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衡赖在连城璧家睡到了晚上才醒过来。

  

  整理了一下衣服走了出去。

  

  铜钱正在外面和秦安练剑,那把剑有他半个身子高。

  

  齐衡心想着回头给这孩子好好补补,怎么就不长个儿呢?

  

  铜钱高兴的扔了手中的剑跑了过来,“公子!连庄主留了晚膳给你,我给你盛出来。”

  

  秦安不争气的骂道:“小兔崽子!任何时候都不要扔了你手中的剑!”

  

  铜钱充耳不闻,满眼都是自家的公子,“桌上还有连庄主让我给你买的吃的!公子您先垫肚!”

  

  “好。”齐衡无奈的笑笑,望向院子里的秦安道:“连城璧呢?”

  

  秦安下巴抬了抬,捡起被铜钱无情抛弃的剑,回房间休息了。

  

  人家小两口一起甜甜蜜蜜,像他这种孤家寡人,回避一下是好的。

  

  齐衡从屋檐下走出来,抬头向房顶看去,果然看见连城璧一个人拎着一壶酒在房顶赏月。

  

  齐衡看他穿的单薄,“不冷吗?”

  

  连城璧脸不红心不跳的说谎,“冷。”

  

  “那快你下来。”

  

  “不要。”来自连城璧的倔强。

  

  齐衡敏感的察觉到连城璧有些不对劲,去了房中拿出一件大氅出来,可是望着这么高的房顶他又上不去。

  

  怎么办呢。

  

  啊,对,梯子。

  

  “秦安大哥!有梯子吗?”齐衡忙着在院子里找能爬上去的工具。

  

  连城璧饶有兴致的看着下面那傻子到处找梯子,看着人忙得团团转就觉得好玩。

  

  等齐衡终于找到角落里的梯子,吭哧吭哧的搬了过来,刚止好在屋顶,忽的从房顶跳下一个人影,腰间一紧,齐衡就感觉到身体腾空,旋转而上。

  

  齐衡小小的发出一声惊叹,惊讶过后人已经在房顶了,再看连城璧,若无其事的又坐回了房梁上赏月。

  

  齐衡:“……”

  

  他感觉自己刚才在下面就像个傻子一样。

  

  他绝对是故意的。

  

  齐衡漠然的控诉着连城璧的所作所为,忍了,谁让自己不会武功呢。

  

  齐衡把手中的大氅扔了过去,挨着连城璧坐下,作势要去抢连城璧手中的酒。

  

  连城璧灵巧的手腕一转,没让他得逞,侧头看着齐衡轻笑道:“你在我这里有三不能做。”

  

  齐衡瞥了他一眼,鼻子里面发出一声不屑的哼哼声。

  

  这个人简直就是无理取闹。

  

  连城璧一根一根手指头数着把三不能说了出来。

  

  “不能喝酒。”

  

  “不能去青楼。”

  

  “不能想女人。”

  

  齐衡听得想翻白眼,但是看连城璧说的很认真,敷衍道:“后两个没问题,但是第一个我不同意。”

  

  哪有男人不喝酒的?

  

  “喝了再咬我?”连城璧一刀子戳中要害。

  

  齐衡果然不说话了,拿着不服不甘的眼神瞪了他一眼。

  

  连城璧不逗他了,把大氅盖到了齐衡身上,继续望着一轮明月:“今天盛家的人来传话,说盛明兰明日下午未时在西廊桥见你,你去不去。”

  

  他的声音很沉,像融化在风中的低吟,带着丝丝眷恋的哀愁。

  

  “去。”齐衡毫不犹豫的回答,她们之间总要有个了解,斩断也好,划清界限也罢,当面问问她是否安好也是了了自己的一个牵挂。

  

  他们两个人都没有在说话了。

  

  连城璧一味的灌着酒,他喝着酒,望着明月,身边就坐着心上人,可他依旧很寂寞。

  

  浓郁酒香飘散在空气中,醉人的香气并不能让人觉得快乐,因为它解的是愁。

  

  齐衡找到了连城璧不对劲的源头。

  

  尽管连城璧不说,齐衡也能感觉得出来。

  

  一只冰凉的手悄悄的摸上了连城璧的手,他的手指如同猫儿的爪子一样,轻轻的钻进了连城璧的手心。

  

  连城璧一震,看向齐衡。

  

  齐衡正笑眯眯的歪着头望着他,明月下,他清凉的眸子也弯成了一潭月牙儿,眸子中有月,有风,还有一个自己。

  

  “我这算不算想女人?”齐衡问。

  

  连城璧微微皱眉,“算。”

  

  齐衡道:“那怎么办?”

  

  连城璧握紧手心的那只手,低低的威胁道:“把你关起来,藏起来。”

  

  齐衡故作叹息:“我以为你会杀了我。”

  

  “原先是这么想的。”连城璧为自己的这个决定感到惋惜,“我舍不得。”

  

  或许从一开始,他就下不去手。

  

  齐衡又往连城璧身边靠了靠,近的已经可以感受到他身上的温度。

  

  齐衡道:“可你相信我。”

  

  连城璧没说话,静静的看着他说话的样子。

  

  齐衡转过头,清澈的眸子藏着许多即将要破茧而出的情意,他温润的嗓音一字一句的认真的说道。

  

  “我发现我也舍不得你了,连城璧,谢谢你一直相信我,让我觉得我不是一个人在孤军奋战。”他由衷的感谢连城璧的包容和帮助,连城璧总是默默的站在一旁,用最笨最霸道的方式将自己团团围住,可藏不住连城璧那颗本就柔软的心。

  

  他真的很高兴,因为还有他在。

  

  齐衡主动伸出手,环抱住连城璧劲瘦的腰靠了过去,在人耳边温声笑道:“这是最后一次,我去见她做个了断,然后我就处理我们的事情。”

  

  这是齐衡第一次主动,激荡着波澜在连城璧心中越翻越大,他压抑住心底的悸动,忍住想要将人狠狠压下去的想法,不情愿的开口道:“下不为例。”

  

  齐衡抱怨:“可我想喝酒。”

  

  连城璧为了自己的脸,寸步不让:“不让。”

  

  耳边的爱人低笑一声,听得连城璧浑身酥酥麻麻,齐衡更加的主动的将青涩的吻送了过来。

  

  浅浅的,软软的,这带着浓郁酒香的吻。

  

  他总是有办法喝到的。

  

  “公子!你去哪了!”铜钱热好饭回来,来回找不到主子去了哪里,急的语气都哽咽了:“公子,您不能扔下我啊!夜黑风高铜钱自己不敢回家啊!”

  

  屋顶上吻得浑然忘我的两人终于听到了可怜的铜钱的哭声,连城璧才恋恋不舍的松开了齐衡,咬牙切齿道:“迟早有一天宰了他。”

  

  “行了,你总不能连一个小孩的醋都吃。”齐衡同情的望了一眼连城璧,揉着正在唱空城计的肚子戳了一下连城璧,“我饿了,快让我下去,吃了饭我还要回去。”

  

  齐衡抱着齐衡下了房顶,红着眼圈的铜钱立刻把鼻涕吸了进去,喜笑颜开,一把扑上去抱住齐衡的大腿,“公子,我以为你要始乱终弃,我还这么小,不能独守空房啊!”

  

  齐衡“……”

  

  连城璧嘴角猛抽,差点没忍住把铜钱一脚踹出去。

  

  齐衡觉得脸上无光,尴尬道:“铜钱最近看了不少市井的小传,讲谈情说爱的,回去我就都没收了。”

  

  等齐衡填饱了肚子,连城璧想让人留下来,齐衡劝道:“不留了,明天还有早朝,朝服还在家中,不然明早我还要再多拐一趟。”

  

  连城璧只能点头,“那我送你。”

  

  长长的街道上,月光将两人的影子拉了很长,铜钱远远的跟在后面,踩着两个人紧挨着的影子,一步一步的跟着,也不去打扰走在前面的两人,乖巧懂事。

  

  两个人的谈话从朝政谈到江湖,再从人文说道侠义,说说笑笑,走了一路,到了齐国公府门前。

  

  铜钱颠颠颠的跑去敲门。

  

  齐衡把手从连城璧的掌心抽出来,“回去吧。”

  

  连城璧亲昵的揉了揉人的耳垂,不怀好意的笑道:“真希望你能再主动点。”

  

  齐衡脸一黑,挥开耳垂上的手送客:“慢走不送。”

  

  临走之前,连城璧还不忘在再逗弄一下齐衡,伸手勾了一下齐衡的下巴才心满意足的飞身离开,潇洒的身影很快的消失在黑夜中,不见了人影。

  

  “公子!”铜钱瑟瑟的唤了一声。

  

  齐衡回头就看见平宁郡主后跟着丫鬟站在台阶之上,脸上形容不出的难看。

  

  齐衡一惊,难道刚才被看见了?

  

  正想着各种措词,却听平宁郡主语气还算平和的说道:“元若啊,你终于回来了,怎么站在门口不动?”

  

  齐衡强做镇定的做上前,“母亲,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平宁郡主笑道:“放心不下你。”

  

  齐衡歉然道:“儿子不孝。”

  

  “你长大了,终归是有自己的想法。”平宁郡主叹了一口气,干咳一声问道:“方才是那个连城璧送你回来的吧。”

  

  齐衡眼皮子突突跳了两下,“是,母亲。”

  

  他已经做好了被揭穿的准备,他一点也不害怕,因为他知道,他不是一个人。

  

  平宁郡主神色几分不自然,揪着手中的帕子说道:“元若啊,你身为朝廷官员,平日里多和达官显贵交朋友,像连城璧这样的江湖草莽,粗人一个还是保持距离,母亲说句不好听的话,我总感觉他不是个什么好东西,万一哪一天……”

  

  “他是什么人!我自己看得清楚!”齐衡猛地停下脚步,用一种很陌生的眼神冷冷的看着自己的母亲,他不允许任何人诋毁连城璧,“母亲,我不是个孩子了,我有自己的想法和主见。”

  

  平宁郡主脸色阵青阵白,好不精彩,齐衡的眼神更是让她感到害怕,“元若,你,你怎么这么跟母亲说话!”

  

  齐衡后退一步,弯着腰低下头,恭了一礼:“我自己的事情还是需要我自己做主的,母亲,儿子先回去了。”

  

  看着齐衡决然走开的背影,平宁郡主气的手中的帕子都被撕成了两半,一个残忍且凶恶的想法在她脑中逐渐成型。

  

  齐衡是她唯一的儿子。

  

  齐国公府的侯爵不能没有人子孙继承!

  

  她无法忍受两个男人那样亲密的站在一起!

  

  她不能看着齐衡坠入深渊!

  

  这是她的儿子!

  

  就必须听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