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这般过了三个月,这一日蓝启仁去往清河参加清谈会,蓝曦臣寻蓝忘机、魏无羡同去彩衣镇除水祟,一同前往的还有刚巧路过的江晚吟、金子轩还有聂怀桑。

  【彩衣镇水路贯通,不知是小城中交织着密布的河网,还是蜘蛛网般的水路两岸密密贴着民居。白墙灰瓦,河道里挤满了船只和筐筐篓篓、男男女女。花卉蔬果,竹刻糕点,豆茶丝绵,沿河买卖。

  姑苏地处江南,入耳之声皆是绵软绵软的。一行人不多作停留,乘了十几条细瘦的小船,朝水祟聚集地划去。渐渐地两岸民居越来越少,河道也静谧起来。】

  原本以为是水鬼作祟,却不曾想竟是水行渊。【水行渊一旦养成,那便是整片水域都变成了一个怪物,极难除去。除非把水抽干,打捞干净所有沉水的人和物,暴晒河床三年五载。而这几乎是不可能办到的事。不过,却有一个损人利己的法子可以解一时之忧、一方之患。那就是把它驱赶到别的河流和湖泊里,叫它去祸害别处。

  碧灵湖和这条河道里最可怕的不是什么水鬼,而是在里面流动的水。

  有些河流或湖泊因地势或水流原因,经常发生沉船或者活人落水,久而久之,那片水域便会养出了性子。就像被娇惯了的小姐不肯短了锦衣玉食,隔一段时间就要有货船和活人沉水献祭。如果没有,便要作怪自行索取。

  彩衣镇一带的人都熟谙水性,从来极少有沉船或落水惨事,这附近不可能养得出水行渊。既然水行渊在此出现了,只有一种可能:它是从别的地方被赶过来的。

  蓝忘机问道:“近日有什么地方受过水行渊之扰?”

  蓝曦臣指了指天。

  他指的不是别的什么,正是太阳。金子轩与聂怀桑对视一眼,心中明了:“岐山温氏。”

  仙门之中,大小世家,星罗棋布,数不胜数。然而在此之上,有一个绝对凌驾于它们的庞然大物,岐山温氏。

  温氏以太阳为家纹,意喻“与日争辉,与日同寿”,仙府占地甚广,可比一城,名为不夜天,又称“不夜仙都”。据说城中无黑夜。说它是庞然大物,因为无论门生人数、力量、土地、仙器,其他家族都是望尘莫及,没有能与之抗衡者。不少修仙之人都以位居温氏客卿为无上荣耀。以温氏行事的风格,彩衣镇的水行渊,极有可能就是他们赶过来的。

  虽然已知此地水祟根源,众人却反而默然了。

  若是温家人干的,无论怎么控诉谴责,也是于事无补的。首先他家不会承认,其次也不会有任何补偿。

  摊上这种别人扔过来的疑难杂症,姑苏蓝氏从此以后必然麻烦不断,蓝曦臣叹道:“罢了。罢了。回镇上吧。”

  他们在渡口上了新船,朝镇中人口密集处划去。】

  穿过拱桥,船只驶入河道,两艘船迎面撞到了一起,翻了几坛子糯米酒,连两个船家理论起来都仿佛莺莺呖呖。云梦多湖,却少有这种水乡小镇。魏无羡看得稀奇,问身边的蓝忘机:“蓝湛,姑苏人说话嗲嗲的,你小时候我也没见你如此说过话啊,不如你教教我呗!”

  蓝忘机耳根微微泛红,小声询问:“你想如何?”

  魏无羡想要恶作的性子蠢蠢欲动,道:“比如‘哥哥’用你们姑苏话该怎么说?”

  蓝忘机耳根的红晕渐渐往上蔓延,嗫嚅半响,才羞涩的开口:“哒哒。”

  魏无羡一愣,他以为蓝忘机不会回答他的,谁知他却叫了声“哒哒”,声音又低又磁,听得人心间儿发颤。

  魏无羡愣怔半响而后双眼发亮,他看着蓝忘机发红的耳朵,慢慢的凑近,轻轻的唤道:“哒哒,二哒哒,蓝二哒哒……恩,蓝湛,我叫的对嘛?”

  蓝忘机感受到耳边温热的呼吸声轻轻撩过耳尖,随着凉爽的风声传达到心底,那一声声软糯的“哒哒”柔软了他的心肠,他的小师兄怎能如此勾人?

  师尊,忘机要忍不住了,怎么办?若是现在下手,师叔、师叔夫当是会发飙吧?

  会让他的追夫之路难上加难吧?(没错,就是追夫,以后他们是要成为夫夫的人!没毛病!^--^)

  蓝忘机你要克制,恩,克制!现在还不是时候,你必须克制!

  (腹黑机出没,呃,谁又能说这不是撩与反撩者之间的套路呢?端看谁的手段高明,谁套路了谁了。)

  魏无羡见对方半天没反应,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邪魅的托起他的下巴,两人双目对视:“二哒哒这是不喜欢这个称呼?”

  蓝忘机眼中掩饰不住的深情还未来得及遮掩,便被看了个一清二楚,魏无羡愣怔。

  蓝湛这眼生怎么如此古怪,仿佛择人而噬的猛兽,他有说错什么吗?(好吧,又是羡羡没有开窍的一天!)

  蓝忘机勉强控制住心神,伸手将他的手从自己的下巴处移开,而后一把握住那只手,不知是为了不再被调戏还是不舍,他涩涩的、意味不明的开口:“欢喜(乎西)。”

  魏无羡从愣怔中回神,看着被握住的手,笑的甜美:“二哒哒,欢喜是不是就是喜欢的意思啊?”

  蓝忘机闷闷的“嗯”了一声。

  魏无羡悠然自得:“羡羡厉害吧,不知二哒哒有没有奖励?”

  蓝忘机颔首:“岸边枇杷橙黄,透着一股香甜的气息,想来味道应是不错,买予你一筐尝尝可好?”

  魏无羡双眼四顾,气定神闲地冲两岸美丽妖娆的姑娘们问道:“姐姐,枇杷多少钱一斤?”

  【他年纪极轻,相貌又明俊,这般神采飞扬,真真是如轻薄桃花逐流水。一女子拨了拨斗笠,扬首笑道:“小郎君,勿用钱白送一个你好伐?”

  吴音软糯,清甜清甜的。说者唇齿缠绵,听者耳畔盈香。】

  魏无羡拱手道:“姐姐送的,自然是要的!不过我身边这位郎君喜欢吃枇杷,姐姐给我挑框又大又甜的就行。”

  那女子伸手拉出其中一框枇杷,看向船上的两人,清脆的道:“哟,这位小郎君更俊!来,两位小郎君一筐收你一两银。”

  魏无羡足尖一点飞身过去搬起箩筐回到船上往船尾一放,手上粘起一个枇杷剥了起来。

  岸上众人只觉眼前黑影一闪,箩筐不见了,那姑娘手中留下了一两银,再看那船只已是徐徐往前驶去。

  姑娘回过神来,热情的招呼道:“两位小郎君吃了若是喜欢记得再来!”

  一声爽朗的笑声从船上传来:“姐姐盛情,下次定会再来。”

  姑娘调笑道:“与你身边的郎君一起来!”

  魏无羡瞥了蓝忘机一眼,应诺:“好,我与郎君一块来!”

  蓝忘机被魏无羡的那声“我与郎君一块来”冲击的神色恍惚,直到嘴角传来一丝甜意才回过神来。

  魏无羡剥了一个枇杷正在喂蓝忘机,蓝忘机下意思的张嘴,枇杷的甜味直达心底。

  嘴甜,心更甜,他家小师兄多久没喂他吃过零嘴了?

  蓝忘机咽下嘴里的枇杷,熟练的剥起了枇杷,准备投喂自家小师兄。

  蓝忘机表示:虽然很喜欢小师兄的投喂,但还是更喜欢投喂小师兄的那种全身心溢出的满足感!一年不见他家小师兄都瘦了!忘机表示要将小师兄养的白白胖胖的!

  魏无羡惬意的享受着师弟的服务嘴里犹自不满足的嘀咕:“二哒哒这是想用几颗枇杷打发了羡羡?”

  蓝忘机思忖片刻,道“遥你逛夜市,如何?”

  魏无羡正当下怀:“固所愿也!”

  两人相视而笑,笑容宠溺又甜美,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变,一切都还是原来的样子!

  他是他的小师兄,他是他的师弟,什么也没变!

  彩衣镇——德福楼

  一众少年在雅间坐下,全都吁了一口气。

  聂怀桑感慨的道:“魏兄啊,别一副不开心的样子嘛,蓝二公子和曦臣哥哥是有要事相商,我们在此等等便是,顺便吃点好吃的打打牙祭,再喝点小酒,这还不快活似神仙?”

  原本兴致缺缺的魏无羡一听到“酒”字,就满血复活了,他兴奋的问:“可饮酒?”

  聂怀桑卫无所谓的道:“对啊,此处又不是云深不知处,喝点小酒助助兴嘛!”

  江晚吟不耐烦的道:“赶紧的,你们都喜欢什么菜色?先点一些,都快饿死了。其他等会再说。”

  金子轩矜傲的道:“随便。”

  江晚吟看向魏无羡:“魏公子呢?有没忌讳或喜欢的?”

  魏无羡兴致缺缺,无所谓的道:“我都可以。”

  聂怀桑见江晚吟看向他忙摇头示意他也随意。

  江晚吟随便点了十几个菜色才让小二下去,道:“这些应该够咱们喝一顿的了。”

  魏无羡补充道:“我要天子笑,都还没尝过天子笑的味道呢!”

  聂怀桑哈哈笑道:“天子笑啊,我刚刚来的路上买了,魏兄放心天子笑管够,今天咱们不醉不归!”

  魏无羡惊愕的问:“我等修仙之人,区区凡酒怕是醉不了吧?”

  聂怀桑摇了摇手中的折扇,笑的一脸高深莫测:“魏兄有所不知,不用灵力护体,凡酒亦可醉人,何况天子笑酒烈而闻名遐迩?只不知魏兄酒量几何?”

  魏无羡大言不惭的道:“千杯不醉!”

  嗯,前提是凡酒。不过有一点他忘了,他这是第一次喝酒,身体机制没有抗体怕是一下子适应不了,若是喝多了,还是会醉的。可这一点魏无羡他不知道啊,只以为元婴之体怎可能被凡酒灌醉?

  此结果可想而知了。

  金子轩不信的看着魏无羡,道:“如此……拭目以待!”

  魏无羡莞尔一笑,道:“是不是真的千杯不醉我不清楚,毕竟我也没醉过(您老没喝过如何醉?),但比你定是好多了。”

  金子轩冷哼一声:“那就开始吧!”

  江晚吟赶紧打断:“等等,等等,咱先垫垫肚子再喝,不然明天不止脑壳疼,还胃疼。”

  聂怀桑将杯中的天子笑凑到鼻尖闻了闻,满足的揶揄他:“江兄这是经验之谈?”

  江晚吟傲然点头:“那是。我从小就是在酒缸里泡大的,虽不敢说千杯不醉但那也是海量。”说完像是想到了什么,尴尬的摸摸头不好意思的道:“只是有的时候劲头一上来,可不就喝多了么,呵呵。”

  金子轩不屑:“还说海量呢,还不是喝高了?”

  江晚吟反驳:“不要说你没醉过,我不信!”

  金子轩:……

  他当然也是醉过的,不过他相信自己与江晚吟比,肯定是能碾压他的,只是他不屑理论罢了!

  聂怀桑忙打圆场:“好了好了,我这里有几本珍藏,你们可有兴趣?”

  魏无羡也不想那二人此时闹僵,接过话茬:“何珍藏?赶紧拿出来给你魏哥哥掌掌眼。”

  聂怀桑忙狗腿的从乾坤袋中拿出几本书递给魏无羡:“魏哥给你,今年小弟的评级就靠你了。”

  魏无羡豪爽的接过,嫌弃的道:“行行行,给你押题,至于成不成,可不在我而在在你自己。”

  聂怀桑千恩万谢的作揖感谢:“谢魏哥!”

  江晚吟好奇的道:“什么押题?”

  聂怀桑如今可是魏无羡的头号迷弟,他就将两年前的事情说了一遍。

  原来啊,聂怀桑今年已经是第三年来云深不知处求学了。第一年他认识了魏无羡,魏无羡虽未参与听学,但学识却是不凡。他同蓝氏双壁都是蓝先生亲自教导,蓝忘机天生一张冷脸,他不敢靠近,魏无羡学识好又会玩,而且是第一个没有看不起的他的人。他就跟着魏无羡混了三个月,魏无羡临走之际为聂怀桑圈了重点,原本只要他认真攻读,得个乙等不是问题。可惜一来他心思未放在学习上,多有怠慢,没有好好攻读。二来他有自己的小心思,所以,没能顺利结业。

  后来他无意见发现那份圈了重点的手稿,发现押题竟是押对了九成,当时他都惊呆了好么。如今已是第三年,再不能顺利结业他的腿怕是真的要不保,所以只能颠颠的求了魏无羡,让他到时候帮着押题。

  金子轩与江晚吟听得目瞪口呆!

  原来魏无羡那么强悍的么,都能押对蓝老先生的题?酷毙了有没有?有没有!!!

  半响,金子轩与江晚吟异口同声的道:“听者有份!”

  酒过三巡,故事也听完了,故事中的主角就在这里,为了自己的课业哪能放过如此的机会?

  魏无羡难得的有些不好意思,这个不是他随便押的么?蓝先生出题的那些套路不要太熟悉啊!

  魏无羡看着面前三双眼睛眼巴巴的盯着自己,轻咳了一声,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无可奈何的道:“行吧,不过这事出我口,入你们耳,不能有第六人知道了,懂?”

  金子轩愕然:“六人?”

  江晚吟喝酒喝的有些迷蒙了,呆呆的指着几人数起了数:“一……二……三……四……额,一……二……三……四?恩,就咱四个人啊?不应该是第五人吗?”

  魏无羡理所当然的解释:“这事瞒不过我师弟。”

  聂怀桑不屑的嘟囔:“是你压根没想过瞒他!”

  魏无羡疑惑的问:“聂兄,好端端的我瞒着蓝湛干嘛?”

  聂怀桑无语凝噎:我就呵呵了,妥妥的弟控!可是我怎么觉着哪里怪怪的呢?

  金子轩有略些踌躇,不安的道:“蓝二公子可是掌罚!”

  魏无羡没得表情,示意他继续:“然后呢?”

  金子轩沉吟半响,道:“我等不会被取消参考资格?”

  魏无羡满脸的震惊:“为什么要取消?你们准备作弊?”

  江晚吟听了立马激动的反驳:“你才准备作弊呢。”

  魏无羡摊摊双手,莫可奈何:“那不就结了,你们又不准备作弊,取消个鬼啊。”

  聂怀桑哈哈大笑,道:“江兄、金兄放心,只是押题不算作弊,再则蓝二公子不会捅出去的。”

  金子轩与江晚吟看着魏无羡异口同声的问:“真的?”

  魏无羡颔首:“我保证此事就六人知晓,不过我只负责押题,押的对不对,能不能过不在我考虑的范围!”

  聂怀桑举杯与魏无羡碰了一下:“这是自然,来来来,咱接着喝。”

  江晚吟胡乱的抓起一个杯子就往自己嘴里灌:“来,喝。”

  金子轩也举杯蒙头干了起来。

  一时间包厢里又热闹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哎呦,这章写不到醉酒羡,下章妥妥的,醉酒羡出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