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叫珀西瓦尔?”阿利安娜大笑,甚至半打了嗝,迎着盖勒特紧蹙的眉头解释道,“对不起,我想起了我爸爸。”

  他们坐在沙发上等待阿不思喊他们去吃晚饭,盖勒特发现每日黑料推送又更新了,正是中午他俩在餐厅排队时被拍的。盖勒特厌恶地向阿利安娜简述了他与偷拍者的恩怨史。

  “噢,真为爸爸感到不幸。”盖勒特嘲讽道。

  “你别忘了阿不思有个中间名也是珀西瓦尔。”阿利安娜收敛了笑容。

  “名字无所谓好坏,关键还是看人。”盖勒特反应迅捷。

  “不过,”阿利安娜再次翻看照片,“我的侧颜还是很能打的嘛!”

  “也不看看是沾了谁的光!”盖勒特喜滋滋地说。

  “怎么不说是反衬呢?”阿利安娜故意激他。

  “无所谓,”他一笑置之,潇洒地往沙发背上一靠,“我,一个被业界肯定的男人——没错,我下周又有活啦!明天去试衣服。”

  他给公司放开脸部限制后,马上就有时装广告找上门来,盖勒特都有点飘飘然了。

  “啧啧,也不看看是哪个聪明的脑瓜想出的好主意。”

  “主要还是靠实力。”

  “你是指脸。”

  “你瞧,”盖勒特扬起手机,“哥天生是个街拍目标。”

  “对头拿来凑黑料的目标?”阿利安娜摇摇头,在自信心爆棚方面,目前无人能超越她的哥夫,“不过,你不打算澄清一下吗?”

  “有什么好澄清的,”盖勒特耸耸肩,“看他自作聪明更有趣。”

  “噢,我只是怕耽误找男朋友,如果老跟一名男子同框的话。”

  “男朋友男朋友,就知道男朋友!”盖勒特轻拍她的脑袋,“能不能想点别的?”

  “嘿!”阿利安娜还以老拳,“你当初追我哥的时候我有泼过冷水吗?”

  “别闹,你们两个,来吃饭啦!”阿不思关掉油烟机,招呼他们上桌。

  “阿尔,你太辛苦了。”盖勒特将嘴塞得鼓鼓囊囊,含混不清地说,“明天别做饭了,点点儿外卖嘛!”

  “唔,明天……”阿不思不知怎的有些局促,像在隐瞒什么,并不正视盖勒特。他在思考怎么跟盖勒特提明天下班后聚会这茬,而且老板们似乎已经铁定他会带家人了,尤其还有格雷夫斯的和解心愿……一股压力笼罩下来。

  “啪”,盖勒特放下叉子,腾地起身走到阿不思身边。

  “你生病了!”他全无依据地乱下诊断,只因主观判断阿不思“状态不好”,“你又主动给自己加活干了是不是?”

  “盖尔,不是……”

  “明天必须请假!你不请我去请!”他嚷起来。

  “不用的……”

  “阿不思做饭的时候你怎么从来不拦着。”阿利安娜干巴巴地说,抿了一口汤。

  “阿尔!”盖勒特假装没听见,扶住他的肩膀,“今晚你就不要动了,我来洗……把盘子放进洗碗机里!”

  阿利安娜发出一声冷笑。

  “哎呀,我没有生病!”阿不思被盖勒特的大呼小叫刺激得肾上腺素飙升,索性孤注一掷,“我是说,明天下午公司办Happy Hour兼欢迎会,有吃的,可以带客人。所以我就想……”

  “怎么,现在是可以说吗?”阿利安娜饶有兴趣地。

  “你之前就知道?”盖勒特皱起了眉。

  “……带你们一起去。”阿不思下定决心把话说完。

  “出个场好说,”盖勒特非常大牌,但紧揪着疑点不放,“不过,为什么安娜好像老早就知道了?”

  阿利安娜做了个推卸责任的鬼脸。

  阿不思叹了口气。

  “好吧,其实……”该来的总会来,“珀西瓦尔·格雷夫斯是我的实习同事之一。”

  “噗。”盖勒特和阿利安娜异口同声,还意味深长地对视一眼。

  “怎么……?”盖勒特居然没有像他预料的那样跳起来大吼。阿利安娜则又解释了一遍她觉得名字好笑。

  这就明白了,盖勒特心中得意,格雷夫斯鬼鬼祟祟跟着他拍照的真实目的浮出水面;而阿不思的坦诚送给他一个先机,当然要好好把握才是。但表面上他还是要保持平静,他是个成熟的大人了。

  “阿尔,你不会以为我还跟他过不去吧?”盖勒特娴熟地假笑着。

  “啊,倒不是……”阿不思口是心非,又对盖勒特刮目相看,竟有些感动。

  “我一定好好表现,不让你在公司丢脸——前提是格雷夫斯表现得像个人。”

  “他会的!我是说——”阿不思脱口而出,才意识到糟糕,这似乎显示出他和格雷夫斯非常熟悉,照盖勒特的敏感——

  “令人欣慰。”他却只是点点头,依然保持微笑。

  “那,明天下午五点,大楼隔壁的酒吧。”

  晚餐令人吃惊地继续顺利进行,好像这段插曲从未发生。看来一切都在向好的方面发展,阿不思紧张过后,一股充满希望的快乐油然而生,充盈了整个心房。

  不过阿利安娜从盖勒特的眼色里得知,晚饭后他们还有些小计划要商量。

  阿基里斯心里不太舒坦。

  他设想过许多种和蒂娜再度相逢的场景,如果参加她和某陌生男子的婚礼是最悲惨的话,那第二悲惨非他和她以某人妻子的身份出席同一场活动莫属。

  阿基里斯翻遍了衣柜,处于一种“证明我没有你也过得很好”的心态,打定主意明天的亮相必定要无懈可击。翻着翻着,一件皱巴巴的文化T恤衫滑落,正是去年暑期一个周末、蒂娜拉她一起去的社区救助流浪动物爱心活动的志愿者服装。

  阿基里斯心态崩了。

  周五整个白天他都没能全心投入工作。这很不专业,阿基里斯焦急自责却又无能为力。大部分时候,他发现自己只是盯着阿不思的工位,脑中自动浮现一张左右分列的空白表格,一开始两边的标题分别是“阿不思·邓布利多的优缺点”,但他填着填着,那表格变成了“阿不思·邓布利多的优点”和“阿基里斯·托利弗的缺点”,搅得他好不懊丧。

  “阿基里斯?嘿,你还好吗?”

  “啊呀,阿不思!”阿基里斯恍然回神,竟不知他是何时靠近的,“什、什么事?”

  “本周组内汇报,我刚刚发你邮箱了,不过邮件和Teams你都没回,怕你急用但没收到,就来说一声。”阿不思友好地微笑,“一周过得真快,不是吗?”

  “的确……”阿基里斯喃喃道,机械地点开邮箱,“好,我收到了。谢谢。”

  “应该的。”阿不思点点头,看阿基里斯没有进一步吩咐就转身离开了。

  阿基里斯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但他得抓紧完成自己那份总结了,下班之前要上交给波特先生。

  下班……又是一阵苦恼袭来。

  他心跳得厉害,连夜打的一堆腹稿也忘得七零八落了,现在只能寄希望于早晨出门时精心打理的发型能挺到傍晚。

  而说到维持发型,又有谁能比得过格雷夫斯呢?他每天顶着涂抹得锃亮的背头,仿佛发胶不要钱;他又在办公室昂首阔步地穿梭了,阿不思抬眼看到,骄傲如一只黑冠公鸡。他想起盖勒特有时候臭起美来也喜欢鼓捣头发,不由会心一笑,浮想联翩:他俩要是顺利和好,说不定还能交流护发心得呢。

  阿基里斯惴惴不安,阿不思满怀憧憬,格雷夫斯志在必得,盖勒特则坐等好戏。

  每个人都在等待五点钟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