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休闲的周末跳到忙碌的周一一向是令人不适的,更不要提一大早莫名其妙和同事闲聊冷了场、午休期间又挨了小女友一通埋怨。
“安娜……小点声,我耳朵快聋了……”阿基里斯捧着手机,近乎疑神疑鬼地在茶水间里讲电话,提防着随时可能靠近的阿不思,“可是,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一切要从阿不思开飞行模式说起。
盖勒特在换服装的间隙匆匆给阿不思回了信息——他当然不知道阿基里斯已经暴露了他的真实作为——又紧锣密鼓地继续拍摄,直到中午才再次拿到手机,阿不思的加班托辞使他神经紧绷,赶紧回电——
不通。
盖勒特心沉到了肚子,饿了一上午也顾不上吃一口简餐。阿不思不是没有加班加点过,但再忙也不至于直接拒他千里之外。他皱着眉头,飞速思考,点开阿利安娜的头像。
“叫你家那位少来压榨阿不思。”发送。
不对,盖勒特懊恼地想起来,阿利安娜曾称他发的是“无关信息”所以懒得回复,于是紧追了三个窗口抖动。
“阿不思——”他继续编写道。
“干嘛啊!”谢天谢地阿利安娜应了,虽然每个字母都是大写,像在咆哮。
“——估计是开飞行了,电话打不通。”再次发送。
“哈哈哈哈哈你也有今天!”看热闹不嫌事大。
工作人员们看到还未卸完妆的男模特咒骂一句,高高扬起手机似乎要摔,但又慢慢放下,同时还很厉害地瞪视一圈。
“……还好今天兰登不在。”
“可不呢,两个火药桶……”他们小声议论道,接着收摊。
“肯定有事!”盖勒特强压怒火,紧咬嘴唇,手指几乎要把屏幕戳碎。为显示事态严峻,他将阿不思最后的回复截图发了过去。
“行吧,我勉为其难去问问。”对方傲慢地回复。
阿利安娜这边的联系刚停,盖勒特便像断了线的风筝,在乱风中打着旋儿彻底失去依托。他着了魔般疯狂呼叫阿不思,但永远只得到一句空洞的,“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另一边,阿基里斯怀疑自己今天突然得了和英国人交流困难症——或许更确切的,邓布利多沟通障碍症候群——阿利安娜发消息来他自然是高兴的,但点开气泡却摸不着头脑。
“大领导,今天别扣押我哥不让他下班成不?”后缀着一个笑嘻嘻的表情。
“我没有给阿不思加班任务啊,我老板直接派活也会抄送我。”阿基里斯肯定地回复。他们是正经公司,委派工作都有明确流程的。
“可他是这么讲的。”嗖,一张截图飞快地传输过来。
“真不是我——”阿基里斯一句话拼写到一半。
“阿基里斯,”却是阿不思过来敲敲他的办公桌,他看上去有些疲惫, “不好意思打扰……嗯,有什么新任务吗?”
“没有!”阿基里斯猛地站起来,把阿不思吓了一跳,“呃……我们整组的进程已经比较提前了……你为什么不先去吃午饭呢?”
“噢,还不太饿。”他明显没说实话,笑容有些虚弱,又满怀希望地抬头,“那如果有需要,我今天可以留得晚一些。”
怎么回事,周一综合症在他身上不适用吗?为什么有人会主动要求加班?换作平常阿基里斯肯定倍感欣慰,但当下,他还欠女友一个交代,而她的亲哥正充满期待地望着他……
“我……”好在这时手机震了,“我先接个电话!”他匆匆奔向了茶水间。
“安娜?”
“发消息太慢了,”阿利安娜干脆地说,“说说吧,我哥今天怎么回事?”
“我正想问呢,”阿基里斯也有一堆疑问,“早上刚来他还好好的,我提了句晨跑时看到盖勒特在拍广告照片,他就有点不对头——”
“你等会儿?”阿利安娜突然大叫,“你撞见盖勒特的现场了?”
“对,”阿基里斯不得不把听筒拿远,“但那又怎么——”
“啊啊啊——!”
阿基里斯几乎耳鸣。这便有了开头那一幕。
“……可是,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简单来讲,阿不思不知道盖勒特在搞的名堂。”她尖刻地说。
“什么?”阿基里斯吃了一惊。
“你怎么……哎呀,该死!……咳,也怪我没事先跟你打招呼……我还想用作后招敲他一票呢!结果居然被你先……失策失策……当然啦,对阿不思冲击肯定是最大的……”阿利安娜自顾絮叨开了,阿基里斯一个字都没听懂。
“安娜,慢点儿说……噢!珀西瓦尔!”
格雷夫斯春风得意地晃过他面前,去咖啡机前调饮料。阿基里斯只得掩饰着点头微笑。
“怎么格雷夫斯也在?他也参与了?”电话里敏感地问道。
“不不……啊,对对!”阿基里斯大脑急转——压力面试他都不曾这么紧张过——猛然忆起些细节,连忙改口,“他上午给我们放了段盖勒特的手表广告,老实说挺有大片感的,但阿不思越发不对头……”
“呵,”阿利安娜冷笑一声,“我猜格雷夫斯今天心情不错吧?”
“的确……”阿基里斯暗中观察、低声汇报,“你怎么知道?”
“不重要。”他听到她轻叹,“总之我们有麻烦了——当然,盖勒特的麻烦大了!”
“我可以做些什么弥补吗?”阿基里斯诚恳地问,就好像提交给老板或客户的报告被无情打回,但还是要保持态度良好。
“让我想想……”阿基里斯又听到了一串快速的低语,什么“飞行模式”、“手机定位”之类的,他甚至怀疑那是阿利安娜嗡嗡运转的大脑漏出的几个词组,“没办法了,阿基里斯,今天下班以后你能去跟踪阿不思吗?”
“……跟踪?”阿基里斯怀疑自己听错了。他们英国人都觉得自己是007吗?
“没错,别被发现,及时汇报地点,再联系!”啪,电话挂了。
“阿不思知道了。”
挨过煎熬的十几分钟,摄制组收拾的差不多准备回公司了,盖勒特却等到这样一个晴天霹雳。
“上车了,盖——噢老天,这又是怎么……”举喇叭的工作人员招呼着,发现他们平时就以阴晴不定著称的模特脸色苍白,神情恍惚,怔怔盯着手机。
“医疗组,快!检查有没有中暑……”喇叭高喊着,几个白褂子医生匆匆围了上去。
盖勒特出奇地没有反抗。事实上,他感觉灵魂飘出了身体,像是在俯视着现场几人给他量体温、测脉搏,而自己什么都感觉不到。他被混乱的思绪一波一波冲击:怎么回事,哪个环节出了问题?阿不思主动切断联系,此事非同小可……
“……没有发热,估计是低血糖……”
“……晒久了是容易晕的,赶紧回去休息……”
医生们的声音像从一英里以外模糊地传来。
“上车吧?”有人拍拍他。
“嗯。”盖勒特想都没想就应道,脚步机械地自动迈开,周围几人下意识张开手臂,就像他随时会原地昏倒似的。
好在他至少乖乖上了车。
为此同车的工作人员不知该喜该忧:他们貌似能把人带回去给老板交差了,但前提是,他们得能安全到达。
大概是被车载空调吹清醒了,盖勒特后知后觉地开始电话轰炸阿利安娜。两边的陪同见他眉头紧锁、眼底发红,战战兢兢地递上一瓶水,被胡乱退了回来。
“我在上课!”阿利安娜掐掉无数个电话,在盖勒特喘气的间隙恼怒地答复道。
“哼,上课!”盖勒特猛地将手机往脚垫上摔去。
“这……”同乘面面相觑。
但仅过了几秒钟、在他们有所行动之前,盖勒特又忍气吞声地弯腰把手机捡回来,沉着脸开始打字。毕竟这是他仅有的救命稻草了。
司机在红灯间隙小心翼翼地查看反光镜,确保尊贵的后座客人不会造成安全隐患。
“——啊!”
司机高兴的太早,仅两分钟后,身后一声突如其来的怒吼激得他猛晃了一下方向盘。霎时间,鸣笛四起,抱怨频发;没办法,纽约市内的道路太窄太挤了。
“怎么回事!”同排的同事慌张地抓住门把。
“我要下车。”盖勒特丝毫未受颠簸影响,冷淡地说。
“……这恐怕不行。”
“那就带我去MACUSA!”盖勒特倾身连拍驾驶座的皮背,大声命令,“MACUSA认识吧!”
“当心!”副驾赶紧拦住,酝酿一会儿道出实情,“其实……兰登一会儿要见你,说有要事——”
“呵,兰登兰登,你们一个个都是……”他伸出食指,又干笑一声放下,重重靠向椅背,“行,我回去,我见到他就辞职!”
车内氛围却瞬间松弛下来。
“回去就好、回去就好。”连司机带乘客,如释重负。
毕竟他们接到的任务只是把盖勒特完整地带回公司,至于之后他要闹、要辞职、还是要加薪,那就不在他们的操心范围之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