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耽美小说>镣铐之下>第69章

  2005年,六月

  西弗勒斯就要回来了。西弗勒斯就要回来了。

  赫敏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像铅块一般沉重。胸口钝痛不止,喉咙也似乎被一块坚硬的石头卡住,每次吞咽时都能感觉得到。

  恐惧和绝望在她的全身蔓延。她仿佛正被不断上涨的潮水吞噬,水已经漫过了她的脖子,慢慢盖过她的面颊,每过一分钟就涨高几分。而她却被困在原地动弹不得,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坐在那里,感受着自己被渐渐淹没。

  她只希望能再度使用大脑封闭术。

  现在她想起了自己曾经熟练掌握并依赖大脑封闭术的事情,这才清楚地意识她已经失去了使用它的能力。所有的死亡和伤残,每一个在她面前死去的人,都占据了她脑海的最前列。从前不是这样的。那时候,情感上的痛苦一直被阻隔在遥远的距离之外,可是现在,那些墙壁和隔间全部消失了。

  用不了多久,德拉科就会成为下一个因为她无力挽救而死去的人。

  她觉得再强大的大脑封闭术也减轻不了她的痛苦。

  她想,只要她能稍稍用一丁点大脑封闭术,她也许就能说出那些她认为必须要说的话,问他那些她想要知道的事情。可是,每当她试图提出这个话题的时候,她的声音就会变得低哑,双肩开始颤抖,她会忍不住哭起来,呼吸也跟着越来越急促。

  德拉科会硬着心肠任她哭泣,然后,当她开始过度呼吸时,他会用双臂拥住她,让她平静下来。

  她会愤怒地挣开他的怀抱。

  她想要冲他大吼。不要就这样认命。不要就这样放弃。你所做的一切都让我心碎。不要表现得像一切都很好似的。这根本一点都不好。再这样下去,一切永远都不可能好起来。不要放弃。

  她很容易就会生他的气—至少她还在努力,而他却只是听之任之。

  她终于控制不住自己,对他大发了一通脾气,最后又以惊惧发作收场。他的计划既愚蠢又自私。他要独自一人留下赴死,而她却要背负一切离开这里继续生活,这一点都不公平。如果他当初同意让她帮他一起救金妮,事情断不会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他应该让她帮他的。如果不是他控制欲那么强,坚持独自去闯龙潭虎穴—也许所有的一切就都会是不同的结局。

  他只是站在原地不作一言,而她却高声宣泄着心中的怒意。直到她开始过度呼吸,瘫倒在地板上,双手紧紧护住腹部。他一边轻声安慰着她,一边在她背上揉着圆圈,想要让她平静下来,但她不停地哭,拼命扭着身子想要甩开他的手。

  "不要这样对我,德拉科。不要这样。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之后,他接到召唤离开了,只留下她一个人情绪激动心神不宁地呆在房间里,然后她才渐渐意识到,他是故意的。

  他能读取她的思想。他知道她都在想些什么。早在蒙塔古攻击她之前,他就曾千方百计地诱导她,让她恨他。他给了她一个目标,让她集中注意力,而这样做的目的只是为了让她排解压力。如果她能恨他入骨,她那种自我毁灭的情绪就能被稀释。是她的愤怒淡化了她内心的罪恶感。

  这样一来,离开对她来说就容易多了。

  可她不甘愿被他如此摆布。

  在那之后,她克制住了自己的愤怒。她不想把仅有的时间浪费在生气上。

  但当她独处时,她还是想要大声尖叫,把所有她能触及的东西全部打碎在地。可是由于手铐的缘故,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无助地哭泣。满腔的怒火、绝望和内疚无处发泄,几乎要将她烧成灰烬。她觉得那些情绪仿佛汇在一起变成了剧毒,从内到外侵蚀着她的血液和神经。

  她着魔似的不停翻阅着摊满了大半房间地板的书。也许,只要她反复读了足够多次,她就会找到突破口,就会看到一些从前被她忽略的东西。

  而每次德拉科来看她的时候,她都尽可能不去想自己不久便要离开的事情。

  霍格沃茨大战的两周年纪念日在即,他的空闲时间异乎寻常地多。"狩猎"的任务被交给了卢修斯,死刑则都被推迟到了纪念日之后。

  德拉科大部分时间都能陪着她。

  于是她也将自己全身心都投入于他。她想要他的全部。

  他们又做爱了几次。有了第一次,之后就容易多了。她相信自己能做到,如果有需要,她可以随时停下。那些她挣扎着想要忍住哭泣说出口的话,她也可以通过彼此身体的亲密交融来告诉他。

  她可以放纵自己紧紧抱住他,然后在心里默默祷告,希望可以永远不必放手。

  他用双臂将她搂在怀里,唇舌沿着她的身体吻了下去。他的手指探进她的头发,缠绕其中将之揉乱。他的手掌顺着她的喉颈抚到她的肩膀,仿佛在丈量她的每一寸肌肤,记住她在他掌心之下的感觉。他进入她的身体,而她注视着他的眼睛,看着他的虹膜是如何随着瞳孔放大闪烁而变换色泽。

  我的。我的。我的。他没有说出口,但她能感受到每一个字,就像心跳一般清晰坚定。

  我的。

  为我所有,为我所爱…

  她不顾一切地让他的嘴唇与自己紧紧相贴,双手环住他的肩膀,手指缠着他的头发,沉浸在与他在肌肤相亲的感觉、还有彼此重叠的心跳节奏中。

  无论顺境或是逆境…

  无论健康或是疾病…

  她用手指抚摸着他肩背上的符文,感受着仍然存在于那里的、无法化解的魔力。她亲吻着他身上的每一处伤疤,他也同样亲吻着她的。他们手指交握,鼻尖相触,对着彼此低声耳语。

  每分每秒,他们的动作都是那样缓慢。时间已经所剩无几,他们不愿再因为匆忙而浪费。

  之后,赫敏蜷缩在他怀里,背靠着他的胸膛。

  家。这就是家的感觉。

  她拉着他的左手,覆上自己下骨盆附近隆起的部位。

  "她就在这儿。"她说。"我—"她喉咙发紧,"—我大概下个月就可以感觉到她动了。书上说,那种感觉最开始的时候会像一种震颤。"

  德拉科的手指在她手里抽动着,他的唇在她裸露的肩头落下一吻。

  她向下方看去,凝视着他们交叠的手掌。他的手五指张开,紧贴着她的腹部。"当你第一次感觉到孩子动的时候—那就是胎动。"

  午饭后,德拉科领着她走过庄园南翼周围的树篱。他们绕过暖棚时,赫敏惊讶地停下了脚步。马尔福庄园里居然有一间马厩,里面还有许多只飞马。

  她失语一般地呆立在门前,两眼直直地望着那些神奇生物:都是些体型巨大的神符马、格拉灵和伊瑟龙。每一匹飞马都透过马厩门的栅栏眼神向下凝视着她和德拉科。赫敏鼓起勇气走了过去,飞马们跺着蹄子,轻甩着脑袋,低声嘶鸣。

  她向前伸出手。一只体型较小、十分漂亮的格拉灵扑扇着烟灰色的双翅,从栅栏里探出了鼻子,用鼻尖蹭了蹭赫敏的手掌。

  "我都不知道你养了马。"她边说边抚摸着格拉灵的鼻口和耳朵。"我还以为主楼附近的大部分地方我都已经探索过了。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没有注意到这座马厩。"

  德拉科此时却出奇地安静。她转身看向他。他正站在原地端详着她,神情难以捉摸。

  他歪过头,顿了几秒,似乎在犹豫。"你以前确实知道这里。"他的目光垂了下去。"冬天的时候,你每天都到这儿来。但是二月底开始,你就再也没来过了。"

  赫敏盯着德拉科,她抚着格拉灵脖子的手指微微抽搐着。格拉灵的鼻子触到了她的袍子,险些把她撞倒。

  她又转回去,挠了挠格拉灵额前的发旋,试图理解德拉科的话究竟在暗示些什么。

  她张开嘴,却说不出话来。随后她咽了口唾沫,清了清嗓子。

  在反复多次地抓起又抚平格拉灵的鬃毛后,她终于勉强轻轻地"哦"了一声。飞扬的尘土和甜得令人反胃的干草气味让她的鼻子和眼睛都灼痛起来。

  过了一会儿,她点点头。"难怪。"

  接着她又一次点头,清了清嗓子。"我觉得我失去了一些记忆—我想,应该是我第一次发病的时候。"她不停地来回抚摸着飞马,没有转头去看德拉科。"记忆这种东西真的—真的挺有意思。可能有很多事情,我甚至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我已经想不起来了…这—"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这看起来一定很奇怪吧。"

  "我倒觉得这和你发病没有关系。"德拉科的声音自她身后传来。"是黑魔王造成的。我想,你可以认为那是一种摄神取念的技巧。他可以在摄神取念的时候撕碎受术者的记忆。他以前曾经说起过这种方法。目标通常都是针对一些很小的东西,他只要一发现就把它们撕成碎片。他—很喜欢感受那些受害者失去记忆时所经历的精神上的痛苦。"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

  "以前,你每次来到这里都会觉得舒心,所以他就把那些记忆摧毁了。"

  德拉科从近处的一个箱子里召唤出几只苹果,切下一片递给赫敏。赫敏摊开掌心接过苹果片,举高了胳膊。格拉灵伸长脖子衔过苹果片"嘎吱嘎吱"地嚼了起来,鼻子蹭过她手心的皮肤,痒痒的。

  "还有其他事情吗? "她问道。"还有其他事情是我没意识到自己已经忘记了的吗?"

  "你以前有一段关于你父亲的记忆。他告诉你折完一千只纸鹤就能实现一个愿望。我只知道这些。"

  赫敏站在栅栏前,消化着德拉科的话,感到一阵寒意蔓延全身。"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那么做。"

  又有几匹飞马从栅栏中探出了脑袋,不停地上下摆动着,直到赫敏挨个儿走过每一匹飞马,轻抚着它们的鼻子,用苹果片哄它们安静下来。

  她试图想弄明白德拉科到底为什么要把她带到这里,与此同时她感觉到他的眼睛正专注地看着她,她的胃不禁扭曲打结。

  "那么—为什么我需要知道关于飞马的事情?"她边问边轻挠着一只大象一般体型巨大的神符马的耳朵。

  德拉科又递给她一片苹果,然后才开口回答。

  "就算有了足够的资源,门钥匙和幻影移形也多多少少会留下一些能被追踪的标识。幻影移形和飞天扫帚的移动距离有限,而且不够快。而格拉灵的飞行速度比其他任何神奇生物都要快。到时候,你就骑着飞马从庄园飞去丹麦。那里有一座安全屋,里面有一把国际门钥匙,它会带你去金妮所在的地方。"

  赫敏又点了点头,向后退开几步,远离了马群,一言不发地从德拉科身边走了过去。当然了。这只是意味着距离她的离开又近了一步罢了。他所做的一切,似乎都只是他所谓的"告别"过程中一个额外的步骤而已。

  他们正要走回庄园时,德拉科突然僵住,脸上的表情掺杂着愤怒和难以置信。赫敏紧张地抬起头看着他。

  难道是卢修斯—

  "阿斯托利亚刚刚幻影移形进入门厅了。"他说。

  赫敏顿时浑身冰冷。虽说比起卢修斯,阿斯托利亚只能算个小麻烦,但这两人居然在这种关头同时聚在马尔福庄园里,简直是雪上加霜。

  德拉科嗤笑一声,仰头望着天空。"为什么总是祸不单行呢?"

  他两眼无神,一动不动地在原地站了几秒钟。待到他的眼睛再度聚焦变得清晰明朗后,他带着怒气冷哼了一声。"又多了一个我不得不去应付的人。"

  他大步朝庄园走去,抬起左手伸向绑在右臂上的魔杖皮套,小路上的碎石在他的靴底嘎吱作响。

  赫敏跟在他身后,心却沉了下去—德拉科很有可能自打卢修斯回来的那天起,就想着迟早有一天他会不得不亲手杀了自己的父亲,而现在,他对阿斯托利亚一样起了杀心。

  对于他想杀阿斯托利亚这件事,赫敏并未感到惊讶。但她能肯定的是,这么多年来,德拉科一直都在保护他的父亲。在德拉科看来,为卢修斯精心策划一场死亡,远比解释他父亲一贯难以预测的行为要容易得多。

  二人走到玫瑰花圃间时,德拉科停下脚步,皱起了眉头。"她正在往游廊走,会直接和我们碰上。"

  他扭了扭脖子,发出"咔哒"一声脆响,脸上随即挂起一副慵懒又恶毒的神情,同时挺直了身子。他漫不经心地走过庄园主楼的转角,赫敏则垂着头顺从地跟在他身后几步之外。阿斯托利亚正站在游廊上,两手叉着腰等着他们。

  阿斯托利亚盯着台阶下的德拉科和赫敏,嘴角向上一抽,抖了抖瘦削的肩膀。"呵,我怎么能想到居然会在这儿遇见你们俩呢?"

  "我想你一定已经问过家养小精灵了。"德拉科边说边走上台阶,冷眼打量着她。"我还以为你正在法国好好度你的假呢,阿斯托利亚。怎么,被赶回来了?"

  阿斯托利亚扬起下巴,撇了撇嘴,露出了牙齿,"我是为了纪念日回来的。到了庆典那天,你可是贵宾。难道你不知道,如果你的妻子不随你出席,别人会说多少闲话吗?"

  德拉科面露怀疑地挑起眉毛。阿斯托利亚瞥了一眼他身后的赫敏。

  "怎么?你是想带她去吗?好让她坐在你腿上,当着所有人的面抚弄她,就像阿米库斯那样?"她翻了个白眼。"得了吧。这根本不像你会做的事情。如果她在那样的公共场合抛头露面,你就没法儿把她好好藏在成堆的保护咒里了。"

  阿斯托利亚把头高高一扬。"再说,我是回我自己的家,不需要事先征得任何人的同意。我是回来陪伴我亲爱的丈夫的。知道吗,人们已经开始议论了。"

  她的表情渐渐紧绷起来,望着德拉科的目光带上了怨忿,嘴唇微微撅起。"虽然你从没留意过,但大家确实很喜欢谈论你。"她的声音温柔甜腻。"出门在外的时候,我发现自己每天都在回答别人那些没完没了的关于你的问题,我甚至都没有时间做点儿我自己的事。他们都在问你什么时候会来看我。"她发出一声玻璃碎裂般刺耳的大笑。"德里安还在某次聚会上开玩笑说,你会留在英国是因为你开始有点儿做父亲的样子了,惹得整间屋子的人都哄堂大笑,因为他们所有人都知道,你会做的事情只有杀人,除了杀人还是杀人。"

  德拉科不屑地撇着嘴角。"好吧—多数时间里我确实很忙。所以大部分活动你都得和我父亲一起出席。不过我倒是不认为你们对彼此有多了解。"

  一丝不确定的神情自阿斯托利亚的脸上一闪而过,她原本尖刻地表情开始松动。"真的?卢修斯?他回英国了?"

  下一秒,她的脸色又变得尖锐起来,一双蓝眼睛怒视着赫敏,"为了她吗?"

  德拉科冷酷的目光顺着阿斯托利亚的视线望向赫敏。"并不是。黑魔王把他召回来是为了分担我的一部分工作,因为我现在有了一个新的身份,需要占用我不少时间。"

  他嘲弄地勾起嘴角。"他—我父亲现在可是古怪的很。不过你们倒是有几分兴趣相投,说不定他会喜欢你。"他耸耸肩,又扫了阿斯托利亚一眼,然后迅速挥了挥手,把赫敏叫上了台阶。"麻烦你不要挡路,阿斯托利亚,如果可以的话。"

  他朝大门走去。赫敏跟着他,尽量不与阿斯托利亚有任何眼神接触。

  当她走过阿斯托利亚身边时,阿斯托利亚低声开口:"他会杀了你的。"

  赫敏的身子僵了一瞬。阿斯托利亚继续说了下去:"难道你还不知道吗?你很快就要死了—只要那个孩子从你的肚子里一爬出来,你就会死的。黑魔王想要你的尸体,我也衷心希望他能好好利用它做些污秽肮脏的事情。"

  "阿斯托利亚,难道我几个月前没警告过你,和泥巴种说话的时候该注意些什么吗?"

  阿斯托利亚的脸唰地一白,踉跄着后退了一步。

  "泥巴种,"德拉科的声音尖利如刀,"过来,别让我亲自拖你走。"

  赫敏继续朝德拉科走去,感觉到阿斯托利亚的视线紧盯在她的后背上。

  他们刚一回到房间,赫敏便深吸了一口气,转过身来,用双臂紧紧搂住自己。"把你的整个计划都告诉我。我需要知道—我需要你把整个计划都告诉我。"

  德拉科稳稳地关上房门,站在门前没有动。他注视着她,两只眼睛里皆是盘算的神色。片刻后,他垂下目光,整理着自己的袖口。

  "只要西弗勒斯按时回来,你们在周年纪念日之前就能离开。我如果不出席庆典,绝对会迅速掀起风浪。黑魔王需要我来彰显他的力量,一旦我缺席,他就得顶着巨大的压力去向别人解释。"说到这里,他轻蔑地挥了挥手。"但是—这都不是重点。到时候,我们一打开你的手铐,你和西弗勒斯就立刻动身飞去丹麦。他知道安全屋在哪儿。你拿到门钥匙之后,他就会回来。如果一切都按计划进行,就不会有人注意到他曾经短暂地失踪过。他会继续留在他如今的位子上,能留多久就留多久。"

  赫敏的身子抽搐了一下。"那你呢?"她觉得自己几乎要被碾成碎片。"我走了之后—你到底会怎么样?"

  他扯出一丝淡淡的微笑。"我会确保没有人知道西弗勒斯失踪了整整半天时间。我会装出准备和你一起逃走的样子,留下另一个食死徒充当替死鬼,抓住他的人会认为他是我们的同伙。"他叹了口气。"这个倒霉鬼本该是蒙塔古,毕竟他对你的迷恋已经是人尽皆知了。不过我现在也还有其他的备选。"他耸了耸肩。"不管怎么说,这都只是个微不足道的细节而已。"

  "你会怎么样?"赫敏又一次问道。

  他神情严肃地迎上她的目光。"我不会被抓的—如果你是担心这个的话。我知道的事情太多,所以我不会让自己有任何被审问的可能。"

  他又垂下眼帘,似乎在检查着鞋尖上的鞋油。"别担心。会很快的。"他抬起头看向她,微微一笑。"我一向擅长速战速决。"

  赫敏的嘴唇扭曲了起来。她转过身去,缓缓走到窗前。

  她以为自己的眼泪早就在霍格沃茨不见天日的牢房中流干了,可是现在,她却发现自己正拼命忍着不让泪水流下来。

  她能感觉到他一步一步走到她身后,直到他长袍的衣料碰到她的裙子。她把手掌紧紧地按在窗户上,绝望地凝视着窗外的庭院。

  这是一座牢笼。远处宽广的天空和起伏的山丘不过是一种是象征着自由的海市蜃楼。在她真正认识他、了解他、被他囚禁的所有时间里,他也一直被无形的镣铐锁在这里,而且远甚于她。

  "我不想你死,德拉科。"

  他的左手滑过她的腰,停留在她的小腹。她紧抿着双唇,但下巴却止不住地颤抖。

  "德拉科—"她的嘴角抽动着,感到颧骨凹陷了下去,传来阵阵疼痛。胸膛里充斥的绝望令她的心都枯萎皱缩了下去。她垂低前额抵上冰冷的窗玻璃。"不要—不要—我不想你死…"

  "我知道。"

  他抬起另一只手臂,绕过她胸前握住她的肩头。她侧过头,把脸颊贴在他的手背上。

  她用手紧捂住腹部,与他一同默默地站着,直到他叹了口气,挺直身子。"我得走了。现在阿斯托利亚也回来了—不值得冒额外的风险。"

  赫敏低头看着地板,点了点头。满心的内疚令她的喉咙又紧又涩。他们只剩下不到一个月,而她却仍一意孤行地埋首于研究。现在,仅有的那么一点时间也被缩得更短。

  他抽回了自己的手,然后她便感觉到他消失了。

  晚上,他还是回来了。当庄园里所有的灯都熄灭了以后,他出现在了她的房间里。

  "我父亲和阿斯托利亚见过面了。"他脱下穿在最外侧的正式长袍,卷起下巴。"他比我预想的更不喜欢她。但我想,要是他们真的气味相投,那就更不好办了,不过他们吃饭时的针锋相对也没过几分钟就变得无聊乏味起来了。"

  他的嘴角向上翘起,不一会儿便又敛起了神情。

  "你现在过来不会有问题吗?"片刻后她问道。

  他点了点头,"要是他们去了我的房间,我会立刻知道的。比起我父亲想要找我陪他喝酒,阿斯托利亚想要和我共枕而眠的可能性根本微乎其微。"他在床沿坐了下来。

  赫敏的身子微微抽了一下,随后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现在,阿斯托利亚回到了庄园,一定程度上让赫敏更加深切地意识到,德拉科每晚都躺在自己的身边。

  他已经结婚了。他有妻子。

  可是他现在正躺在赫敏的床上,因为她是—他的情妇。

  又或者,是个性奴—这就是她被送来此处最原本的目的,成为他的代孕者,以及性奴。

  就算忽略她被囚禁于此的事实,她也仍然只是他的情妇。

  她抬眼,发现德拉科正端详她,于是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是啊,我想她不会的。"

  他们面朝彼此相拥而卧,他将她整个人牢牢抱在怀里,几乎是压在自己胸前。她能透过自己的脸颊感觉到他的心跳。

  半夜里,他突然坐了起来。

  "我父亲在庄园里到处晃悠。"他说完便悄无声息地幻影移形消失了。

  过了第二天的午饭点,他才再度出现,领着赫敏出门散步。他们走过花园时,他始终显得十分紧张,一句话也没有。当他们走进盛开的玫瑰花丛时,又一种恐惧的感觉坠在了她的腹部。德拉科不停地扫视着周围,瞥向庄园,像是警惕着随时可能发生的爆炸似的。

  "德拉科!"阿斯托利亚尖锐的呼喊声划破空气传了过来。

  德拉科转身望向飞快朝他走来的妻子,嘴角抽了一下。

  阿斯托利亚面色惨白,两颊的凹陷处却泛着微红,脚下飞快地穿过了花圃。她的穿着依然是无可挑剔的优雅得体,浅绿色的长袍点缀着错落的鲜红。待她走近时,赫敏才注意到她的裙摆和鞋子也是红色的。

  "德拉科—德拉科—这—这根本让人无法接受!"阿斯托利亚语无伦次地尖叫着,几乎快要哭出来了。"欺人太甚!天理不容!我甚至都没—"

  当她走到他们面前几英尺远的地方时,赫敏这才意识到阿斯托利亚的袍子上并没有什么红色的点缀,而是被溅上了血渍。

  她像是蹚过血泊走来的一般。

  "怎么回事,阿斯托利亚?"德拉科拖长了调子问道。

  阿斯托利亚在德拉科面前站了几秒钟,动作明显地咽了口唾沫。她低头了看一眼自己的长袍,又抬起头看向他。

  "你父亲必须得离开。他不能留在这里。"她哽咽地说道。"他—他—他—"

  她指了指自己的衣服,"整个门厅里到处都是血。吊灯上还挂着一堆恶心的东西—我想那大概是肠子。所有的肖像,还有我从法国带回来的兰花,还有我的袍子,全都是血!整间门厅都被他毁了!原本辛克尼斯夫人还要带她的女儿们上门拜访,和其他几位为庆典做准备工作的女士们一起来这儿喝茶—可是现在我不得不取消茶会了,因为整座房子里大部分地方都沾上了血,波宾说大门口还有一大堆尸体。你让他赶紧走吧!"

  自从卢修斯回到庄园后,赫敏就再没去过其他翼楼。她不知道阿斯托利亚说的是不是实话,又或者她只是在夸大其词。

  但赫敏确信,卢修斯把那只马人带回庄园的那天,德拉科一定又在她的房间周围加了几道保护咒。因为在那之后,她就再也听不到任何从房门或窗户外面传来的声音了。她和德拉科在外散步时,偶尔会看到血迹斑斑的拖痕,可一旦回到卧室,她就几乎完全感觉不到外面的世界。

  德拉科叹了口气,抚平自己的长袍。"阿斯托利亚,对他来说,住在这儿是理所当然的传统。他在这座庄园里也有属于自己的私人翼楼。"

  阿斯托利亚举起双手在空中胡乱地挥舞着。"可他根本没有好好呆在自己的翼楼里!他净在庄园正门和主楼入口做那些龌龊事情。小路上的碎石已经全都是血了。我今天早上刚让小精灵们把石头全部换了一遍,现在倒好,又是一片血红。这庄园简直跟屠宰场没两样了。"

  德拉科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我知道庄园是什么样子。所以,我没有让你回来参加庆典是有原因的。如果你坚持要出席,之后几天你可以住到英国的其他房子里去。"

  阿斯托利亚抬头看着德拉科,瞪大的双眼里满是怀疑之色。"如果我不在马尔福庄园而是在别的地方接待客人,你知道别人会说多少闲话吗?"

  德拉科挑起眉毛,冷冷迎着她的目光。"我可没有让你回来,阿斯托利亚。他是接到了黑魔王的命令才留在英国,而你只是一时兴起就自顾自地跑了回来。难道你还指望我会遵照你的喜好办事?"

  阿斯托利亚急着便要接话,但还没等她开口—

  "真是难得,我们全家人都聚在一起了,让人何等愉快啊。"卢修斯不知从哪儿突然出现了。

  阿斯托利亚向德拉科身边缩了缩,而德拉科却避了开来,挡在父亲和赫敏的视线之间。他动作细微不着痕迹,看上去不过是转了方向面对着卢修斯,可如此一来,赫敏便被他严严实实地挡在了身后。

  "父亲,阿斯托利亚对门厅里的那幅景象很是失望。"

  "是吗?"卢修斯带着一丝惊讶轻柔地问道,语气像是在哄一个年幼的孩子。"我倒是觉得这比她情有独钟的单调极简主义风格有了不少改善呢。"

  赫敏站在德拉科的右边,看见阿斯托利亚的脸色又白了几分。她的双手不禁防备性地伸向自己的腹部,随后却又停了下来,握成拳头垂回身侧。

  "我要你离开这里,"阿斯托利亚尖声说道。明晃晃的耳环在她的颈侧微微晃动,但她扬起下巴,强作镇定地说道:"我要你离开这座庄园。"

  卢修斯挑了挑眉,低头盯着她。"我没有听错吧?你是打算把我从我自己的庄园里赶出去吗?"

  "这不是你的庄园,这里是属于德拉科的,是属于我的。我是马尔福庄园的女主人,而你不过是个不懂得安守本分的客人。"

  "你是这座庄园的女主人?"卢修斯的低语带着些许喉音。"我的妻子才是马尔福庄园的女主人。我还真想不通,庄园的魔法怎么会容得下一个如此不称职的替代品。"

  阿斯托利亚原本苍白的脸顿时涨得通红,嘴唇微张,牙齿表面反射的微光都透露着怒意。"你是怎么想的根本无关紧要。是黑魔王选中了我,德拉科娶了我,所以我才是马尔福庄园名正言顺的女主人,而你没有半点置喙的权利。凡是吩咐我必须去做的事情,我一件不差地全都照办了。我,一个人,住在这座可怕的房子里,尽职尽责地扮演好被安排给我的每一个角色,听从了每一道的命令,就算我所有的付出都被看作是理所当然,我也从未抱怨过半分。可后来呢?后来我就被丢在一旁,弃若敝履—"阿斯托利亚的声音听起来已经处于放声痛哭的边缘,"—可我还是毫无怨言地守着本分,因为—"

  "因为你就是想要继续守下去,不是吗?"卢修斯冲她冷笑一声。"如果你能安静一点,也许我们还会更容易注意到你。我这次回来之后还没有听到过那个泥巴种的声音呢。"

  德拉科的手几不可察地朝赫敏的方向抖了一下。

  "你给我滚出这座庄园!"阿斯托利亚几乎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滚出去!滚出去!滚—"

  一道细如蚕丝的猩红突然在阿斯托利亚苍白的脖颈上延伸了开来。

  赫敏瞪大了眼睛,骇然呆立在原地。看着阿斯托利亚的头颅从肩膀上落下,身体也跟着软倒在地,她的喉咙里禁不住溢出一声喘息。

  卢修斯低头看着脚边的尸体,满意地扬起眉毛。"你现在可终于安静多了。"他边说边弯下身子,歪着头打量着白色碎石上阿斯托利亚的脸。她的表情已经了无生气,没有一丝神采。

  卢修斯举起一根手指,对着她轻轻摇了摇。"你就乖乖地待在这儿,假以时日,我对你的看法或许会有所改观。"

  赫敏悄悄移过目光,惊恐地望着德拉科的背影。

  卢修斯站直身子,叹了口气,迎着阳光仰起了头。"庄园里的感觉已经好多了。我父亲常说,没有什么比鲜血更适合用来给玫瑰施肥了。"

  "您杀了我的妻子,父亲。"德拉科说。赫敏看不见他的脸,但他的声音却透着难以置信。

  "我知道。"卢修斯冷哼一声,用眼角的余光斜睨着德拉科。"你也不必费那个心思来让我相信你会想念她。她就是个俗不可耐、肆意妄为的女人。现在你总算能娶一个有生育能力的妻子了。我有没有和你提过去年冬天我在保加利亚遇到的那个可爱的年轻女巫?纯血统。才十六岁。但是等你的服丧期结束后,她也成年了。到时候,我们就不用忍受一个个泥巴种婊子像妓女游街一样在庄园里走来走去,玷污我们的血统了。"

  德拉科的手指抽搐了一下,肩膀的轮廓越来越僵硬。"您知道,我需要得到允准才能再娶。"

  "确实。不过,如果你既没有妻子,也没有什么代孕者,黑魔王应该会很乐意点头的。只要他得到了他想要的信息,杀了那个泥巴种,事情就会变得不一样了。总得有人操心你的未来不是吗,因为你自己从不上心。"

  德拉科摇了摇头,抬起一只手捋了捋头发。"您可不能奢望黑魔王不会为了这件事而降罪。他明确命令过,在处死二十八圣族的任何人之前,都必须先问过他本人。"

  阿斯托利亚的血顺着地面流到了德拉科的鞋子边缘。他轻轻一挥魔杖,脚边的鲜血便消失了。

  卢修斯的手指懒洋洋地捻着魔杖。"我倒是怀疑黑魔王怎么可能为了一个没有生育能力的女巫的死而悲伤,不管她有什么样的血统和出身,你我的价值仍然远高于她。一旦他听说了这个女巫有多唠叨,我想我会很容易得到宽恕的。"

  说完,卢修斯轻轻松松地跪下身,把阿斯托利亚的头颅从地上拎了起来,又抓起她的一只胳膊。

  "用不着担心。我会告诉黑魔王你对我的冲动行为造成的后果深感悲痛。或许你还有什么别的打算,但我希望一小时之内你能留在这里等我回来。如果你还是我孝顺的儿子,也许你可以为我准备一瓶止疼剂。"

  然后他没有再说一句话,拖着阿斯托利亚的尸体幻影移形消失了。

  德拉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盯着脚下血迹斑斑的碎石,几秒后他才转过身来,看向赫敏。他的脸又戴上了那副无形的假面。

  赫敏抬眼望他,打量着他的眼睛。胸口开始隐隐作痛。她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才开口道:"是你算计好的。"

  他没有立时作出反应。然而下一瞬,他便勾起了唇角。"聪明。"

  赫敏却没有对他露出笑容。

  片刻后,他的眼睛微微一闪,面色变得严厉,移开了目光。"不然你以为我会怎么对付她,格兰杰?你总不会对此感到惊讶吧。"他嗤笑一声,鼻翼翕动。"她伤害过你。她还想把你的眼睛挖出来。"

  她想起了阿斯托利亚举着魔杖戳进她眼窝里的感觉,想起了自己几近失明时的惊恐万状,喉咙顿时传来刺痛,身子也跟着一阵抽搐。"我没忘。"

  德拉科短促地笑了一声。"我原本还想早点杀了她,但如果庄园里有一个皮囊漂亮的妻子,就能消减人们的怀疑。我一个人留在这里和你住上好几个月,必然会引起注意。这就是我让她活到今天的唯一原因。"

  "我讨厌你为了我而杀人。"她猛然转过身,将碎石重重地踩在脚下。她低头盯着地上的血迹,嘴唇抽动着。"我讨厌你这样。我一直都讨厌你这样。这明明不是全部的你,但有时候我觉得我的存在只会让你把内心最糟糕的一面展现出来。如果不是为了我,你根本不会做到这个地步。你根本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是我把你变成这样的。"

  德拉科沉默了几秒,叹了口气。"你说得没错。如果不是为了你,我想我不会的。"

  赫敏抬手按住胸骨,觉得头部只剩一具空壳,轻得没有重量。胸口如遭重击一般剧痛连连,仿佛每一块骨头都被扯成了尖利的碎片,刺进了皮肉内脏,让她慢慢失血而死。

  "我曾经无数次地梦想过我们的未来,"她声音沙哑,"当我为你担心的时候,被迫做我不愿做的事情的时候,觉得自己迟早会在战争的重压之下崩溃的时候,我都对自己说:总有一天,你会和他一起离开这里;你们会去到一片宁静祥和的地方;你也不会向上天祈求太多,只要和他在一起,就足够了。我以前一直是这样告诉自己的。我想亲眼看到,远离战争的你是什么样的。我一直都想着—也许我们可以一起找出答案。如果没有这场战争,我们会成为什么样的人。"

  她苦笑了一下。"到头来,我和哈利还有罗恩仍然是同一类人。我希望上天终究还是会施舍一丝怜悯。我以为我们是属于彼此的。我以为只要我们受了足够多的苦,就能厮守一辈子了。"

  德拉科默然。

  她望向庄园。"我现在想回房间去了。我不想再站在这片玫瑰花园里,站在你妻子的鲜血里,浪费我本就所剩无几的时间了。"

  她正欲迈步走向庄园,身子却骤然僵住。她突然意识到德拉科不在她的视线中了,喉咙顿时紧缩。她猛地转身,站在原地,望了他几秒钟,胸口抽搐不止。

  一阵虚无空洞的感觉瞬间传遍了她全身,仿佛属于她的自我已经尽数离体,所剩的不过是一具躯壳。

  "没有你我该怎么办?"她声音颤抖。她缓缓举起双手,又无力地垂回身体两侧。"我甚至连独自出门都做不到。让我逃走究竟有什么意义?如果我被迫离开你,我可能会发病的。"

  德拉科的脸上带着防备,但他的眼睛却闪烁了一下,嘴唇紧抿成一条直线。"到时候你的大脑封闭术也会恢复,应该会对你有所帮助。"

  赫敏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他瞥开了目光。"如果有必要的话,我会为你准备无梦酣睡剂。西弗勒斯也知道你有广场恐惧症,所以他准备了相应的计划。你们可以共骑一匹马。他是你信任的人。"

  赫敏重重地呼出一口气,带着毫不掩饰的怒意。"你为什么要认命到如此地步?为什么就这么心甘情愿地留下来送死?甚至从一开始你向凤凰社提议的时候,你就一直在计划着要怎么死,就好像不会有人在乎似的。可为什么到了现在你还要这样?到了现在—"她声音哽住,"—有人真正在乎的时候…为什么还要这样?"

  德拉科叹息一声,目光再次对上她的眼睛,嘴唇微微扭曲了一下。然后他咬紧牙关,别过脸去,嘴唇抽搐着。"以前我身边没有任何人,格兰杰。我母亲去世后,我身边就一个人也没有了。五年级我从学校回家的那一天,我的生活就彻底崩塌了。那之后,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留住仅剩的那些。可后来我母亲也不在了—那就真的没有人再会在乎了。为了弥补这一切,我只能报仇,这也不关任何其他人的事—"

  他低下头。

  "直到你的出现。"他苦涩的声音里几乎透着尖刻。他又一次抬眼迎上她的目光,踏着染血的碎石走向她。"我没有做过任何关于战后的计划。波特永远不可能赢,我一直都知道。就算我爱上了你也改变不了这一点—这只会—只会—"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垂下眼帘,声音越来越轻。"这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

  他凝视着她,咽了口唾沫,喉结微微下沉,嘴角扯出一丝神往又哀伤的微笑。"我—喜欢你对于未来的信念,即便你不认为自己会成为那个未来的一部分,你也始终那样相信着;就算我们面对的是不可违抗的现实,你也依然奋不顾身。你们格兰芬多一向都是彻头彻尾的理想主义者—可直到我真正了解了你,我才明白这种理想主义的吸引力究竟有多大。"他伸手捻起她的一绺卷发。"还有你认为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直到最后都不停地说我们会一起远走天涯的样子。只要能实现你的愿望,我什么都愿意去做,可是—"他自嘲一般地短促一笑,摇了摇头,手指松开了她的头发垂了下去。"我不知道该怎么做。不是因为我没有尽力去尝试,格兰杰,而是我真的已经束手无策了。"

  赫敏低低地吸了一口气。夏日里燥热的空气把鲜血的铜金属味和盛开的玫瑰花蜂蜜一般的甜香混合在了一起。气息一入口鼻,她的舌头便顿时凝固,一股令她恶心欲呕的绝望蹿上了喉咙。她抬起手背捂住鼻子,转过头去。

  "我想回房间了。"她强压下想吐的冲动说道。

  德拉科拉过她的手,她一路上黯然恍惚,任他牵着走回了庄园。

  他们刚回到她的房间不久,德拉科就接到了召唤。他迅速换上食死徒的制服长袍,没留一句话便消失了,然后一连好几个小时都没有回来。

  不太对劲。

  赫敏叫来了托普茜,托普茜告诉她卢修斯也没有回来。赫敏在房间里踱来踱去,反复思考着各种可能性:伏地魔对阿斯托利亚的死感到不满;伏地魔对卢修斯用了摄神取念,并注意到了一些指向德拉科的蛛丝马迹;又或者是出了什么赫敏也无法料到的其他状况。

  她在房门口来回徘徊,但就算走出门去也没有意义。

  她一筹莫展,只能继续等待着。

  这一等就不知过去了多久。她正呆立在窗边,后颈突然传来一阵刺痛。她立刻转过身去。

  德拉科站在房间中央,摘下了脸上的面具。

  他脸上的表情难以辨认,既有震惊,也有悲痛。

  他铂金色的头发、苍白的皮肤和银灰色的眼睛在昏暗的卧室里分外显眼,几乎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都在闪着光。他一动不动地望着她。

  "黑魔王刚刚得到消息—罗马尼亚已经断绝了与他的同盟关系。叛军推翻了巫师政府,还杀死了他派去的使者—包括西弗勒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