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耽美小说>永远的骑士>第三十一章 内鬼疑云

  Chapter Notes

  我曾是个烟民。现在我已经戒烟一年零五个月了。在那以前,我从十五岁就开始抽烟,直到2004年12月,在1998年到2003年间,我一天要抽两包烟。此刻,我依然心怀渴望,我依然希望能拿起一支香烟来抽,但我知道我会觉得内疚,我会在梦中喷云吐雾,然后为自己屈从于欲望而难过。所以……我想说的是,在本章中提到吸烟问题并非我有意说教,因为天知道我现在有多想抽根烟,我简直希望我就是文中那个家伙。

  本章中有大量感情戏。

  还有哦,亲爱的读者们,你们可得好好谢谢tome_raider。她不仅校对编辑活儿干得漂亮,还说服我写了某场戏。读完本章时,你们就会发现是哪一场的。非常感谢,tome_raider!

  好啦,我想起我还有件事没做:惯例弃权声明(说得好像有人会相信我拥有哈利?波特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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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身上较严重的伤口进行初步治疗后,凤凰社成员们立刻押解食死徒前往魔法部。莱姆斯负责暗中将格兰芬多之杖运往神秘事务司,在那里,死魂魔室已准备就绪。

  哈利和同伴逗留了片刻与威克多尔话别,他和孩子们第二天就将被送往新家,隐姓埋名地生活。

  魔法部的缄默人抵达,开始安排威克多尔的转移。威克多尔还有一些财产方面的事务需要处理,等他签完文件,将全数寄往古灵阁存放,直至他决定返回故乡。剩下的问题就是威克多尔的新身份和新家,虽然必要文件的初期步骤由魔法部经手,但最终只能由威克多尔和他的保密人完成。

  威克多尔表示他已经选了一个保密人而且无条件地信任那人的时候,哈利吃了一惊。因为看赫敏脸上毫不掩饰的惊讶就知道,她并非威克多尔的保密人。

  于是,同威克多尔和孩子们道别的时候到了。

  贾罗斯拉夫和托多尔坐在婴儿车里,眨着大眼睛看着那些陌生人,而他们的堂兄姐斯特凡妮娅和加夫里尔对他们指手画脚,玩得正欢。斯特凡妮娅和加夫里尔还不知道父母的情况,向他们解释这件事是威克多尔的责任。或许他正为此犯愁,所以才眉头微蹙。

  赫敏蹲下来让视线与婴儿车齐平,审视着他们。两个男孩盯着她,好奇地伸手去拉她的头发。

  “Mai!”贾罗斯拉夫咯咯笑着喊道,“Mai!”

  有那么一会儿,哈利以为他是在叫她的名字,但后来赫敏向哈利解释说,这是保加利亚语“Mayka”的婴儿腔叫法,意思是妈妈。

  听见贾罗斯拉夫的咿呀呼唤,赫敏支棱起眉毛,抬眼望着威克多尔,笑道:“你的孩子需要一个母亲,威克多尔。你该给他们找个妈妈了。”

  他回以微笑。“就连贾罗斯拉夫都知道一开始的计划。”

  哈利只能假装没听懂最后一句话。

  吕西安和所罗门眼睛在屋里四下瞟着,就是不看哈利。

  罗恩的表现就不太得体了,他明显缩了一下,还用胳膊肘推了推哈利。哈利狠瞪了罗恩一眼。

  相较于其他人的别扭,赫敏却是处之泰然。她站起来,双手叉腰看着威克多尔。“计划改变了,da?”

  他的笑容有些苍白,眼中柔情退去,惘然若失,接着擦了擦眼睛,说:“Da.”

  赫敏似乎对这回答很满意,点头道:“我们得走了。伦敦还有一大堆事情等着我们呢。”她回头望向哈利。

  哈利发觉心中对威克多尔·克鲁姆的愤怒都消于无形,他迈步上前,与威克多尔握手道别,诚挚地表示了祝福。

  罗恩也这么做了,不过他伸的是左手。因为他右手还吊着绷带,虽然早先服下的魔药已经开始起效。

  所罗门和吕西安身上的血差不多清理干净了,一身的胶布和绷带,但他们还是以贯有的热情对主人道了别。

  “我会怀念在你这儿蹭饭的日子的,克鲁姆,”所罗门说,“我想,住在这里那段时间大概是我这辈子过得最舒服的六个月了。我永远都不会忘记的。”

  威克多尔拍了拍所罗门的背,显得很是开怀。

  吕西安露齿而笑。“也许过个二十年,我会再来找你。那时斯特凡妮娅应该够大了……”

  这下,威克多尔的表情可就没那么开心了。

  所罗门一巴掌拍在朋友肩头,摇头道:“吕西安,我看在我们是朋友的份上才提醒你,下面这句可是实话:你这样可不好。”

  赫敏瞪了吕西安一眼,转向威克多尔。她轻轻拥抱了威克多尔一下,最后一次亲吻了他的脸颊。“Dovisdhane, Viktor. Vnimavia.[1]”

  他点头,淡淡一笑,冷峻的面容都显得柔和了。

  她退开,双手按在他肩上。“Az se gordeia s tebe.[2]”

  他闻言似乎吃了一惊,而后现出伤感的笑容,眼中有某种光芒闪动。“Blagodaria.[3]”

  赫敏又向孩子们道别,然后他们转身离去。

  他们未登记的门钥匙只要离开克鲁姆堡的防护范围就可使用。不像他们来保加利亚时那样,这次离开保加利亚的行程及在伦敦的显形点都由他们自己选择。有了这样的弹性政策,他们就不必大费周章下山才能离开。

  离开克鲁姆堡一段距离后,哈利意识到一个问题——他们是步行到克鲁姆堡外围的,这就意味着他们把雪地摩托留在了岗楼旁的小库房里。

  赫敏听哈利说完以后,耸肩道:“没关系。那几辆雪地摩托只是我、吕西安和所罗门用的,我们住在这儿的时候,过一段时间就得去镇上一趟。现在威克多尔也不在了,那些摩托就没什么用了,对吧?”

  “但愿如此。”他半打趣道。

  她笑笑。

  罗恩和她的影亲们走在前面,想在树林间找块方便进行门钥匙传送的空地。

  哈利拉住她的手。“他选了别人你会不会觉得伤心?”

  她抬眼望着他,一脸困惑。“你说什么?”

  “威克多尔……和他的保密人。”

  她眼中现出了然的神色,耸耸肩。“有点吧,但理性地想想,他会选择一个身份更加……隐蔽的人,这完全合乎逻辑。说起来,如果敌人起了念头要找到他,我这个选项实在太明显了。”

  “所以,你没觉得不舒服吧?”他也不确定他为什么要问这个。他想,大概是残存的不安全感作祟。即使他和赫敏早就交往过,但从某些方面来说,这次他们的关系还很“新”。他们俩都和当年不一样了,现在他们多少算是重新开始。此外,他并不觉得提起她这些往事有什么不适,至少如今不会了。

  赫敏曾与威克多尔共同生活六个月这件事不再像一开始那么刺人了,但不可否认的是,一个人同另一个人生活了六个月,不可能不产生某种羁绊。哪怕赫敏和威克多尔之间的羁绊并不总是很明显,但在那些重要时刻,它仍会显露出来,比如在威克多尔承认他有所隐瞒的时候,比如在赫敏说再见的时候。在这种时候,哈利常感觉自己跟她有些疏离,特别是在他们说保加利亚语的时候。这不是她的错,也不是威克多尔的错,但这也无法改变事实——他真希望事情不是这样的,他真希望赫敏和威克多尔之间不曾有过那样一个只有他们能涉足的小世界。

  他感觉手心里传来她手掌的压力。这个动作令他安心,让他想起自己与她也有一个只属于他们的世界。

  “比‘没觉得不舒服’还要好,”她说,“从很多方面来说,我很高兴我不是他的保密人,因为那样就少了一件必须对你保守秘密的事。”

  他淡淡一笑。“你还有很多秘密吗?”

  “嗯,”她说着,咧嘴笑起来,“现在没有你想知道的了,相信我。”

  “哦。”

  “不过,总有一天我会跟你说说的,”她贴近了他,说,“都不是什么大事。重要的那些你都知道了。剩下的都是些小事情,什么前男友啊错误啊之类的,一些我觉得羞愧的事。”

  “在我面前,你没什么需要羞愧的。”

  “我知道。”她微笑道。片刻静默之后,他们走到了那片空地前,她说:“我跟威克多尔说了再见,要他保重。我还告诉他我为他自豪,他表示了感谢。很抱歉,让你感觉被排斥在外,但是……我很久都不会再见到他了,也许是永远,而且在我人生处于低潮的那段时间里,他确实很照顾我……他理应得到我的一些回应。一些他知道只属于他的东西。”

  他点点头,颇为欣慰她能理解他的感受,知道那不仅仅是嫉妒,而是某种更深的情愫。

  “噢,快点吧,你们两个,”罗恩的喊声从空地上传来,打断了哈利的思绪,“就因为我的两位好朋友喜欢手挽手在公园里散步而把我冻死可不是什么好事。”

  所罗门咧开嘴。“不解风情的罗恩·韦斯莱。”

  “他只是在嫉妒,因为他太久没做爱了。”吕西安说。

  “说实话,吕西安,你非得把什么都跟性扯上关系吗?”罗恩问。

  “这算是反问吗?”

  赫敏拉着哈利到了空地上。

  哈利制作了门钥匙,设置好目的地,把它递向大家。吸血鬼们抓住它,哈利和罗恩激活了门钥匙,随着嗖的一声,他们被送回了伦敦。

  *

  他们在格里莫广场稍事停留,准备把自己收拾干净再前往魔法部。一进门就撞见了唐克斯,她告诉他们莱姆斯已经在魔法部了,她留下等他们以便帮忙安置三个吸血鬼。

  他们拖着行李袋走进客厅时,赫敏问:“秋到哪去了?”

  “她父母昨晚把她接走了,”唐克斯回答,“她会没事——”

  “终于摆脱她了。”赫敏毫不迟疑地说完,径直朝地窖走去。

  所罗门歉然望了哈利一眼,跟上赫敏和吕西安的脚步。

  “她地盘意识真强,不是吗?”罗恩说。

  “是啊。”哈利咕哝着,面红耳赤。

  “头儿们都有这种倾向,”唐克斯快活地说,“举例来说吧,作为莱姆斯的lupa,我也会迎头痛击任何企图染指他的雌性。”她说完,咧开嘴露齿一笑,仿佛这是世界上最正常不过的事情。这就是唐克斯的风格,总能把一些不平常的事情说得轻描淡写。

  德拉科从走廊那边过来,两眼发直地不住往身后看。“见鬼,格兰杰和她的吸血鬼们是怎么啦?被列车撞了还是怎么着?”

  “就是怎么着了。”罗恩从他身旁走过,上了楼梯。

  “你们的模样也糟透了……比平常糟多了。”

  哈利看德拉科的眼神引起了唐克斯的注意。毕竟,她是这屋子里唯一关心德拉科的人。哈利知道是她和德拉科的血缘关系驱使她这么做的,不过以他对唐克斯的了解,她其实比他们几个都要心软(尽管她偶尔也有“迎头痛击”其他雌性的需要),哈利有种感觉,近几年她似乎越来越关心那个浑球,就像对真正的唐表亲那样。

  “怎么了?”德拉科警惕地问。

  哈利觉得他还得先去魔法部,没必要让德拉科有所提防,搞得接下来可能更难办。他对德拉科的脚镣施了禁锢咒,并召唤过德拉科的魔杖。

  “噢!”德拉科狂吼道,“搞什么鬼,波特?”他冲向哈利想抢回魔杖。哈利却把魔杖收入怀中,用一道温和的咒语将德拉科推回去。德拉科一跤跌坐在地上。

  “哈利!”唐克斯喊道,“这是——”

  “我们得谈谈,唐克斯。”哈利边说边往屋外走,还瞥见德拉科正怒气冲冲地瞪着他。唐克斯一脸焦躁地跟了上去。

  德拉科没表现出进一步反抗的意图。五年来,他也不是第一次遇见哈利发脾气了,心知要求解除脚镣上的禁锢或者归还魔杖只会让哈利更固执。

  哈利走进暖房,唐克斯紧随其后,接着哈利就关上门,在墙壁和门上都施了无声咒。

  唐克斯瞪着他。“你在搞什么鬼啊,哈利?即使是对德拉科,这也太不地道了!”

  哈利叹了口气,把德拉科的魔杖丢给唐克斯。她隔空接住,但还是狠瞪着哈利。

  “要不要我提醒你?是他帮食死徒进入霍格沃茨,是他曾企图杀害邓布利多。为了更轻的罪名,都有人被送进阿兹卡班。”他说。

  唐克斯脸色铁青。“那要不要我提醒你?德拉科帮那些食死徒进入学校是因为伏地魔威胁说如果他不照办就要杀死他父母。我们可能觉得卢修斯是个狗娘养的变态,可对德拉科来说他只知道他是在救他父亲和母亲免于一死。他刺杀邓布利多失败可能会让他背上纳西莎的命——他母亲的命,而且根据你的说法,他失败是因为他下不了手。”

  “这些是他跟你说的,唐克斯?”哈利倦怠地问,“说他是个别无选择的富二代小可怜?”

  “不。他从没跟我说过。他从没跟任何人说过任何事。他只是按时上班,对所有人都一副混蛋嘴脸。”

  哈利冷笑。“显然不是对所有人。”

  唐克斯笑道:“对。他就没往我和金妮的咖啡里吐口水……”

  “别说了——呕!”这种事哈利压根就不想知道。

  “我从没对他犯过的错视而不见,哈利,”唐克斯继续道,“我也从没忘记他做过的事,或者他企图做的事,但是这五年来,我看着你们欺负他威胁他。你、罗恩和你的朋友们待他还不如待一个家养小精灵。看看他,哈利……他被关在这所屋子里,只有上班时能离开。而魔法部的工作环境更恶劣,在那儿,他连上厕所都得报告。就为了去对角巷的一家商店,他打了一个月的申请,因为哪怕他提出请求,也没人愿意费心帮他买任何东西。终于获得批准的时候,他也只有十五分钟时间在监管下——”

  哈利不为所动。“就像我说的……他该感到幸运。他本该直接被送进阿兹卡班的。”

  唐克斯疲惫地叹了口气。“他没被送进阿兹卡班,他在这里住了五年。在审判中,你要考虑的不是应该怎么样,而是事实:他做过什么,他本来可能做什么让情况变得更糟,却没有做。从他救下你和罗恩命的那天起,马尔福就开始偿还他的罪过了,并且偿还至今。他不是圣人,哈利,但是基本的礼貌——还有天晓得,他的良好表现——至少该为他赢得一个解释的机会,而不是一上来就夺他的魔杖,还对他施咒。”

  “如果我告诉你我有理由怀疑他是食死徒安插的内鬼呢?”

  “那就把他押到魔法部接受审问。我不会拦你。”

  哈利又长吁了一口气,扑通一声坐回沙发里,屁股上的瘀伤痛得他缩了一下。“我不能把他押到部里去。我没有证据指证他是内鬼,仅仅是怀疑而已。”

  唐克斯盯着哈利看了一阵子。“但你还是会审问他,对吗?我猜,是非正式的。”

  “是的。”

  唐克斯垮下肩膀。“我没法阻止你,哈利,在你和马尔福之间,我还是更信任你而不是他,但你要知道……你可以先试着向他提问,而不是直接动手。我敢发誓,马尔福还是能好好说话的……虽然多少会贬人几句。”

  “噢……说得好像马尔福从不先动手似的。”

  “那只在你侮辱他母亲的时候发生过。”

  “他打起架来净出阴招。”

  “是的,好吧……这是实话,但还是先试试我的办法,如果他还是油盐不进,你就可以揍他了,我想……”

  哈利边摇头边翻白眼,从椅子里站起身来。“瞧,我一直都是先努力和他好好说话的,可接着他就会说出一些屁话——”

  唐克斯嗤之以鼻。“得了吧,你越显得生气,他才越是来劲呢。你心平气和,他也就彬彬有礼了……至少在很大程度上可以这么说。”

  “都交代完了?”

  “是的,还有,你可能想把魔法作为最后手段。但是你咒他的时候,他只会把嘴闭得更严实……”

  “他的茶里要加牛奶吗?他是喜欢意式脆饼还是英式司康饼?”

  “没必要这么冷嘲热讽的。我可是真心实意在给你提建议。”

  “好吧,好吧。也许我该带上赫敏一起审问他。她比我更擅长对付他的尖酸刻薄。有她问话,我就没什么机会揍他了,她会很高兴亲自动手……”即使心知自己不会真让这样的事发生,他想到这里还是不禁窃笑。

  “行,可一定要确保她别冲着喉咙就去了。明白我的意思吗?”

  他一眼瞪了回去,又变得严肃起来。“好啊,你也可以告诉他少说几句种族歧视的话。”

  唐克斯长叹一声。“瞧,这对马尔福可没用。你可以要求他别管赫敏叫泥巴种,别管你叫疤头,但那没用的!他总能有办法踩中别人的痛脚。我控制不了德拉科的歪脑筋,可你总能控制自己吧,如果你真的打算让赫敏审问他,那你一定也能控制她。你知道你能行,波特。”

  “无论如何千万别让她听到你说这话。”

  唐克斯放声大笑。哈利皱起了眉头。

  看见他严肃的表情,她的笑声渐渐低了下去。“你瞧,我只是想帮忙而已。我可能是对那个尖刻的小混蛋有些同情吧。我是这儿唯一在乎他死活的人。”

  “那当然。”

  “你真不在乎?一点儿都不?哪怕就那么一丁点——”

  “等地狱结冰那天再说吧。”

  唐克斯轻声喟叹。“好吧……也难怪你这样。”

  “等我们从魔法部回来,我就和他见个面。”

  她晃晃德拉科的魔杖。“我是不是该把这个还给他?”

  “或许吧,如果你想的话,不过我希望你别给。”

  唐克斯把德拉科的魔杖递给哈利。“瞧见了,哈利?我更相信你,而不是他。”

  “谢谢。”哈利带着一丝几不可辨的笑意说。他解开门上和墙上的魔法,先把唐克斯让出暖房,才迈步跟上。

  *

  哈利和舍友们通过电话亭里的升降梯抵达时,魔法部里挤满了傲罗、打击手、魔法部官员和新闻记者。

  那些原本追着魔法部职员嗅探新闻线索的记者们全都丢下采访对象,带着令人恐怖的狂热朝他扑了过来。

  一本本带速记羽毛笔的记事本被推到他们眼皮底下,记者们大喊大叫着各种不知所云的问题。

  他暗中连续施放群体控制咒,在拥挤的人群中开出一条路来。

  不断有好奇的目光投向跟在哈利、罗恩和唐克斯后面那几个戴着兜帽的身影,却没人对他们表现出特别浓厚的兴趣。干扰咒通常能把注意力从大部分事物上引开,但要取得最佳效果的前提是,那些事物本身不能是特别吸引眼球的东西,所以干扰咒在哈利·波特这个“大难不死的男孩”或是赫敏·格兰杰这个据说死于五年前如今却以吸血鬼身份亮相的女孩身上怕是不太起作用,但要遮掩三个头戴兜帽、面目模糊的人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抵达傲罗指挥部门前,大门敞开放他们通过,随即再次紧闭。

  唐克斯松了口气,立刻离开队伍办事去了。

  赫敏、吕西安和所罗门脱下兜帽,一行人朝哈利的办公桌走去,就在这时,西莫迎了过来。

  “特纳和罗伯茨都安排好了,哈利,”西莫说,“你想先提审哪一个?”

  哈利略加思索。“先审罗伯茨。繁文缛节就都免了吧。”

  西莫点点头,转向哈利的同伴。“罗恩,能麻烦你带大家去简报室吗?”

  “没问题。查理和金妮已经在那了?”

  “他们在。我说,赫敏,有几个笔杆子对于听取吸血鬼的简报不甚热心……他们有点怕你们会在采访中撕开他们的喉咙。”

  赫敏笑了笑,单手叉腰。“这种话我们听多了。”

  “呃……是啊。我只是想说,我觉得你们做简报的时候让罗恩陪着,他们会更安心一点。”

  罗恩闻言翻了个白眼,但没说什么。

  赫敏耸耸一边肩膀。“好啊。随便吧。”

  “你一向乐于助人。”西莫说。

  “哦,”吕西安开口道,“她终于又有床单可滚了,知道秋离开了格里莫广场,还真刀真枪打了一仗,心情能不好嘛。”

  赫敏踩了他一脚。“又来了,为什么人人都觉得我的私生活可做谈资?”

  所罗门故作惊讶。“怎么,你没收到备忘录吗?”

  西莫用手肘在哈利肋上捅了一下,挤眉弄眼道:“啊哈,波特。你们俩重归于好了,嗯?我一点都不吃惊,真的。”

  哈利板着脸。“现在外面有一大票记者,他们可是为了抢到头条新闻什么事都干得出来,所以闭嘴,好吗?还有你们两个也是。”他狠狠瞪了吕西安和所罗门一眼。

  “遵命,我们头儿的头儿。”吕西安说。

  赫敏怒目而视。“你这是什么意思?他不是——”

  哈利恼火地叹了口气,却无暇应对这类他和赫敏在刚修复的关系中尚未协调的小问题。他推着罗恩和赫敏朝简报室方向走。“去吧。我需要你们都做好该做的事。帮帮忙,行吗?我得工作了。”他恳求地看着他们。

  赫敏转转眼珠,任由罗恩拉走了,吕西安和所罗门也跟了过去。

  等他们走开一段距离,西莫说:“看样子你对付她挺有一套的嘛。”

  哈利只觉心中无名火起。他脸上抽搐,懊恼地叹道:“无论如何千万别让她听到你说这话!”

  *

  哈利一边翻看罗伯茨的人事档案,一边偷眼打量着杰里米·罗伯茨。这个哈利心中的头号疑犯坐在屋子当中那张孤零零的椅子上,椅背和扶手的设置让人别无选择,只能面向前方。屋里灯光昏暗,却有聚光灯从椅子上方打下来。房间一角有颗人头大小的大理石状球体架在底座上。除此以外,再无其他家具和装饰。没有桌子。没有窗户。进出的门毫不起眼,几乎融入到四面单调的米色墙里。椅子面对着最空旷的一堵墙。墙上一尘不染。没有一丁点污痕破坏它完美的表面。

  任何傲罗都知道这面墙只是被施了魔法,看起来像是实打实的墙壁,其实却是单向透明的,审案的傲罗和部门首脑金斯莱·沙克尔会在另一面观看审讯过程,估摸突破嫌犯心理防线的最佳时机。

  在巫师世界,嫌疑人若不提出要求,就没有律师。当然,他们会被告知可以聘请律师并在律师陪同下参加所有会面,但他们也可以放弃这项权利,这是巫师法许可的。代理制度只在庭审时有强制性要求。这样的体系不甚完备,但巫师世界本来就没那么多辩护律师。少数从事法律工作的人不是出类拔萃就是毫不称职。没有中间地带,如果有的话,可能就是一些原本不合格、通过积累经验而有所提高的家伙了,或者也可以说是些“反复尝试,不断犯错,在摸索中逐渐进步”的家伙。无论如何,巫师们一般不喜欢律师。律师有浓重的麻瓜色彩,单凭这一点,就有很多巫师对于将辩护权委托他人心存疑虑。

  罗伯茨没有聘请代理律师。

  哈利能看出来,知道那堵墙后面是什么对罗伯茨并无帮助。

  所有傲罗受训时都学习过如何隐藏自己的紧张情绪,很多人似乎对相关技巧驾轻就熟,堪称专家。但就像一个扑克牌老手也会眼角肌肉微微牵动,或者脚在牌桌下面轻打拍子一样,这些所谓的专家中不少人还是有“破绽”。只是有些傲罗的“破绽”比其他人更难觉察。而罗伯茨显然不属于“其他人”。

  哈利看出罗伯茨的脚拇指在靴子里微微抖动。哈利敢拿胳膊打赌,这家伙的脚拇指下面压着一枚硬币。这是傲罗们在训练中口口相传的一个小技巧。硬币的存在将所有的紧张动作集中在脚拇指上,隐藏在鞋子里。这个技巧非常有效,如果审讯者不知道该往哪看的话。

  遗憾的是,哈利实在是太熟悉业务了。

  “近来可好,罗伯茨?”哈利语调淡然,漫不经心,边问边翻着罗伯茨的档案靠回了墙上。

  罗伯茨把视线转向他,却保持着相当闲散的坐姿。

  哈利能看出罗伯茨的脚趾抖得更厉害了。当然,这个紧张动作并不代表罗伯茨心虚了。不管是否有罪,大部分人坐进这张椅子都会心神不宁,但知道审讯对象心思松动终归是审讯者的优势。

  “很好,波特先生。”罗伯茨说。

  哈利略一停顿,微微一笑。“你没必要称呼我波特先生。你以前从没这么叫过我。”

  在傲罗学院的几周,罗伯茨成绩仅次于哈利,两人在训练中打过几次交道。他们几乎是同时离开傲罗训练营的。哈利知道,罗伯茨看他时带着种恼人的敬畏神情,就像指挥部里大多数傲罗一样,而哈利不愿让部里任何人管他叫“先生”。

  罗伯茨两颊微微泛红。“对不起。我只是——我有点困惑,就是这样。为什么把我弄到这来?我做错什么了吗?”

  哈利合上手里的档案,交叉双臂抱在胸前,面上不露声色。“也许吧。这正是我要查明的问题。”

  罗伯茨皱起眉,陷入沉思,仿佛在回顾自己的记忆。沉默片刻后,他终于抬起头来。“我没干坏事。”

  哈利略微耸耸一边肩膀,步履轻捷地踱过房间,一面朝单向墙上扫了一眼。“你以前也主持过审讯,罗伯茨。你觉得我第一个问题会问什么?”

  罗伯茨戒备十足地看了他一阵子,答道:“你会问我在某天某个时间段去过哪里,做过什么。”

  哈利微微一笑,点点头。“从10月6日下午三点到你第二天上班前这段时间。”

  罗伯茨皱眉思索着。“我去上班……那时是两点。我在五点稍过离开……”

  “为什么早退?”

  “我感觉……”他又蹙起眉头,“……不舒服。我估计我当时有点发烧。我想既然监视德拉科·马尔福的活儿结束了,就回家吧。”

  哈利小心斟酌着字句。“所以你就中途离岗,没有告诉任何人?”

  “我——是的。我估计是忘了。我真的感觉很难受。”

  哈利思忖片刻,两眼始终若有所思地瞄着罗伯茨。在他长久的注视下,罗伯茨似乎越来越心神不宁。“罗伯茨,你在魔法部的简历相当出色,你在学院的表现也无懈可击。我看过你的履历,没有理由认为你那些同事的评价是溢美之词。我从没见你逃过一天班;我看见你在搜捕时受伤,第二天还带伤工作;大家都说你为人可靠;而且说句实话,你简直壮得像头牛。我觉得很……难相信你会因为感觉‘不舒服’而上了不到四个小时的班就擅自离岗。最起码,你该留张字条给沙克尔的助理吧。”

  “你只是有疑问,还没法证明我有罪。”

  这是实话,但哈利并不着恼。这在审讯中极为普遍。疑问得到答案,答案又引出疑问,周而复始,正是一步步向真相迈进的过程。哈利的审讯才刚刚开始。他还有的是时间。

  “我会给你一点时间,”哈利平静地说着,朝门口走去,“长夜漫漫,我们有的是时间。”

  “现在他们要派个唱黑脸的进来了?”罗伯茨喃喃道。

  哈利笑笑。“我想要吓唬你光一个唱黑脸的怕是不够,不过你用不着乱猜,你今晚能看到的恐怕只有我了,大概会让你感觉很无聊吧。待会儿见,罗伯茨。”

  哈利离开房间,到墙那边跟沙克尔、穆迪和西莫交换意见。

  罗伯茨兀自坐在原地蹙着眉头。他眼光扫向左边,盯着地面,脚拇指抖动得愈发明显。

  “怎么样?”哈利问他们。

  “他要么是个撒谎大师,要么就是在说实话。”西莫说。

  哈利转向穆迪和沙克尔,用询问的目光看着他们。

  沙克尔又看了罗伯茨一眼。“我想,到目前为止还很难说。”

  “我还看不出他哪里有问题,”穆迪边说边晃着他的木制假腿,“看样子他像是在说实话可是……总有什么地方……”

  “没错,”哈利表示同意,“有什么地方不对。我们就让他自己熬一阵子吧。特纳在哪里?”

  “在F审讯室。那小子紧张得要命。不停地抽烟。”西莫说。

  “抽烟?”

  “香烟。”

  “麻瓜香烟?”

  “对。”

  “唉呀。他哪来的时间染上这毛病?他才刚从霍格沃茨毕业呢……”

  “听说是从他母亲那里学的。”

  他们转向特纳的审讯室,果不其然,当哈利走进审讯室时,屋里充满了香烟味儿。烟味钻进哈利鼻孔里,刺激着鼻腔,呛得他几乎流眼泪。哈利不得不施了道咒语让烟气远离他的脸。

  这间审讯室和罗伯茨那间一模一样。

  特纳一手捧着烟灰缸,另一手捏着根香烟。他脚边的地面上放着盒特醇万宝路,外加一小板火柴。

  他手里的香烟已经烧到了头,就剩挨着过滤嘴的一小截,虽然他双手相当稳,但他在抽烟这一事实本身就颇为说明问题了。

  他放下烟灰缸,从地上捡起烟盒,翻开盒盖,熟练地晃出几根来,挑了最突出的一根叼进嘴里,用前一根烟的余火点了新的那根。他一边咬着香烟从唇缝间喷云吐雾,一边将烟盒放回地上,重拿起烟灰缸丢进烟蒂。

  哈利眨眼拨开眼前的一缕残烟。“天哪。”

  “抱、抱歉,”特纳说,“是个坏习惯。我试着戒过。尼古丁贴片很有效,我发誓,可这次……我想我不妨再抽这么一次。”

  哈利把眼镜往鼻梁上推了推,盯着特纳审视了几秒钟。有时候,那些真正神经紧张的人比镇定自若的人更难猜透。“我是哈利·波特,我们在霍格沃茨特快上聊过几句,就在遇袭之后——”

  “梅林晓得,你根本不必自我介绍,波特先生——”

  哈利清了清嗓子。“叫波特就行了。知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吗,特纳?”

  “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就他妈没人告诉我是怎么回事。他们派我的朋友们大半夜跑到我公寓里抓我。他们说我是嫌疑犯,必须拘留我。他们甚至都没告诉我我被指控犯了什么罪!”

  “你还没被指控。”哈利说。他看了眼特纳的档案。“你申请了法律代理。”

  特纳点点头,吐出一口烟。

  “你在害怕吗,特纳?因此你需要律师?”

  房间角落里的大理石球哔啵作响,传出声音来:“你不必回答这个问题,斯图亚特。”

  哈利咧开一边嘴角笑道:“近日可好,麦克米兰?”

  “还行,波特。你呢?”

  “好极了。我就出来处理你的文件。给我一小会儿就行。”

  “我等着。”

  哈利注视着特纳。“你涉嫌霍格沃茨特快遇袭事件。这就是你在这里的原因。”

  特纳睁大了眼睛,手微微颤抖。“可我——我当时在列车上啊!”

  “是的,但那不能证明你的清白。丝毫不能。”

  “因为那次任务,我到现在还会做噩梦!”

  “波特,”厄尼·麦克米兰的声音传来,“够了,就到这里吧,行吗?”

  哈利微微一笑,转身朝门走去。“你要明白,特纳,因为你有代理律师,我对你会更不客气。”

  直到哈利离开房间,特纳始终一言未发。

  *

  哈利目不转睛地盯着罗伯茨的脸,看得他又陷入困惑之中。

  距哈利第一次询问罗伯茨袭击当晚的去向,已经过去一个半小时了,罗伯茨虽然基本坚持着那套说辞,但从10月6日中午到第二天上午10点这段时间的细节却模糊不清,他只记得第二天醒来时头痛欲裂。

  要是换一个场合,这一定会被当成撒谎的有力证明,但罗伯茨身上有些东西让哈利感觉他并非有意混淆视听。

  哈利开始怀疑罗伯茨是不是被利用了。

  “顺便问一句,你的社交生活怎么样?”哈利问。

  不出所料,罗伯茨闻言一怔,沉默几秒后才答道:“还行。”他可能以为这和审讯毫无关联,哈利能看出他正暗自庆幸终于从一轮又一轮同样的问题中解脱出来。

  这个新问题并非随口问的。哈利有个推测,这就是他试探的方式。“最近见过什么人?”

  “嗯我——没有特别固定的对象,如果你是问这个的话。”

  “那么,约会挺多咯?”

  罗伯茨想了一下,自嘲似地轻声笑笑。“我不会说挺多……我没特别缠着她们……”

  哈利交叉双臂抱在胸前,意味不明地耸耸肩。“那样其实更好。你记得她们每一个人的名字吧?”

  罗伯茨苍白的脸颊上泛起一抹红晕。“那当然。”

  “你觉得最难忘的都有谁?”

  罗伯茨皱着眉。“我说,这是个人隐——”

  “在这间屋子里就不是。你觉得最难忘的都有谁?”

  罗伯茨狠狠剜了哈利一眼,说出了三个名字:伊莱克特拉·斯旺西,皮帕·安德森,莱内特·摩尔。

  伊莱克特拉是古董书商。皮帕是裁缝。莱内特是麻瓜健身教练。

  “你是怎么认识她们的?”哈利问道。

  皮帕为他缝补过傲罗长袍,而且表现出对傲罗的兴趣,罗伯茨于是鼓起勇气邀请她共进晚餐。事实证明,她的陪伴令人愉快。她是个聪明风趣的人,他原本很希望再约她见面,但她刚经历了一次情伤,并不急于这么快就投入一段新的感情。他们仍是“朋友”,但罗伯茨没再邀请过她,哪怕心里很想这么做。

  那个健身教练莱内特是主动接近他的。她约他出去。她挑的约会地点。她告诉他她不吃荤。她告诉他一大堆事情。他听得晕头转向根本插不上嘴。他感觉如果他说了什么,她一定会一拳砸在他下巴上把他打翻在地。

  “我敢发誓,她的胳膊比我还粗。”罗伯茨怔怔眨着眼,回忆道。

  哈利想了想。“我女朋友就能一拳把我打翻在地。见鬼,她就算一只手绑在背后都能把半打男人揍得满地找牙……”

  罗伯茨讶然注视着他。

  “不过,她的胳膊不比我粗,”哈利继续道,“实际上,她的胳膊相当纤细。所以常让人忘了她的能耐。”

  “唔,那不错……”

  “是啊,在战斗中非常有用。伊莱克特拉怎么样?你还没跟我们说说她。”

  提起伊莱克特拉的名字,罗伯茨脸涨得通红。“那个藏书家……她是——呃,我是说……”

  “她是你这几年睡过的最佳床伴?”

  罗伯茨瞪大了眼睛,像是惊诧哈利居然听出了弦外之音。

  “我自己就偏爱书虫,”哈利波澜不惊地说,“你和伊莱克特拉是怎么认识的?”

  “经、经人介绍。”

  “啊……这下我们总算有点进展了。谁为你安排的约会?”

  “我朋友。”

  “你得交代得更具体些,罗伯茨。”

  罗伯茨咽了口唾沫,一下哑巴了。“嗯……唔……”

  哈利等待着。

  终于,罗伯茨露出认命的表情,显然是明白了除非他回答问题,否则两个人谁也别想离开房间。“特纳。斯图亚特·特纳。”

  *

  “波特!波特,赶快放他下来!”

  哈利能听见厄尼·麦克米兰的声音从墙角的大理石球里传来,却丝毫没有放下特纳的意思。他用最简单的悬浮咒就把特纳拽着领口从座位上提了起来,特纳吓得一动不动,未做任何反抗。

  地上一片狼藉,散落着烟灰、燃尽的烟蒂和特纳刚抽了一半的香烟。

  哈利不打算弄伤特纳。如果他那么做,就会危及他们可能对特纳提起的诉讼,但有必要的话,他还是可以吓唬吓唬这个小蠢货。

  厄尼是个优秀的律师,会尽其所能为特纳辩护。不过哈利最喜欢厄尼的一点就是,这家伙对当前局势有着清醒的认识,明白战争已然降临。他是个律师,却也像战士那样思考。虽然厄尼会毫不犹豫地斥责哈利对嫌疑人动粗的行为,也不会放弃以委托人在拘留期间遭受暴力为由申诉免罪的机会,但他始终愿意先发出警告,而不是直接诉诸法律。

  “我对你发誓,波特!”厄尼语调威严,“如果你再不放他下来,我就要对他的案子申请驳回,你下周前碰都别想碰它!”

  哈利把特纳扔回座位里。没必要再折磨特纳了,他已经吓得要尿裤子了。

  特纳双手颤抖着去摸烟盒里仅存的两根香烟,却两次把烟掉在地上,他那板火柴也划光了。

  哈利悄悄施了道咒语让特纳抬起眼来。“特纳,你是在哪里认识伊莱克特拉·斯旺西的?”他尖锐的目光盯得特纳连连眨眼,直想扭头避开。

  “伊、伊莱克特拉?”

  “得了,特纳。你不会真想否认你认识那女人吧。”

  “我没有——我不否认——我认识伊莱克特拉,但只是点头之交,我发誓!我对她一无所知!”

  “难道你经常把你一无所知的女人撮合给朋友吗,特纳?你这人还真是糟糕啊,你不觉得吗?”

  “撮合……哦!我——是的。我是说,不!我只是——我女朋友……好吧,她不是我女朋友……但我确实很迷恋她——”

  哈利摇摇头。他敢发誓,女人们很清楚她们对男人的影响力,虽然很多女人没有残忍到滥用这种力量的程度,但她们还是会在她们认为必要的时候使用它,而男人们只能在一定程度上保护自己。“你迷恋伊莱克特拉?”

  “不!”特纳大叫,“我迷恋的是另一个女孩。她叫布列塔妮·沃特森,是一名修复师,为大英博物馆魔法器物办公室工作,也帮伊莱克特拉干过几次活……你瞧,伊莱克特拉买卖旧书,而布列塔妮是……她和伊莱克特拉时不时就会聊聊。伊莱克特拉偶然提起她是单身,想找个伴儿……”说到这,特纳皱起眉头,“那不像是个阴谋,波特先生!布列塔妮有个朋友,我也有个朋友……我们觉得可以安排他们认识一下!仅此而已!况且听罗伯茨说,他们处得很好……后来又一起出去过几次……”

  “处得很好,好吧,”哈利嘟囔,“她把你们全都耍得团团转啊。不管怎么样,你最好说的都是实话,特纳。我会查证你说的每一句话,我向你保证。”

  特纳恳求他放过布列塔妮,但哈利充耳不闻,径自冲出房间,摔上了门。他通知西莫传讯布列塔妮·沃特森女士并调查伊莱克特拉·斯旺西。

  “我怀疑那可能不是她的真实姓名和身份,”哈利说,“但她总归会留下些线索的。”

  西莫点点头,干活去了。

  厄尼皱着眉。“我就讨厌你这么咄咄逼人的,波特。你知道。”说完,他大步迈向审讯室,找缩在座位上瑟瑟发抖的斯图亚特谈话去了。

  沙克尔和穆迪拉他加入讨论。

  “你有什么想法,波特?”沙克尔问。

  “罗伯茨是关键,”哈利说,“我想他的记忆被篡改了。他相当肯定他对那天的印象,却有个时间缺口连他自己都想不明白,只记得头痛。这些都是记忆更改时常见的症状,不是吗?”

  穆迪点点头。“我也这么想。”

  “我想,罗伯茨在列车遇袭那天中午,在去上班前就被控制了。没有迹象显示他被施了夺魂咒,而照他的陈述,他整夜都在家,在床上。我认为他们对他施了昏迷咒,让他从那天中午一直昏睡到第二天早上。当他醒来时,他们篡改了他这段时间的记忆,把他留在公寓里,以后的日子就随他怎么过了。”

  至于“他们”是谁,几乎没有任何疑问。

  “有道理,”沙克尔说,“可为什么还要让他记得去上班?为什么不让他请病假?”

  “因为他们需要他在岗。”

  “那为什么一开始要击晕他?”

  “因为有别人顶替他的工作。”穆迪补充道。

  哈利点点头。他就知道穆迪会明白。毕竟,穆迪曾是相同诡计的受害者。

  “复方汤剂,”穆迪继续道,“他们用复方汤剂假扮了他。不过,为什么要安排那个姑娘?他们大可以在打晕他的时候从他身上取几根头发。”

  哈利微微一笑。“他们需要了解他,弄清他的时间表、他的生活习惯。如果他们想改变他的记忆,就需要尽可能熟悉他和其他人。他们没料到罗伯茨那天会被安排其他任务……他们疏忽大意了,对我们却是好事,我想。”

  或许,就是这件事困扰着哈利。不管假扮罗伯茨的这个人是谁,在其他事情上计划得如此谨慎,却独独遗漏了下班打卡这么简单的一件事,没有随手写张“感觉不舒服。提前下班。签名,罗伯茨”的字条留给沙克尔的助理。

  也许他离开时太过匆忙给忘了……?

  也许不是……

  哈利眉头紧锁。

  “你能理解吧,这就表示我们得查查德拉科·马尔福了,”沙克尔冷然道,“他们会用复方汤剂假扮罗伯茨的唯一理由,就是要接近马尔福,既然马尔福没死,那看样子他和他们是同谋。”

  这些哈利都想过,但得到认同时,却觉得有种奇怪的……失望感。“对,他应该接受讯问,但我要以凤凰社身份进行。如果他们利用德拉科作为内鬼,那我们也许会需要他充当诱饵,我不希望闹得必须通过记录在案的官方文件来处理。我们被人这样渗透就已经够糟的了。这件事在官方记录上痕迹越少,我们回旋的余地就越大,你不觉得吗?”

  沙克尔和穆迪对望一眼,点了点头。

  “那好。我暂时不把这件事入档,”沙克尔说,“但这样我就得继续拘押特纳和罗伯茨,直到我们结束对德拉科的利用。”

  “很好。不过,可能得让他们知道自己为什么被拘留。如果我们的推测是对的,他们就没做错什么事。”

  “我会照顾他们,”沙克尔说,“你就安心办事吧,波特。”

  哈利颔首,反身朝办公室走去。他看了看怀表。快凌晨四点。不久就要日出了,但还是有足够时间让他偷空和赫敏独处一会儿再回去工作。

  他发现她、罗恩、吕西安和所罗门正在办公桌旁等着他。附近,西莫正飞快填写着某些表格,并用纸飞机送到魔法部各处。

  “简报会进行得怎么样?”哈利边问赫敏,边坐进办公椅里,忍住一声倦怠的叹息。她倚靠在他座椅旁的桌沿上,这个亲昵的姿势抚平了他的情绪。

  所罗门得意地笑着。“挺好。采访者只尿了一次裤子。”

  吕西安哈哈大笑。

  哈利怀疑地打量着他们。“当真?”

  罗恩翻了个白眼。“不。他开玩笑呢。一切顺利。采访者有两三次好像要吐了——吓的,你懂的,但他自制力还算不错。他安然无恙结束了采访。赫敏表现很好。”

  赫敏皱眉道:“那当然!我从不戏弄人,你们知道!别把我跟耶希敏混为一谈!我和她不一样!”

  哈利能看出来,她的懊恼是动真格的,并非假装。他轻轻抚摸她腿后,小心安抚她。“我们知道你不像她。罗恩逗你玩呢。”

  这似乎令她冷静下来,罗恩投来的歉然目光也平息了她的怒气。

  “快日出了,”她说,“如果这里没什么事了,我们也该动身回格里莫广场了。”

  哈利点点头。“我去找一下莱姆斯。我有个问题要问他,很快就好,然后我们就能走了。罗恩,你去通知唐克斯准备回去,没问题吧?”

  罗恩扫视四周,发现唐克斯就在几张桌外。“一会儿的事。”他朝唐克斯走去。

  他正起身准备去找莱姆斯时,她问道:“一切顺利吧,哈利?”

  哈利有些疲惫地笑笑。“是啊……我只是——说实话我心里不太舒服。马尔福有内鬼嫌疑。”

  吕西安闻言,什么都没说,脸上却闪过一丝痛苦神色,想起最近的经历,他苍白的脸颊烧得通红。

  赫敏起先仿佛无动于衷,而后目光变得柔和了。“稍晚等我们回家以后,你会一五一十跟我说么?”

  “当然。我现在去见莱姆斯。等我几分钟。”他捏了一下她的手,才穿过房间找莱姆斯去了。

  他们找了个相对私密的角落,哈利在两人周围布下了防护。

  “法杖送到神秘事务司了?”哈利问。

  莱姆斯点点头。“是的。我们还需要等几个小时,确保死魂魔饿得想吸食法杖里的精华。我们大概会在明天下午销毁法杖。”

  “不管怎么样,我不在的时候别动手。密室里需要针对法杖影响设置特殊防护……这件东西不比其他,莱姆斯。它是活的,而且很危险。赫敏说我和它……打那一架的时候,不知怎么把它压制住了,但它也可能只是暂时被削弱,在这段时间里又恢复了力量。”

  “明白了。准备好的时候,我会通知你。”

  “谢谢,莱姆斯。”

  他们分开了。哈利回到办公桌旁时,唐克斯和罗恩已经等在那儿了。

  三个吸血鬼把兜帽拉回头上,跟在哈利身后,再次突破媒体的包围重返麻瓜的伦敦,在最近的幻影移形点离开。

  *

  当他们回到格里莫广场的起居室时,唐克斯直截了当地转向哈利。

  “你今晚还是要审问马尔福?”

  哈利勾起一边嘴角,挤出一个疲惫的微笑。“对。比之前更觉得有必要了。他和这案子有牵连。”

  失望的苦涩在唐克斯眼里闪过。“我明白了。你想说‘我早跟你说过了’吗?”

  “不是这样的,”哈利惊讶地意识到他说的都是真心话,“我并不高兴我可能是对的,唐克斯。”

  她长吁一口气,点点头。“所以你还是不会让这次审讯列入官方记录?”

  “我只能如此。”他没必要向唐克斯解释原因。

  唐克斯注视他片刻,才转身朝楼梯走去。“你会接受我的建议吗,波特?”

  “也许吧。”

  “这就好。有谁想找我的话,我在莱姆斯的书房。”她离开了。

  罗恩支棱起眉毛。“你要单独审问?”

  “是的。”

  罗恩朝楼梯走去,顺手拍了拍他的肩。“那我们明天见,哈利。我休息去了。不像某些人,我还是喜欢在太阳没出来的时候睡觉。”

  赫敏在他走过身边时用肩膀轻轻撞了他一下,他轻笑一声后离开。她让所罗门和吕西安往前走,不必管她。

  他们一言不发地执行了命令。

  哈利沉默了一会儿,直到赫敏走近了抚摸他的下巴,细细打量着他的脸。他纳闷她是不是要吻他,或许他也正期待着,所以当她握住他的手嘴里说着“过来”拉他上楼的时候,他吃了一惊。

  他按捺住她的邀请在他心中撩动的期待之情。“赫敏,现在还不行。我有不少事得办——”

  “闭嘴,波特。我才没打算跟你亲热呢。好吧……至少暂时没这打算。眼下,你需要刮个胡子,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什么——”

  “嘘。”

  他顺从了,想了一会儿,开始觉得好玩起来。“我不用那些量产的所谓‘安全’剃须刀,知道吗?那种东西在巫师杂货店里可不太好买,你知道我的意思。”

  “我懂,哈利,”她说着走进他屋里,“现在,请拿上那把椅子,到盥洗室去。”

  他轻声笑笑,照吩咐做了。他把椅子放在全身镜前面,脱掉外面的衣服,只剩下汗衫。片刻之后,她拿着两条毛巾走了进来。她已经把上衣的下摆从裤腰里拉了出来,还多开了几颗扣子。从某个角度,能窥见胸口隆起的曲线和文胸的花边。她光着脚,脚趾甲上涂着红色。

  天呐,她真性感……

  她眉毛一挑。“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在欣赏美景。”

  她略带羞涩地微微一笑,视线扫过他的身体。“我也是。”

  再靠近一点,我就能抓住她了,然后,哦,也许就能……那话是怎么说来着?强推她。对。“强推”一词可以恰如其分地描述我此时此刻想对她做的事情。

  但她可能是看见了他眼里的神情,淘气地笑起来,保持着距离,一丝不苟地叠好毛巾放在洗手台上。

  她打开医药箱,找到了那瓶剃须膏。她拿到手里迅速打量一番后,边举起那东西边吃吃笑道:“Geo F. Trumper玫瑰香型?”

  他清了清嗓子,脸上红得不可开交,所有邪念消失得无影无踪,倒是有点尴尬起来。“闻起来不错。”

  “别不好意思。其实我很喜欢。这是一流品牌。颇有英伦绅士的味道。”

  “是的,嗯……”

  她开始忙碌起来。旋开水槽上的龙头等水变热,然后堵上下水口,接了四分之一池的水。拿起剃须刷在热水里浸湿,片刻后取出轻轻甩掉多余的水。小心挤出一小截剃须膏,抹在刷毛上。

  “在脸上拍点热水,然后坐回来,放松。”她边说边在杯子里把膏体打出泡沫。

  他咧嘴笑笑,听命行事,而后坐下。

  她站到他身前,拨开他双腿好站得更近些。

  他双手扶在她腰上,抬眼凝视着她。“你真是令人惊叹。知道吗?”

  她开始画着小圈在他脸上涂抹剃须膏,动作轻柔。“还没人像这样跟我说过。”

  他能感觉到刷子在他下巴上扫过。“像什么样?”

  “就是……像这样。就好像哪怕我做的是最普通不过的事情,你也会……这么说,像是当真一样。”

  他抚摩着她的腰。“我说的都是真心话。”

  “我知道。所以才感觉这么特别。”

  要是换个日子,他一定会怀疑她是不是在讽刺,但此时此刻,他透过她看似凶狠的双眸,觉出了那藏在眼底的柔情。在她抹完剃须膏转身走开前,他捕捉到了一抹难以觉察的微笑。

  她走向洗手台,把刷子和杯子放到一旁,拿起那柄乌木把的直刃剃须刀。“脸朝前,波特。”

  他照办了,于是看见自己脸和脖子上涂着厚厚一层泡沫。在他身后,她把毛巾搭在胳膊上,弹开剃须刀。她用胳膊小心环住他,把他脑袋稍往后扳了一点,开始刮他下巴内侧的胡子。刀刃抵在他皮肤上的感觉顺畅且稳当。她刮完第一遍,在水槽里清洗了刀片,熟练地在毛巾上擦干剃须刀,再次在他皮肤上运刀如飞。

  刮完第二遍,她用手指轻轻拨开他额前的几缕碎发,透过镜子注视着他。“你想跟我说说吗?”她挑着一边眉毛问道。

  他轻笑起来,拉起她空闲的那只手,轻轻按在自己胸口上。

  哈利感觉事情发展变得快了起来。现在几乎没有时间可以浪费在谈论感情上,但她举动里有着某种难以言说的赫敏风格——帮他放松,向他显示她深切的关怀。她为他修脸,仿佛某种原始的仪式;而他能坐在这里,看着他的吸血鬼女友手握剃须刀并无条件地信赖她,这一点古怪、刺激又令人心跳。

  她清洗了刀片,继续给他刮脸。

  “这些年来,我从未信任过马尔福,”他语音疲惫,“我总是把他想成敌人,把他放在身边也是为了能监视他,确保他不给大家使坏。我从没想过他能被救赎。但我想……我想和他近距离接触的五年毕竟还是对我产生了影响,哪怕我不愿承认。也许还是有某种信任……在我意识某个阴暗的角落里萌芽……”

  “憎恨和怀疑并非你的天性,哈利。”她柔声说着,偏过脑袋好把他的侧脸刮干净。

  “那么,关键就在这里吗?”他咧开一抹苍白的笑,问道,“我想也许是因为我‘喜欢救人’的天性……自以为或许能教训德拉科,让他能懂点……好吧,我不知道怎么说,真的。每个人都在某种程度上需要拯救。我只是不知道要拯救德拉科远离什么。”

  “或许你想拯救他远离过去的自己。”赫敏补充道,清洗了刀片,擦干,继续刮他另一边脸。

  他轻声笑笑。“是啊,八九不离十。我猜,一个人听多了自己的英雄故事,就会开始相信那些蠢话……”

  她搂住他肩膀,小心翼翼地刮着他的下巴。“这里面有更深层的东西,不仅仅是想挽救德拉科的问题,哈利。即使你确实想挽救他,你也没那么天真,不会把希望全都寄托在上面。我们都有各自的理由希望把恶魔变成天使。我这么做是因为我相信如果我能包容别人的缺点,那别人也就能包容我的,或许我就能让他们和我自己相信我内心仍存有人性,哪怕我变成了这副模样……”

  “赫敏——”

  “让我说完,”她一边刮他上唇的胡子,一边柔声说,“你‘喜欢救人’的天性,哈利……是一方面因素,但还有更深层的因素驱使你这么对待德拉科以及,就像你之前提到的,斯内普。邓布利多相信他们。他相信德拉科,也相信斯内普,所以你不希望邓布利多犯错。你需要证明他是对的,因为如果他是对的,那么你就可以安心了,从邓布利多逝世那天到现在……一切仍是邓布利多计划的一部分,这样他就没有彻底抛弃你。你自己也说过,哈利……你有时觉得那天晚上邓布利多是在恳求斯内普杀死他。假如这是事实,斯内普和德拉科就是可以信赖的,那么邓布利多的死就没有白费。他死得其所,帮助了正义方打赢这场战争……”

  哈利听得全神贯注,长出了一口气。可以说,如果邓布利多还健在,也许对他们更有帮助,但在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之后,他知道万事并非如此黑白分明。“如果德拉科确实是叛徒,我该怎么办?那意味着所有希望的覆灭吗?”

  “你比那要坚强得多,哈利。”她斥责道,语音里略带倨傲,他没有看漏她变得强硬的眼神,与失望只差一线之隔,生怕他屈服于他的不安全感。

  他有些羞怯地笑了,点头认罚。“是的,我比那要坚强。”

  她又捏了捏他的肩膀,清理了剃须刀,拔起水槽塞放掉污水。她把龙头转到凉水。“洗一洗。”

  他洗净剃须膏后,她拭干他的脸,哄他坐回原位。他乖乖照办。

  这次她骑到他身上,舒舒服服地在他腿上坐好,轻轻按摩着把保湿霜抹在他脸上。他闭上眼睛,享受着她双手的轻柔触感和她压上来的重量。

  她不容分说地伸臂环住他的脖颈,以一个舒缓绵长的吻作为按摩的结束。现在他是真的享受得很了,他意识到在抹剃须膏和亲吻他的动作间,她还加入了点别的东西。

  他心里有个声音在说,他对着她就不可能老实。还有很重要的事情得做。他想在时间更充裕、足够给她那最最可爱的身体恰如其分的关注的时候,予以她应得的爱恋。他也想过也许他该停下,等晚点找个更恰当的时机再说,但他们交缠的唇舌令他的意志力土崩瓦解。

  他的手滑到她屁股上捏了一把,得到了一声柔和的呻吟。

  在那以后,他更是欲罢不能。

  她退开一点,随即重新迎上,他的唇急切地保持着与她的接触。

  “我敢打赌,你没在理发店享受过这样的待遇。”她在亲吻的间隙里说。

  “我不认为我会喜欢从一个粗俗的理发师老头那里得到这样的待遇。”他说着,把她搂得更紧了些,好让她抵住他的坚挺之处。

  她轻笑一声,贴着他扭动腰胯。

  他不觉发出一声低吟。他开始解她上衣的纽扣,同时用唇描摹着她下颌的轮廓。在她轻声赞许中,她的上衣敞开了。她的黑色蕾丝文胸布料轻薄直可透视,他简直爱死了它。

  “我们不该这么做,你知道,”他低声絮语着,将脸颊贴在她胸前,双唇扫过她的乳房,“我职责在身……”

  “好了,”她同样低声作答,一边轻啮着他的耳朵,“我也一样,我最重要的职责之一就是保证凤凰社的领袖神志清醒、幸福快乐,至少在接下来的五分钟里是这样。”

  “五分钟!”他轻笑,手指顺着她背脊向上滑去解文胸扣,“听起来真可怕。我知道你想要更多。”

  “如果你也想要的话。”

  嗒的一声,搭扣在他指尖下松开。“哦,宝贝,你知道我想要。”文胸落在地上,接下来的几秒钟里,他盯着她胸口看得出神,竟忘记了说话。

  她幸福的喟叹听得人热血贲张,他合上双眼,任由这声音抚摸挑动着他的欲求。这用不了多久。他心痒难耐地只想充满她,他那儿硬邦邦地抵着她,清晰传达出他的意图。

  她后仰着,以撩人的节奏律动起来。

  “我可不觉得你是在帮我保持清醒。”他嗓音里带着欲求,嘶哑低沉。他解开她的腰带,用一道咒语迅速松开了她的长裤短裤,让她不必做太大动作就能脱掉它们。

  “哦,可你显然很快乐。”她气息轻柔,飞快摆脱衣装的束缚,两眼却盯着他裤子前裆的位置。

  “心醉神迷。”他低喃着,把她拉回腿上。

  他们热烈地亲吻,他惊叹于她的肌肤在他手掌下完美的触感,惊叹于历次战斗的痕迹是如何消弭无踪。她周身洁白无瑕,犹如雪花石雕,但倚靠着他时,却又鲜活、柔软,甚至温暖。

  她勉强退开,哄他脱下衬衣。他直接把衬衣拉过头顶,与此同时,她的手已经解开了他的皮带和裤子。

  他略挣了一下身去脱裤子,她也动手帮忙。他刚把裤子褪到半途,她已经腰胯挺进将他拥入怀中。

  在那以后思绪就变得模糊不清。

  她倚着他姿态万千,他能做的唯有任由她动作。

  他双手扶住她的腰,唇舌漫游在她脖颈和肩膀上。她在他耳畔低喃着鼓励的话语,而他同样低声回应着激赏之情。

  有那么几分钟,这些就是他们的所有动作。他们相互低喃着热烈的情话,他用双手和唇舌的触摸赞美着她的胴体。

  她如此可爱,如此炫目,如此曼妙。这女巫竟是属于他的,他心中暗自惊叹,而他也是属于她的,多么令人开怀啊。

  他微微扭动腰胯,那环抱着他的温暖感觉愈发妙不可言。

  他伸手探到两人之间,在她私处画着轻柔的小圈。她的嘤咛之声如此诱人,他加大了手上的力道。她冲刺的节奏变了,哦,简直让他甘之如饴。

  她的外激素喷薄而出。她喘息地唤着他的名字,双手紧紧攀住他的肩。

  他舒臂揽住她,把她拉得更近了些,让她的乳房紧贴着他胸口。他张口含住她脖颈一侧,牙齿抵着那柔嫩的肌肤轻轻磨蹭,然后以舌尖舔舐。

  他倾听着她的低吟,仿佛他的生命全维系于此。

  轻轻吮吸她的肌肤时,他越过她肩头看着镜中的他们。场面激情超乎想象。她背上肌肉骨骼的柔美起伏,她发丝性感的卷曲,她腰胯的动作,无不散发着女性气息,还有他此刻眼中所见也正是他们身体力行之事的认知,一切的一切令人目眩神驰。

  他手指上动作更快,她喘息着表示赞许。

  她的下一波冲刺推着他直往后仰;一次,两次,她拥紧了他,与此同时,快感在奇妙的放松感中一波波漾过他的身体。

  时间一秒秒流逝,体力逐步恢复。

  连贯的思绪又悄悄回到他脑海中,他渐渐开始听到她满足的呢喃,感觉到她趴坐在他身上的姿势。

  他的呼吸还未完全平复,却不费力。毕竟,大部分动作都是她做的,但看她脸上恬静的微笑就知道,她对此毫无怨言。

  “嗯。这不是很好吗?”她说。

  “好?怎么不说妙不可言呢。”他轻吻着她的唇,手指在她美妙的卷曲发绺间逡巡。

  她边吻边笑。“那也是……”

  他们温存了好一阵子,然后她终于脱出他的怀抱。

  分离让他很是惆怅,但如果他们还想从椅子上起来的话,总得有人走出这一步。

  他拉上裤子时,她也穿起了衣服。穿戴完毕后,她还是衣衫凌乱。

  走出房间的路上,他帮她清除了粘在身上的剃须膏。天还黑着,但她没忘记他还有些事情得办。

  她在门口停住脚步,给了他一个轻柔的吻。“你感觉好点了吧?”

  “你开玩笑吗?我现在再神清气爽不过了。”

  她吃吃轻笑。“那我们就明天见了。”

  他点头。

  他们又放纵自己相互凝视了片刻,然后她向他道了早安,翩然离去。

  *

  不出所料,哈利推开德拉科卧室的门时,看见他正一脸阴郁地狠盯着什么东西。

  哈利径直推门而入,同时警告性地瞪了德拉科一眼。他端着一瓶奥格登陈年火焰威士忌和两只酒杯,走向窗边的茶几,找张椅子坐了下来。

  为什么德拉科要在屋里布置这么一套桌椅,哈利向来没兴趣打听,但既然坐在这儿了,就不能不问了。

  “摆这茶几是什么意思,马尔福?”

  “关你什么事?”

  “就是有点好奇。”

  德拉科依然板着脸。“我来的时候它就在这里,波特。说实话,我才不在乎没法拥有粉色华盖的大床呢。这里对我来说就是个临时住所。我才不在乎我是不是还得在这待十年。它对我来说永远都是临时住所,所以我他妈才不在乎摆设问题呢。”

  “这里总比阿兹卡班好,你不觉得吗?”

  德拉科嗤之以鼻。“我可说不清。如果我被关进阿兹卡班,没准现在已经逃出来了。”

  哈利轻声嗤笑。“阿兹卡班或许是不再有摄魂怪了,但那是个阴森的地方,马尔福。你会被单独关押在一间囚室里,年复一年,没有人可以交流,甚至连看守都看不到。你听不到隔壁囚室里是谁,也听不出那里是否有人。你在那儿的时间里,他们会让你觉得那块潮湿肮脏的破石头上只有你孤身一人。相信我,马尔福……这世上有些东西比摄魂怪更可怕。”

  德拉科盯着他看了几秒钟,目光转向火焰威士忌。“如果你又是来找人陪酒的,那你还是拿上威士忌塞自己屁眼去吧。我愿意表示遗憾,如果格兰杰没有操你——不,等等,这事有变化了,不是吗?”

  哈利佯作不闻。“放下尊臀坐好,别抱怨了。我有无数理由现在就勒住你的脖子掐死你,但我不会那么做。唐克斯要我别动手,毕竟,女士的要求并不过分。”

  德拉科嗤之以鼻。“唐克斯可不是什么女士。”

  哈利怒视着他,德拉科抬起手,摊开双掌。

  “那是她的原话,不是我说的。”

  不知为什么,哈利觉得这话是可信的,但这并不能解除德拉科的嫌疑。“坐吧。”

  德拉科认命地摇摇头,坐下了。他厌恶地看着那瓶火焰威士忌,用胳膊肘把它推开一点。“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波特?”

  “我会问你一些问题,希望你老实回答。”

  “我早跟你说过了……我从不撒谎。”

  “很好。那告诉我10月6日发生的每一件事。”

  “10月6日?”

  “你知道的……就是我们离开这里去霍格沃茨那天。”

  德拉科闻言先是一僵,而后变得神色冰冷。“你觉得发生了什么?”

  哈利嗤笑一声,摇摇头。“别跟我打哈哈,马尔福。我现在累得要死,耐性有限。我本来可以和赫敏待在一起,而不是在这里跟你大眼瞪小眼,听你这个斯莱特林东拉西扯,还不能对你下咒,因为我答应了唐克斯会先试着好好说话,而不是直接刑讯逼供。”

  德拉科冷笑起来。“您还真是宽宏大量啊。”

  “我可没打算太努力尝试。”

  德拉科大概是看出了他此言非虚。“我去上了班,然后直接回格里莫广场。我们一起吃了饭。你知道我没法到其他地方去。”

  “上班时都有什么事?”

  看见德拉科眼里掠过一丝犹疑和心虚,哈利心中既惊且怒。

  他咬着牙陡然起身,动作太快以至把椅子都踢倒了,伸手越过桌面攥住了德拉科的睡衣领口。

  被哈利一把推在墙上时,德拉科大叫一声。

  “别给我装心虚,德拉科,因为你根本就没有感觉。你是个狗娘养的冷血混蛋,向敌人出卖了我们在列车上的消息。你是怎么知道的?是谁把我们的目的地和出行方式告诉你的?”

  德拉科听到哈利的话,似乎更加惊讶了。他眨了几次眼,扭动着想挣脱哈利的钳制。“放、放开我!”

  “你甚至比我还早知道我们要去哪里。是谁告诉你的,马尔福?”

  “没人告诉我!”德拉科吼道,“我、我就是知道好吗?”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怎么可能知道?到底是谁他妈告诉你——”

  “我说了没人告诉我!天杀的,波特,放开我!”

  “没人告诉你,你又怎么可能知道?

  “我就是知道事情,行吗!”

  “到底怎么——”

  “我就是知道!我知道在一个人自以为无懈可击时说什么话对他最有杀伤力。我知道哪个男人对妻子不忠,也知道哪个妻子正和园丁私通。我知道你儿时曾被塞在楼梯下的储物间里——”

  哈利一把将他推到墙上,或许是想让他闭嘴,那一刻,哈利觉得自己是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确定想说的是什么。

  “我能洞察秘密,波特,”德拉科说,“我并不总能做到,当对方非常善于保守秘密的时候就不行,我也没法有意识地控制这种能力,但秘密会从人们的潜意识里朝我这边跳过来。所以我能准确地在别人心口上捅刀子。你以为我怎么会这么擅长惹火你和那个傻瓜韦斯莱?你以为——”

  “闭嘴。闭嘴,马尔福!”

  德拉科住了口,哈利不得不竭力克制情绪。他松开德拉科,退后一步。他甚至没意识到他正粗重地喘息着,直到片刻之后才平静下来。

  “你能倾听秘密……”哈利又惊又疑,“我在书上读到过像你这样的巫师。这是非常罕见的天赋,几乎被认为是个传说。你是一个听心者。”

  “是啊,感觉好特别呢。”德拉科声音恹恹的,“显然,我技术不太好。我没法主动挖掘东西,但通常,秘密对有些人造成太大压力时,大脑会不自觉地为自己减负。有些秘密被守得很严实,但也有些秘密并非如此。似乎我一到场,秘密就会自己朝我跳过来。不过,我很少能窥到故事全貌。一般只有一个伴随姓名的画面,其他内容就不是我这扭曲混乱的大脑能理解的了。有意思,不是吗?”

  “那么,你是从谁脑子里听到的?关于那次会议?还有列车的事?”

  德拉科咽了口唾沫答道:“莱姆斯。他那天整个早上都在想这件事。”

  哈利闭了一会儿眼,竭力不去深想德拉科的“天赋”意味着什么。

  那么多的秘密。那么多……

  “由始至终……”哈利静静地开口道,“整整五年来,你这个狗——”

  “噢,我本可以用这些秘密讨你敌人的欢心,波特!”德拉科大叫道,“可我没有!我或许是有很多毛病,波特,可我不蠢。你是唯一挡在我和必然死亡之间的屏障。从我暗杀阿不思·邓布利多失败那天起,你的敌人就成了我的敌人,我相信我父亲还活着的唯一原因就是他舍弃了我以交换他自己的性命。”

  “但有这样的能力,你活着对他们更有利用价值。”

  “那他们首先得知道这天赋的存在。”

  德拉科的话让哈利一怔。“你从没跟你父亲说过。”

  德拉科嗤之以鼻。“如果他知道了,就更要盯着我不放了……我才不想当任何人的伸缩耳,你应该懂我的意思。我情愿对这件事保守……秘密。我也没告诉妈妈,但只是因为那样爸爸会从她嘴里套出话来。看样子我这天赋也并非与生俱来……也可能是,但显露头角是在我十三岁那年……吉利的十三啊。这能力……在近一年里有所发展,但还是不太得心应手。”

  哈利停下琢磨着他的话。“你本可以利用你的天赋重新赢得食死徒们的信任。”

  德拉科打量了他好一阵子。“你还是不明白,对吗?你觉得我为什么不跟任何人说这事?人们不希望自己的秘密为人所知。即使是最最可敬的格兰芬多也有不愿暴露在光天化日下的秘密。确实,我现在可能对伏地魔有用,但总有一天,他会有某个不希望任何人知晓的秘密,以他看待世界的变态观念,他一定会认为我可能利用那个秘密算计他,所以他会杀了我。这种想法不光是伏地魔才会有。就算不是伏地魔,也会有其他人。那我还有地方可去吗?一辈子对人低三下四寻求庇护?那不是我想要的生活,你大概能理解吧。”

  “结果现在他们还是要杀你。”

  德拉科耸耸肩。“真是令人遗憾,可那是他们的损失,不是我的。我又不欠他们的情。现在我为自己卖力。从黑魔王想杀我的那一刻起,我就不再效忠于他,而且说实话,我没把你们出卖给他的唯一原因是,你是我活过这场该死战争的最佳选择。还有嘛,就是如果我敢有这种企图,格兰杰一定会把我脑袋剁下来。”

  哈利感觉胸中怒气勃发。他眼神肯定是咄咄逼人,因为德拉科停下来警惕地注视着他。

  “你跟谁说过霍格沃茨的事?”哈利问。

  德拉科直视着他。“我不知道。”

  “这件事你知道,一转头那件事你又不知道了。还真省事。”

  “我说了,波特,我不知道。就事论事,我甚至都不知道我是不是跟人说过。我能记得的就是我去上班然后——然后感觉不舒服。我丧失了一分钟。也许两分钟。我就知道这些。”

  哈利讨厌这种在德拉科眼睛里看到诚实的感觉。如果德拉科是在撒谎,事情可能会简单得多。但是,摆在他面前的事情从来就没有简单过。他迈步走向德拉科,将手摁在德拉科额头上。

  “波特,你这是——”

  “如果你不想找死,马尔福,就闭嘴让我看看。”

  德拉科战栗着呼出一口气。哈利闭上眼睛,凝聚心神贯注在摄神取念术上,唯有如此,他才不会在这过程中把德拉科的脑子搅成浆糊。

  哈利的念力蔓延过德拉科的意识层,伸出触角轻轻触碰着。

  轻柔的触碰打开了德拉科的记忆之门。哈利潜入门内,却不敢轻易跨过德拉科的意识边界,唯恐踩在什么东西上可能对德拉科造成永久性伤害。四下悬挂的帷幕随风摇曳。然后哈利看见了那件东西,就轻轻漂浮在他触手可及之处。那是一本熟悉的破旧魔药课本:《高级魔药制作》,利巴修·波拉奇著。课本懒洋洋地翻了个身,他看见封底下端用细小难辨的笔迹写着一行字:此书属于混血王子。

  哈利找到了他要寻找的东西。

  *

  “哦,是你啊。”看见是罗伯茨时,德拉科嘟囔道。以前罗伯茨也监视过他。这家伙和宾斯教授的魔法史课一样“有趣”。德拉科回身继续整理脚边那摞书,心里想着什么时候会再见到伊丽莎白·麦奎林,可以让他爽一把。

  有时,作为 听心者还是有好处的。当他发现伊丽莎白·麦奎林和她的小叔子私通时,就常利用这情报为自己谋取福利。当然,他从未以自己的沉默来交换情欲的满足。那太廉价了。他让她当了他的听差。每当需要购买监外的物品时,他就叫伊丽莎白跑腿。这对她来说是件很轻松的任务。他从未要求她购买非法物品。真的,他要的都是些日常用品。洗涤剂,新衬衫,发胶,关于葡萄酒的新书,手指泡芙……发生肉体关系是她自己提出的。

  凭什么拒绝她呢?反正他又不会少块肉。再说,她在这方面挺有一手的。德拉科觉得这一点很是讽刺:和小叔子私通都不能令她满足,以至于她还得勾搭一个魔法部的囚徒。而且他怀疑她的偷情对象还大有人在。他记得她高潮时曾管他叫“约翰”,而那既不是她丈夫的名字,也不是她小叔子的。

  好一个慕男狂……愿梅林保佑她。

  他看了看怀表。再过两小时就能离开这破地方回格里莫广场了。

  天哪,真是可怕的一天,我居然盼着回到那所阴沉的老房子里……

  他简直等不及这场战争结束。他简直等不及靠“表现良好”赢回自由的那一天,那时他就能带着他的大笔信托基金到托斯卡纳[4]找一个僻静优雅的小镇,建个葡萄园,像绅士那样生活。那时他就不必忍受哈利·波特和罗纳德·韦斯莱这样的庶民,不必听韦斯囡无休止的嘲讽。如果再被迫听她说一次什么“改过自新”……

  去他妈的。听她说话的口气……她是不是觉得我不喜欢自己?多谢了,我自爱得很,不劳关心!

  “看你盯着目录的那副样子……别人会以为你真的热爱这份工作呢。”罗伯茨以丝一般柔滑的古怪口吻说。

  德拉科恼火地瞪了他一眼。“这是我梦寐以求的事业呢。”

  “这语气,马尔福先生。简直让我想扣你的学院分。”

  今天罗伯茨肯定有什么地方不对劲,透着股似曾相识的感觉。

  德拉科手本能地摸向长袍下的魔杖。“太遗憾了,我们不是在霍格沃茨……”

  “确实。如果当时留下来上七年级,你在霍格沃茨能学到很多东西呢。你很有潜力。虽然试图让食死徒们进入学校太孤注一掷了,但我得承认……消失柜那招很有创意。”

  这不是罗伯茨。德拉科抽出魔杖,一道咒语已经到了嘴边,但没等他念出声,魔杖就从他手里飞了出去。

  生存欲望驱使他扑向魔杖,这个动作撞翻了书本、椅子和羽毛笔座。他被埋在一堆书下面,墨水弄脏了他的衬衫和裤子,同时他感觉一道咒语朝他身体压下来。

  他全身僵硬,动弹不得。有那么一瞬,德拉科恐惧着可能降临在他身上的命运。

  这些年他安全感日渐增长,满以为离重获自由的那一天越来越近,到头来却发现自己将死在这遭天谴的档案室里,大部分人甚至都忘了魔法部里有这么一间屋子……

  哈利·波特和西莫·斐尼甘会在我的死亡记录上写:死于无聊。

  书被从他身上挪开,椅子也移到了一旁。

  罗伯茨,或者说那个假扮他的人,用魔杖尖拨开羽毛笔。他厌恶地盯着德拉科衣服上的墨迹,而后念了 清理一新。

  “我从没想过你这么神经过敏,马尔福先生,”罗伯茨蹙眉道,“孤注一掷,可以想象,可你什么时候成了魔杖控?我想你和波特、韦斯莱在一起的时间怕是太多了。”

  哪怕是以罗伯茨的粗嘎嗓音说出来的,这样的措辞他也不可能认错。

  真是越来越有讽刺意味了!我正干着这世界上最无聊工作的时候,有人要杀我,而要杀我的人正是之前救我免遭牢狱之灾的人!简直荒谬得我想割喉自尽!

  哦,现在是动不了手……不过如果行的话,我会的。

  “你总是喜欢冷嘲热讽,不是吗?”

  摄神取念,对吧?好啊,读读这句吧:操你,斯内普。操你老大,你这油腻腻的狗娘养的!

  西弗勒斯·斯内普支棱起眉毛,从书堆里捡起德拉科的魔杖。他把魔杖揣进自己口袋里,从德拉科身旁退开。“我会解开你身上的束缚,马尔福先生,可我建议你别干傻事,别像个疯姑娘似的乱跳乱叫。同意吗?”

  那就让我点个头吧……可是哦!我不能点头,对吧?因为我他妈整个人都是僵的!

  斯内普啧了一声,终止了咒语。

  身上咒语一解开,德拉科就咆哮着站起来。愤怒中,他抓起一本书扔到了屋子另一头。书撞在墙上,啪嗒一声掉下来。

  “你想发几分钟脾气?我会等你冷静下来。”斯内普说。

  德拉科怒视着他。“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想从我这得到什么?要是你想杀我,就他妈动手吧。”

  “最后那句听起来倒像个愚蠢的韦斯莱。”

  德拉科一手搔搔头发,表情居然更懊恼了。“这么说你不是来杀我的。那你来这里干什么?”

  斯内普冷笑道:“救你的命,就像往常一样。”

  “上一次说要这么做的时候,你把我抛弃在一个该死的山洞里,只留给我一点牛肉干。”

  “黑魔王说过要你死,马尔福先生。”

  “哇我好怕啊,我现在和哈利·波特一伙呢……说点我不知道的新鲜事吧,教授。”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小子?他说过要你死。说过。过去式。”

  “您是语法大师。”

  斯内普轻蔑地冷哼一声。

  德拉科翻了个白眼。“那后来有什么变化了?我父亲乞求饶我一命?”

  斯内普嘴角掠过一抹冷笑。“恐怕是没有这样温情脉脉的桥段。我建议黑魔王别杀你,我说我们应该利用你……作为间谍。我告诉他,你住在哈利·波特家里,你只是在潜伏着等待时机。这有一定说服力,但他派了我而不是贝拉特里克斯过来的唯一原因是,我设法让他相信了你是有利用价值的。”

  德拉科在脑子里琢磨着斯内普的话,不禁笑出声来。一开始笑声还很轻,只是个无意与他人分享的私人笑话,后来变成了放声大笑,他笑得抱着肚子在地上打滚。

  可以想象,斯内普并未分享他的快乐。

  他笑了好几分钟,直到笑意全无。斯内普耐心地等着他冷静下来,然后德拉科开始解释起来。

  “哦……我的生活还真是讽刺。我父亲和我姨妈要我死。我讨厌的人庇护着我。我成了见鬼的档案保管员,管着些无人问津的破书,而现在我的前任教授告诉我,我可以成为一个超级密探,对付那个给我提供了庇护的人!我得到的都是些什么选择啊!不是骗这个就是骗那个,到最后,不管哪边都会找你算账!我被魔鬼盯上了,不是吗?我敢打赌,你接下来要说我母亲和他睡了吧。”

  “你母亲死了,德拉科。你刺杀阿不思·邓布利多失败后,黑魔王杀了她。”

  德拉科笑容顿失,刺骨的伤痛一波波荡过他全身。不可抑制的悲恸以前所未有的势头席卷了他的血脉,有那么一瞬,他以为他要昏过去了。他一直就觉得有这种可能,但得到确认却是一种完全不同的感觉。

  妈妈死了。

  他从未意识到发觉这世上最后一个爱你的人撒手人寰会是如此撕心裂肺。他从不知道世上再无一个人爱他会是如此空虚可怕。他从未意识到是母亲还活着的念头让他感觉自己并非孑然一身。他从不知道,直到此时此刻。

  他觉得眼中刺痛,泪水就要夺眶而出。

  不。在斯内普面前不行。怎么样都可以,就是不能哭。

  他命令自己镇定,痛苦在他心里纠结着,但他强忍了下来。五年来他忍受过很多事情,而那一切都成了为这一刻准备的练习。他不能显出软弱。现在不行。

  “那真是太糟了。”他语调平稳,只有一丝几不可辨的颤音。

  他自己从地上爬起来,开始整理图书。工作的枯燥突然变成了一种安慰,这件事做起来无需思考,而此刻什么都不去想就是最好的解脱。有时,什么都不去想也就什么都感觉不到。封闭所有的情绪。

  在一阵长久得仿佛永恒的沉默之后,斯内普又开口了。

  “黑魔王会希望了解哈利·波特的行踪。他会需要知道何时何地如何才能抓住哈利·波特。黑魔王要他活着,所以你别做傻事企图自己杀死他。明白了吗,马尔福先生?”

  德拉科不知不觉间攥紧了拳头,直到掌心传来皮肤撕裂的刺痛才从愤怒中醒过神来。他把要杀人一般的视线转向斯内普,气得双唇发抖。“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帮助你尊贵的黑魔王,教授?他已经夺走了我所拥有的一切,你凭什么觉得我还会去舔他的鸡巴?你是穿越了还是怎么着?竟觉得我会变成圣人德拉科,效忠于把我钉上那他妈一文不值的烂木头十字架的人?!我永远都不会再为他卖命。他可以亲吻我这纯血统的屁股,也可以把我折磨到发疯,我不在乎。我不会再当伏、伏地魔的走狗!”

  斯内普眯起眼盯着他。“难道你害怕哈利·波特会发现——”

  “坦白地说,是的!可你别想错了,我怕的不是他。哦,不是。在跟黑魔王打过交道、直视过一个吸血鬼贱人的眼睛之后,你就不再那么容易害怕了。我需要的是一个不必担心半夜被捅死在睡梦中的栖身之所,教授。尽管我在格里莫广场处境凄凉,但这里终究给了我一张能安睡的床。这你懂吗?我需要——我需要活过这场天杀的战争,这样我才能——我要搬到托斯卡纳去,用我的信托基金买个葡萄园酿红酒!”

  斯内普双唇紧抿,那表情比平常更看不透了。“我确定那会很有意思。可麻烦你想一想,马尔福先生。如果我空着手回去见黑魔王,就没有什么托斯卡纳的漂亮小房子了。什么都不会有了,因为那样你就死定了。过了这么些年,我们终于找到办法接近你。你不会认为我们不会再来一次吧?我向你保证。下一次有服用复方汤剂的食死徒过来,就不会是我了。”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教授,我得说我宁愿在波特身上碰碰运气。”他并不认为自己还能活着看到他说的那一天,但未来就在那里。毫无疑问,这是他人生的最低谷。

  斯内普皱起眉头。“随你便,马尔福先生。”他举起魔杖。

  德拉科惊讶地发现,他并没有他曾经以为的那样害怕死亡。他等待着 阿瓦达索命咒的到来。这是一个将死于魔咒的巫师保持尊严的唯一办法。所以当斯内普的魔杖指来时,他全无防备,只觉那股魔力正钻进他的意识。

  德拉科努力抵抗着魔力侵入,但只坚持了几秒钟就一败涂地。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当斯内普松开他时,他觉得头晕目眩、全身虚弱,膝盖一软就倒在地上,眼中天旋地转。

  他所知的下一件事就是,斯内普掏出了一方手帕。

  “擦掉你鼻子流的血,马尔福先生,”斯内普说,“免得弄脏你的衬衫。”

  德拉科不自觉地接过手帕。“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斯内普交叉双臂抱在胸前,挑着眉。“这么说,波特和他的理事会要去霍格沃茨。有意思的是,格兰杰回来了……而且带着她的影亲。波特不是傻瓜,不是吗?因为她不会让他出任何事的。”

  德拉科没有回答。他抱住双腿,膝盖顶着胸口,低垂着脑袋。

  “他们将搭乘列车去霍格沃茨,”斯内普继续说下去,“很大胆的一步棋,本来是可能成功,要不是你出卖他们。”

  “我没有出卖他们。”

  “你有没有出卖他们都无关紧要。他们会认为是你干的,黑魔王也会。你……提供给我的这个情报足够为你争取一些时间。谁知道呢,马尔福先生……黑魔王也许会重新信任你。”

  “我不需要你和你那臭烘烘的黑魔王。”

  “哦,我没说你需要他。需要某个人是非常危险的,因为最终,你只能靠你自己。”斯内普弯腰从地上捡起一本书。书皮是蓝色的,很陈旧,只比成人的手掌大一点。他念出标题。 “《阁楼禽害防治妙招》。一本有趣的书。你该好好读读这本书。 ” 他翻开书,认真看了一会儿,才重新合上书,塞回书架上, “ 我把它放在这里,以防万一你什么时候想看。 ”

  德拉科哼了一声。

  斯内普把手探进长袍里,掏出一只怀表。 “ 我想我得走了。你帮了我大忙,德拉科。 ”

  “ 去你妈的。 ”

  斯内普看了他一阵子。 “ 你如此确定,要将筹码压在波特身上? ”

  “ 不确定,可他没有杀害我的母亲。 ” 连德拉科都惊讶于自己竟能以如此坚定的声音说出这句话。

  斯内普露出听之任之的表情,点头道: “ 有道理。总有一天,我们会看到你的选择是否正确,德拉科。看看你的英雄有多大能耐吧。如果他在你记忆中发现这次会面并解开线索,那么也许哈利·波特终究还算是名不虚传。 ”

  德拉科怒目而视。“搞什么鬼——”

  “往事已矣。”

  然后,记忆自动关闭了。

  *

  哈利一松开德拉科,德拉科就瘫倒在地,不省人事。

  哈利大汗淋漓,气喘吁吁地注视着德拉科苍白而平静的脸,花了一点时间消化刚看到的东西。

  往事已矣是一忘皆空的姐妹咒,但不是抹去记忆,而是将它藏起。要在人脑内纷乱的思绪中找到这类记忆通常很困难,但斯内普确信哈利会找到它。斯内普对许多许多事情确信不疑。

  “如果他在你记忆中发现这次会面并解开线索……”

  哈利已经看出那条较明显的线索:《阁楼禽害防治妙招》。其他线索需要再琢磨,但大概不会太难发现。他已经找到进入德拉科意识的路径,现在需要做的就是完成打散的拼图。

  琢磨“这段记忆是否被篡改过”或者“斯内普是否在操纵所有人”都毫无意义。前者不切实际,后者则显而易见。

  德拉科开始颤抖,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我我我操……”他翻了个身,双手抱头。

  哈利唇角抽搐地看着这个在地上挣扎着想起来的人。他尽量唤起自己的同情心,并惊讶地发现这很容易。他伸出手,抓住德拉科的胳膊拉他站了起来。

  德拉科挣扎着想甩开他,但哈利紧抓不放。

  “哦,得了吧。”哈利边说边把德拉科扶到最近的椅子上,正好就在那茶几旁。

  德拉科缩进座椅里,胳膊肘撑在膝头,双手捂着脸。他大口呼吸着空气。

  “现在你能记得多少?”哈利问道。

  德拉科静默片刻。“一切。”

  哈利咽了口唾沫,对德拉科更是同情起来,这是他过去无法想象的。“你妈妈的事,我很遗憾。”

  又是一阵沉默,德拉科嘴里答着“滚开”,却没有放下捂着脸的手。

  哈利不知道德拉科是不是在哭。他没有非弄清不可的打算,但也不想抛下德拉科。

  看样子是世界末日要到了,他居然觉得有必要对德拉科进行安慰。

  哈利倒了两杯火焰威士忌,把一只斟满的酒杯推给德拉科。

  德拉科抬起头。他眼里没有泪水,却有股深重的失落感使他的目光柔软得叫人难以置信。他盯着那杯威士忌看了许久,才端起来一饮而尽。他眼里立刻泛起了水光,但泪水终究没有落下来。

  这泪水是因为他的母亲还是威士忌的刺激,哈利是永远都不会知道了。

  哈利饮尽自己那杯酒,放下酒杯。“那么,你说过的关于麦格和邓布利多的事是真的吗?”

  德拉科眨了眨眼,蹙起眉头。“什么?”

  “五年前,在爱尔兰开会的时候。你说麦格和邓布利多——”

  “哦。”听到这话,德拉科居然大笑起来,“不。那不是真的。我发现麦格对她当年的变形术教授——也就是邓布利多——有种小女生式的迷恋,但也就仅此而已了。”

  “所以你撒谎了。”

  德拉科哼了一声。“也不算吧。我没想过会有人把我的话当真。说真的,波特……你听不懂笑话吗?”

  “听不懂你的。”

  “这就是为什么我觉得泥巴种比你有趣多了。”

  听到德拉科说的话,哈利居然丝毫不觉愤怒。或许是因为哈利知道德拉科正悲痛欲绝,此刻,帮他勉力支撑的唯有他的尖刻言语、蹩脚笑话和故作傲慢。

  “不许叫她泥巴种。”哈利说完转身而去。在离开房间前,他把德拉科的魔杖放在了梳妆台上,头也不回地跨入走廊,随手关上了门。

  译注

  [1] 保加利亚语,再见,威克多尔,保重。

  [2] 保加利亚语,我为你自豪。

  [3] 保加利亚语,谢谢。

  [4] 托斯卡纳(Tuscany),位于意大利中西部的一个行政区。

  Chapter End Notes

  我跟你们说啊,要让个臭着脸的小坏蛋拿出点人样可是件累死人的事情呢。

  至于盥洗室那一幕……哦,你们必须感谢tome_raider。一开始是没有亲热场面的,但tome_raider有理有据地说服我写那幕爱情戏,她熟知同人小说,所以我大多数时候会听取她的建议!呵呵。

  又及,我看了《X战警:最后战役》,满脑子想的都是本?福斯特(天使)真是太像德拉科了。这就是所谓的恶魔变天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