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 say love, it is a flower,and you its only seed.
Bette Midler - The Rose
喻文州脸色不霁，「骑士系统可以移除或关闭吗？」
不受四大法则约束。若是他在黄少天伤人之前知道这个消息或许会很兴奋，但是现在他却只能想到一件事：那意味着黄少天能够杀害人类──能够为了保护卢瀚文和他而杀害人类。
这样的想法让喻文州不寒而栗，他明白正子脑运作的规则，骑士系统意味着在黄少天眼中，没有任何人事物能与系统指定目标的安危放在同一个天平上衡量。
「可以的话直接把这小子关机删档就好了。」叶修摇摇头，伸手进口袋里找烟，却只摸到皱巴巴的烟盒，里面空空如也，他啧了一声。
「叶修我警告你你敢关我机的话我会把你揍得比那个混混还惨！惨得连你弟都认不出你知道吗知道吗知道吗！」黄少天瞪着他，语气凶恶。
「得了吧少天小朋友，你办不到的，哥还看不出来你在虚张声势吗。」叶修无所谓地笑笑，「还有你那手是怎么回事？你魏老大看了还不心疼死了？」
喻文州刚要开口，黄少天就大声道：「没什么不过就是一点小意外而已反正不会坏啦！」
喻文州先是一楞，随即露出一个情绪复杂的笑容。叶修看在眼里，虽然不知道细节，但也明白黄少天的伤和喻文州绝对有关，而且不只是什么「为了保护对方所以受伤了」这种设定。
难怪喻文州今天还特地抽空去找肖时钦，显然就是为了这件事。
叶修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戳戳黄少天的右手，「动作那么迟缓，和坏了也差不了多少。」
「叶修你闭嘴闭嘴闭嘴！」黄少天不耐地挥掉他的手，喻文州发现他的灵活度的确下降得很厉害。「哎叶修你知道魏老大现在在哪吗他辞职之后我就没看到他了，好歹我也是他的心血啊居然看都不看我一眼就走掉了，简直令我伤心欲绝啊！所以你知道他现在人在哪吗？」
「你还是不会说话的时候比较可爱。」叶修评价。
「你这辈子大概没有可爱的时候！」黄少天颇为幼稚地反击，「快告诉我魏老大人在哪否则我可要跟踪你直到找到他了！我知道你有和他联络，快说快说快说快告诉我快快快快快！」
一直没说话的卢瀚文偷偷拉了一下正在喝咖啡的喻文州的衣角，小小声地问：「队长……黄少要走了吗？」
喻文州苦笑了一下，「我不知道。」
卢瀚文显得很沮丧，喻文州揽了揽少年还显得很单薄的肩膀，却有些茫然看着和叶修谈笑风生的黄少天。
理智告诉喻文州，既然黄少天没有趁他们都出门的时候离开，那么他愿意留下的机率很大。但现在黄少天有机会可以找到他口中的魏老大了，他还会留在一个让他连话都不愿意说的地方吗？
喻文州推测所谓的魏老大指的八成是魏琛，魏琛是荣耀正子工程公司的另一个传奇，由他所提出的正子脑新式建构理论成功地扩大了正子脑的容量，让正子机器人能够对指令做更细致的分析与判断，是正子工程的一大创新。
不过这样的技术并没有被普遍应用，最主要的原因在于新式建构理论的成本是旧式的七倍以上，而大多数的机器人并不需要太出色的分析和判断能力。
如果魏琛参与了黄少天的制作过程，那么黄少天的行为模式可以如此接近人类的原因也不难猜测了。
——或许他的问题就在于一直将黄少天当作一个「无限接近人类」的机器看待，透过黄少天的笑容，他看到的却是一行行的程序，然后就像他的工作那样，想尽办法把一切错误除去，留下最正确的部份以确保运行顺利。
这算是职业病吗？喻文州这么想着，又苦笑了一下。他觉得自己的头真的有点晕，就向卢瀚文交待了几句，然后转向叶修和黄少天：「抱歉，我有些不舒服，前辈你和少天多聊聊吧，我去休息一下，有什么需要就跟瀚文说，不用客气。」
原本正眉飞色舞地向叶修描述自己已经可以用出八个剑影步的黄少天听到他的话之后便猛地转过头来，然后又想起什么似地转开头。「叶修我跟你说啊我那八个剑影步真是完美无比前无来者后无古人……」
听着他颠三倒四的话，喻文州又笑了笑，对叶修道：「抱歉招待不周，下次再好好补偿你。」
叶修踢了黄少天一脚，正好黄少天又重新转过头来面对喻文州，他只好用余光瞪了叶修一眼，一边开口：「队长你哪里不舒服啊真的没问题吗需不需要去看医生？昨晚气温只有摄氏十度你还没穿外套该不会真的感冒了吧！这样可不行啊你昨晚是不是没睡觉就算要修复法则你也可以等休假再弄啊，要是怕我乱跑闯祸你就让我关机到你有空处理嘛。总是这么熬夜很伤身的！」
黄少天的语句从一开口时的略带僵硬渐渐变得行云流水，语速也越来越快，音调越来越上扬。
卢瀚文忍不住在心里给喻文州点了三万两千个赞。
喻文州听着那个被自己捅了一刀还强制关机的机体用略高的声调急促地喋喋不休，突然觉得这两天一直冷硬得像是铂铱合金的心突然达到高达摄氏一千八百度的熔点，被熔化成液体，还直接从胸口流淌了一地。
见他一直没有回答，黄少天尴尬地摸摸鼻子，「呃队长你先去睡吧晚安晚安好梦啊……」
喻文州终于发自内心地笑了，唇角上翘的温柔弧度勾得黄少天的心痒痒的——这是譬喻法，若要写实的说法，大概就是勾得他的电路都骚动了起来——他也露出灿烂的笑容，把喻文州推进房间里，嘴上不断催促着对方休息。
喻文州双手捧着黄少天的脸，将自己的额头贴在他的额上，两人的鼻尖几乎贴在一起，他没有闻到想象中可能会出现的电子零件味。
喻文州无声地勾了勾唇角，低声道：「少天，对不起。」
黄少天垂下视线，随即又看着喻文州笑了，「队长快去睡吧。晚安。」
在喻文州也道过晚安后，卢瀚文和叶修默契十足地一起遮住自己的眼睛，因为怕惊动喻文州而压低音量叫着：「快，快给我墨镜！」
语毕，两人对看了一眼，卢瀚文嘿嘿笑了起来。
喻文州起床的时候天还没亮，或许是因为想通了什么，这一觉他睡得特别安稳，虽然回头想起自己居然丢下客人倒头就睡让他觉得很是丢脸，不过这不妨碍他的好心情。
他觉得有些饿了，便披件外套打算起床弄点东西吃，出了房门却看到黄少天站在落地窗边。
黄少天听见他打开房门的声音，转过头来笑道：「队长你醒啦怎么不多睡一会现在还早啊？」
「饿了，来弄点东西吃。」喻文州笑答，「少天在看什么？」
「冰箱里有吃的，瀚文和叶修去吃晚餐的时候给你带了一份热了就可以吃了，瀚文真的是个好孩子啊队长你说是不是。」黄少天将视线又转向窗外，「队长你看，快日出了。」
喻文州把卢瀚文带回来的意大利面装盘放进微波炉里转，倒了杯牛奶后来到黄少天身边，正好看见窗外的天空微微泛白。
其实从他家里看不到多好的景色，这年头的大楼一栋比一栋高，好像想戳破大气层似地，喻文州的住家在56楼，落地窗望出去也只能从高楼之间的空隙看见一点天空。
「怎么不去顶楼的花园看？那里视野比较好。」喻文州喝了一口牛奶，问道。
黄少天一脸好笑地看着上唇周围白了一圈的喻文州，「我被禁足了啊哪里也不能去呢，晚上瀚文他们出去吃饭的时候就留我一个人看家多凄凉啊！」
喻文州眨眨眼，「少天，我……」
黄少天伸手抹掉他唇边的牛奶，这个动作让喻文州吓了一跳。「哈哈队长你跟小孩子一样喝得脸都脏了！不能出去就算啦没关系虽然在家是有点无聊不过还是可以打打荣耀嘛队长你是吓到了还是怕我呢。」
「你这动作跟谁学来的……」喻文州扶额，随即又正色道：「少天，我不怕你，一点也不怕。」
黄少天嘿嘿一笑，「你当然不用怕我啊队长，你是系统锁定的保护目标嘛。我不容许任何人伤害保护对象，连我自己都不行。」他看着指尖的牛奶，伸出舌头来舔了一下。
喻文州又被吓了一跳，连忙抽了纸巾把他的手擦干净。「少天别乱吃东西，会故障的！」
「啧，尝不出味道啊真是的，明明补充液就有一股很讨厌的腥味啊。」黄少天一脸遗憾地说。
微波炉发出叮的一声，喻文州把食物端过来，坐在一旁的沙发上用餐，黄少天就坐在沙发的扶手上继续看着越来越亮的天空。
「我不怕你不是因为你的系统，」喻文州用叉子卷着面，「是因为你是黄少天。」
黄少天轻笑，「队长我想明白了，我就是一具机器，和你们都不一样。虽然我一直都觉得我和你们没什么不同但是我们就是不一样。人类不能不吃不睡不能一手捏碎别人的骨头，也不会因为一句命令就去做自己宁死都不愿意做的事。」
「少天……」喻文州放下餐具，蹙眉看着黄少天，「叶修对你说了什么吗？」
「没有啊没说什么只是我想通了嘛。哎队长你看天亮了！」黄少天像是突然发现什么，兴奋地对窗外的一小片天空指指点点。
喻文州朝他指的方向看去，天空是很浅的金色，和他以前看过的没什么不同，城市里的日出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它通常只意味着他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又一宿未眠。「少天，以后我们一起去别的地方看各式各样的日出好吗？」
喻文州看到黄少天看着他楞了楞——他突然意识到楞这个用词很人性化，忍不住勾起一抹微笑。
黄少天楞了楞之后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队长你人真好你怎么可以这么好呢，你是第一个说要带我去看日出的人！」
喻文州觉得他的笑容比朝阳还要耀眼，照得自己的心里一片暖洋洋的，忍不住抬头亲了亲他的唇角。
似乎有淡淡的牛奶味，这样的味道出乎意料地适合黄少天。
他笑看着反应几乎可以说是惊慌还有一点不好意思的黄少天，又笑了起来。
这样的气氛太过美好，以至于在很久以后喻文州回想起这个吻的时候，才意识到黄少天并没有答应他。
>TBC 关于铂铱合金的熔点，依照合金比例不同大概坐落在摄氏22度到1800度之间，是很耐高温和稳定的合金XD
至于正子脑的理论，都是我胡说的，BUG请包涵QAQ
最后，歌词来自Bette Midler - The Rose。