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耽美小说>甜味酒精(GL)>第26章

  ◎她的南梧甜心◎

  “好吧。”虞沁酒又用着她习惯的口癖当开场白,好似没有对季青柚取的这两个名字感到惊讶,只是怔了几秒后,就弯眼笑了笑,“好像还不错。”

  “不过为什么啊?”她还是问了这个问题。

  季青柚停顿了几秒,想到自己脱口而出前冒出的那个想法:

  生产阿尔卑斯棒棒糖的企业1994年在中国创立分公司,直至2023年,阿尔卑斯棒棒糖也仍旧没有消失。

  成为了生存期限最长的糖果之一。

  但在跳脱出那个瞬间之后,她发现这两者之间的逻辑联系并没有她以为的这么紧密。

  她会想到阿尔卑斯棒棒糖,仅仅只是因为虞沁酒。

  于是她没有这么说,“就是突然想到了。”

  “好吧,我还以为是……”虞沁酒轻声嘀咕着,后面几个字的发音轻而含糊。

  季青柚没听清,便又问,“什么?”

  “没什么。”虞沁酒轻轻地说,慢悠悠地将目光落到鱼缸里,里面的两条金鱼游得正欢快,水面将室内光束折射成粼粼白光。

  她专注地凝视着漂亮干净的鱼缸。

  表情柔软,眼底的光也好似在跟着清澈水流流动。

  季青柚静静看着她,突然听到她问,“那这两条哪一条是阿尔卑斯,哪一条是棒棒糖呢?”

  视线这才跟着虞沁酒的话转动,落到鱼缸里两条金鱼上。季青柚迟疑了几分,决定参考虞沁酒的意见,“你觉得呢?”

  虞沁酒思考了一会,指着背上红色面积更大的那一条说,“这条叫阿尔卑斯?”

  “可以。”季青柚没有反对,目光转向另一条背上白色面积更大的金鱼身上,“棒棒糖好像会小一点?”

  “不知道。”虞沁酒很坦诚,“我买的时候老板没说。”

  “那你怎么挑的?”季青柚问。

  虞沁酒歪头看她,理所当然地说,“它们是整个市场里最漂亮的两条小金鱼。”

  这倒也符合虞沁酒的逻辑。

  季青柚点了点头,“也是。”

  虞沁酒侧眸望着她,“你好像又笑了哦。”

  季青柚抿了抿嘴角,“这难道是一件很稀奇的事情吗?”

  “嗯?”虞沁酒被她问倒,思考了几秒,“好像也不稀奇……”

  她说着,又望向了鱼缸里在水里游动的金鱼,微微扬起唇角,轻轻地说,

  “反正在我这里不稀奇。”

  季青柚没有否认她的这句话。

  比起这件事,剩下的事更稀奇,譬如二十九岁的季青柚,在虞沁酒的帮助下,拥有了两条名叫阿尔卑斯和棒棒糖的小金鱼。

  虞沁酒离开之后,季青柚还没有从这种稀奇感中跳脱出来。

  像是个突然获得心爱礼物的孩童,她搬来木椅和电脑,整理着论文资料,偶尔抬眼看着阿尔卑斯和棒棒糖在偌大的鱼缸里游动,竟然产生一种奇异的满足感。

  鱼缸里的白色建筑纯粹由虞沁酒手作。

  结构空旷又存在着某种视觉错位,当从斜前方的角度去看时,两条金鱼的影子就会被投射在鱼缸四侧的玻璃上,看上去就像是有很多簇拥在一起的金鱼在流动和穿梭。

  这是很巧妙的一种设计。

  让居住在白色城堡里的两条金鱼,在光怪陆离的梦幻水流中,营造出了经久不灭的生命力。

  一种无法被杀死的具象生命力。

  -

  手术后几天,黎南梨的状况已经好转许多,已经可以下床活动,就是吃的食物还需要被控制。

  季青柚中午忙完去看她的时候,又在病房里看到了虞沁酒,她正陪着黎南梨一起看电影。

  两个人并排坐在病房窗前的长椅上,灿暖的冬日阳光从玻璃窗外透进来,泄在她们的肩上,像一块缓慢流动的薄纱。

  像两只排排坐着的兔子。

  一只穿着病号服,眉心紧皱。

  一只穿着雾霾蓝色大衣戴着绿墨色格子围巾,一张脸一半埋在围巾里,露出的那一半里眼眶通红。

  季青柚走过去,看到虞沁酒举着的手机屏幕里的电影在播放,字幕在屏幕底下一行行浮现:

  /不管后不后悔 人生都只有一次

  能碰上一个深爱的她

  就像是一个奇迹/ [1]

  她们好似完全没有注意到季青柚的到来,沉迷在了剧情里面,甚至还开始讨论起了当自己只剩下十年的寿命时,会做出的选择。

  黎南梨想起了自己那个不靠谱的前夫,“哎,虽然我很理解女主和男主,这种事还是只会出现在电影里,搁现实生活中是没有这么多纯爱的。”

  “不过我要是真只剩下十年的寿命了……”她说着,背往后靠了靠,“还是会谈恋爱,毕竟现实生活中哪有那么多恋爱能谈十年呐是吧,我还不如一年谈一个……”

  虞沁酒睫毛上都缀满了泪珠,“那你还挺忙。”

  黎南梨嘿嘿一笑,“忙点好,忙点就想不起自己马上要死——。”

  “呸呸呸!”虞沁酒截住她的话,“不准说死这个词。”

  “好好好。”黎南梨顺了虞沁酒的心,又提起,“那你呢?你会去做什么吗?要不也和我一样,一年谈一个?

  说着,她将手亲热地搭在虞沁酒肩上,下一秒冷不丁地和季青柚波澜不惊的眼神对上。

  她愣住,不知道季青柚什么时候过来的,正想开口,又注意到季青柚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手上,于是,窗外倾泻而来的阳光在那一瞬间,变成了绵密的汽水气泡,噼里啪啦地作响。

  黎南梨突然有点心虚地缩了缩手指,把手收了回来。

  季青柚也把目光收了回去,在空气中停顿了几秒,又安静地落到虞沁酒被罩在阳光下的半边侧脸上。

  虞沁酒没注意到她和季青柚的互动,只思考着她刚刚问自己的问题,有些犹豫地开口,

  “也不至于,我忙不过来。”

  话音落下,她察觉到自己面前落了片阴影,一抬头便看到了静静站着的季青柚,似是被吓了一跳,眸子里的碎光轻微跳跃一下,

  “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季青柚靠在窗边晒太阳,微眯着眼,“刚刚,在黎南梨说一年谈一个的时候。”

  虞沁酒“扑哧”一笑,“那你听到了啊,我可没这么说。”

  “拉倒吧。”黎南梨不服,望了一眼季青柚,又冷哼一说,问虞沁酒,“你去伦敦这么多年,就没找个什么帅气漂亮的伦敦甜心什么的?”

  季青柚侧眸看她,沉默地将手插在衣兜里。

  “我?”虞沁酒有些惊讶,正想说些什么,下一秒装在兜里的手机传来振动声,她掏出手机,目光落到屏幕上的来电显示上时,脸上多了几分笑意。

  季青柚抿唇,很敏锐地在屏幕上看到了“爱心”符号的备注。

  似是为了印证她的猜测,虞沁酒扬了扬手中的手机,眼睛弯成好看的月牙,“好巧噢,我漂亮又可爱的伦敦甜心给我打视频电话了。”

  黎南梨瞪大眼睛,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季青柚,

  “我靠,还真有啊。”

  话音刚落。

  虞沁酒就接上了电话,视频里是一个黑发黑眼的女孩,五官精致小巧,十岁出头,看上去是个中国人,中文却有些蹩脚,喊虞沁酒“表姐”。

  虞沁酒弯眼,“Brittany,你又来找我妈妈玩了?”

  “对呀,姨妈想逛街,今天天气又好,我来陪陪她。”电话里的女孩说着,然后又问她,“你这是在哪里?”

  “在医院。”虞沁酒解释,然后指着黎南梨说,“这是我的高中同学黎南梨……”

  介绍到季青柚的时候,她停顿了几秒,简短地给出了她的名字,“这是季青柚。”

  “季青柚?”电话里的女孩皱了皱眉,透过视频打量了季青柚一会,刚想说些什么,虞沁酒就将镜头移到了自己身上,“好啦,我等会回去再给你打电话,现在不太方便。”

  “好吧。”电话里的人不情愿地应着。

  电话挂断,虞沁酒看着脸上震惊表情还留有余韵的黎南梨,笑出了声,“这是我的表妹。”

  “嗯,听到了。”黎南梨松了口气,往左边一瞥,便看到季青柚刚刚插在衣兜里的手又拿了出来,好似某种暗示。

  她觉得自己好似抓住了什么,却又有些模糊。

  就像虞沁酒出国那年。

  她去找季青柚时,也搞不懂季青柚的反应。最好的朋友要出国,比起悲伤和不舍,季青柚只是沉默地看着窗外的朦胧细雨,然后很专注地拼装着桌上的零件,当时的季青柚,表现出来更多的是,一种平淡如水的接受。

  黎南梨以为季青柚并没有因为这件事产生什么负面情绪,可那一天,季青柚沉默着,将拼好了模型拆了又装,反反复复,直至将家里所有的模型全都拆开,七零八落,散落成了细碎的碎片。

  当时的季青柚,看上去也存在着这种矛盾感。

  这让黎南梨以为当时的季青柚和虞沁酒闹掰了,于是她也不敢再提及这件事。如今,她看到交往如以往一样亲密的虞沁酒和季青柚时,不由得产生了一种欣慰感。

  “看来你没有什么伦敦甜心?”黎南梨随口问着。

  “有啊,我表妹就是我的伦敦甜心呢。”虞沁酒给出了一个肯定性质的答案。

  季青柚重新眯上了眼,在面对超过三个人以上参与的话题时,她一向很少参与,只当个纯粹的聆听者,除非话题转到她自己身上。

  “那伯明翰甜心?爱丁堡甜心?曼彻斯特甜心呢?”黎南梨的碎嘴就没有停过,“英国还有什么城市来着?”

  “没有,你把英国所有城市数完也都没有了。”虞沁酒觉得她的问题实在有些好笑,被她调侃也不生气,只又停顿了几秒,目光落到季青柚这边,慢悠悠地飘出一句,

  “对了,还剩一个南梧甜心你没有说。”

  说到“南梧甜心”这个词的时候,她的咬字轻了一些,语气变得柔软细腻,好似夹杂着一种轻柔的孩子气。

  空气静谧几秒。

  站在窗边的季青柚听得清清楚楚,她的手指不受控地颤了一下。

  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背对着她的虞沁酒,用手轻缓地捋了一下蓬松的卷发,看不到表情,不过季青柚能猜到她应该是在笑。

  而黎南梨正兴致勃勃地盯着她,好似要把她盯出一个洞来。

  季青柚有些不适,“你看着我做什么?”

  “没有啊,我在看你吗?”黎南梨装作无辜,却又轻飘飘地拖长语气,“我明明是在看虞沁酒的南梧甜心啊?”

  季青柚抿唇,和她没有话说。

  虞沁酒笑着替她解围,却也没否认黎南梨说的话,“好啦,你该回床上休息了,晒久了太阳也不好。”

  “好吧。”黎南梨敛起了心思,被季青柚和虞沁酒搀扶着回到床上躺着,躺了没多久,又升起了好奇心,目光在季青柚和虞沁酒身上流转了几十秒,最终还是忍不住问,

  “你和你的南梧甜心彻底和好了吗?”

  季青柚松开黎南梨,将手收回来的时候垂了垂眼,好似这个问题完全与自己无关。

  可心里的想法在“南梧甜心”这个词语出现的时候,就开始无限膨胀,并且无法抑制。

  和好?

  如果当年她们算是闹掰的话,那现在应该算是和好了吧。比起少年时的老死不相往来,成年人的和好往往都在心照不宣的一瞬间。

  在得知虞沁酒回来的消息后,她以为只是短短的两个月而已。

  在她的认知下,她始终觉得完全可以和虞沁酒维持遥遥相望的关系,直至虞沁酒再次离开这里,回到那个可以让她更自由的国度。

  可现在才不到一个月。

  她就总是有着不该有的期待,例如期望每天可以看到虞沁酒,期望她能与虞沁酒产生更进一步的粘连;产生不该出现的占有欲,例如当黎南梨将手搭在虞沁酒肩上时,她的视线会不受控制地停留。

  她不该如此,也许她应该和虞沁酒保持距离。

  可偏偏,在这种时候。

  虞沁酒在她耳边,回答黎南梨的问题,轻轻地说,

  “早就和好了。”

  在我重新回来的那一场初雪里,在极为短暂的那一秒。

  她见到在公交车上的我,于是用尽所有的力气跑过来找我,我看到她为了找我眼镜镜片上全都是雾气时,我看到她为了找我在大雪里跑了那么久时……

  就已经和她和好了。

  -

  虞沁酒走了之后。

  季青柚又开始了一下午的工作,和平常没有什么不同。可当她路过护士台询问管床病人的情况时,护士憋着笑说了一句“好的,南梧甜心”。

  她递资料的手指僵了一下。

  回到办公室,有人调侃,“我们的南梧甜心回来咯!”

  她望了那人一眼,想反驳,却发现自己完全不生气,一点也不生气,于是她没办法反驳,只是抿了抿唇,又安静地回到了位置上,看到电脑屏幕上的阿尔卑斯山壁纸时,她忍不住想:

  阿尔卑斯山小姐和南梧甜心。

  看上去就像是两个在童话世界里会出现的称号。

  值夜班,去值班室看论文时,纪西阮朝她竖了个大拇指,“不愧是阿尔卑斯山小姐,以一己之力,把你的外号从‘机器人’变成了‘南梧甜心’,怎么样?这个是不是更好听?”

  季青柚瞥她一眼,不发一言。

  这家医院什么都好,就是太多人爱八卦。

  “我倒觉得这个外号更好听,和你柔软细腻的内心更配。”纪西阮笑眯眯地说着。

  季青柚波澜不惊地戳破她,“我记得手术型机器人的外号还是你给我起的?”

  纪西阮理直气壮,“是啊,所以我比不上人阿尔卑斯山小姐啊,这不应该吗?我给你取外号就只看得到你的表面,可人阿尔卑斯山小姐呢,就直击灵魂……”

  季青柚没把她的夸张描述放在心上,“你该去学文科。”

  “是吧,我觉得也是。”纪西阮后知后觉地说,“我学医是不是可惜了?”

  “那你为什么要学医?”季青柚不经意地问。

  纪西阮轻车熟路地说着套话,“高二那年,我和我妈去旅游,当时有个人在飞机上晕倒了,有个姐姐马上从座位上起身,测血压、量体温哐哐一顿操作,我觉得太帅了,头脑一热,第二年高考完二话不说唰唰地全选了医学专业……”

  说着,她叹了口气,“这成为我人生中最后悔的一件事。”

  季青柚抬眼,“学医?”

  “不。”纪西阮摇摇头,熟门熟路地找到值班室里囤着的小饼干,想撕开包装,却怎么也没能撕开,最后只能放弃式地拿在手里晃了晃,“当时没去问那个姐姐的联系方式。”

  “这是我最后悔的一件事。”

  季青柚看着她在手里拿着晃的饼干,皱了一下眉,终究还是接过她的饼干撕开包装重新递给了对方。

  纪西阮嘿嘿一笑,接过,“你怎么不问为什么?”

  季青柚时常不太理解纪西阮的脑回路,“为什么?”

  干巴巴地嚼了一会饼干,纪西阮没回答她的问题,只是感叹,“所以人呐,就是要把握当下,不然往后的日子里,一想起这事就悔得恨不得把哆啦A梦的时光机抢过来。”

  季青柚并不认同,“不管做什么选择都会有后悔的时候。”

  当你以为自己做了最恰当的选择时。

  所谓的宿命,也能轻而易举地将你挪到选择的另一面。

  “也是。”纪西阮点了点头,在空荡的值班室里安静了几秒,又看向被头顶灯光笼罩着的季青柚,她好似也想起了什么,有些走神。

  于是纪西阮又问,“我听她们说你和阿尔卑斯山小姐之前闹掰了,是怎么闹掰的啊?”

  往常她问起这些问题时,季青柚会避重就轻地回答,亦或者是干脆不回答,要等她磨一会才会给出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但此时此刻。

  在只剩下她们两个的值班室里。

  季青柚垂下眼,注视着自己手腕上戴着的手表,很安静地倾听着手表秒钟转动的声音。

  嘀嗒,嘀嗒……

  过了几秒,她声音很轻地回答了这个纪西阮以为得不到答案的问题,

  “她要出国,我没有办法留住她。”

  之前是,现在也是。

  只是也许,这次会用一种更成熟的方式面临分别。

  -

  虞沁酒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

  她习惯性打开冰箱拿酒,却迟钝地发现自己早就将所有的酒搬空。冰箱里的暖光映在她脸上,有些刺眼,她难耐地阖了阖眼,顿了几秒,重新关上冰箱。

  在焦躁感产生之时,她不断地摩挲着自己的脖颈,甚至开始产生幻觉,蝴蝶的翅膀被斩断,脆弱地发出呜咽声。

  然后开始无限胀大,将她扯入一个可怖的深渊。

  直到她接到了心理医生的视频电话。在刚出国的那段时间里她很痛苦,后来几年开始寻求心理医生的帮助。回国之前的一段时间她已经有了一定的好转。回国之后,她暂时只能通过视频电话的方式,来与Salist进行交谈。

  通过电脑屏幕,Salist打量着她的状态,类似不经意地问她,“你最近的酒精依恋程度有降低吗?”

  虞沁酒端了杯水过来,仰靠在电脑椅上,眯了眯眼,“好像有,并且我打算戒酒。”

  “哦?”Salist挑了挑眉心,将放置在桌上的双手交叉,“那效果怎么样?”

  “已经持续几天了。”虞沁酒回忆着自己的感受,“有时候觉得轻松,有时候又感觉有些痛苦。”

  “我记得你的酒精依恋并不严重,比起很多酗酒成性的人来说要好。”Salist宽慰她,“不过就算是低度数的酒精,习惯了也很难戒掉。”

  “因为我不想成为一个酗酒的人。”虞沁酒微微笑着,可手指不自觉地扣在椅边扶手上,用了些力道,“我的身体有一部分属于我母亲,我要对她负责,所以不能轻易损坏。”

  “那父亲呢?”Salist顺势而问。

  虞沁酒脸上的笑容在一瞬间敛起。

  Salist笑了笑,将自己紧盯着她的视线移开,不经意地端起旁边的咖啡喝了一口,然后漫不经心地换了一个更柔和的话题,“回国之后的感受怎么样?”

  虞沁酒紧绷的唇角松了松,她知道Salist真正想问的问题是什么,停顿了几秒,还是回答,

  “我想尽量避开和他的联系,但是避不开,他总是能很轻而易举地找到我,让我为他做些什么。但我不想为他做这些事情,如果可以,我愿意将我身上属于他的所有都还给他。”

  “那回中国对你来说不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吗?”Salist问,“可是你又选择回国休两个月的假期,中国有什么值得让你再次回来的东西或者是人吗?”

  “……有。”给出这个答案之后,虞沁酒的语气放轻了一些,“这里有酒精的替代品,或者是说,酒精只能算是她的替代品。”

  “她?”Salist对她提到的人很感兴趣,“是谁?朋友?恋人?还是亲人?”

  虞沁酒喝了口水,指腹在杯壁轻轻摩挲着,停顿了几秒后,给季青柚的身份下了定义,“一个比较特殊的朋友。”

  Salist了然地点点头,双手在胸前交叉,“她为什么是酒精的替代品?也会让你上瘾吗?”

  “有一点。”虞沁酒的语气又轻了一些,“我发现我好像格外听她的话,她说酒精对人体有害的时候,我就在思考我是不是要戒酒了,她说酒店住着好像不太安全的时候,我就想着我是不是要找个更舒服的地方住,她看到我吐了之后问我要不要去做检查,我就马上去医院挂了号……”

  虞沁酒列举了很多这样的例子,最后落到一句,

  “我想天天见到她,想证明我可以对她产生一定的影响,她也会对我产生一定的影响,这算不算是上瘾?”

  Salist观察着她的表情,“她的要求是强制性的吗?”

  “不是。”虞沁酒否认,并对Salist这种没由来的怀疑表示不满,“她不会要求我做些什么,只是站在我的角度,思考我的生活环境,她是为我好,但并不强求我一定听她的话。”

  “她很好,知道病房里有小朋友喜欢奥特曼之后,给那个小朋友买了一个可以变身成为奥特曼的手表。而且那个小朋友的名字和我很像,我好像也在因为这件事觉得开心……”

  “这种感觉是好的吗?”Salist又问。

  她注意到,当说起这个人时,虞沁酒的话开始变多,语气也开始变得柔软,和刚刚提起“父亲”时的反应完全相反。

  虞沁酒端起水杯喝了一口,轻轻地说,“这种感觉就像是,我迟钝的感官因为她再次变得灵敏,我麻木的生活因为她而再次流动。我原以为不管怎么活着都无所谓,但和她相处的时候,在做那些改变的时候,我感觉到了一种很难获得的开心,我觉得她很有趣,会因为她在我面前的特殊感到雀跃……”

  “也想让我自己更开心一点。”

  Salist安静地听完她的诉说,思考了几秒,对她的形容下了定义,“所以你说她是你的酒精替代品,对你来说,她应该算是一种安全港的存在?”

  虞沁酒轻缓地点了点头。

  Salist了然,观察着虞沁酒在视频里的表情和反应,她微微抿着唇,皮肤白皙,完全以素颜的状态面对着她。

  这让Salist敏锐地感知到了不同。

  很久以前,在初次见到虞沁酒时,对方穿着和妆容都很精致,很抗拒在她面前展示真实的状态,连外套都拒绝脱下,每次都戴着厚厚的围巾,将整张脸的一半埋在围巾里,让人怀疑她几乎很难透得过气。

  当触及到那些深层次的话题时,虞沁酒像一只被捆住翅膀的蝴蝶,落寞悲伤。偶尔聊到那个让自己永生无法忘怀的画面,她会环抱住自己的膝盖,会无声无息地溢出眼泪,然后又麻木地擦掉,或者是,让那些透明剔透的泪水,浸透始终围绕在她颈下的围巾。

  这是个连哭起来都很安静的漂亮女生——这是Salist对虞沁酒的第一印象。

  “你们认识多久了,来英国之前就和她认识吗?”Salist继续往下问。

  虞沁酒回答得很快,“认识二十三年了。”

  “我记得你也不到三十岁。”Salist很惊讶,“那你在英国居住的这段时间,没有和她联系过?”

  虞沁酒手上的动作滞了一会,她微垂下眼,轻轻吐出两个字,“没有。”

  “为什么?”Salist很惊讶。

  虞沁酒抬起眼,在像素并不高的视频里,投过来的目光微微颤了颤,良久,她有些艰难地开口,

  “大概是因为我对她的感情,和她对我的感情不太一致。”

  “你指的是……”Salist挑了挑眉心,“你喜欢她?”

  虞沁酒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将视线偏开了一些,用很轻的声音说,“高中毕业典礼的那天晚上,我喝了酒,没忍住亲了她。出国的前一天,我去问她,她和我说,她不记得这件事。”

  Salist了然,“那现在呢?”

  虞沁酒很难回答Salist这个问题,“我不知道。”

  Salist注视了她一会,“你不恨她吗?某种程度上,她算是拒绝了你,虽然她拒绝的方式很柔和。”

  虞沁酒静了两秒,好似对Salist提出的问题感到不解,

  “就算这是一种拒绝,我也不讨厌她。因为我知道,她当时并没有办法留住我,而且如果她对我没有这种感情的话,这的确是最柔和的一种拒绝方式。我只是想问问她记不记得而已……”

  如果记得的话,兴许我当时还可以努力一下。

  “算是想为你们留下美好记忆?”Salist仔细地打量着她的表情,“那在她说不记得几个字的当下呢,一秒钟的恨意也没有过吗?”

  “怎么会有恨意呢?”虞沁酒反问过来,却又在经过几秒钟的沉默之后,轻声说着,“但我当时的确有想过,以后再也不要理她了……”

  Salist放下手中的一切,做好了认真聆听的姿势,却看到视频里的虞沁酒微微蹙着眉心,语气忽然变成了一种温软的孩子气,“因为她当时没有给我擦眼泪……”

  有一瞬间,在遥远的距离下,Salist觉察到了虞沁酒话语里的委屈,

  “可我眼睛都哭肿了。”

  作者有话说:

  [1]:台词来自电影《余命十年》(这个没有暗示哈!不要误会!小酒没有得绝症)

  呜呜呜,今天很喜欢的句子:

  -我迟钝的感官因为她再次变得灵敏

  -我麻木的生活因为她而再次流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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