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勒特是真实意义上在骂娘。

  “你这女人!”他冲着话筒大喊。盖勒特确实失算了,虽然他有自己开的信用卡,但额度低,还款靠的是平时打工的工资;而家里给的副卡那才是大头消费的资金来源。这个节骨眼冻结账户无疑是致命的打击:他即将和阿不思去度蜜月,没钱寸步难行!

  “嘘……小点声,盖尔。”阿不思提醒道,“别吵到邻居。”

  他们曾被投诉过音乐声太大。

  盖勒特凶恶地丢过去一个“管他们呢”的眼神,阿不思摇摇头。

  “嗯?噢,谢谢你的节日祝福。”盖勒特可以听出母亲在电话里的皮笑肉不笑,“至于我的回礼,喜欢吗?”

  “回礼,个鬼哦!”盖勒特在咆哮了。

  “祝贺你实现了‘财务自由’,亲爱的儿子。嘟、嘟、嘟……”对方和颜悦色,附加一串清脆的忙音。

  盖勒特诅咒了一句,把手机砸向大床。手机从床垫上弹起来,没有掉进柔软的被子堆,而是倔强地奔向自由——地毯。阿不思看到手机摔亮的屏保上的自己,躺在地面上无奈地笑笑,然后脸随屏幕一起黑了。

  “盖尔……”阿不思深知是盖勒特挑衅在先、预判不足——历史经验显示,盖勒特与父母交锋从来是赢少输多——但还是不得不安慰他,“如果你只是担心旅行花销,我们还有共同账户呢。”

  没错,那个本来就被盖勒特定性为“蜜月基金”的账户。

  “不行,怎么能让你出钱?”盖勒特瞪圆了眼睛,没好气地说。该账户虽然号称共同,里面的存款暂时只来自于阿不思。想起这一点,盖勒特烦恼极了。

  “那也是我们共有的。”阿不思耐心地解释道,“存了就要花的嘛——”

  “哼,大不了就一直在旅店里待着!”反正机票和住宿是预付了的,盖勒特仿佛没听见阿不思的话,恨恨地说。

  “一直待在旅店……”阿不思喃喃重复,忽然惊恐。盖勒特或许精力充沛,但他可没把握自己的身体吃得消。

  “你先等等,盖尔,我去试着求求情!”他撂下仍捏着拳头呼哧呼哧生气的盖勒特,一溜烟跑回自己房里,咽一口唾沫,战战兢兢地拨通格林德沃太太的电话。

  “阿不思,你好吗?噢,节日祝福对不对?你可真贴心——”阿不思还没想好开口要怎么称呼,对面已经热情洋溢地说开了,阿不思只好顺势寒暄一番。

  “其实,我打扰您只是想说,盖勒特副卡的事儿……”阿不思终于逮到机会说了出来。

  “这件事啊。”女人语气轻松,如释重负,“你知道吗,阿不思,我今天特别高兴:我终于可以停止为自己的错误买单了!”

  “您的……错误?”不是盖勒特挑的事吗?

  “你知道,盖勒特是一件失败的产物——”

  “这是一项非常严重的指控!”阿不思闻言吓了一大跳,他必须要为丈夫辩护了。

  “避孕失败的产物。”

  “……哦,原来如此。”阿不思脸红了,又有点哭笑不得。

  接着他被迫听了一通倾诉,有关两个年轻人萌生爱火、干柴烈火、擦枪走火——不知是不是格林德沃太太职业习惯,她的描述非常详尽并饱含戏剧效果,阿不思在被情节吸引的同时,恍然想起这是真人真事,突然由衷希望她可以不用那么绘声绘色的——然后小恶魔盖勒特的到来无疑是火上浇油,格林德沃一家的生活愈发红红火火、恍恍惚惚……

  “总之,”格林德沃太太总结道,“我很高兴你们不会因为意外而为孩子所累。听我一句,阿不思,如果日后你们选择领养,千万多考察孩子脾气——老天啊,你们有得选!”

  “您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阿不思有一说一,“不过盖勒特现在还是在校学生,停了生活费未免有点太苛刻了。或者,我可以帮他向您打借条——”

  “阿不思,”对面传来一阵悦耳的、又带着狡黠的笑声,“我很喜欢你的认真。放心,我只是给那小子一个教训,我会妥善处理的。”

  “真是谢谢您了。”阿不思安心挂下电话。其实,母子俩都是能讲通道理的人,偏偏碰到一块儿就如同油锅爆沸。可格林德沃先生是个好脾气的,阿不思回忆着,他语气都不曾变重过,要是能帮忙调解……算了,阿不思及时遏止了可怕的想法,那样只会让盖勒特脾气耍不过、说理也说不清,深居劣势而更加暴躁。

  “盖尔,我沟通过了,别担心卡的问题。”阿不思回到盖勒特身边,拍拍他的肩膀,“等咱们把考试对付掉,提上行李箱出门就行。”

  “考试!”盖勒特揉搓着自己的头皮,他好不容易暂时忘却了这项烦恼——考试这种活动带给他最大的煎熬不是抓耳挠腮答不出题,而是必须坐在那里不得动弹两三个小时本身,“真是没一个让我省心——”

  “你再说一遍?”阿不思压低嗓音,危险地说。

  “当然不包括你,亲爱的阿尔!”盖勒特拉起他的手,慌忙讨好。

  反人类的周一过去了,花色泳裤如约而至,盖勒特的信用卡毫无动静。

  考试密集的周二过去了,盖勒特的信用卡反应全无。

  周三令人心态爆炸。这天天气不好,盖勒特尝试刷卡失败,还被恰好路过的格雷夫斯嘲笑了一番。

  “她根本就没有诚心!”盖勒特在家里声嘶力竭地骂,被阿不思拼命抱住才没有再次致电“友好”询问。

  “再等等,盖尔……说不定她只是忙……”阿不思虽然这么安慰,自己底气也越来越虚,“不然,我在去问问?”

  周四。

  “别拦我,阿尔!我现在就跟她鱼死网破!”盖勒特考完了,他可以一门心思迎战;况且,明天他们就该出发了!

  “别冲动!解冻只是一秒钟的事……”

  叮,提示音中断了他们的扭打。

  “您的次日达快件已发出,预计明日上午十时到达。注:该快件须签字接受,请保证本人于投递时间在送件地址等候,并保持电话通畅。”

  “什么名堂……”盖勒特嘟哝了一声。

  “噢,盖尔!”阿不思一拍脑袋,“快把卡拿出来看看?”

  “卡?有什么好看的。”盖勒特不明所以,但还是配合着照做。

  阿不思急急接过,定睛一瞧,接着眉头舒展,把卡面展示给盖勒特。

  “你错怪妈妈啦!”阿不思指着到期月份,“你这张卡下个月就过期了,她一定是想着,干脆给你寄一张新卡,所以才耽搁了几天。”

  “是……这样吗?”盖勒特挠挠后脑勺,眉头渐渐舒展,语气也软了下来,“好吧,果真如此,她也算做了个人……”

  阿不思松一口气。这晚,盖勒特终于不在屋里来回踱步,隔几分钟就嚎一串怪声。

  事实证明也他料事如神。次日,盖勒特签收了一个信封,正是来自他副卡开户的银行。

  “我说嘛。”阿不思欣慰事情得到了解决,他们下午可以顺利出发了。

  “哼。”盖勒特嘴上仍不肯服软,手已经急不可耐地拆信封了。

  信纸中贴着一张簇新的银行卡。

  “可算!”盖勒特捏起卡猛亲了一口,喜滋滋地就要收进钱包。

  “慢着!”阿不思只一晃扫过卡面,直觉告诉他事情并不那么简单。

  盖勒特愣愣将卡摆到桌面上,持卡人姓名:阿不思·邓布利多。

  这次是阿不思的手机响了。

  “我收到确认接收的邮件了。不过呢,阿不思,我果然还是比较放心由你来管钱。再一次,盖勒特交给你,真是给你添大麻烦了!衷心祝愿你们蜜月旅行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