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机会的。”

阿斯托利亚忽然皱了皱眉头,她从咖啡里尝到一丝不该有的甜味,一定是有谁在她的杯子里放了奶,而且数量还不少。她把杯子搁在桌子上,环视周遭,员工们都在为新季度的限量款忙活着,地毯和工作台上散乱着鞣制龙皮和小羊皮的边角料,镉红和草绿的碎布头随处可见,羽毛笔和稿纸漂浮在半空中,一伸手就可以够到,来来往往的人必须得低下头才不会被笔尖戳到。

工作室很大,此刻却显得格外逼仄,阿斯托利亚的办公桌在最中央,正对着门,刚好把工作室切割成两个互不干扰的空间,一边是为新季度的限量款天马行空作画的新晋设计师团队,一边是为挑选布料弄得焦头烂额的员工。

阿斯托利亚用手巾揩揩嘴角,觉得自己没必要在这种时刻饱含怒气地说一声:“谁往我的咖啡里加奶了?我说过多少遍,不要往我的杯子里放这种东西。”她清晰的知道,只要这句话一被说出,就会打破现有的忙碌和有序的局面,但是手边的咖啡她已经不想再喝下去了,离她最近的实习生正满头大汗地给一条腰带串着珠子,只要她清清嗓子,吩咐一声,那位毫无经验的实习生就会马上放下手头的活计,去给她煮一杯新的咖啡,但是这次她打算自己去茶水间把手头的咖啡倒掉,再漱净口里那股难闻的牛奶味。

在等待咖啡煮好的这段时间,阿斯托利亚对着镜子又补了一次唇膏,她在镜子里看到一只只忙碌的猫头鹰从窗户里飞进来,每一只都叼着印着“重磅新闻”字样的法语版《预言家日报》飞向一扇又一扇门。

她涂抹唇膏的手顿了顿,重重地点在唇心,留下一道格外浓重的痕迹。她连膏体都没有旋回去,就把唇膏扔回手袋,追着那群猫头鹰离开茶水间,身后的咖啡机咕嘟咕嘟地冒着泡泡和热气,甚至为了提醒她发出一声短促的叩击,但这些都没能让阿斯托利亚转过头去。

高跟鞋撞击地面的声音格外清脆,阿斯托利亚跟在那群猫头鹰身后,下了一道环形阶梯,跟着它们毫无章法地行进。

她看的很清楚,在镜子里即使看到的是倒影,她也真真切切地看到猫头鹰喙里叼着的《预言家日报》头版图片一闪而逝的马尔福家徽,在过去的十几年里,她见惯了这样的标志,从雕刻着家徽的香槟酒杯,到印着墨绿色M型标记的手巾,她每天在家养小精灵的行礼下来来往往马尔福庄园,等着那扇雕刻着家徽的沉重的铁栅大门自动向两旁打开,她甚至可以闭上眼睛在心中细细描绘它的每一道轮廓,正如她大脑深处无比清晰的德拉科的容颜。

在阿斯托利亚摸着扶手再度下了一道环形阶梯时,她忽然意识到猫头鹰不是冲她来的,自从文森特曾经把照片夹在杂志和报刊里寄给她之后,她一夜之间取消了所有订阅,即便来了巴黎之后,她也没有恢复订阅这些杂志报刊。

领头的猫头鹰此时伸出一条腿,把一扇虚掩的门推得更开,门上的黄铜铭牌写着:高定服装部。

高定服装部刚刚组建不久,员工们几乎都是从伦敦跟随阿斯托利亚至此,精细又严谨,即使是资历最深的裁缝,也目不转睛的盯着缝衣针在布料上穿来穿去,只要间距稍有不准,他们时刻准备着的魔杖就会飞快的发出一个咒语,以修改这些细微的错误。

“克鲁姆夫人最近运动过多,长了肌肉,要进行体型数据修正了——你们谁下个星期三有空?去一趟保加利亚。”一个头发灰蓬蓬的女巫正在一张长得拖地的羊皮纸上查着信息,她环视一圈,没人肯接下这个活,只有一句玩笑作为回应——“克鲁姆夫人是跟着她丈夫打了太多魁地奇吧”,于是她对一个正在挑选纽扣的红发女巫说:“该排到你了,是不是啊,贝蒂?”

“我手头还有伦敦的订单呢,韦斯莱部长的裙子要重新调整一下腰围,”贝蒂一边说着一边把手中的纽扣弄得哗哗作响,她摊开手,在掌心里挑挑拣拣,转过身去拿另一盒四孔纽扣,“一个月调整了三次腰围——当部长真累,是吧?……咦,怎么这么多猫头鹰?”

一只猫头鹰一下子撞在正在转身的贝蒂的胸脯上,晕晕乎乎地挂在了晾衣架上,喙里叼着的报纸仍然顽固地衔着。

贝蒂率先打开报纸,她刚看完标题就忍不住惊呼出声,“梅林啊!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一阵窸窸窣窣展开报纸的声音,所有人都和贝蒂一样震惊,他们接着往下看,都觉得这则消息来得让人措手不及。

阿斯托利亚推门而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所有员工都眉头紧锁,如果忽略掉他们手上托着的报纸,阿斯托利亚几乎都要以为他们遇到什么技术上的难题或者事业上的瓶颈了。阿斯托利亚作为顶头上司,像所有突袭检查的领导一样,将高跟鞋嗒嗒的声音隐没在长毛地毯里,悄无声息的出现在靠在门边的一个女员工背后。

我倒要看看你们都在干什么。阿斯托利亚想。她似乎已经忘记自己追来这间办公室的目的。

重磅消息那一栏加粗加黑的标题写着:天龙座的陨落——前英国魔法部国际魔法合作司司长德拉科·马尔福自裁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