦州谈恋爱之前。”
“但是我只是猜测,她当时应该也只是觉得那个小女孩可爱,所以哄着她而已。”她又补了一句,却注意到纪西阮的反应不太对劲,表情僵住,反复揉搓着自己的膝盖,深呼了几口气,干巴巴地说了一句,
“那不是情书。”
“嗯?”季青柚不太明白。
纪西阮低垂着眼,又重复,“那不是情书。”
有个极为荒谬的想法在季青柚脑海里冒出,可当她看着纪西阮极为落寞的表情时,她又觉得,也许这并不算荒谬。
命运总是如此。
稍微开个玩笑,就能轻易改变每个人的人生轨迹。
而身处于命运之中的每个人,稍加不注意,就能做出与自己目的完全相反的选择。
一件不经意的小事,如同蝴蝶扇动的小小翅膀,力道很小,却能为地球上的某个角落带来一场绚烂的龙卷风。
比如这时。
纪西阮挂着苦巴巴的表情,和她说,
“你知道我妈是福利院院长吧,小时候我不懂事,为了气她,不想读书说要嫁人,她说我嫁谁,我说随便都行,我那个时候才多大啊,竟然真的很认真的,找到她记录下来被收养的地址,给很多姐姐都寄了信……”
季青柚发出疑问,“很多姐姐?”
纪西阮抬头思索,“大概七八个?还是十几个?”
季青柚了然地点头,“你给每个姐姐都说要嫁给她?”
纪西阮的表情在一瞬间变得木然,然后很费力地点了点头。
“想不到你还这么花心。”季青柚客观地做出总结,而后停顿了几秒,“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很专一的人。”
纪西阮露出凶狠的表情,“我那个时候多小啊,这怎么能说我花心呢,而且我只给姐姐寄信,也没给妹妹哥哥弟弟寄信,这说明我很专一啊!”
季青柚竟然被她说服,“也是。”
纪西阮的表情又在这时候恢复成了木然,就像是一个变脸机器,“不过和你争赢了也没意思,也不能回到那时候给她一个人寄信,也不能早点一拳揍翻那个狗男人。”
她的表情看起来很落寞。
季青柚不太擅长安慰人,注视着她好一会,开了口,“我小时候经历过一场火灾,呼吸道被灼伤,所以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没办法开口说话,后来有一段时间说话的时候也总是被人嘲笑是机器人。”
“什么?”纪西阮瞪大眼睛。
季青柚缓缓低头,摩挲着自己手腕上戴着的手表,“有个人也很想回到我的小时候,她说如果她在的话,就一定会想办法救我出去,不会让我留下那些后遗症……”
“后来呢?”纪西阮忍不住问。
“后来……”风掀起季青柚的发,她微微提起唇角,“后来她用麻将给我砌房子,又给我找了很多个建筑模型,给我看了很多张漂亮房子的照片……”
说着,她注视着听入迷的纪西阮,声音极轻地说,
“再后来,她成为了一名很优秀的建筑师,也真的把我从那场火灾中救了出来。”
纪西阮听完,有些好奇地问,“这个人是阿尔卑斯山小姐吗?”
季青柚没有回答,只挑眉,“你觉得呢?”
纪西阮怔了几秒,喝了口水,很认真地说,“我只觉得你最近心情看上去不错。”
季青柚没有否认。
纪西阮又不解地问,“阿尔卑斯山小姐不走啦?”
季青柚摇头,“我不知道。”
“不知道你还这么开心?”纪西阮脸上的表情越发不解。
季青柚喝了口水,垂下眼,
“我只知道,我现在在她身边,就比很多时候都开心。”
想起周六要和她一起去露营,我就开心得像是个准备去郊游的小学生。
其他的,我什么也想不起来。
就像此时此刻,在纪西阮滞缓的目光里,季青柚突然看到遍布的森林绿意,想起那句不知道什么时候印在她心底的台词:
/有你陪伴的三天
比独活五十年更开心/[1]
回办公室之前,季青柚看着木着脸不知道在做些什么的纪西阮,有些犹豫,但还是想为她提供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
“周六我们要去露营,我姐也会去……”
纪西阮缓慢抬头,好像在听她说话,好像又没在听她说话。
季青柚注视着她,向她发出邀请,
“我看你最近心情很不好,你要来和我们一起去公园里看看棠梨花吗?”
纪西阮眼神迷茫地与她对视,过了几秒,很犹豫地点头,声音很小,很无助,
“来吧,我应该来吧。”
她像是在向季青柚寻求答案,可季青柚没办法给出她的答案,只能静默地看着她。
于是,纪西阮最后泄了一口气,说,
“对,对,对,我就去放松一下。”
-
下班之后,在医院门口匆忙汹涌的人影里,季青柚想到要和其他人说纪西阮也会参与她们的露营聚会的事情。
便打了一句话发在【露营之家】群里:
【我可以带个朋友过来吗】
刚发出去,有无数条微信跟在她身后,所有此刻看到微信的人都在同一时间问了同一句话:
【什么朋友?】
除了阿尔卑斯山小姐,她没出现在那一连串的消息后。
季青柚松了口气,打了几个字在对话框里,还没发出去,一阵风裹挟着春天的色彩和味道,掀乱她的发和衣角。
有辆很可爱的车很冷酷地停在她面前。
落日熔金,周遭汽笛声起伏。浸染着昏黄的车玻璃降下,她的阿尔卑斯山小姐凭空出现,用着世界上最冷酷的表情,很冷酷地抬了抬下巴,非常冷酷地拎出一杯饮料给她,
“什么朋友啊,也不在工作日挤破头的下班高峰期,提前完成工作然后从十公里之外过来,买杯你最爱喝的没有奶油的摩卡……”
说着,她大概也知道自己这样的语气显得有些幼稚,弯眼笑了起来,柔软的声音里沁满了春日傍晚的风,
“好啦,我来接你下班。”
某种程度上,她让季青柚明确产生错觉:
好似有那么短暂的一秒,不属于任何一个国家的阿尔卑斯山,是属于她们的。
作者有话说:
阿尔卑斯山不属于任何一个国家,但有某个瞬间属于她们。
呜呜呜记不记得!
前面季医生有说!阿尔卑斯山不属于任何一个国家,更不属于我!回应了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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