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漾偏过头, 紧绷着下颌,紧抿着唇,但唇角那上挑的弧度仍旧一点、一点变大,最后他完全放任自己轻笑出声来。
他重重嗯一声, 开始乖乖喝粥。
喝了两口, 他想起什么又起身,昏头昏脑地拖过周正宇的椅子, 摆在自己旁边, “你坐。”
许昼没有当即坐下,反而伸出手覆住余漾额头, 仔细感受他额头的温度,“这么烫?烧了两天,还没烧糊涂?”
余漾抓住他的手往下拉, 重新坐回去, 顺势把他的手握紧, 搁在自己大腿上。
“清醒着呢。”
他连着喝了几口小米粥,微挑着下巴,“这是你给我熬的小米粥, 呃……有点咸哈。”
他又举起许昼的手晃了晃,“这是你的手, 握着挺小的。”
“你嘛, 你是许昼, 我喜欢……”
“停!”许昼疾呼一声,而后冷冷道:“喝你的粥。”
余漾眨了眨眼,埋头又开始喝粥。
许昼任凭他抓着自己的手, 手背是他手心的温度, 手心则感受着他皮肤隔着布料传来的热量, 睫梢垂着,他悄然向下睨。
他从来没觉得自己的手小,不过这么一看,他的手比余漾的更小更白一点。
他收了目光,不经意看到被余漾推到书桌里端的那本画册,闲来无事,他伸手去够。
下一刻,余漾的手猛地按住画册,他侧眸盯着许昼,喉结尖儿滚了又滚,才说:“这个,你不能看。”
许昼没见过他这么在意什么东西,心里越发好奇,“为什么?秘密?”
余漾谨慎地点了一下头,“嗯,秘密。”
“那我偏要看。”许昼劲头上来了,又去抢。
余漾按得更紧,“现在不行,等……过段时间。”
许昼:“过段时间?过多久?”
余漾挑眉想了会儿,“等,等你什么时候答应当我男朋友,就给你看。”
他促狭一笑,“你要是现在答应,也可以。”
许昼不自在地松了手,“喝粥!喝完跟我去医院。”
余漾把画册放到抽屉最里端,边喝粥边打商量地说,“我不想去医院,许昼,我身体好得很,我只要好好吃饭,再吃两颗药就行了。”
许昼斜睨向他,轻嗤道:“你身体好?余漾,别忘了,这已经是你第二次感冒发烧。”
余漾想了想,“上次那是喝多了没留意,这次是心情太糟糕,没怎么在意……都跟身体好不好没关系。”
“我现在喝了粥,精神恢复不少了。”余漾喝掉最后一口小米粥,厚脸皮道:“你再给我送两次,我绝对全好了。”
“余漾,”许昼抽出被余漾握住的手,“别得寸进尺。”
他开始收拾餐盒,严肃道:“要是到晚上还没有退烧,必须去医院。”
“嗯。”余漾心不在焉,忽而眼睛一亮,“你不给我送粥,那明天我可以去找你,一起吃晚饭吗?”
许昼想也没想,“不可以。”
余漾急了,“为什么!你才说了……”
许昼及时止住他,解释道:“明天我要回临川,不在学校了。”
回临川?
余漾一愣,“回临川干嘛?不是还有二十来天就放寒假了?”
那天许昼通话,他故意隔得很远,并没有听见什么。
许昼把餐盒收拾好,平静地说,“家里有点事,回去看看。”
余漾:“不是什么太严重的事吧?”
许昼蹙眉,“不是。”
他希望不是。
余漾了然,又说,“可是明天才29号,这么早就要回去?”
“没课了,早点回去多玩几天。”
“明天什么时候?”
“下午。”
余漾拧了拧眉头,“我明天下午有结课考试,不能去送你了。”
而且这段时间临近期末,他虽然才上大一,选的课不算太多,但林林总总加起来,复习压力也不小。
相对来说,只修了两门实践课和一门通选课的许昼,要轻松得多。
“余漾,我又不是小孩,不需要你送,先走了。”
他提着保温盒,往门口走。
余漾起身,亦步亦趋跟着,在许昼要打开门的时候,他抓住他的外套下摆,“你现在一走,又要五六天见不到面了。”
好不容易才和好,余漾不太甘心。
余漾向来什么情绪都写在眼里,许昼推开他的手,犹豫后还是自我妥协了,他说,“锅里还剩了些粥,我晚点再给你送一次。”
他的确不太放心余漾的情况,晚上趁着送粥的机会再来看看,要是没有好转,他就是拖也得拖他去医院。
余漾瞬间明白他的意思,至少还能再见一次,他肉眼可见地愉悦了。
许昼又要抬手开门,余漾伸出两臂把他圈住,“能不能亲……”
话说到一半他又停住,兀自呓语道:“算了,这次我不问了。”
后面这句自言自语他说得又轻又快,许昼还没有分辨清楚,余漾就俯身下来,极温柔地吻在了他的额头。
周正宇回来时,发现余漾正坐在下面画画,他吓了一跳,“哎呀,我的祖宗,你下床来干什么?发烧就是要在床上躺着!”
余漾:“躺累了。”
“行叭,我给你带了生煎包,听许大佬说你喜欢吃这个。”他把生煎包放在余漾桌台上,小心翼翼又问,“许大佬来过了吗?”
余漾手指扣着铅笔,灵活地在白纸上勾勒,简单的草图搞定,他别过脸,“来过了,这事儿还得谢谢你。”
他搁下铅笔,打开生煎包的包装纸,拿出一个,一口吞了。
周正宇这才瞧清他的面色,发热带来的红晕消退不少,他整个人瞧着精神了,嗓子也没有中午那么喑哑。
他在心里想,看来许大佬才是他的灵丹妙药。
余漾只吃了一个生煎包,就推回去,“你吃。”
嗯?周正宇立马又担忧起来:“怎么只吃一个?还是没胃口吗?”
余漾摇头,眼底那抹笑意还没有散去,隐隐显出些炫耀的意味,“我只吃一个,不然待会儿许昼给我送粥来,我就吃不下了。他亲手给我熬的,要是我不吃完,他肯定会生气。”
“呃……”周正宇呆在原地,有一种自己上赶着讨了一口狗粮吃的感觉。
当晚,余漾的烧退了。
29号下午。
余漾去参加专业课的结课考试,竟然遇到监考的李友伦。
美术作品征集活动的结果已经出来了,余漾毫无例外得了第一名,而原本是第二名的李晟言,在征集结束的一小时前,被取消了资格。
第一名有一个制作精美的荣誉证书,余漾生着病,无暇顾及,还是周正宇帮他带回来的,余漾看了一眼就把证书扔在了最下端的书柜,和一堆已经用不上,又没来得及丢的画画工具放在一起。
如果这件事不是靠叶允淮出面,而是靠他自己解决,他会把证书和那本画册放在一起。
可叶允淮一插手,这样的荣誉夹杂上了耻辱,他每看到一次,每想起一次,屈辱之感远远大于荣誉带给他的快乐。
周正宇见到李友伦还有点心惊胆战。
他跟在余漾身边,只敢用余光打量他,却不曾想,擦肩而过的瞬间,李友伦不动声色瞥了眼儿余漾,眼底竟透着隐约的恐惧,避之不及般匆匆走了。
周正宇颇为惊讶,问余漾,余漾什么都不说。
他想了很久,觉得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简直就是至理名言。
李友伦必然是因为做了那见不得人的事,才如此畏惧余漾。
考试结束,出来已经五点。
余漾先给许昼发了消息,【到家了没?】
很快收到回复,【快了。】
余漾盯着手机,沉思许久,转身拍了拍周正宇肩膀,问,“是不是明天再考一门,元旦前就没有考试了?”
“对呀!”周正宇兴奋地搓了搓手,“欸,余漾,要不我们跨年夜去市中心玩儿?听说中心广场可以容纳上万人,还有巨屏倒计时,每次跨年夜那儿都会上热搜。”
“不,我不去,”余漾点进购票软件,查了一下30号下午的机票,随意说道,“你可以叫上陆衍舟。”
“得了吧,他石膏还没拆呢,被我这个大艺术家画了几笔后,走到哪儿都是焦点,烦死了,我不想跟他一起。”
余漾好心提醒,“你有没有想过,他那个胳膊涂成了红棕色还可以再涂成白色,涂回去不就行了?”
周正宇霎时歪过脑袋,“有点道理,我再给他涂成白色,那出去就不会被人行注目礼,那我就可以拉着他跟我一起去市中心……”
他乐呵呵笑了两下,问,“不过余漾,你元旦干嘛啊?不会就待在寝室?”
“我嘛……”余漾勾唇一笑,“我得去制造惊喜。”
小城临川。
临川位于渝市东南一角,盆地地形,整座城四面环山,一到冬日,一整个上午几乎都笼罩在雾气之下。
许昼下了飞机,又从市内做高铁回来。
出了高铁站,因为下着小雨,空气格外阴冷潮湿,他拢了拢衣领,闷头走进雨雾中。
临川这座城有着和公交车同样作用的观光车,四面敞开,行驶速度极慢,周遭街市一览无余。
许昼坐着观光车到了教师家属院。
刚踏进小区大门,就收到了余漾那条问他到了没的消息。
等他走到单元楼下,余漾的电话打过来了。
作者有话说:
这一章,甜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