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耽美小说>镣铐之下>第76章 尾声·二

  赫敏坐在床上,数着女儿的手指,看着她粉红色的小指甲,用自己的手指抚摸着她窄窄的小脸。金妮已经为她称了体重,又用诊断咒做了详细的检查,然后托普茜动作熟练地用襁褓将她包裹了起来。蓬乱的棕色卷发已经开始变干,一簇一簇立在她的头顶。

  "我想她的头发最后大概会变得和我一样,真是可怜的小家伙。虽然再过六个月之后,她也可能会变成金发。"赫敏微笑着抬起头,却发现德拉科正站在墙边,看上去一副随时就要幻影移形离开房间的样子。

  赫敏顿住了动作,困惑地望着他。从她开始分娩到生下孩子的那一刻,他一直陪在她身边。她都没有意识到他是什么时候退到那么远的地方去的。

  金妮和托普茜悄悄地溜出了房间。

  赫敏隐约地听到了木门滑动关上的声音,她的眼睛始终打量着德拉科。他脸色发白,神情是她从未见过的不安,手指不停地抽搐着。

  "德拉科…过来看看她。"

  他咽了口唾沫。"格兰杰—"

  "她是你的女儿。"

  他的双手抖了一下,她能看到他下巴的肌肉寸寸紧绷。

  "我知道。"他说话时牙齿反射着微光。"我记得她是怎么来的。"

  赫敏脸上的笑意消失了,身子也跟着瑟缩了一下,把女儿抱得更紧。他的这句话就像一个耳光狠狠地扇在了她脸上,让她瞬间如坠冰窟。

  幸福就像幻觉一样蒸发殆尽,仿佛先前的一切只是她自己构筑的一场美梦。

  她咽了口唾沫,低头看着怀里的女儿。房间里死寂的氛围沉重得令她窒息。

  总有些伤痕永远都不会完全消失。而他方才提到的,恐怕就是这样一道横亘于他们之间的伤痕。

  "我想我该走了。"德拉科终于开口。

  "过来。"她平静地说,同时再次抬头看着他。

  他望着她,脸色绝望而苍白,就像心脏从胸腔里被生生挖了出来,而他正在她面前流血而死。他仍然站在墙边一动不动,没有朝她靠近。

  "德拉科,过来。"她又一次说道。

  他犹豫了一会儿,然后慢慢地向前走去。她的左臂放开了襁褓,伸了出去抓住了他的手,把他拉向自己,直到他挨着她坐在床沿。

  赫敏深吸了一口气,试图拿定主意下一步该怎么做。她以为他已经习惯了这个孩子的存在,以为他们已经基本成功地将她恢复记忆之前发生的事情与现实和真相调和在了一起。

  他从来都不想强奸她。如果还有别的办法能救她,他绝对不会这么做。他从没指望过她会原谅他。

  也许直到现在,他也依然如此。

  她收紧了握着他手掌的左手。他似乎完全不愿意靠近赫敏或他的女儿。

  她的嘴唇发干。"你—你答应过我会关心她的。如果你—如果你—"她的下巴开始颤抖,"—如果你打算在她出生之后就离开—你应该提前告诉我。这是一个新的开始,对我们三个来说都是。记得吗?我们会把一切都抛到脑后—所有的一切—然后我们就能好好地在一起。可是你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她挪了挪姿势,让女儿的脸面对着他,但德拉科浑身僵硬,目光死死地盯着别处。见他抗拒,她的身体像是被利刃刺穿一般剧痛。

  "看看她,"她的语气激烈而不容争辩,"你必须要看看她。"

  德拉科极不情愿地向下瞥了一眼。

  "她只是个孩子。她不会伤害到你的,你也不会伤害到她。看看她吧。"

  德拉科猛地抬起头,试图挣开她的手,同时发出一声短促而刺耳的哂笑。但是赫敏不肯放开他。他的表情不安得厉害,恨不得立刻从她身边抽身退开,逃去地球上随便什么地方都行,只要别再留在这里。

  "格兰杰—"他的声音已经紧绷得发抖,"我除了杀人什么都不会。"

  赫敏紧盯着他,然后把他的手抓得更紧。

  "不。"她语气坚决。"那根本就是谎话。你救了我,救了金妮和詹姆。你原本还可以成为一个治疗师。你也能成为一个好父亲,我知道的。这件事—这件事对于我们俩来说可能都不太自然,但我们都会尽全力做好父亲和母亲。你—"

  "赫敏—"他急促地呼出一口气,仿佛被人狠狠踢了一脚。他的声音生硬沙哑,眼睛仍然没有看向她。

  "格兰杰…"他又一次试图把手抽回来。"格兰杰,我—我以前杀过孩子。我上一次—面对那个婴儿的时候,就是在处死了它的母亲之后,又对它用了杀戮咒。"

  赫敏闻言僵住,抬头看着他的脸。

  在某个时刻,她也曾想到他可能杀害过孩子。但这个念头早已被她封锁了起来,刻意忽略。

  无论是巫师还是麻瓜。无论是朋友还是陌生人。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又或者是孩子。

  她心里一直都知道,但她也一直选择性地忘记。

  然后,她想起了当初斯特劳德向德拉科提议帮助他处理掉一个他不想要的女婴时的那种就事论事的冷淡语气:"那些潜质不错的孩子会被养大,之后为下个阶段的项目服务,其他那些则会成为有用的实验体。毕竟,关于婴儿早期魔力的发育,我们仍然知之甚少…"

  她咽了口唾沫,努力想要发出声音。"那是因为你别无选择。你从来、从来都没有任何选择。"她低头看着他们的女儿。"可是现在,我们要重新开始。她会在远离战争的环境中长大,而我们—我们会把曾经的一切都抛开。我们要好好照顾她,保护她的安全。这是我们俩需要一起去做的事情。我们俩都要好好照顾她。"

  赫敏转向德拉科,将臂弯中的孩子置于两人之间。他们的女儿正睁着银色的眼睛望着他们。她的卷发已经干了,变成了一团棕色的乱毛;脸颊粉嫩剔透,看起来仍然有些窄;两只小手都没有被包进襁褓里,而是贴着自己的脸,一张小嘴正迈力地吮吸着自己右手的指关节。

  她是赫敏迄今为止见过的最可爱的存在。

  "看看她,德拉科。她是我们的孩子。我们的女儿。你不会伤害到她的。"

  他垂下目光,呆呆地盯着女儿看了几秒。

  当他低下头的时候,她能看得出他的呼吸已经停止了。他迟疑地向襁褓伸出手去,手指不自觉地抽了一下。他犹豫了片刻,然后轻轻拂过女儿的手掌,似乎担心他的触碰会毒害她或是打碎她。然而,那只小手条件反射般地紧紧握住了他的手指。

  德拉科顿时怔住。

  赫敏看着他低头望着那个固执地往他怀里蹭的小家伙,分辨出了他眼里那种她再熟悉不过的神情—

  为我所有,为我所爱。

  欧若尔·罗丝·马尔福[1]—用金妮的话来说—是全世界有史以来最让大人省心的孩子。从外貌上看,她几乎是赫敏的完美复制品,除了那双银亮得令人惊异的眼睛和与德拉科别无二致的嘴巴。

  她睡觉时很乖,也很少哭闹。每当德拉科在实验室里默默看着赫敏工作时,她就会一声不响地在过分溺爱她的父亲怀里窝上好几个小时,趴在他胸口打盹。她还会一边咬着父亲义肢的手指,一边在父亲腿上正襟危坐地看着草药百科全书里的图片。

  她是一个既安静又正经的孩子,与她父母的严肃认真一脉相承,但她的眼睛里却燃烧着炽热的火焰。

  赫敏会用婴儿背带把女儿绑在胸前,这样一来,每当欧若尔因为森林里太过僻静或是天空太过宽广而感到紧张时,赫敏就能用双臂保护性地紧紧搂着她小小的身体。

  等欧若尔终于能安全地坐起来后,白天大部分的时间里,她都会像骑马似的坐在德拉科的肩膀上,陪他四处检查屋子周围的保护咒。

  德拉科对欧若尔说的话比对其他任何人说的都要多,甚至连赫敏也得屈居其后。

  他什么都会对她说,包括树木、家具、所有那些他为赫敏买书的商店,还包括天气可能会如何变化,以及每种分析咒语的颜色和色调分别代表什么结果。欧若尔通常会全神贯注地听他说话,而每当他分心或沉默太久时,她便渐渐烦躁不安。

  尽管赫敏从理智上一直反对女儿和自己睡在一起,但欧若尔还是每晚都睡在德拉科和赫敏中间。这并不是因为欧若尔需要父母陪伴才能入睡,而是因为他们需要她。赫敏常常会握着欧若尔的手坐在床边的地板上睡去,德拉科则每晚都要起来几十次确认欧若尔还在呼吸。

  一周岁之前,欧若尔几乎从没下过地。每当赫敏或德拉科把她放下来时,托普茜就会立刻出现,抱起她匆匆离去,又或者金妮也会把她带去和詹姆一起玩。

  有时候,欧若尔会坐在赫敏身边,嘴里咬着一根羽毛,用木制搅拌棒敲击着赫敏的各种坩埚,看看发出什么样的声音。

  当她终于学会了走路,她就变成了一只小影子一天到晚跟在别人身后,看着金妮在厨房和花园里忙碌,陪着赫敏在实验室里工作,跟着德拉科按照每日例行的路线检查保护咒。只要告诉她一条明确的规则,她就会说一不二地完美遵守。

  她几乎就是个人间天使—如果没有那些来自詹姆·波特的影响的话。

  欧若尔从詹姆那里学会了各种东西:骑上玩具扫帚绕着木屋到处乱飞,速度之狂野令德拉科观之色变;上上下下地爬山爬树,擦伤膝盖扯破衣衫成了家常便饭;在小溪里用溪水和淤泥做饭过家家,甚至连摔跤都学会了—这足以让德拉科为自己的纵容懊悔一辈子。

  赫敏夜里醒来的时候,经常会发现一张严肃的小脸正趴在床边专注地盯着她,近到她们的鼻子几乎都要碰在一起。还好这样的事情时有发生,赫敏早已见怪不怪,否则大半夜的确实能吓得人毛骨悚然—因为欧若尔已经搬出父母的房间独自睡觉了。

  "妈妈,我能抱着你睡吗?"

  欧若尔每次都会认认真真地问赫敏,因为时至今日,德拉科唯一贯彻成功的规则就是不许欧若尔再和他们一起睡觉。

  "不要吵醒你父亲。"赫敏一边低声叮嘱,一边快速向后靠进德拉科的胸膛,以便给女儿腾出更多的空间。

  欧若尔爬上床,蜷缩进赫敏的臂弯里,两手搂住赫敏的脖子,没过几秒便又睡着了。

  赫敏蹭了蹭女儿的鼻子,闭上了眼睛。

  "我们有规矩的,格兰杰。"德拉科贴着她的头发低喃道。

  赫敏把头朝前挪了挪。"这句话听着像是我的台词吧。"她辩解道。"再说我本来也没想吵醒你。"

  "门一开我就醒了。"德拉科一副怨念不满的语气。"一旦她知道你会答应,就会每天晚上都跑来的。"

  赫敏把欧若尔搂得更紧。"迟早有一天,她会不再想要抱着我睡的。"

  德拉科换了个姿势,一只手滑过赫敏的腰胯。"这话你已经说了一年多了。"

  赫敏把鼻子埋进了欧若尔散发着苔藓和树皮气味的头发里。"好吧,因为事实一直都是这样啊…总有一天她会想要独立的。我又不可能事先猜到哪天会是她最后一次这么要求。"

  德拉科叹了口气。他的手臂以占有的姿态缠在赫敏的腰上,将她紧紧地搂在胸前,就像她抱着欧若尔一样。

  岛上的生活如田园诗画,童话故事也莫过如此。不知不觉,这样的生活已经持续了足够长的时间,以至于赫敏也开始试探性地去信任当下了。唯一能暂时打破这份隐谧的,只有如期被送来的报纸新闻。每天晚上詹姆和欧若尔睡着后,德拉科、赫敏和金妮都会一起看报。

  赫敏的惊惧发作也慢慢成为了过去式。

  欧若尔断奶后,德拉科和赫敏专门抽出了时间,乔装幻容一番后小心翼翼地离开了小岛去见专科精神治疗师,想看看赫敏的大脑究竟出现了什么问题。

  根据精神治疗师的说法,赫敏的大脑中有太多反常的魔法活动,以至于很难确定症结所在。记忆虽然仍能勉强维持既有的结构,但这种平衡相当不稳定,几乎没有什么医疗干预的空间。治疗师强烈建议她在今后的生活中尽量不要让大脑再受到魔法干扰,并且保证低压力的生活环境。她可以服用一些效用温和的魔药来缓解焦虑,但由于彼此冲突的永久性魔法来源过多,治疗师也给不出任何简便的对策。而且在脑损伤发生之前,赫敏一直在使用黑魔法,这让情况变得更加棘手。

  回程中,德拉科一直沉默着。

  良久之后,他才开口问道:"伊希斯之心通常只需要靠近黑魔法源头就能进行净化,是吗?"

  赫敏正透过火车车窗望着外面。听到德拉科的话,她闭上了眼睛,身子瑟缩了一下。一直以来,她都希望能避免和他进行这样一场谈话,也希望他永远不要注意到那些细节。

  过了一分钟,她才慢慢点了点头。"嗯。如果是少量的黑魔法,暂时的靠近就足够了。"

  "那如果是大量的呢?比如—反复施咒来分析和解构黑魔法,甚至是自己亲自施放黑魔法以便找出逆转伤害的办法,从你专业的角度来看,那会有多大的量?"他装出一副随意的语气。

  赫敏侧身靠向一边,双脚交叉在一起,两眼仍然看向窗外。"那就要看具体情况了。"

  接着便是一阵沉闷的停顿。赫敏垂下目光,整理着衬衫的衣摆,将之一点点抚平。她能感觉到德拉科锐利的视线几乎穿透了她的身子。

  她清了清喉咙。"如果需要分析的新型诅咒很多,而研究人员不得不这样高频率地接触黑魔法,又没有足够的时间或资源来进行常规净化仪式的话,累积的速度会相当快。"

  她透过眼角余光看到德拉科点了点头。

  "用伊希斯之心治愈我之前,你都把它放在哪里?"

  她的喉咙发紧。"有时放在我床底下,不过—通常情况下我都会把它穿在项链里挂在脖子上。我一直—"她咽了口唾沫,"—一直把它藏在我以前戴的一块护身符里。"

  "护身符在哪儿?"

  "嗯—"她扭了扭肩膀,故作轻松地说,"为了把伊希斯之心取出来,我把它踩碎了。所以后来我就把那些碎片都扔掉了。"

  德拉科又一次陷入了沉默。

  "我真的希望你能早点告诉我。"几分钟后他终于开口,声音轻如叹息。

  赫敏的嘴角浮起一丝哀伤的微笑。"我们俩都不太擅长开口寻求帮助。我想,我们之前做决定时都没预料到我们最终能活过那场战争,更不会料到自己将来还会有机会感到后悔,无论是你还是我。"

  赫敏转过头看向他。他正茫然地望着车厢的另一头,目光的焦点仿佛在无比遥远的地方。这是他在回忆往事、试图找出那些他本可以做出不同选择的岔路口时才会流露出的表情。

  她伸出手去,握住了他的手,与他十指交扣。"如果我能改变过去,每一次,我都会选择救你。"

  他的表情既没有放松下来,也没有任何其他变化。她轻轻靠在他的肩头,合上了眼睛。"让我们永远相爱吧,德拉科。"

  她感觉到他亲吻了她的发顶。

  "好。"

  刺耳的尖叫声穿透了整座木屋。赫敏手中的魔药瓶应声落在地上摔得粉碎。紧接着又是一声尖叫。

  她浑身的血液都随之冻结,战争的记忆和恐惧立刻排山倒海而来。她一把抓起魔杖和手边的一把小刀,脚下生风一般地穿过屋子,冲进传出尖叫声的房间时险些与德拉科和金妮撞个满怀。三人皆是魔杖在手,满脸惊骇,瞪着眼前的一幕—欧若尔用自己的小身板把詹姆死死制在身下,双手举着一本精装书狠狠砸上了詹姆的脑袋,同时愤怒地尖叫着。

  赫敏把小刀放在一旁的架子上,踉踉跄跄地穿过房间朝两个孩子走去,她的双膝几乎已经因为突如其来的惊吓和宽慰而瘫软无力。她挣扎着呼吸,胸口不住地痉挛。

  欧若尔在又一次用尽蛮力打了詹姆的头之后终于被赫敏拖到了墙角里。金妮也拉起了躺在地上大哭不止的詹姆,把他抱在怀里。

  "怎,么,回,事?"德拉科的声音低沉而致命。

  "我的书!"欧若尔尖声叫着,小脸因为愤怒而变得苍白。"他把我的新书撕坏了!"

  赫敏和德拉科同时僵住,难以置信地抬头对视了一眼,眼睛瞪得老大。德拉科的脸色和欧若尔一样苍白,攥着魔杖的手指抽搐不停。

  "我只是想要看一眼!可是欧若尔不给我看!"詹姆在房间另一头大声哭喊着,边上的金妮正在检查他头上有没有留下瘀伤。"我叫她带我一起看,可她就是不听!"

  欧若尔又发出了一声愤怒的尖叫。"那是我的书!"她转过身扑进赫敏的怀里。"妈—妈—!他把我的书撕坏了…我的新书!他把有—有—有马的那一页撕坏了!"

  赫敏抱着她,强迫自己不要再因为恐惧而发抖。

  她把欧若尔抱得更紧,把脸埋进女儿乱成一团的头发里,竭力平复自己的呼吸。

  "我知道。我知道。"她抚摸着欧若尔浓密的棕色卷发。"但是我们不能打人,无论是用手还是用书。"

  "可是他把我的书撕坏了!"欧若尔的愤怒慢慢变成了绝望,哭了起来。

  "我只是想要看一眼!"詹姆在房间那头大声喊道。

  "那是我的书!"

  "欧若尔!"随着最初的震惊逐渐消退,赫敏的声音变得严厉起来,"我们不能打人!你没有权利去打别人,你知道这条规矩的。人和东西,哪个更重要?"

  欧若尔睁大了泪汪汪的灰色眼睛。她垂下头,盯着自己的脚。"人。"她不情不愿地回答道。

  "没错。人更重要。"赫敏强迫自己深吸了一口气。"人永远是最重要的。书被撕坏了,我们可以修补好,或者再买一本新的,但人不行。一旦我们失去了他们,他们就再也不会回来了。所以我们永远不能伤害他们。如果别人惹我们生气了,我们也只能动口,不能动手。我现在—真的非常非常失望。"

  欧若尔的脸皱成了一团,仰起头来嚎啕大哭。

  赫敏抱起欧若尔,穿过房间去查看詹姆的情况。

  詹姆的脸正埋在金妮的肩窝里。

  "詹姆还好吗?"

  金妮点点头。"一块淤青都没有。我估计他主要还是被吓到了,毕竟欧若尔从没发过这么大脾气。"

  赫敏松了口气。"我也吓坏了。"

  金妮紧张地笑了一声,但她的眼神仍然紧绷着,就如同赫敏此刻的心情。"呃—我只是很高兴能知道顽皮的孩子并不止我家这一个。我原本还开始担心是我的教育方法出问题了。"

  赫敏不大自然地笑了一声,摇了摇头。"我想我们已经到了该小睡一会儿的时间了,然后我们再严肃认真地谈谈。欧若尔,你想为之前打了詹姆的事情向他道歉吗?"

  欧若尔透过眼前乱糟糟的碎发看着母亲。"那是我的书。"她颤着声说道。

  赫敏嘴角一抽。"好吧。那我们过一会儿再道歉。真的非常对不起,詹姆。"

  詹姆的脸依然埋在金妮的肩膀上,没有回答。

  把欧若尔送回房间看着她终于入睡后,赫敏一转身便倒进了德拉科怀里。

  "我以为有人发现我们了。"她的声音剧烈颤抖。"我听到她尖叫的时候,我还以为—我还以为有人用诅咒攻击了她。我以为我穿过那扇门就会看到她奄奄一息地倒在地上。"

  德拉科把她紧紧抱在胸前,他的手仍在抽搐。她感觉到他点了点头,然后把头靠在了她的头上。她低低地抽泣了一声,努力想让自己镇定下来。她能听到他的心跳声,和她自己的几乎一样快。

  "我都没有察觉到,我潜意识里其实一直都在担心,那些事情—"他们默默相拥了几分钟后,她才再度开口,"—它们一直都在那里。我当时直接就抓起了一把刀,根本没有停下来思考,抓起刀就跑过去了。"

  解放阵线在詹姆三岁生日的前几天就已经抵达了英国,但直到将近一年之后才端掉了伏地魔最后的一处据点。辛克尼斯和其他大多数的魔法部官员、以及所有带着黑魔标记食死徒的人都被逮捕了。为了争取宽大处理,几个食死徒互相合作,替那些从霍格沃茨被释放出来的囚犯、以及人口再增长计划中所有的代孕者打开了手铐。

  然而整个过程中,伏地魔本人从未现身。他一直躲藏在自己的城堡里,解放阵线久攻不下之后,最终决定暂时让他继续留在那里。他们昼夜不断地严密监守着城堡,同时暗自希望伏地魔能自己死掉,让他的堡垒最终成为他的墓穴。如同当初的格林德沃之乱一样,媒体报导的内容翻来覆去都没什么实质进展,整件事似乎就此了结。

  部分战犯的庭审和定罪倒是进行得十分迅速。伏地魔政权内部一直保留着详实的记录,其中写满了食死徒们的暴行。根据《纽约先知报》报道:"自从安东宁·多洛霍夫在苏塞克斯研究所的爆炸袭击中身亡后,食死徒西弗勒斯·斯内普便接手了伏地魔政权内部的记录和结构管理工作,并对之进行了重大改革。爆炸原因至今仍未得到官方确认,研究所建筑中的大部分记录也被损毁。斯内普曾表示,这场导致了欧洲数百位顶尖科研人才丧生的悲剧本可以通过更加紧密的监管措施来避免发生。爆炸事件之后,斯内普要求各监狱和实验室都要将记录保存于外部地点,包括详尽的日常细节以及相关人员的签名,汇总成了一份列有所有相关人员名单、并清楚指明了各部门负责人身份的书面记录。2005年夏天,斯内普在罗马尼亚的一次政变中被暗杀,他从来没有想到自己当初的要求会在战后为他数百名同事和食死徒的审判提供最直接有力的罪证。"

  而政权内部除了文书之外的其他方面则更加混乱,也更加恐怖。随着血淋淋的真相被一点点地揭露,政治的漩涡也开始上演。

  国际巫师联合会无法否认他们知道人口再增长计划的存在,但是他们表示自己对于计划的细节一无所知。联合会会长发表了公开讲话,坚称联合会始终被告知代孕事件全部基于自愿,如果他们得知女性囚犯被当作计划中的小白鼠、被强奸、被强迫怀孕,那他们一定会在第一时间就出面干预。

  斯特劳德逃离了欧洲,在人口再增长计划的相关庭审开始之前很久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赫敏不得不服用魔药才能压下自己急促的呼吸和心跳平静地读完所有的消息。她早就知道这一切会很可怕,但当她真正看到那些庭审证词的时候,她才意识到事实究竟残忍到了何种无以复加的地步,以至于她觉得自己随时都可能因为内心的负罪感而崩溃。所有幸存的代孕者都以证人的身份被带上了法庭。汉娜·艾博如同一具行尸走肉,当法庭向她询问有关强制指令和她的其他遭遇时,她只是蜷缩在证人席上,遮着自己的左脸。

  由于大多数食死徒生育能力低下,许多代孕者都被迫服用了大量的助孕剂,导致多胞胎现象频发。帕瓦蒂·佩蒂尔被带到法庭上时大着肚子,身后还跟着两个蹒跚学步、紧抓着她长袍的年幼孩子。

  如果诊断显示代孕者腹中的胎儿魔力水平较低,妊娠便会被强行终止,然后以最快的速度让代孕者服下副作用更大的强力助孕剂,一切的目的都是以人力进行"控制"来达到满意的结果。到了最后,许多代孕者都因为严重的生殖系统损伤而终生无法生育。而那些没有失去生育能力的代孕者则必须在分娩结束的六周内完成产后恢复,然后再次被送回繁育计划的魔窟中,重新开始新一轮的妊娠。安吉利娜·约翰逊出庭时,怀里抱着一张空无一物的破烂襁褓,死活不肯松手。

  最让赫敏感到愤怒的是,联合会居然还在应当采取何种措施方面争论不休。当下已有一些对魔法部进行人员调整和结构重组的尝试,使其成为一个更加民主的政府,从而不给那些企图如伏地魔一般幕后操纵的人任何可乘之机。然而,尽管整个英国巫师界都对庭审证词中的真相感到恐惧,但他们对那些所谓的纯血"贵族"观念仍然有着根深蒂固的执念。

  一篇社论还就此发表评价称:伏地魔自己甚至都不是纯血巫师。如果英国那些古老的巫师家族要被迫为伏地魔造的孽埋单,那会成为彻头彻尾的讽刺。当务之急是解决庭审中发现的问题,让受害者得到必要的赔偿,然后继续前进。

  赫敏发现自己的嘴已经不知不觉张成了咆哮的口型,于是她放下了手中的报纸,有意识地强迫自己慢慢呼吸。

  人口再增长计划中出生的孩子以及相关的妊娠都与英国一些历史最为悠久的巫师家族密不可分,其中大多数的家族成员—包括那些孩子法律名义上的父母—都已经收到了不止一份的终身监禁判决书。那么究竟该由谁来抚养这些孩子?幸存的代孕者又该被如何安置?社论总是没完没了地讨论着这些问题。

  代孕者们对此的态度也大不相同:有些完全不想和她们被迫生下的孩子扯上任何关系,有些想要堕胎,还有些则态度坚决地保护着她们腹中还未出世的胎儿,或是拒绝让她们的孩子被带离自己的怀抱。在过了将近三年的被强制指令束缚的生活之后,许多代孕者的大脑都已经将这些指令内化,以至于她们的思想在强迫性的屈从和叛逆性的反抗之间来回徘徊不定。

  种种因素使得法庭的判决开始向对于那些希望保留血统传承、承诺孩子将获得合法继承权的巫师家族有利的方面倾斜。代理律师甚至当庭辩护,称代孕者们的状况极不稳定,而最能满足各方利益的做法就是把孩子从她们身边带走,为她们提供一些金钱补偿,让每个人都能"继续前进"。

  "我要回去。"读完最新一篇关于人口再增长计划的庭审报导后,金妮突然开口。"我已经考虑了好几个月了,我认为我必须回去。"

  赫敏和德拉科默然不语。

  金妮低头看着手里的报纸,指节泛白。"他们的所作所为根本就是在抹消一切。庭审,赔款,把孩子从母亲身边夺走、交给那些仍然抱着与当初发动战争时同样思想的老蛀虫去抚养,还表现得仿佛只要照此裁决,一切都会变得更好似的。他们会掩盖全部的真相,把自己描绘成英国巫师界的救世主,将所有真正发生过的事情和含恨死去的人们完全从历史的痕迹中抹杀。他们完全不关心幸存者,甚至提都没提起过那些为了正义和信仰而牺牲的人。感觉就像,他们正在试图用最快的速度处理了结所有事情,然后就能假装这一切都没发生过,假装他们不是放任罪行的帮凶。"

  金妮怒不可遏地喘了口气,抬头看了看赫敏。"我要杀了他。我要亲手杀了伏地魔。让他一个人死在城堡里实在太便宜他了。送那个恶魔下地狱后,我要让所有人都牢牢记住,究竟是谁的牺牲才换来了最后的胜利。"她咽了口唾沫,脸色变得灰白。"所以,我需要你们帮我照顾詹姆,这样我才能安心地回去。"

  赫敏觉得自己浑身发冷。

  "还有—"金妮犹豫了一下,颤抖地吸了一口气,"我需要你们帮我做些准备。我想要知道,你当初为了闯入霍格沃茨设计的那种炸弹该怎么制作。我还要练习决斗技巧。我已经太久没有上过战场了。我打算—我打算等詹姆过了五岁生日之后回去。"金妮的眼睛里泛起了水雾。"这样我就有足够的时间来道别,以防万一—以防万一我再也回不来了的话。"

  "金妮…"

  "我必须回去。"金妮语气坚定,不容丝毫争辩。"我一直都对詹姆说,他的父亲还有我的家人都是铁骨铮铮的英雄,他们直到最后一刻都在为保护他人而战。我没有办法看着那双和哈利一模一样的眼睛,说着那些冠冕堂皇的话,却什么也不做,只是在这座岛上庸庸碌碌地度完余生。詹姆也不能在这里呆一辈子。他必须要去霍格沃茨上学,亲眼看看那个他父亲即使牺牲性命也要保护的世界—"金妮的声音哽住,她抬手抹了抹眼睛。"我该做的事情还没有完成。这是我自己的使命。自从解放阵线抵达英国的那天起,我就一直在思考这件事,可我总是告诉自己让国际巫师联合会去处理一切吧。但他们简直假仁假义无耻至极。我不可能再袖手旁观下去了。"

  赫敏把手伸向桌子对面,想要抓住金妮的手。"金妮—金妮,如果你回到那里去,你可能会死的。不要—不要让詹姆成为孤儿。"

  金妮的目光隔着桌子望着赫敏。"如果不这么做的话,我想不出我要怎样才能活下去。"她声音平静,面容却扭曲起来。"你现在坐在这里读着这些报纸都会觉得内疚,可是你当初甚至愿意为了赢得战争而卖掉自己。我在这里养花种菜的时候,你却被关在霍格沃茨的某个地洞里;我在这里自学做肉馅饼的时候,你却在被折磨被强奸,单脚踏进鬼门关的次数比我所能想象的还要多;就算精神治疗师说再次回去可能会要了你的命,你也还是对自己此刻坐在这里的事实感到内疚。"金妮垂下眼,咽了口唾沫。"为了詹姆而留在这里,对我来说只是借口罢了。我知道他和你们在一起会很安全。"

  赫敏点了点头。

  赫敏不情愿地把她所有关于制造炸弹的研究成果都整理了出来。她曾有大把的时间可以去优化炸弹制造的工艺,也曾把对制造原理的分析和技巧视为纯粹的智力游戏,在脑海里进行模拟完善,但她从未打算要把这些东西分享给别人,或者再次使用。

  德拉科则教金妮如何决斗。他训练金妮时的样子比当初面对赫敏时还要不悦,要求也更加严格。赫敏此前从未察觉,德拉科到底花了多少时间和精力去谋划并制定杀死伏地魔的最有效方法。赫敏在一旁看着他们训练的样子,突然惊恐地意识到,如果他的神经失调性颤抖没有因为压力而加重,他很可能早在赫敏成功做出第二副义肢后就回到英国去试图杀死伏地魔。

  赫敏把设计和制作炸弹的基本技巧全部教给了金妮。德拉科则将他所能回想起的所有关于伏地魔城堡的保护咒信息告诉了赫敏。

  金妮看过了每一张分析结果和设计稿,然后抬头看向赫敏。"你应该把你的名字留在上面。别人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不可能是我发明的。就算你想让所有人相信你已经死了,你也应该因为这项成果而得到应有的赞誉。"

  赫敏强笑了一下,垂下了目光。"可是我真的不想,金妮。我不希望任何人因为任何原因而开始调查关于我的事情。如果有人问起,就说这是你当年逃离英国的时候随身带上的凤凰社机密文件,你也不知道是谁发明的。"

  为了庆祝詹姆的生日,金妮和德拉科还有詹姆一起去了日本大陆,回来的时候还带上了一只名叫大脚板的长腿小狗。

  "妈妈要离开一段日子,但你得留在这里帮助德拉科叔叔保护岛上的安全。"金妮叮嘱着詹姆。"大脚板会帮你变得像格兰芬多一样勇敢,对吗?"

  詹姆郑重地点了点头。

  金妮的眼睛闪着泪光。"我会给你写信的—每天都会。小精灵们会从我这儿带一大捆的信给你,赫敏姨妈会一封一封全部读给你听,也许她还会帮你给我写回信。一定要听赫敏姨妈和德拉科叔叔的话,记住了吗?还有,要好好照顾欧若尔—她是你最好的朋友。你们一定要互相团结友爱,知道吗?最好的朋友就应该这样才对。"

  2008年十一月,金妮离开了小岛,留下赫敏和德拉科照顾两个年幼的孩子。

  生活中忽然没有了母亲,对詹姆的影响不可谓不深。尽管大人们一直以来都努力向詹姆和欧若尔隐瞒战争的阴霾,孩子们也会自发地对周围这个不稳定、不正常的世界形成某种不可否认的认知。

  詹姆的性格随着金妮的离开而变得愈发严肃。德拉科每次检查保护咒的时候,他都会跟着德拉科绕着木屋转来转去。于是欧若尔便取代他成为了岛上最淘气的人。

  德拉科在他们住的地方额外准备了一个房间,这样詹姆就不用独自一人住在花园的另一侧了。

  金妮离开后的第一个晚上,赫敏为詹姆掖好了被子,大脚板就躺在他身边。"德拉科和我就在走廊那头。"

  詹姆坐在床上,两手紧紧抱着大脚板。"我是个格兰芬多,就像妈妈和爸爸一样,所以我很勇敢的。"詹姆的声音有些颤抖。

  赫敏的心里一阵刺痛。她双臂搂过詹姆,亲吻着他头顶蓬乱的红发。

  "你知道的,我也是个格兰芬多。"她的声音又涩又哑。"我们格兰芬多需要很多拥抱才能变得那么勇敢,所以我们一定要向其他所有的格兰芬多一样,互相拥抱,直到你妈妈回来。如果你还有什么需要的,直接来找我就行。"

  赫敏照例在半夜里醒了过来,却发现欧若尔没有出现在卧室里问自己能不能抱着她睡。

  于是赫敏坐了起来,德拉科也紧跟着她起身。他们推开了欧若尔房间的木门,发现里面空无一人。于是他们又轻手轻脚地走进詹姆的房间,只见两个孩子一起蜷在床上,大脚板被夹在中间。

  德拉科眯起眼睛,盯着床铺看了好一会儿,然后走上前去把欧若尔抱回了她的房间。

  第二天早上,两人却又一次在詹姆的房间里找到了睡得正香的欧若尔。

  2009年一月,欧若尔三岁生日的一周后,伏地魔伏诛。

  根据纸媒报道,一支由美国魔法国会傲罗组成的精锐部队攻破了伏地魔的城堡,同时参与行动的还有凤凰社最后一名幸存成员金妮·韦斯莱。他们使用了一种新型的高级魔法突破了城堡外围的保护咒。为了找出伏地魔的藏身之所,让他腐朽溃烂的身体暴露于青天白日之下,傲罗们煞费苦心地将整座城堡由外到内依次拆解。

  多数傲罗都在这一过程中牺牲,金妮也险些丧命。负责本次行动的傲罗指挥官下令全员撤退,但金妮拒绝从命。她只身冲进城堡,施放出了她此生的第一道、也是最后一道杀戮咒。

  次日,世界各地的巫师报纸都刊登了一张金妮芙拉·韦斯莱大步走出城堡废墟的照片。报上的她满脸血污泥灰,从前额延伸到下颌的狰狞伤疤是整张照片中最惹人瞩目的地方。她高昂着头、拖着伏地魔的尸体走入了镜头范围,脸上的神情既有连日战斗的疲惫,也有冰冷的胜利之色。

  没有人能否认金妮是个英雄,尽管公众和媒体对于她过去几年间的行踪始终质问声不断。金妮却对此守口如瓶,只肯透露自己当初因为生病而不被允许参战,后来被一户巫师人家藏了起来。当她从媒体报道中察觉到解放阵线并没有杀死伏地魔的打算时,她便决定回到英国。她不想被当作什么英雄,只想让整个巫师界都记住她的家人和朋友。

  战后重建工作的重心渐渐从原先"继续前进"的坚定口号转向了对烈士和死难者的纪念,抵抗军、凤凰社、代孕者都在其中。金妮·韦斯莱始终坚定不移地支持幸存的代孕者。她毫不在乎那些巫师家族历史有多悠久、传统又有多古老。因为现实和真相告诉世人,正是他们那种令人作呕的血统论让他们不屑于制止发生在眼皮底下的暴行,从而直接导致了战争的爆发。秉持如此思想观念的家族根本没有养育下一代巫师的资格。

  法庭只得决定将监护权暂时性地判给想要自己养育孩子的母亲。孩子们的生父则被剥夺了地位和财产,孩子成年之前,家族财产的控制权尽数移交至代孕者手中。对于那些不想养育孩子的代孕者,法庭判决给予其相应的"赔偿",并将孩子送至专门成立的寄养处或孤儿院抚养,以便将来接管属于他们的家族宅邸。

  社会曾一度掀起热议,认为要将霍格沃茨整个拆除,重新建立一所新的魔法学校,但金妮置若罔闻。这里是哈利·波特的第一个家,也是邓布利多军的诞生地。霍格沃茨将得到精心修缮,把历史的真相告诉一代又一代的小巫师,只有这样,巫师战争中的暴行才不会再度上演,也不会被后世遗忘。

  此后,关于针对霍格沃茨黑魔法防御术任课教师职位的诅咒的流言不胫而走,金妮却公开宣布了她打算出任该门课程教授的意愿。

  岛上的四人已经慢慢适应了没有金妮的生活。詹姆和欧若尔对彼此的依恋日益加深,以至于德拉科和赫敏在察觉到相关的迹象时常常会忧心忡忡地对视一眼。

  "她承受不了的。"赫敏一边说着,一边看着一起在沙滩上踩水的欧若尔和詹姆。大脚板在岸边跑来跑去,对着海鸥不停地狂吠。"她占有欲太强了。我不知道从现在开始让她做好心理准备究竟是不是好主意。"

  德拉科缓缓点头。他的手紧握着赫敏的手,两眼却目不转睛地望着女儿,她正追着詹姆飞奔,手里拽着一条长长的海藻拖在身后。

  金妮在詹姆六岁生日之前回到了岛上。再度聚首十分愉快。她还带回了一些被复原完好的哈利、罗恩和赫敏上学时拍的老照片。

  詹姆见到母亲非常兴奋,但金妮却没打算久留。她想把詹姆带回英国,在重建完毕的霍格莫德定居,帮助学校修缮,直到来年霍格沃茨重新开学。

  "跟我回去吧,赫敏。"德拉科外出检查保护咒时,金妮对她说道。"你应该回去的。我现在所说所做的一切全都是你一直以来的想法,而我只是在复述你的观点。你比我更擅长这些。所有那些你曾经想过的要用来改变巫师界的方法—只要你愿意回去,大部分一定都能实现。人们也应该知道,伏地魔之所以能被杀死,你才是居功至伟。"

  赫敏胸口抽紧,但仍是强迫自己轻轻笑了一声。"在我看来,你和德拉科也算功不可没。可你又觉得我该怎么做?是带上欧若尔一起回去,在我帮德拉科洗脱罪名的时候让她被挂在舆论的风口浪尖?还是干脆把他们俩全都丢在这里?"

  金妮的表情变得紧张不安,她移开了视线。"你不可能帮他洗脱罪名的。我知道在你眼里他是一个悲剧式的英雄,但其他人不会这么想,就算你磨破嘴皮子去解释他的每一个行为也无济于事。我和傲罗还有律师都共事过。我看过那些记录。赫敏,你知道他杀过多少人吗?那名单长得—"

  "我知道。"赫敏打断了她的话。

  金妮把双臂紧紧抱在胸前。"他现在的名声和伏地魔在我们小时候那会儿几乎没什么区别。提起'将官长'三个字,人们只敢轻声细语。甚至如果可能的话,没有人会称他为'马尔福'。食死徒的内部记录里到处都是他的签名。就算是伏地魔本人似乎都没签过什么文件。只要看过那些记录,是个人都会认为他才是战后真正的掌权者。至少所有发生过的一切他都是知情的。"

  赫敏的胃开始扭曲打结,但是她绷紧了下巴。"如果他不知情,又要怎么从内部去瓦解伏地魔的政权呢?"她声音干涩。

  金妮无奈地叹了口气,瞥开了目光。

  赫敏用眼角余光看了她一眼。"我不会离开他的,金妮。没有德拉科,我根本活不过这场战争。我们能活下来的唯一原因,是我们从头到尾都相信彼此。我已经太累了,不想再为了什么重建巫师界之类的事情去编造我是如何才能幸存的谎话了。"

  金妮紧盯着赫敏,嘴唇抽搐了一下,似乎想要再辩驳什么。

  "赫敏—"她深吸了一口气,挺直了肩膀。"赫敏,我知道我之前向你保证过我不会再多说什么,但是在我把你留在这里之前,我至少得把这些话全部都说一遍。"她咽了口唾沫,喉咙随之向下微微一沉。她脸上的伤疤变得猩红醒目,就像她从前每次生气难过时一样。"除了詹姆,你就是我唯一的亲人。对我来说,你比这世上的任何人都重要。我欠你一条命,我爱你,哈利和罗恩也一样爱你,所以我只说这一次。我知道你深爱德拉科。我只是—我觉得你没有意识到,除了你和欧若尔,他对其他人有多冷酷多无情。就算世界上其他地方全都变成炼狱火海,他都不会眨一下眼睛。他杀人的时候用的还都不是其他什么简单的咒语。任何人都必须是真心实意想要造成伤害才能施放杀戮咒—"

  "我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金妮。"赫敏再次打断了她。"正因为他是这样的人,你我才能活到今天。"

  金妮的脸上闪过一丝沮丧,她又张口想要说些什么,但赫敏用眼神制止了她。

  "对伏地魔射出杀戮咒的那一刻—你都想到了什么?"赫敏问她。

  金妮猛地合上了嘴,连带着下巴都发出了"啪"地一声脆响。她瞪大眼睛望着赫敏,整个身子都僵硬起来。然后她的嘴唇被抿成了一条直线,直到她的神情渐渐扭曲,变得痛苦难当。

  "天哪。是哈利。"她终于答道。她的声音因为悲伤而变得颤抖,双手紧紧攥成了拳头,指节根根泛白。"我想到了他对哈利所做的一切。"

  赫敏点头,没有感到丝毫讶异。

  她低头看着手上的缟玛瑙指环,几秒后才开口:"爱,并不总是如人们想象的那样美好纯洁。有时候也会有阴暗面。德拉科和我一路走到今天,从来都是携手并肩。是我把他变成了现在的模样。当初决定救他的时候,我早就知道他身上的如尼符文意味着什么。如果他是恶魔,那我就是那个让他堕入魔道的人。你以为,他的那些暴戾究竟都是从何而来?"

  当欧若尔意识到金妮要把詹姆带走时,她一开始只是无法理解,然后—当他们准备动身时—变得歇斯底里。"他是我的!他是我的!他是我最好的朋友!你不能把他带走!"

  她不想要德拉科或赫敏来安慰她,只是紧紧抱住詹姆不肯放手。虽然詹姆也对跟随母亲离开这件事颇为矛盾,但他一刻也没有松开金妮的手。

  "她可以和我们一起去,"他说,"我会好好照顾她的。"

  "不行。不行。欧若尔必须留在这里和我还有她父亲在一起,直到她长大。"赫敏边说边试图把欧若尔从詹姆身边拉开。

  "我也要去!"欧若尔叫道,手指却被母亲一根一根从詹姆的袍子上扯了下来。"我也想住在英国。为什么我们就不能一起去呢?"

  "对不起,欧若尔,我们不能去。"

  "为什么?"欧若尔跌坐在地上,没等赫敏把她抱起来就挣扎着想要爬回詹姆身边。

  赫敏把她从地板上拉了起来,紧紧抱在怀里。"我们去那里会有危险的。所以我们才一直住在这座岛上,而不是住在那些有商店的城里,记得吗?妈妈去了那里就会头痛,治疗师告诉过妈妈不能去那些会让她头痛的地方。"

  "可是詹姆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们要团结友爱。最好的朋友就应该这样才对。"欧若尔趴在赫敏肩上抽泣着。

  德拉科站在一旁,一脸茫然无措,手指不停地痉挛。

  詹姆松开了金妮的手,走到欧若尔身前。

  "若尔,你得留在这儿和你爸爸妈妈呆在一起。去英国会有危险的。"

  "我不怕,我也是格兰芬多!"欧若尔哽咽着说。

  德拉科脸部的肌肉微微一抽。

  "嗯,我当然知道。"詹姆放缓了语速,表情中流露出些许痛苦。"但是你不能去,因为你必须照顾大脚板。那里对狗狗来说不安全。在我们做好足够准备之前,它都不能去,而且它总是嚎叫得太厉害了。"

  欧若尔从赫敏的肩上探出头。"真的吗?"她带着哭腔问。

  "真的。"詹姆认真地点了点头。"那里对狗狗来说不安全。所以你得留下来好好照顾它。德拉科叔叔不喜欢它,蜜妮姨妈也不怎么出门。但它每天都需要到外面散步,所以你必须带他出去。"詹姆的手里紧紧攥着拴在大脚板脖子上的皮带。"不过,我仍然是它的主人。"

  欧若尔慢慢地点了点头,詹姆把大脚板的皮带交到了她手里。

  金妮和詹姆用门钥匙离开了。欧若尔坐在游廊上,抱着大脚板泪如雨下。

  四年后。

  欧若尔飞奔着跑进实验室,三两下爬到了赫敏的腿上,手里似乎还抓着一张纸片。

  "妈妈,妈妈你看。父亲带我去逛市场了,有一位女士—她用绳子串了很多这种漂亮东西,还送了我一只。"欧若尔张开手指,露出手心里那只被抓得皱巴巴的小纸鹤。

  赫敏轻轻抽了一口气,盯着欧若尔的手心,心脏突然揪了起来。

  "哦,欧若尔,真漂亮。"

  "她说如果我折完了一千只,就能实现一个愿望。"欧若尔用闪亮的银色眼睛注视着那只纸鹤。接着她又轻轻叹了口气,眼里的神采也渐渐淡了下午。"可是—愿望也只不过是想象而已。"

  "你想许什么愿望?"赫敏问道,尽管她能肯定自己已经知道答案了。

  欧若尔犹豫着抬起头看向赫敏。"希望我们能去英国。"

  赫敏抿紧双唇,挤出一丝微笑。"那会很有意思呢,不是吗?"

  欧若尔点点头,若有所思地盯着手中的纸鹤。

  自从詹姆离开后,欧若尔大部分的顽皮嬉闹也一去不返。德拉科和赫敏试图让她重新找回热情的火花。德拉科会带她去日本大陆的游乐园和市场里玩,有时赫敏甚至也会同行。但欧若尔不愿和其他孩子交朋友。

  拦在其中的障碍太多了。在麻瓜世界的时候,她不被允许提及魔法;在魔法世界里,德拉科和赫敏又非常小心严肃地警告她,不能把她父母的名字、他们的住处、以及德拉科和赫敏改变外貌的方法告诉任何人。

  重重规则让欧若尔也变得颇为紧张。于是,她从来都没有参与玩耍。她总是静静地站在远处,看着别的孩子嘻嘻哈哈地玩在一起,脸上带着神往的表情,却拒绝了所有的邀请,就算德拉科和赫敏鼓励她去,她也不愿。即便已经过去了四年,她口中唯一的朋友也只有詹姆。

  "妈妈…等我到了能去霍格沃茨上学的年纪,我能去吗?"

  赫敏的胃扭曲起来,她强忍着一直试图忽略的头痛眨了眨眼睛。"我还以为你会想去新西兰的魔法学校呢?这样我和你父亲就可以时常去看你,过节的时候你也能回家来了。"

  "你们不能去霍格沃茨看我吗?"

  赫敏想到了天文塔下,韦斯莱一家的尸体就被吊在哈利的骸骨之下;想到她被拖着走过那条蜿蜒昏暗的走廊,然后被锁进了牢房里;想到她坐在礼堂里接受代孕培训,她的下巴再也克制不住地紧绷起来。

  "如果我去霍格沃茨看你的话,我会—我可能会头痛的。那里发生过一些—对我来说非常悲伤的事情,如果我去了那里,我会想到所有的事情的。"

  欧若尔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她拿起了纸鹤,轻轻抚平了一些折痕,开口说道:"我想,新西兰的魔法学校一定也很好。"

  赫敏听出了她语气中的失落和哀伤。她伸出手帮欧若尔拉直了纸鹤的翅膀,整理好了底部,让纸鹤稳稳地立在桌面上。"你知道吗?我以前也折过一千只纸鹤。"

  欧若尔转头看着母亲。"那你的愿望实现了吗?"

  赫敏点了点头,微微一笑。"我想是的。"

  "你许了什么愿望?"

  "嗯—"赫敏喉咙发紧,她抬起手,梳理着欧若尔蓬乱的卷发。"具体的我也不记得了,但我觉得我的愿望和你有关。我想—我是希望能住在一个和我爱的人在一起的地方,一个让我不再孤独的地方。曾经有一段时间里,我真的非常孤独。可是现在,我一直都和你还有你父亲在一起。所以我的愿望已经实现了。"

  欧若尔的眼睛亮了起来,"你能教我怎么折纸鹤吗?"

  赫敏的身子僵了一瞬,心脏揪得发疼。"不能。抱歉,我不记得该怎么折了。我也试过重新学,但我总是会反复忘记。"

  "为什么?"

  赫敏紧抿着双唇,咽了口唾沫。"嗯…当初我怀你的时候,头受伤了。脑袋里一直很痛。那是非常非常严重的伤,严重到我很多事情都想不起来了。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们都以为我迟早会开始忘记越来越多的事情。可是—"赫敏的嘴角浮起一丝微笑。"当时你虽然还在我肚子里,但是你用你的魔力把我大脑里受伤的地方保护了起来,这样我就不会再忘记别的事情了。不过那些被包裹在你的魔力里的地方,我现在自己也进不去了。它们都被紧紧地锁在一起,没有办法被打开。这就意味着,即使你告诉我一些事情,或者我试图自己去学习,我最后也会再次忘记。"

  "我的魔力治好了你的伤吗?"欧若尔睁大了眼睛。

  赫敏点了点头。"没错。这种现象叫做魔法胎儿微嵌合体[2]。治疗师是这么说的。而且这是一种非常非常罕见的现象。所以治疗师觉得,只要我足够小心,不去做那些会让我呼吸急促或者头痛的事情,那么直到你长大成家,有了自己的孩子的时候,我也能记得大部分的事情。"

  "如果你又开始忘记的话,那也许你可以再要一个孩子,让它来治疗你的大脑。"

  赫敏扯出一个紧张的笑容。"治疗师说我不能再怀孕了。所以我只会有你一个孩子。"

  这时,德拉科出现在了门口。他的头发还是棕色的,五官也在咒语的作用下显得柔和。赫敏一看见他,浑身顿时僵硬起来。

  "妈妈在跟我说我的魔力是怎么治好她大脑的伤的。"欧若尔对父亲说。

  德拉科银色的双眼闪了一下,短促地点了点头。

  赫敏吻了吻欧若尔的头顶。"亲爱的,你能去问问托普茜今天晚饭吃什么吗?我和你父亲需要谈谈。"

  欧若尔拿起纸鹤溜出了实验室。随着她的脚步声渐渐远去,赫敏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

  德拉科盯着她,挑了挑眉。"怎么了?"

  赫敏咽了口唾沫,觉得仿佛有块又尖又硬的石块卡在喉咙里。她从一堆纸张下面抽出了一份巫师报纸。

  《潜逃战犯被发现,已于南美溺亡》。

  德拉科看到标题大字的一瞬间,眼底闪过了一丝精光。

  "斯特劳德在巴西海岸附近淹死了。"赫敏轻声说。她拿着报纸的手指抽搐了一下。"她的尸体是在麻瓜医院的太平间里被发现的。官方死因是游泳时心脏病发作。"

  房间里沉默了片刻。

  "真可惜没人杀了她。"德拉科声音冰冷地回答,接着轻轻挥了挥他的义肢,低声念出"咒立停",解除了他头发和脸上的幻容咒。

  "有人杀了她。"赫敏的声音几乎是愤怒的低嘶。

  德拉科只是面无表情地盯着赫敏。

  "不要。不要对我说谎。"她的心开始剧烈狂跳,痛苦地撞击着胸骨。

  德拉科垂下目光,低声叹了口气。利如刀刃的锋芒霎时间重新笼罩了他全身。

  只要欧若尔在场,他就会展露出最完美的一面,无论是温柔的神态,还是咧着嘴的笑容,还是轻声细语的滔滔不绝。可是现在,这一切都消失了,仿佛那只是一套他时常穿在身上的戏服,一个他想要成为的完美无缺、永远不会失败的父亲形象。

  此时此刻,他又变回了最真实的那个他,像闪着寒光的钢铁一样冰冷锋利。

  赫敏抬头看着他,觉得体内像有一道裂缝在慢慢撕扯着自己。"我们说好彻底停手的。"

  "不。"他双臂交叉在胸前,扬起一条眉毛。"是你说彻底停手,我只是没有和你争论。"

  赫敏的下巴颤抖起来,垂下了头。"你可能会被发现的。如果他们抓住了你,你会没命的。"

  她的头开始抽痛,胸骨几欲断裂,仿佛被他生生劈成了两半。

  "想要我的命可没那么容易。至少比杀死一个已过中年的治疗师麻烦得多。"他的眼神冷得几乎要将空气冻结。

  "你做了什么?"她迎上他的目光。"钻心剜骨直到她在水里咽气吗?"

  他别过脸去,嘴角抽了一下。"一如既往的聪明。"

  赫敏没有接话,只是一动不动地紧盯着他,等着他转过头来看她。

  "她该死。"他终于开口,两眼漠然地望着窗外。"想必你也早就料到,自从听说了她逃跑的消息,我就不可能坐视不理,我一定会亲手杀了她。你知道我一定会去找她的。"

  赫敏努力想要吞咽。她僵硬地支撑着自己的身体,肩膀颤抖不止。"你骗我。你又骗我。你又对我说谎。你说你要去加拿大处理一笔财产转移事务。现在—每次你离开的时候,我都会猜想你到底在做什么,担心你会不会再也不回来—"她的声音哽在了喉咙里。

  德拉科的表情开始松动,他伸出手想要碰她。

  赫敏立刻站起身避开他的动作,抬手按住胸骨。"我们现在拥有的这一切对你来说还不够吗?难道你就觉得现在的生活那么不如意,非要冒这么大的风险去报仇吗?"她的眼睛开始发烫。"再过几年,我们就不得不把真相全都告诉欧若尔。她会去上学,会在课堂上听到关于战争的事情,却什么都不能说。他们会谈论你,会把你曾经做过的所有事情都告诉她。"

  德拉科咬紧了下巴。

  赫敏急促地吸了一口气。"这会让她的整个世界都颠覆崩溃的—就算她是最先从你口中知道了一切也是一样。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德拉科。这是你告诉我的。你说,有时候我必须认识到我不可能得到所有我想要的一切,那么我就得做出选择,然后安于这个选择。所以我选择了你。一直都是。我选择的一直都是你。"

  她的肺部开始剧烈痉挛,喉咙里溢出一声压抑的呜咽。她双手紧捂住嘴。德拉科明显地畏缩了一下,又一次伸手去够她。

  赫敏却怒视着他。"如果你不想再选择这些,你至少应该先告诉我。"

  "格兰杰,不是那样的。"他边说边慢慢向她走近,声音也变得紧张起来。

  她却向后退开。"不是?你难道还想告诉我你碰巧从加拿大跑去了南美,又碰巧遇见了她吗?你一直都在找她,是不是?"

  他勉强点了点头,但眼神中仍然没有一丝歉意。"她对你做了那样的事,她死有余辜。一旦我知道了她藏在哪里,我就不可能放任她继续逍遥。"

  赫敏的嘴唇扭曲起来,扭过头去不再看他。"你不该去找她。你根本就不该去插手。"她轻轻抽泣了一声。"最糟糕的是—知道她终于死了我真的很高兴,知道她受了折磨我也很高兴。我只是不希望那个人是你—为什么总得是你呢?"

  德拉科快步穿过房间,没等她来得及后退便握住了她的手臂。

  赫敏犹豫了一瞬,然后把自己整个人埋进了他的怀里。"我恨她。我恨她。我恨死她了。"

  "我知道。"他边说边捧起她的脸,与她前额相抵,她仍在挣扎着呼吸。"我知道。"

  她低声啜泣。

  "我发誓,到此为止。求你,深呼吸。"他紧紧抱着她。"我保证,绝对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十年后。

  赫敏站在惠灵顿中央火车站的巨大壁炉前,望着绿色的火焰渐渐熄灭。

  "现在只剩我们俩了。"她的声音染上了一丝忧伤。

  德拉科默然不语地站在她身边。他的手掌滑到她的腰际,温暖坚实,不容拒绝,不容觊觎。

  她把头靠在了他的肩上。"你也意识到了她究竟为什么要去,对吧?"

  停顿了片刻后,德拉科发出一声略带痛苦的叹息。"嗯…"

  她的嘴角漾起微笑。"我想,这几乎是种必然。"

  她抬头看向德拉科,他仍然望着壁炉,脸上的神情苦涩而无奈。然后他垂下眼,对上了她的目光。

  他的样貌隐藏在幻容咒下,但他的眼睛永远都是原来的样子。无论她花了多久的时间去仔细端详,那双银瞳中似乎总有一些她未曾察觉的细微色彩变化。他对事物的感受是如此强烈,却也如此隐秘。在这一点上,他与她何其相似。

  他低头凝视着她,眼睛如融化的银珠般明亮。

  周围的世界飘然远去。

  她的心跳渐渐加快。"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他的嘴角微微一扬—那是只有在她面前才会展露的笑意。"你想做什么,我们就做什么;你想有多久,我就陪你多久。"

  [1] Aurore Rose Malfoy. Aurore为法语中黎明之意,源自拉丁语Aurora(欧若拉),即罗马和北欧神话中的黎明女神。

  [2] Fetomaternal magi-microchimerism. 胎儿微嵌合体(fetomaternal microchimerism),或胎盘微嵌合体、母胎微嵌合体,指的是哺乳动物妊娠期间母体和胎儿之间交换DNA和细胞后,胎儿细胞会在母亲的血液和骨髓中驻留数十年的少见现象。该现象有利于促进母体组织修复和改进免疫系统,但也会导致自体免疫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