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实验楼下面等你那么久, 发消息不回,打电话关机,急死我了,你倒好, 竟然在这里跟肖杞卿卿我我!”
余漾垂眸, 眼神一眨不眨锁住许昼,面上是一股刻意压制的别扭劲儿。
“你想多了。”许昼推开他, 径直往公寓走。
“你们手都碰到一起了!”余漾跟上去, 抓住他胳膊,“走那么快干嘛?头不晕吗?”
“还跑去喝酒, 自己有胃病不知道?”余漾冷冷瞧着他,语气生硬,神情却写满关切。
“你话很多。”许昼走上楼梯, 转过身拦住余漾, “我现在只想回去睡觉, 能不能别跟着我?”
许昼站在阶梯之上,比余漾高出半个头,他眼皮垂下来, 幽暗深邃的瞳孔掩藏在睫梢之下,看不清情绪, 隐约透着几分醉酒的呆滞。
许昼心想他确实不能喝酒, 不过喝了两杯, 脑子晕到现在,没有好转的迹象。
“不能。”余漾扬头,喉结尖儿滚了两下, 下颌线条利落硬朗, 被光影错开, 更显出几分别样的吸引,他伸手勾住许昼的手指,打商量似的,“倒是你,能不能别和肖杞走太近?”
许昼拧了一下眉头,脑子晕眩,没有怎么反抗,余漾得寸进尺,索性捏住他半只手,“你难道看不出他对你别有用心?”
许昼用力甩了甩,没甩开,“你以为谁都是你?”
余漾噗嗤笑出声来,他耸耸肩,说得理所当然,“我本来就是啊。”
“许昼,我一直等着那天呢,等着下次肖杞问我凭什么,我能毫不犹豫说,”余漾故意停顿,“凭我是你的……男朋友。”
男朋友?
许昼听着陌生的字眼,视野里是余漾灼灼如火的双眸,他的目光如有实质般,一点点蚕食许昼心头高筑的防御塔,让他心头一凛。
“别动手动脚!”许昼甩开他的手,转过身去,兀自往楼上走。
余漾几步追上去,“你喝了酒,等会儿胃该难受了,我得留下来,留下来照顾你。”
许昼走到公寓门口,手里握着钥匙,却并不着急开门,“我现在头晕,就想睡觉,你要怎么照顾我?帮我睡觉?余漾,别白费功夫了,赶紧回去。”
“我怎么不能帮你睡觉了?我可以给你唱歌,催眠曲,还可以给你讲故事,只要你想听,”余漾靠在门口,又说,“而且我今天本来有正经事找你商量。”
许昼瞧着他,“什么正经事?”
余漾不答,反而说,“哪有让人站在外面说话的……”
许昼呼出一口气,开了门,不管不顾走了进去。
他没去卧室,而是先去卫生间,倒了漱口水,开始刷牙。
“其实也不是什么要紧事,你还记得通选课的作业吗?”余漾亦步亦趋跟在许昼身后,“陆衍舟应该跟你说了,他想和周正宇一组,那剩下我俩肯定得一组,快到截止日期,我们该商量着一起做了。”
“群里好多同学都已经上传了作业,一直拖着也不是回事,要不我们这周末把它搞定了?”
许昼若有所思,两手按着太阳穴,一路走到卧室。
他顺手脱掉米色风衣,就着水杯里的水咕咕灌了两口,直接掀开被子钻了进去,“知道了,周末商量,你先回去。”
余漾站在卧室门口,见他真的要睡觉,知道他确实不舒服,也不准备进去打扰,只问,“胃疼吗?要不要吃一颗胃药?”
许昼把被子往上扯了一点,“不用。”
“余漾,我要睡了。”他冲他挥挥手,意思很是明显。
余漾嗯了一声,“你睡,我给你烧壶热水就走。”
他轻手轻脚走进去,拿起被他喝光的水杯,出了卧室。
许昼从小到大没怎么喝过酒,这学期开学在酒吧被林驰威胁着喝了一杯啤酒,算是他喝过最多的一次,但比不上今天的两杯白酒。
他迷迷糊糊睡了两小时,醒来时口干舌燥,本来不疼的胃竟也起了火烧火燎的劲儿,一阵一阵泛着疼。
许昼先是感觉胸口有点沉,睁开眼,发现余漾左手搭在他胸口,每隔几秒,就机械且轻缓地揉两下。
余漾手心温热,隔着被子,将热度源源不断传递,一定程度上缓解了许昼的胃痛。
许昼偏过头去,只见余漾坐在床边的地毯上,一只手放在他胸口,一只手支着下巴,头一晃一晃的,正在打瞌睡。
他喉咙滑了两下,刚一动弹,余漾就睁开眼睛。
四目相对,余漾先败下阵来,他哆哆嗦嗦解释,“你,你别生气,我…本来是要走的,端水进来的时候,听你支支吾吾说胃疼,我担心你真出什么事,才留了下来。”
“是不是想喝水?我给你拿。”余漾站起身,放在电脑桌前的水早冷了,他又跑到厨房重新倒了一杯。
许昼支起身体,靠在床头,接过来喝了两口。
余漾接过他喝完的水杯,嘟囔道:“以后再有人让你喝酒,别管什么场合,什么事,你直接说你有胃病喝不了,要是有人还硬逼你喝,你就给我打电话,我来替你喝,喝不死他……”
余漾自顾自说着,又问,“你的胃药在哪里?现在吃一颗,明早起来肯定就好了。”
许昼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现在几点了。”
余漾低头看手机,“刚过十二点,怎么了?”他猛地反应过来,“许昼,你都这样了,还想赶我走?”
许昼抿了抿唇角,没搭话,转而说,“胃药在对面柜子里。”
余漾松了口气,他翻出胃药,又接了一杯水,看着许昼吃下去。
窗外起了风,风儿卷动海蓝色的窗帘,将余漾半个身子罩了进去,他跑去关紧窗户,又将窗帘拢起来打了一个活结,然后重新坐回床边的地毯上,“好了,你继续睡。”
卧室的灯一直没有打开,门半掩着,玄关的小灯隐约射进些许光亮,柔和了余漾极具侵略性的轮廓。
许昼缓缓平躺下去,他只要往左偏头,就能对上余漾的面孔,他拧紧眉头,“余漾。”
“嗯?”余漾困意袭来,整个人也疲乏得紧,此刻嗓音低沉,透着点儿温柔缱绻。
许昼侧过头,直直对上他垂下来的眼眸,没什么好脾气道:“你一定要守在我旁边?”
“柜子最上面有被子,去沙发上睡。”
余漾突然精神了些,他摇摇头,脸上挂着刻意的顽劣笑容,大言不惭道:“不想睡沙发,许昼,我能挨着你睡吗?”
许昼深吸了口气,双唇抿成一条不近人情的直线,“不想死就上来。”
余漾见他一本正经,觉得很好玩儿,又害怕真的惹他生气,“得了,睡了那么多次沙发,我这点儿自知之明都没有吗?”
“你放心,我等你睡着就走。”
许昼敛眸,眉心缓缓舒展开来,闷声道:“记得拿被子。”
余漾微怔,紧接着轻笑出声,那双眸子像是盛满皎洁的月光,很亮很亮,眸底是掩饰不住的笑意。
“许昼。”他用目光一点点描绘许昼的五官,微皱的眉心、紧密的眼睫、挺鼻、薄唇,再深深望进他如墨般黑沉的瞳仁,“我要是现在亲你,算不算趁虚而入,会不会被你拉入黑名单?”
又来?许昼半阖的眼霎时睁大。
他有些时候真的搞不明白余漾,说他鲁莽强硬,但每次有什么非常举动,又一副绅士作派,还知道提前问一遍。
许昼懒得理他,直接转过身去,脸朝着另一侧的墙,冷冷道:“睡了。”
“哦。”
余漾不觉得有什么,他唇角勾着笑,伏在许昼枕边,很识趣地不再发出任何动静。
许昼吃了药,胃痛有所缓解,明明应该很快入睡,可是大脑却越来越清醒,清醒到他觉得拿起电脑,就能敲出几千字论文。
想到这儿,他顺势逼着自己开始想实验数据和论文,以为枯燥的内容能促使他迅速入眠。
然而没用。
他有种预感,余漾不出去,他不可能睡着,偏偏余漾一点动静都没有发出,他要是碰瓷逼他出去,反而奇怪。
许昼在昏暗中睁开眼,月光不加阻隔穿透玻璃窗,铺了整墙的清辉,余漾的侧脸也映在墙上,纤长的睫毛偶尔眨动,似乎在竭力和睡意对抗。
许昼缓缓闭上眼,准备再次尝试入睡,忽然发觉身后的人站起身来。
余漾估摸着许昼睡着了,他动作轻柔地替许昼掖好被角,又用手背蹭了蹭他的额头,确定没有发热发烧,准备出门时,视线下移,他又怔在原地。
窗外月色正浓,他一挪开身体,月光就直接打在许昼身上,尤其是覆在他细白的后颈上,那一截儿脖颈莹润如玉,脆弱又兼具诱惑,余漾忍了忍,还是俯下身去,印下极浅的一吻。
许昼心跳停摆,后颈灼热一片,他的呼吸凌乱了。
余漾关门出去。
许昼在被窝里翻来覆去,仍是睡不着,他撩开被子坐起身,烦躁地揪住自己的头发,头皮一阵酥麻,愣了好久,他终于找回跑路的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